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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訪奸人假公子正法 貶佞党真義士面君


  且說公孫策与三位公子回來,將文大人之言一一稟明。大公子又將認得冒名的武吉祥也回了。惟有包興一瘸一拐,見了包公,將孫榮蠻打的情節說了一遍。包公安慰了他一番,叫他且自歇息將養。眾人彼此見了三位公子,也就告別了。來至公廳,大家設席与包興壓惊。里面卻是相爺与三位公子接風撢塵,就在后面同定夫人三位公子,敘天倫之樂。
  單言文大人具了奏折,連龐吉的書信与開封府的文書,俱各隨折奏聞,天子看了,又喜又惱。喜的是包卿子侄并無此事,惱的是龐吉屢与包卿作對,總是他的理虧。如今索性与孫榮等竟成群党,全無顧忌,這不是有意要陷害大臣么?便將文彥博原折案卷人犯,俱交開封府問訊。
  包公接到此旨,看了案卷,升堂。略問了問趙慶,將武吉祥帶上堂來,一鞫即服。又問他:“同事者有多少人?”武吉祥道:“小人有個兄弟名叫武平安,他原假充包旺,還有兩個伴當。不想風聲一露,他們就預先逃走了。”包公因龐吉私書上面,有查來各處數目,不得不問,果然數目相符。又問他:“有個包興曾給你送信,卻在何處?說的是何言語?”武吉祥便將在飯舖內說的話一一回明。包公道:“若見了此人,你可認得么?”武吉祥道:“若見了面,自然認得。”包公叫他畫招,暫且收監。包公問道:“今日值班的是誰?”只見下面上來二人,跪稟道:“是小人江樊黃茂。”包公看了,又添派了馬步快頭耿春鄭平二人,吩咐道:“你四人前往龐府左右細細訪查。如有面貌与包興相彷的,只管拿來。”四個人領命去了。包公退堂來至書房,請了公孫先生來,商議具折覆奏,并定罪名處分等事不表。
  且言領了相諭的四人,暗暗來到龐府,分為兩路細細訪查。及至兩下里四個人走到對頭,俱各搖頭。四人會意,這是沒有的緣故。彼此納悶,可往那里尋呢?真真事有湊巧,只見那邊來了個醉漢,旁邊有一人用手相攙,恰恰的彷佛包興。四人喜不自胜,就迎了上來。只听那醉漢道:“老二呀!你今儿請了我了,你算包興兄弟了,你要是不請我呀,你可就是包興的儿子了。”說罷,哈哈大笑。又听那人道:“你滿嘴里說的是甚么?喝點酒儿混鬧。這叫人听見是甚么意思。”說話之間,四人已來到跟前,將二人一同獲住,套上鐵鏈,拉著就走。這人嚇得面目焦黃,不知何事。那醉漢還胡言亂語的講交情過節儿,四個人也不理他。
  及至來到開封府,著二人看守,二人回話。包公正在書房与公孫先生商議奏折,見江樊耿春二人進來,便將如何拿的一一稟明。包公听了,立刻升堂,先將醉漢帶上來,問道:“你叫甚么名字?”醉漢道:“小人叫龐明,在龐府帳房里寫帳。”包公問道:“那一個他叫甚么?”龐明道:“他叫龐光,也在龐府帳房里。我們倆是同手儿伙計。”包公道:“他既叫龐光,為何你又叫他包興呢?講!”龐明說:“這個……那個……他是甚么件事情。他是那末……這末件事情呢。”包公吩咐:“掌嘴。”龐明忙道:“我說,我說。他原當過包興,得了十兩銀子。小人才嘔著他,喝了他個酒儿。就是說兄弟咧,儿子咧,我們原本頑笑,并沒有打架拌嘴,不知為甚么就把我們拿來了?”
  包公吩咐,將他帶下去,把龐光帶上堂來。包公看了,果然有些彷佛包興,把惊堂木一拍,道:“龐光,你把假冒包興情由,訴上來。”龐光道:“并無此事呀。龐明是喝醉了,滿口胡說。”包公叫提武吉祥上堂當面認來。武吉祥見了龐光道:“合小人在飯舖說話的,正是此人。”龐光听了,心下慌張。包公吩咐:“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打得他叫苦連天,不能不說。便將龐吉与孫榮廖天成在書房如何定計。“恐包三公子不應,故此叫小人假扮包興,告訴三公子只管應承,自有相爺解救。別的小人一概不知。”包公叫他畫了供,同武吉祥一并寄監,俟參奏下來再行釋放。龐明無事,叫他去了。
  包公仍來至書房,將此事也敘入折內。定了武吉祥御刑處死。“至于龐吉与孫榮廖天成定陰謀,攔截欽犯,傳遞私信,皆屬挾私陷害。臣不敢妄擬罪名,仰乞圣听明示,睿鑒施行。”此本一上,仁宗看畢,心中十分不悅,即明發上諭:“龐吉屢設奸謀,頻施毒計,挾制首相,讒害大臣,理宜貶為庶民,以懲其罪;姑念其在朝有年,身為國戚,著仍加恩賞太師銜,賞食全俸,不淮入朝從政。倘再不知自勵,暗生事端,即當從重治罪。孫榮廖天成阿附龐吉結成党類,實屬不知自愛,俱著降三級調用。余依議。欽此。”此旨一下,眾人無不稱快。包公奉旨,用狗頭鍘將武吉祥正法。龐光釋放。趙慶也著他回去,額外賞銀十兩。立刻行文到管城縣,趙慶仍然在役當差。
  此事已結。包公便慶壽辰。圣上与太后俱有賞賚。至于眾官祝賀,凡送禮者俱是璧回。眾官也多有不敢送者,因知相爺為人忠梗無私。不必細述。
  過了生辰,即叫三位公子回去。惟有三公子包公甚是喜愛,叫他回去稟明了祖父母与他父母,仍來開封府在衙內讀書,自己与他改正詩文,就是科考也甚就近。打發他等去后,辦下謝恩折子,預備明日上朝呈遞。
  次日入內,遞折請安。圣上召見,便問訪查的那人如何。包公趁机奏道:“那人雖未拿獲,現有他同伙三人自行投到。臣已訊明,他等是陷空島盧家庄的五鼠。”圣上听了,問道:“何以謂之五鼠?”包公奏道:“是他五個人的綽號:第一鼠盤桅鼠盧方,第二是徹地鼠韓彰。第三是穿山鼠徐慶,第四鼠是混江鼠蔣平,第五是錦毛鼠白玉堂。”圣上听了,喜動天顏,道:“听他們這些綽號,想來就是他們本領了。”包公道:“正是。現今惟有韓彰白玉堂不知去向,其余三人俱在臣衙內。”仁宗道:“既如此,卿明日將此三人帶進朝內。朕在壽山福海御審。”包公听了,心下早已明白。這是天子要看看他們的本領,故意為此籌畫已久,恐說出“鑽天”“翻江”,有犯圣忌,故此改了。這也是怜才的一番苦心。
  當日早朝已畢,回到開封,將此事告訴了盧方等人;并著展爺与公孫先生等明日俱隨入朝,為照應他們三人。又囑咐了他三人多少言語,無非是小心敬謹而已。
  到了次日,盧方等絕早的,就披上罪衣罪裙。包公見了,吩咐不必,俟圣旨召見時再穿不遲。盧方道:“罪民等今日朝見天顏,理宜奉公守法。若臨期再穿,未免簡慢,不是敬君上之理。”包公點頭,道:“好。所論极是。若如此,本閣可以不必再囑咐了。”便上轎入朝。展爺等一群英雄跟隨來至朝房,照應盧方等三人,不時的問問茶水等項。盧方到了此時,惟有低頭不語。蔣平也是暗自沉吟。獨有那楞爺徐慶東瞧西望,問了這里,又打听那邊,連一點安頓气儿也是沒有。忽見包興從那邊跑來,口內打哧,又點手儿。展爺已知是圣上過壽山福海那邊去了,連忙同定盧方等,隨著包興,往內里而來。包興又悄悄囑咐盧方道:“盧員外不必害怕。圣上要問話時,總要据實陳奏。若問別的,自有相爺代奏。”盧方連連點頭。
  剛來到壽山福海,只見宮殿樓閣,金碧交輝,寶鼎香煙,氤氳結彩,丹墀之上,文武排班。忽听鐘磬之聲嘹亮,一對對提爐,引著圣上,升了寶殿。頃刻,肅然寂靜。卻見包公牙笏上捧定一本,卻是盧方等的名字,跪在丹墀。圣上宣到殿上,略問數語。出來了老伴伴陳林,來到丹墀之上,道:“旨意帶盧方徐慶蔣平。”此話剛完,早有御前侍衛將盧方等一邊一個架起胳膊,上了丹墀。兩邊的侍衛又將他等一按,悄悄說道:“跪下。”三人匍匐在地。侍衛往兩邊一閃。圣上叫盧方抬起頭來。盧方秉正向上。仁宗看了,點了點頭,暗道:“看他相貌出眾,武藝必定超群。”因問道:“居住何方?結義几人?作何生理?”盧方一一奏罷。圣上又問他因何投到開封府。盧方連忙叩首,奏道:“罪民因白玉堂年幼無知,惹下滔天大禍。全是罪民素日不能規箴,忠告善導,致令釀成此事。惟有仰懇天恩,將罪民重治其罪。”奏罷叩頭。
  仁宗見他情甘替白玉堂認罪,真不愧結盟的義气。圣心大悅。忽見那邊忠烈祠旗杆上黃旗,被風刮的忽喇喇亂響;又見兩旁的飄帶,有一根繞在杆上,一根卻裹住滑車。圣上卻借題發揮道:“盧方,你為何叫作盤桅鼠?”盧方奏道:“只因罪民船上篷索斷落,罪民曾爬桅結索;因此叫為盤桅鼠,實乃罪民末技。”圣上道:“你看那旗杆上飄帶纏繞不清,你可能彀上去解開么?”盧方跪著,扭項一看,奏道:“罪民可以勉力巴結。”圣上命陳林將盧方領下丹墀,脫去罪衣罪裙,來到旗杆之下。他便挽掖衣袖將身一縱,蹲在夾杆石上。只用手一扶旗杆,兩膝一拳,只听“哧”“哧”“哧”“哧”,猶如猿猴一般,迅速之极,早已到了挂旗之處。先將繞在旗杆上的飄帶解開;只見他用腿盤旗杆,將身形一探,卻把滑車上的飄帶也就脫落下來。此時圣上与群臣看得明白,無不喝采。忽又見他伸開一腿,只用一腿盤住旗杆,將身体一平,雙手一伸,卻在黃旗一旁,又添了一個順風旗。眾人看了,誰不替他耽惊。忽又用了個撥云探月架式,將左手一甩,將那一條腿早离了杆。這一下把眾人嚇了一跳。及至看時,他早用左手單挽旗杆,又使了個單展翅。下面自圣上以下,無不喝采連聲。猛見他把頭一低,滴溜溜順將下來,彷佛失手的一般。卻把眾人嚇著了,齊說:“不好!”再一看時,他卻從夾杆石上跳將下來。眾人方才放心。天子滿心歡喜,連聲贊道:“真不愧“盤桅”二字。”陳林仍帶盧方,上了丹墀,跪在旁邊。
  看第二的名叫徹地鼠韓彰,不知去向。圣上即看第三的名叫穿山鼠徐慶,便問道:“徐慶……”徐慶抬起頭來,道:“有。”他連聲答應得极其脆亮。天子把他一看,見他黑漆漆的一張面皮,光閃閃兩個環睛,魯莽非常,毫無畏懼。
  不知仁宗看了,問出甚么話來,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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