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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史將軍隴右失机 宰少女途中得胜


  話說三人走了几日,行至中途,只听過往人傳說,史逸業已被難。隨即趲行。
  這日來到小瀛洲山下,天色已晚,三人止步,意欲覓店歇宿。眾家將道:“這座大山,周圍數百里,向無人煙。里面強盜最多;豺狼虎豹,無所不有,每每出來傷人。因此山下并無人家,必須再走一二十里才有歇處。”文萁道:“此處既有強盜,倒要會他一會,且替客商除除害也是好事。”文篩道:“如此甚好。我們且去望望,這些強盜,從未見過,究竟是何模樣?”承志听了,不覺發急道:“二位賢弟:你看天色業已黃昏,不但山路崎嶇,難以上去;即使上去遇見強盜,你又何能見他模樣?莫若日后隴右回來,起個絕早,再去看罷。此時駱家兄弟存亡未卜,二位既仗義而來,自應趲路,豈可在此耽擱?素日我在山南海北,見的強盜最多,你要問他面目以及名色,我都深知;且隨我來,等我慢慢細講。”于是攜了二人,一齊舉步。
  文篩道:“請教兄長:世間強盜是何面目?共有几等名色?”
  承志道:“若論面目,他們面上莫不涂抹黑煙,把本來面目久已失了,你卻從何看起?惟有冷眼看他,或者略得真神。”文篩道:“請教怎樣看法?”
  承志道:“你只看他一經有錢有勢,他就百般驕傲;及至無錢無勢,他就各种謅媚。滿面雖然含笑,心中卻怀不良;滿嘴雖系甜言,胸中卻藏歹意。諸如此類,雖未得其皮毛,也就略見一斑了。其中最易辨的,就只那雙賊眼:因他見錢眼紅,所以易辨。”
  文篩道:“請教名色呢?”承志道:“若論名色,有殺人放火的強盜,有圖財害命的強盜。”文萁道:“只得這几种么?”承志听了,隨口答道:“豈止這几种!有不敬天地的強盜,有不尊君上的強盜,有藐視神明的強盜,有毀謗圣賢的強盜,有忘了祖先的強盜,有不孝父母的強盜,有欺兄滅嫂的強盜,有逆長犯上的強盜,有誣罔正人的強盜,有欺壓良善的強盜,有凌辱孤寡的強盜,有挾制貧窮的強盜,有損人利己的強盜,有口是心非的強盜,有謠言惑眾的強盜,有惡口咒人的強盜,有負義忘恩的強盜,有嫌貧愛富的強盜,有不安本分的強盜,有無事生非的強盜,有作踐廟宇的強盜,有穢溺字紙的強盜,有輕棄五谷的強盜,有荼毒生靈的強盜,有暗箭傷人的強盜,有借刀殺人的強盜,有造言害人的強盜,有設計坑人的強盜,有淫人妻女的強盜,有誘人子弟的強盜,有离人骨肉的強盜,有間人弟兄的強盜,有破人婚姻的強盜,有引人嫖賭的強盜,有謀人財產的強盜,有奪人事業的強盜,有坏人名節的強盜,有陷人不義的強盜,有唆人興訟的強盜,有唆人不和的強盜,有說人閨閫的強盜,有說人是非的強盜,……諸如此類,一時何能說得許多。只顧閒談,下知不覺离了小瀛洲已有二三十里。且喜前面已有人家,我們趁早投宿,以便明早趲路。”上前覓店安歇。
  不一日,赶到隴右。細細打听,原來史逸被武九思大兵掩殺,及至退到大關,城池已陷,只得遠逃。現在武九思在此鎮守。三人即到各處探听駱承志下落,毫無影響。這日又在街上偵探,遇一老者,問起駱公子消息。那老者輕輕說道:“你們問的莫菲賓王之子駱大郎么?”文篩見他不敢高聲,即到跟前附耳道:“我們問的正是此人,求老翁指教。”老者听了,也在文篩耳邊輕輕說了几句。文篩听罷,不覺喊道:“既如此,你又何必輕輕細語?真真混鬧!”那老者見他喊叫,慌忙跑開。文萁埋怨道:“二哥只管慢慢盤問,為何大惊小怪把他嚇走?剛才他說駱家哥哥現在何處?”文篩道:“你道他說甚么?他道:‘你問駱公子么?’我說‘正是。’他道:‘你們問他怎么?’我說:‘我要問他下落。’他道:‘原來你要問他下落。我實對你說罷:我只曉得他是欽命要犯,至于下落,我卻不知。’”余承志道:“這個老儿說來說去,原來也同我們一樣。文篩道:“誰知我低聲下气,恭恭敬敬,卻去吃他一個冷悶。”文萁搔首道:“杳無消息,這卻怎處?此番辛苦,豈不用在空地!”
  三人一連又找數日,也是枉然。只得商議,且回淮南。走了几日,出了隴右邊界。這日又到小瀛洲山下。文篩、文萁正想上山望望,忽見有員小將帶著一伙強人圍著一個女子在那里戰斗,戰了多時,那小將看著抵擋不住。
  余承志道:“遠遠望去,那個少年宛似駱家兄弟。可惜不能問話,這卻怎好?”
  文篩道:“我們何不助他一臂之力?”文萁道:“既是駱家兄弟,承志哥哥且去同他答話,我們与這女子迎敵。”即同文篩身邊行取利刃,迎了上去,大聲喊道:“女子休得逞強!我二人來了!”登時斗在一處。
  余承志叫道:“那位可是駱家兄弟么?”駱承志听了,撇了女將,把余承志上下打量,雖多年未見,究竟面貌相似,因大聲問道:“尊駕莫非徐家哥哥?因何到此?”余承志慌忙上前,把面投血書,“今同文篩、文萁來此探听賢弟消息”話,略略說了几句。因問道:“賢弟到此几年?為何与這女子爭斗?”
  駱承志道:“此話提起甚長。我們把這女子殺了,慢慢再講。”各舉利刃,一齊上前。
  那女子雖然武藝高強,那里敵得四員小將,看看刀法散亂,力怯難支。忽听遠遠有員小將喊道:“駱家哥哥并諸位壯士休要動手,莫把我的小姨子傷害!我史述來了!”駱承志連忙跳出圈子叫道:“史家兄弟:此話怎講?”史述道:“兄長且請三位壯士暫停貴手,小弟慢慢講這緣故。”眾人听的明白,只得住手退后。
  女子叫道:“原來是史述表兄!為何卻在此處?”駱承志道:“既是親眷,此非說話之地,且請上山,慢慢再講。”大家一齊上山。走了多時,進了山寨,女子往后寨去了。
  駱承志指著史述向余承志道:“此即史伯伯之子,名叫史述。當日兄弟自軍前分手,逃到隴右,見了史伯伯,呈了血書,蒙史伯伯收留,改為洛姓,命跟教師習學諸般武藝,至今十有余年。史伯伯久欲起兵保主上复位,因常觀天象,武后气數正旺,唐家國運未轉,耽擱多年。這几年,武后气運日見消敗,紫微垣已吐光芒。昨因武后回光反照,气運已衰,正好一舉成功;不料起兵未久,竟致全軍覆沒。史伯伯不知逃奔何處。小弟同史家兄弟蒙史伯伯派在后隊按應,因大事已去,只得帶了本隊一千人馬逃至此山。山上向有數百強人,聚集多年;他見我們弟兄驍勇,情愿歸降。我們正在‘有家難奔,有國難投’,見他如此,因此暫在此山權且避難。不想今日得遇三位仁兄,真是三生有幸。不知史家兄弟与這女子是何親眷。
  史述道:“剛才兄長与這女子戰斗,小弟即將他的車輛人口搶擄上山,意欲拷問為何來探行藏;誰知卻是小弟舅母,又是小弟岳母。”洛承志道:“此話怎講?”史述道:“小弟母舅姓宰名宗,与年曾任隴右都督,久已去世;寄居西蜀。
  舅母申氏,膝下兩個表妹:一名宰銀蟾,一名宰玉蟾。那銀蟾即家君自幼代弟所聘者。剛才那員女將,就是玉蟾。因考才女一事,同了母親,姐姐并兩個姨表姐妹,一名閔蘭蓀,一名畢全貞,回籍赴試,從此路過。我玉蟾表妹素日最孝,他恐山上藏有虎豹惊嚇老母,前來探路;那知我們只當他有意來探行藏,与他爭斗。
  若非問明,几乎誤事。這三位兄長尊姓大名?從何到此?”洛承志將三人名姓來意說了。史述這才明白,深贊三人義气。洛承志再三拜謝,隨命下人大排筵宴。
  宰氏姊妹即同母親別了史述,帶著蘭蓀、全貞應試去了。忽有小卒來報:武九思家眷不日從此經過。史述同洛承志听了,當時計議要去報仇。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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