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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許仙面露惊疑之色,張口結舌:“是,沒理由那么好。”看來他又要听從那禿賊的詭計,不,我豎起耳朵。
  法海教他:“明日是五月初五端陽佳節,午時三刻,陽光至盛,蛇精縱道行高深,也是惴惴難宁,你要勸飲三杯雄黃酒,定必有奇景可看。”
  “如果是妖,我怎辦?”許仙忙為自己圖后計。
  法海朝他似笑非笑地道: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轉身离去。剩許仙一人,半信半疑。
  我見禿賊揚長而去,心底悠悠忽忽,千回百轉。他是要素貞現出原形了。
  雄黃酒?一听見這三個字,我已一陣惡心昏暈,還要灌下肚中?
  這簡直要我的命。
  但素貞?她也許不怕,她一定拚盡全力以赴。她愛這個男人,不肯讓他日夕思疑。素貞會拋盡一片心,換得他信任。過了這一關,她便守得云開見月明,地老天荒去了。
  多重要的一關。
  一念至此,自個儿陰險地一笑,有所決定。
  我就把法海与許他的合謀先告知素貞,從旁觀察她的反應。只見她坐在那儿,心事重重。她一定也明白這一關的重要性,所以像個賭徒一樣,只有孤注,擲抑不擲?
  我便說:“姊姊,地气蒸漚,直涌心頭,几乎要把我熔掉了,我還是避一避。”
  見她不動。我又勸:
  “到后山深洞處躲半天吧,何必為難自己?我真怕,要是一不小心,便無所通形了。”
  素貞還在猶豫:“我有一千年道行,大概還頂得住,你自己去吧。”
  我施以刺激:
  “話不是這樣說,万一你迷糊起來,難以控制,便前功盡廢。一千年來,你都避過這盛暑驕陽,你試過挺身与天地抗衡嗎?你有這本領嗎?你有這經驗嗎?”說個不了,還作關怀之態,“姊姊我是為你好。万不能為了博相公党心,与自然斗爭,也許你會輸。如果我是你,便失蹤半天,煩惱皆因強出頭,三思呀。”
  見我把她貶抑得不濟,更激發万大雄心,非把那雄黃酒嘗一嘗不可。她說:“‘你放心去吧,我自有道理。”
  我火上加油,“万一見勢不對,便也逃到后山來。”又說,“唉,我真為你擔心。”
  素貞道:
  “得了,你走吧。”
  我回頭:“我走了。保重。雄黃酒可免則免,你不喝,他也沒奈何。若被他知道你是妖,他一定不再愛你!”
  “快走吧,真是!”素貞不愿我繼續這不中听的話。
  我轉身一閃,問到后院去。
  ——但在躲進深洞之前,先進行我的陰謀。
  我怎么會忘記,某一天,素貞曾經用那樣凶暴的態度來對待姊妹情誼?我怎么會忘記,她曾經赶我走?樁樁件件,都只因為我們無可避免地,互相嫉妒起來。
  女子由來心眼淺,她容不得我,難道我忍受得她年年月月,兩相依戀,置我于万劫不复之境?
  一杯羹,難以兩分嘗。
  是我的不對,也是她的不對。
  他們都看不起我。
  但是,我得不到的,你永遠休想得到!不若一拍兩散。
  走吧,一起走吧,回西湖去。
  回到天涯海角,眨眨眼,百年過去了,原來什么都沒發生過,什么大起大跌,什么愛恨紛爭。全都沒了,我們沒認識過許仙,啊甚至沒离開過那方寸地。
  ——只要他倆分了。
  當下游至素貞房中,免地枕下的蛇皮,折處整齊,我取過七根繡花針。窗外熱風過處,忽見影綽幽搖,我心術不正,難免疑神疑鬼。馬上閃過帘后。
  不是。看來無人路過,只是我的陰影。
  我心中的陰影跑到我身后,來冷觀所進行的勾當。
  我豁出去了。誰管結局呢?結局在我預料之中
  我就是那針,我的心眼,比針眼更小。但,我比針更尖利。
  小心翼翼地,將七根繡花針,—一扎進燦白蛇皮的七寸處,因固不可動彈。
  試一試,沒有差地,肯定奏效。
  這便是素貞的枷鎖。
  一切,都只為風月情濃,逼令我出此辣手。勢不兩立。
  布置一切,正欲竄至后山避難去。瀕行,還听得素貞在向許仙叮嚀:
  “……記著了:一件,不要去方丈處;二件,不要与和尚說話;三件,去了就回。要是來得遲,我便來尋你的!”
  許仙已換過新鮮衣服鞋襪,袖了香盒,預備出門。
  三人各怀鬼胎。
  我暗自好笑。我們全都互不信任,但又裝作親熱和諧。事情怎的演變成如此局面?真不明白。
  后來,我便躲過深洞里去。這真是別有洞天,外界的盛夏,端陽的熱气,—一不能侵扰,我安心地睡一個清涼的午覺。遍体舒暢。外面有步略的鑼鼓樂聲,扰攘半天;民間賽龍撤粽,煞有介事地,又過了五月五。
  時辰過了,我安全了。
  省起布置好的,便施施然回去收拾。
  一切應該在我意料之中:——
  素貞被許仙半誘半哄半逼半勸,喝了我類至懼的雄黃酒,加上驕陽盛气,一定無法抵擋,毒熱攻心,像一把利剪,從咽喉直剪至肚子去,嘖嘖地剪,撕心裂肺,穿腸破肚。
  素貞一定痛苦難當,歪歪倒倒,六神無主,她往床上一躺,立時化為原形。蛇皮七寸處,早被我七根繡花針扎住了,蛇頭不能游,蛇尾不能擺,渾身乏力,且又正中要害,即使勉定心神,也不能回复人形,去把那針剔開。
  我設想得很周到,這樣一來,許仙怕不被這畢露的原形嚇呆了,怎么肯再与素貞廝守下去?他一定逃之夭夭,頭也不回。
  是的,不過是一條蛇,竟欲与人鴻諜情濃生死相許?未免痴心妄想了。我不能,她也不能。拆散了,讓一切還原吧。
  事實上,當我一踏足房間,便見到這大白蟒動彈不得的狼狽相,瞪著銅鈴大的蛇眼,昂首吐信,拼命掙扎。她自然不知道為什么所鎖?我心里有數。
  當下幫她把七寸處的繡花針—一拔掉,素貞恢复自由,忙變回人形,不住喘气。
  我假作追問:
  “怎么了?沒事吧?許仙呢?相公被你嚇跑了?”
  她還未作答,我已安慰:
  “讓他跑掉吧。這种人,還說一生一世愛你?見你現出原形,便抱頭鼠竄,可見是虛情假意。”
  我把素貞的亂發撥好。是的,天地間又只剩下我倆了。——
  不料素貞向房間另一端顫顫一指,那里躺著一個人。
  他筆直躺著,手中還牽扯著半幅紗帘,想是受惊嚇過度,要抓些東西來持定,又把它扯斷了。四周一片頹亂,劫后災場。他躺著,不動。
  我赶快過去,伸手一探鼻端,不,再探,一點气息也沒有!手上沒有脈搏,身体沒有溫暖,什么都沒有了!他連命也沒有了。
  始料不及!
  我把他害死了?我間接把他害死了?
  忽然間無比空虛。這個細致的多情的美少年,如畫的眉目變成一張終于化為烏有的人皮。我搖撼他,素貞搖撼他,他一句話語也出不得口了。
  ——從沒打算要他死的。他做過什么坏事?
  他不過怀疑,難道他沒這權利?我原諒他,怀念他。或者,我不承認,某一天,我是多么地愛他。
  但從今以后,已是陰陽陌路。拿什么換回生命呢?束手無策。
  素貞陡地站起來。
  她淚下如雨:
  “都是我不好,嚇死了我夫!”她咽著气,“怎么辦?——不,我一定要救他……”
  說完,她一跺,便要走。
  我急忙扯住她:
  “姊姊要到哪儿去?”
  她說:“我到昆侖山盜靈芝草去。”
  “哎呀,去不得,那仙草日夜有人看守,你怎能弄到手?而且万一斗不過他們,救不了相公,白賠了命。你扔下我一人……”
  她勉定心神,吩咐后事:
  “小青,我愛許仙,愿意為他九死一生。我去后,清好生看護他肉身,三日之后,若我還未回來,你便為他發喪好了。”
  我大惊:“你不回來?你為什么不回來?”
  在恐怖之余,我便毫無智慧,連一個最普通的問題也想不通。只念到自己一時失策,以致家破人亡,眾叛親离,不由得惱恨。
  “不回來,還有什么地方可去?”素貞見情勢危范,也不跟我話別,轉身欲去。
  “姊姊!”我高聲喚住,把那雌雄寶劍取出,“帶去傍身。”
  她取了一把,把另一把遞回給我:
  “你也帶一把在身邊。”
  “姊姊小心!”
  “小青——”她欲言又止,終隱去。
  我撫著那把寶劍,守著許仙的尸,自恨滲入五髒六腑中。——死去的,都是最好的。只因不可再。
  如果他跑了,下落不明,則至少仍在人世,我們可以怨恨他寡情負義。但他死了,地位忽而得到提升。
  一時的歹念……念及此,我不肯原諒自己。
  連忙提劍,飛身而出,直指昆侖山。
  我豈可由得素貞一人拼命去?
  輕風一陣,到得昆侖。
  松濤澎湃,綠竹掩映,花迷曲徑。靜耳一听,遠處有罌骼撞擊叱喝之聲。
  必是素貞与人打將起來。
  我急趨山巔,見素貞頭發半披,汗儒在履。口中銜著一株紫郁郁、香蕩蕩的靈芝草。她已得手了!誰料竟給兩個看守的仙童追及,一個是鶴童,一個是鹿童。
  “大膽蛇妖,竟敢來此盜寶?”
  素貞一邊抵擋,一邊懇求:
  “兩位仙童,素貞不辭跋涉上昆侖,也不過為了盜草救活夫君一命。這草我已拔掉,索回也成枯葉,但教我拿回去,卻是起死回生的靈藥,何苦相逼?”
  鹿童道:
  “我們就是不容你得手,簡直叫我們沒臉!”
  鶴童搭腔:
  “對,搶回扔掉也好,別叫南极仙翁以為咱們光吃飯不做工。”
  為了面子,二童非把失物奪回不可。素貞全力迎敵。但二童法術甚高,刀來槍往,勢如風雨,加上因看守不力,竟為人所乘,血气上涌,更是凶狠。那鶴童還化為原形,朝素貞身上啄去。
  見白鶴自長空扑下,我小青箭步上前,欲与素貞合力相抗,素貞把靈芝向我怀中一塞,強力一推,一邊暴喝:
  “小青回去救人!走!”
  她繼續苦戰。我沒有時間考慮:是救人為上,抑助她合理?
  接過那靈芝草,便馬上朝保和堂去了。.留下素貞面對她的生死,我回去伺候許仙的生死。——我錯了!以后的事令我想起也臉紅耳赤。
  拚盡全力飛返。許仙尸橫,他雙目緊閉,臉色鐵青,四肢僵硬。我什么也不做,當務之急是把靈芝嚼爛成茸,至許仙跟前。
  已經是黃昏了。瑰麗的天色很快便變了。只在此刻,無限的奇詭,把死映照如生。
  我銜了靈芝,慢慢地、慢慢地欠身、挨近他。我把靈藥仔細相喂。當我這樣做時,根本沒有准備——某一刻,我倆如此的接近。我把一切寄托在靈芝上。若非有靈芝,一千個許仙也死光了。
  許仙鼻息悠悠,纖緩而軟弱。他醒了他醒了!我心里有說不盡的歡喜。他勉強睜眼,星星亂亂,不知此身是主是客。我与他四目交投。
  突然地,他惊呼:“蛇!”
  我按住他。看到他的魂魄中去。“相公,不是蛇。是我!”
  “你是誰?”
  “我是誰?”
  他的离魂乍合,一片模糊。你是誰?我是誰?啊,大家都木明身世。
  我起來,倒退了三步,在遠一點的地域端詳他。最好他什么都記不得。一切從頭再來,東山再起。
  一剎那間,我想到,我們雙雙跑掉吧,改名換姓,隱瞞身世,永永遠遠,也不必追認前塵。
  “小青?”——他認出來了。
  他依稀地,又記起剛才的細碎點滴。
  “小青,你干什么?”
  靈芝蕩蕩的香气,在我与他之間氛氛飄搖。無雙的仙草……他支起身,向我趨近。
  我有點張煌。
  他向我趨近。
  我有點張惶。
  是的,好像他每一步,都會踩在我身上心上。才不過三步之遙。
  不知道為什么變得這樣的無能。
  一下子我的臉泛了可恨的紅云。我竟控制不了這种挨挨蹭蹭不肯散去的顏色。我剛才…?他看著我。看的時候,眼中什么也有,帶著剛還陽的神秘和不安,一眨眼,將沒有了。
  固知難以永久,不若珍惜片時。
  連黃昏也遲暮了。
  素貞快回來了!
  這三步之遙,我把心一橫,斷然縮短。我要他!——難道他不貪要我嗎?
  快。急急忙忙的,永不超生的。
  天色變成紫紅。像一張巨网,繁華練麗地撒下來。世界頓顯雍容閃亮。——一种扭扭不可告人的光亮。可怕而迅捷。沒有時間。
  未成形的黑暗淹過來,淹過來,把世人的血都煮沸。煎成一碗湯藥,熱的,動蕩的。苦的是藥,甜的是過藥的蜜餞。粽子糖,由玫瑰花、九支梅、綿白糖配成……人浮在半空,永不落實。
  不知是寒冷,還是潮熱,造成了顫抖。折磨。极度的悲哀。万念俱灰。
  什么都忘記了。赤裸的空白。
  素貞快回來了?
  樹梢上有鳥窺人,帘外有聲暗暄。不。世上只有我与許仙。女人和男人。
  我不是女人,我是一條蛇。光是蛇的舌頭,足令一個男人愛我,不克自持……
  我從來都沒試過,這樣軟弱地愛他!
  我不想他离開我。
  我不准他离開我。
  天地無涯,波瀾壯闊,我對世界一無所求,只想緊緊纏住他,直到永遠。
  ——每個女人都應該為自己打算,這是她們的責任!誰會來代她綢緞?不,我有的,不過是自己。
  趁許仙還未來得及仔細思量。趁他還沒有歷史,沒有任何相牽連的主角。我是主角。
  我用一种最輕忽迷惑的語調來問他:
  “——我——跟姊姊——是不同的。對不對?”
  我不放過他。匍匐身畔道:“我不容易感動,你要很愛我……”
  他把我扳倒,不給机會我繼續說下去,他溫柔地不給我任何机會。我很驕傲,非得擒獲他的心。我講完想講的:
  “……你知道嗎?你是她揀的,我……我是你揀的。”
  這樣的一比較利害,這樣的分別了身份地位,誰說我不曉得在适當的一刻裝笨?女人有与生俱來的智慧,何況我累積了五百年,也不是省油的燈。
  時間無多。
  單獨相處的一刻,彌足珍貴。不要浪費。
  人和蛇都淪為原始的動物……
  愛情,不是太我,便是太他。不是賠盡,便是全贏。
  我不知道。自昏眩中复蘇,但覺以后一無所有。費神臆測,惴惴不安。
  許仙惆悵地,看也不敢看我。終于低儒:
  “小青……,我們竟然在一起。”
  “你且放寬了心。其實——真的,你若自私一點便好。”
  他惊駭地回望。
  我問:“你怕嗎?”
  “不!為了你!”他狠狠地道。
  “我不信!”
  我木信。我不信。我不信。
  在這片刻溫存之后,我像世間女子,忽而十分疲倦,什么也不信。他是騙我的。
  “我逼你,你才這樣答。”
  “你捫心自問。”我說,“如果你遺棄我,那不要緊。”
  “怎會——”他本來就不擅辭令,此刻更是手足無措。被我絮絮叨叨地蘑菇著,我什么時候竟變得這樣婆媽?無可抑止地,又反复一些無謂的盤洁,要听無謂的盟誓。
  在這關頭——他答什么,都是錯。
  誰說他不懂得自私?
  我怎會委身于這個男人?
  也許,新鮮的喜悅還沒有過去。腐敗的霸占油然而生。——如果他肯用點心思來哄我,也就算了吧。
  他忽地想起:
  “小青,娘子呢?”
  他回复了一切的理智。唉。五月五,端陽佳節。一個叫法海的和尚不知如何看上了他,教了一招半式。雄黃酒,曾道令素貞現回原形,然后他便嚇死了。素貞在昆侖苦戰盜草,塞我一株靈芝,著我回來救人,人救活了,也越軌了。
  許仙一點也不知道他曾死里逃生。他的魂儿往陰間一溜,馬上因我喂以靈芝妙藥,轉瞬還陽。重新做人的一剎,他像個胚胎般單純,遂也順己意而為。
  對,素貞呢?
  我也回复了一切的理智。
  “啊——我記起了!”許仙突然惊呼,“我記起了,剛才見到一條可怕的白蛇!滿身厚鱗,血盆似的大口,向我吐著長舌噴著腥气,像要把我吃掉……”
  我不理他:沖鋒陷陣地下床,忙亂穿戴。我未及追問許仙,那些床上未完的情話。
  心慌意亂。
  “…小青,剛才的蛇呢?——呀,是了,法海曾說過——”
  “相公,你別攔我!”
  怕他憶起樁樁件件,叫我啞口難辯。我像個竊賊,不知應把贓物藏匿何處。那贓物,收不來折不起,它太大,明明可見。它太貴,脫不了手。它科開著,為世人指點,親友不容。——我竟偷了姊姊的男人!
  沖出房門,墓地遇上一雙晶晶冷眸。
  身后,就傳來許仙的困惑:“那和尚說,我家有妖精!”
  眼前那個影儿一閃,我一震。啊素貞!素貞回來了。
  她殺出重圍?虎穴逃生?我以最快的速度把她細細打量,臉色蒼白顏容憔悴。她也把我細細打量一番。
  許仙尾隨我出來,見素貞。素貞撥走粘在她頰上一兩根碎草殘泥,撥一下兩下三下,用一种看不出結果的气力。她咬牙問:
  “誰說我家有妖精?”
  “姊姊··”
  并不打算回應我,她又暴戾地,一把拖了許仙到后院去。
  “相公,你來!”
  許仙被她不問情由不容置辯地拉扯,踉蹌跌至后院。
  “你看!”
  樹上挂了一條白蛇的長尸,軟軟地垂著頭。
  素貞用腰帶變的。她指點著它,拚盡全身气力一般地解釋:
  “剛才,听得相公惊呼,原來床上盤了此物,我也嚇了一跳,當下赶忙抄了一把劍,奮力把它刺殺,我与之糾纏甚久,弄得身心疲憊。”
  許仙有點膽怯,不敢走近。素貞哀求:
  “好相公,你看仔細!你看仔細了?”
  許仙攙扶气若游絲的娘子。
  “你剛才見到的蛇,已被我殺掉了!”素貞無限的悲涼。
  末了,她見交代好一切,再也無法支撐。
  她軟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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