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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


  不愛的直覺

  夢,是一种直覺的禮物。人,通常是敏感的動物。夢把我們的窘境用魔幻寫實的手法,讓我們看見我們的空虛和我們的需要。
  她把她的噩夢告訴我。嚴格來說,這不是一個噩夢,因為沒有蛇沒有鬼,也沒有坏人,如果你不是當事人,那不是一個噩夢。
  如果你不是當事人,你也不會明白,一個及格的好人加上另一個及格的好人,怎么可能會有愛情的噩夢。
  人類大概是所有動物中惟一敏感到會為愛情做噩夢的生物。
  她夢見和男友在電影院里頭看著電影。忽然之間,電影院變成了海灘,海水一波一波地涌來,把她的身体打濕了,但是身邊的男友卻不見了,只剩下他的背包,任由海水沖刷著,她很著急,也很猶豫,在夢中,所有的智能都不太管用,思緒好像只會膠著在某一個化不開的點上頭,到底該不該把他的背包帶走呢?
  然后她就嚇醒了。

  只有自己能解愛情噩夢

  一直要等到分手之后,她才明白這個夢的含意。在現實生活中,他确實是一個常以忙碌為借口忽然消失的男人,他會在看電影看到一半的時候,因為要回尋呼机而失去蹤影,會在情人節不知去向。而在兩個人還在一起的時候,她誤以為這些行為都是她可以忍受的。
  為什么要猶豫著是不是該把他的背包帶走?一個背包,應該只是舉手之勞……她說,她其實在猶豫著,是否應該帶著他給她的壓力走下去。她老早已經在猶豫,在還可以相愛的時候。
  所有的愛情噩夢只有當事人能解謎,只是當愛還在,我們無法相信奧妙的直覺送給我們的答案。
  另一個她還有一個夢。她夢見自己和男人到某個熱帶島嶼的度假旅館去,正在沐浴時,有人敲門,她以為是男人回來了,沒想到男人不只是一個人回來,他還帶著一大群陌生人。這一群陌生人很友善地跟她握手,以及合影留念,但沒有人顧慮到她身上只有一條不能蔽体的浴巾,也沒有人在意她的難堪,包括她的男人。
  她醒來的理由是因為電話鈴響,男人打來的,要求她穿著整齊和他一起赴晚宴。頭暈目眩的她拒絕了,男人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不悅。她也忽然想到,他長久以來把能言善道的她當成了談生意時的交際花,而覺得非常不悅。
  夢,是一种直覺的禮物。人,通常是敏感的動物。夢把我們的窘境用魔幻寫實的手法,讓我們看見我們的空虛和我們的需要。
  我們在睡夢中常夢到廁所,卻因沒法上成廁所、找不到廁所而惊醒,是因為尿急了,又不能肆無忌憚地隨時得到解放,所以夢以這樣的方式提醒我們。我的确相信,夢是一种潛意識所導演的影像語言。

  夢和你目前愛情生活的關系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只是有時我們無法和自己的潛意識在“思”想什么做有效溝通,必須惜由夢看見現實的另一面,看見我們所不承認的恐懼,看見我們以為沒什么的怨尤,看見其實已經擠壓到呼吸的工作。
  相信夢之后,夢有了規則。我發現,當我看見自己在一個無法轉身的小小電梯里,對著滿室的陰暗無能為力,必然是因為,某一种巨大的壓力已經制伏了我的自由,我以為我還算活得充實,其實不是很快樂。必然有某种生活的模式值得抗議。
  你在意過自己的夢嗎?可否關心過,夢和你目前愛情生活的關系?還是只是努力地問星座、問朋友該怎么辦,而忘了自己在內心深處,已明明白白地在咀嚼深思你和他的關系。你夢到他的時候快樂嗎?戀戀不舍嗎?他在夢中給你的感覺如何?
  你并不需要一本約定俗成的解夢辭典,你知道的,你自己能夠解讀,只不過通常在事過境遷之后才能真正想清楚。
  夢是一條感情的絲路,它引領在長途跋涉中疲乏的商旅。我們,有時因為眼前風沙太大,無法分辨去路;有時被海市蜃樓引誘,迷离了視線。等風沙止息,太陽出來了,才相信,它老早在那里,告訴你,路往那里走下去。

  愛被蝕光

  你不太可能會在某一個冬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抱著枕頭,發現你對他狂熱的激情熱愛不見了。愛情确實會在某一天不見了,那是因為所有的耐心与信心,被磨光,不再有等待的意愿。
  愛總在不知不覺時襲來,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人,也還想不清為什么要愛他,就愛上了。
  愛是神秘主義,一种沒有邏輯的直覺感應。很少人會明白,當時為什么愛他。
  愛像一股充沛的能量,從胸口汩汩涌出,像地下溫泉選擇某個出口一樣,自然天成。
  不愛和愛不一樣,為什么不愛他,總是比較容易說出理由來。愛很混沌,它會忽然發生。不愛,卻很少忽然發生,總有征兆,像一只只毛毛虫一樣,慢慢嚙咬你的愛情樹,直到有一天,它宣布陣亡。
  被毛毛虫嚙咬的樹未必只有一條死路,如果那棵樹的生命夠堅強,如果找到了有效的除虫方法,總還可以春風吹又生。只可惜我們常常不在乎那些毛毛虫的存在,或者,根本在容忍它們的肆虐;或者,這些毛毛虫故意偽裝成和愛情樹同一顏色,使我們在這棵樹奄奄一息前無法看出它的詐術。
  你不太可能會在某一個冬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抱著枕頭,發現你對他狂熱的激情熱愛不見了。愛情确實會在某一天不見了,那是因為所有的耐心与信心,被磨光,不再有等待的意愿。
  愛不是突然消失的,只是等到消失后才明白,毛毛虫一直存在。

  你的愛情樹有几只毛毛虫

  我們可以為每一只毛毛虫取上不同的名字。
  有一只叫做嫉妒,在它幼小的時候,和愛情的顏色几乎一致。嫉妒一失去了節制,就會長得十分肥大。剛開始,它小聲地撒嬌,你會覺得它很可愛,如果它長得太大,就會日复一日地摧毀愛情樹的枝干。
  愛情的枝干,靠信任才能往上成長。“你不再愛我了,對不對?”“你是不是背著我跟別的男人約會?”這樣的話語第一次從情人的口中吐出,酸溜溜的,像梅子一樣好吃,但酸度一高,為時太久,畢竟令人反胃。
  有一只叫冷漠。冷漠剛開始很客气,小心翼翼,因為它也不想危及它所倚賴的愛情樹汁液,可是時間一久,它便放肆起來,養肥了的冷漠,悄悄在枝干上吐出堅硬的絲,把愛情樹纏得失去溫度。
  有一只叫自私。叫自私的毛毛虫會保護自己賴以為生的枝于,卻去嚙咬主于,終于有一天,它會懊惱,原來主干死亡以后,它的居所也會跟著枯萎。
  最陰晴不定的叫憤怒。它平常潛伏不動,企圖不讓任何人發現它的存在,但瘋狂起來,它可以在一夜之間殺死一棵愛情樹,當然它一定會后悔。讓它瘋狂的,也許是酒,也許是賭,也許是空穴來“瘋”。
  有一只叫做停頓。停頓很安全,看來它從不嚙咬樹葉或樹枝,它似乎是危險性最小的,可是它卻會為愛情樹注人反生長激素,久而久之,樹會變得營養不良。
  智商最低的那只叫自找麻煩。它的技術不好,永遠想吃掉自己所在的那片葉子的梗,反反复复,讓自己摔得四腳朝天。它卻還有本領可以慢慢爬上樹枝,做同樣的事。
  大家都說“個性不合”,在分手的時候。
  我想,我們很難不在任何愛情樹上找到那只叫做個性不合的毛毛虫,每一棵樹上都有,只是有的肥,有的瘦。它們基本上是無害的,必須依靠其他毛毛虫的幫助,才能放膽大吃。然后,一陣春雨后冒出頭來的愛情幼苗漸被蝕光。有時,這一群毛毛虫合作無間,也會激烈得讓長了几十年的大樹,在短短的時間內凋亡。
  小心,愛會被蝕光。沒有一棵樹對毛毛虫有免疫力。

  曾經擁有就永遠不要失去

  在心中如果有“曾經擁有就永遠不要失去”的偏執狂与占有欲,越想要獲得愛的永久保證書,只會越走越偏离。
  我第一次听見朋友用“曾經擁有就永遠不要失去”來形容某人談戀愛的心態時,心里有個放了很久的謎題忽然之間揭曉了。對,就是它。
  我一直很疑惑,為什么有些戀愛越談越是傷害,為什么有些人宁愿把戀愛談到狼狽不堪,也不愿于干干脆脆有個善終,有些人甚至還對自己已經不愛的人百般糾纏。原來就是這個心態在作祟,它存在人們的心中,完全不肯把正臉往“理性”這一方面轉過來。
  所謂理性,我為它下的注腳是:愿意面對問題,而且愿意采行有效的方法來解決人生問題。理性追求的是人生的豁然開朗,而不愿受困于漫漫長夜。
  我常對某些人的愛情問題深感疑惑,是因為,我根本沒有這樣的想法,所以無法站在死纏爛打的人的立場上。
  一個寫作者,在面對一個自己非常喜愛,也許也相當精彩,但會令文章模糊焦點或不知所云的想法或事件,必須學會去蕪存菁,不能把它硬“掰’進來。這也影響到我面對人生問題和愛情問題的態度——如果這個人、這件事、這段感情搶救無益,所有的問題与結果已經清晰可見,那么我宁愿祝他幸福,必須放手,一拍兩散,不能作茧自縛。對于“曾經擁有就永遠不要失去”的想法,我确實有點難以理解。

  分手時就該分手

  這使我想到,從前有一次到了朋友辦公室,一位當工讀生的大學在校生把她的感情困扰告訴我,我根本無法進人情況——一點也不了解她在困惑什么的心情。她說,她有個优秀的舊男友,是台大的學生,對她很好,但她覺得他很無趣,于是她又認識了一位也是很优秀的美國大學生,這人對她似乎也是很死忠。最近她好不容易跟台大學生分手了,可以好好投人新戀情,沒想到,有人告訴她那個台大學生在离開她的一個月內馬上找到一個漂亮女友,使她心情陷入谷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愣了好久,實在不能理解她的痛苦在哪里。是她自己不要的啊,有人愿意承接,應該祝福他才是,她痛苦些什么?
  原來,是“曾經擁有就永遠不要失去”的想法在作祟。
  這只是一個輕度的例子。重度的是你每天只要打開報紙社會版,就一定會看到,有些前夫看到前妻另結新歡,心有不甘,就把她殺了;有些母親誤以為孩子是她的所有物,她活不下去,孩子得陪她死。這不都是曾經擁有就永遠不要失去的心態嗎?有時在《Callin》節目里,陪家庭主婦聊到她生命的低潮,她會說,好想帶孩子去死——我總會立刻加以勸說。我會問這位母親,如果她小時候自己的父母不和,母親帶她去死,她愿不愿意?這些母親總會愣了一下,幽幽地說,不……不愿意。這就對了,那么你為什么會認為你的小孩應該要愿意?
  我想,很多含冤九泉的孩子應該爭辯,那是你們大人的事,關我什么事,為什么要連累我的性命?

  愛情沒有永久保證書

  有些曾經擁有就永不失去的人,自己未必沒有出軌的記錄。有個男士飽受一位前女友騷扰,騷扰范圍之廣,等于古代的“誅九族”,所有親戚朋友都備受這位不甘离去的女友的電話恐嚇。后來他親自跑去懇談和解時發現,原來他的前女友已經有新的同居者——她自己有新歡,但就是不讓他輕松如意。新的已來,舊愛還不愿割去。
  最近,我看到一個令人不忍的例子,一位在婚姻關系中不斷有外遇的丈夫,在因前妻以驗傷單為由訴請离婚后,過了几年還來潑前妻硫酸,導致前妻一眼失明,全身百分之四十燒傷。她失去工作,嚴重地破了相,更必須養兩個孩子,還在擔心因傷害罪入獄的前夫假釋出獄,繼續傷害她。更可怕的是她的前夫沾沾自喜地叫人來傳話:“現在你沒人要了吧,我還是可以要你,你乖乖把孩子帶回來……”
  我看著她已經把淚流干的眼睛,以及她臉上奮力從傷疤中掙扎而出的粉紅色新生皮膚,和她一樣陷人如處人間煉獄的情緒。一個永遠不想失去你的人,未必是愛你的人,未必對你忠心耿耿,有時只是這种腦袋不清的強烈占有欲者,他們會做出各种“損人不利己”的事情,還如此理所當然。
  用“理性”我無法了解為什么有人要損人不利己。在心中如果有“曾經擁有就永遠不要失去”的偏執狂与占有欲,越想要獲得愛的永久保證書,只會越走越偏离。

  愛值得花多少力气?

  愛是詭詐的東西,像抓鰻魚,你花全部力气,反而會讓它溜走;像新鮮的雞蛋,你下手太重,它忽然就會碎了。沒什么道理。
  這是一個不會有答案的問題。然而,正如我們的人生問題,打從兩千多年前希腊三哲人在愛琴海的陽光中開始激蕩之后,也沒有出現過放請四海皆准的真理。但是,問題還是要被提出來。
  愛值得花多少力气?
  有一天,我在主持節目時,看著一群為愛和婚姻掙扎過很久的女人,傾訴她們“愛到沒眼淚”的血淚史時,腦海里忽然出現了這個問題。
  以她們堅強的毅力和追求幸福的勇气,以及百折不撓的精神,和對人性的深刻容忍度,如果拿來在事業上打拼的話,很可能在我眼前的每一位都可以成為實業家,甚至是一個女王永慶。她們為了“愛”(有的是“不愛”)是不是花了太多力气?
  固然,愛是值得花時間和力气的,因為它是生命所有的能量運作中最珍貴的一束光輝。在愛中,我們掙扎,有時雖痛苦亦甘美。有時人生不如意事确實很多,愛是冰雪荒山中一條溫暖的小徑,使我們的心靈得到撫慰,有了繼續向前走的勇气。一切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只有愛是真正的寶石。

  別在感情上花無謂力气

  愛是很廣義的,但我們不是史怀哲或德瑞莎。凡人執著于小愛。
  我很不喜歡一句話:“愛(兩性、婚姻、親子)是女人的全部,只是男人的一部分。”雖然,普天下的女人平均來說比男人更重視愛情。女人為愛而活,是我們的老祖宗在狩獵時代的事了。當時的職責分配确實如此:男人負責出外狩獵,女人負責生育和采集(只限于洞穴附近),但那時的惟一建筑物叫做洞穴——現在再來強調愛(或婚姻)是女人全部的問題,套一句政治上的常用語,是在“為民主政治開倒車”。
  除了狹義的愛——兩性的愛、婚姻的愛,還有其他的愛值得追求。但女人确實最容易在愛中受困,花一輩子拼搏,她們想得到的很少,花的力气很多,卻連一點點小小的成果都沒得到。一回頭,青春已逝,紅顏已老。
  她們會不會后悔,把人生的愛全部孤注一擲在這么狹義的、只和生殖有關的愛上?過了二十年,還怨气沖沖地走著?
  如果是我,我會很后悔。我早就意識到自己的后悔了。我不是從小腦袋清楚的人,想到懵懵懂懂的大學四年,好像只有談戀愛一件事對我來說是重要的。其他的東西——包括人生觀、包括學業,全被我放在“次要”的地方,只求得過且過,我還是覺得需要忏悔。
  在大學時,我修了兩年日文,因為不太經心,到現在勉強只記得五十音(當時和我一起修兩年日文的同學,許多都通過日文公費留學考試,程度和我有天壤之別),每次到了需要用日文的場合,我都懊惱不已——為什么當時不把談戀愛、每天在校園里散步的時間拿來好好念日文呢?費那么多心,情人還不是一樣不見了?
  這是我痛定思痛后,決定不要在感情上花無謂力气和自己角力、和別人糾纏的好理由之一:愛情的投資報酬率常等于零,但學來的東西可能是終身技能。

  在愛中學會“做對的事”

  但這樣說未必公平,用“勢利眼”來看兩性間的愛情,不能得到真正有价值的東西,只會得到一种冷酷的偏見。我還需要進一步解釋:即使愛情的投資報酬率等于零,但還是可以從血本無歸中學到一些令我們成長的東西,該談時談,不該談時輕輕松手。
  在愛中,我們得學會“做對的事”。當然,還是很難。
  很難,我知道。但若不難的話,人間也沒有那么多愛情的疑難雜症。
  愛情值得花多少力气呢?我只能說,這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只能約略地推測,如果為愛傷及自尊,那种力气是不值得花的;為了愛而茶不思飯不想,那是白費了力气;為了愛把對方搞得很不愉快,那不是愛;為了愛什么都不做,在人生中不求成長,只是在為自己的沒出息找借口;為了愛成為一個等愛垂怜的人,那是在守株待兔;為了愛要身家胜命,那是對不起上天和父母。
  還有,愛不值得你花全部的力气。愛是詭詐的東西,像抓鰻魚,你花全部力气,反而會讓它走;像新鮮的雞蛋,你下手太重,它就會碎了。沒什么道理。

  個性哪里不合?

  其實,個性不合是老早就存在的,只是在愛得轟轟烈烈的時候,容易原諒彼此的個性不合,甚至忘了個性不合這回事。一個吻,一次熱烈的纏綿,就會使我們忘記,兩人相隔著寬廣的太平洋。
  談了一年的戀愛,不久前輝煌的燭火只剩火星點點的余燼。她吹了最好的一口气,讓余煙消散。
  大家都說他是個好情人,他的無辜也讓她自覺有點殘忍。可是,宣告戀愛失敗的她,畢竟松了口气。
  快樂多于難過,對她而言,只能是這樣的結局。正是由于他過于遲鈍,當她冷冷地以“個性不合”結束感情時,他有一种“被甩了一頓”的落寞。
  剛開始的時候,兩人是很有默契的,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吸引力,把他們拉在一起。他們喜歡同一种顏色的衣服,吃同一個牌子的口香糖,用同樣的語气說話,同樣有點驕傲,還有點夫妻相,四目相對時總是忘掉身旁所有喧囂的風景。不過,跟她后來所体會的“人生志趣不合”比起來,這些外表的相配,就變成微不足道的水上漣滿。
  “我跟他相處時,一直有被無形的手扼住咽喉的感覺,”她說,“我無法融人他的喜好,他無法認同我的生活。我喜歡看書,多年來看書對我來說比吃飯重要;他喜歡美食,卻從來不肯咽食任何精神食糧。晚上我樂于獨處,或者享受安安靜靜的夜晚,他則酷愛到煙霧彌漫的pub去高談闊論,或者与工作上的朋友進行公關晚餐。我受不了,我覺得他還是找個交際花型的女人好了。”
  某晚,她与他看完一場舞台劇,原本以為美麗的夜晚可以有個美麗的句點,他卻要求她陪他到pub去坐一會儿。
  坐一會儿,就是兩個鐘頭,他在她面前學英國紳士优雅地抽雪茄,一副“大家請來看我這個有錢的雪茄專家”的架勢,沒料到滿室煙味嗆得她眉頭皺了又皺。回家后,她的上呼吸道發炎,使她認真地思索兩人是否還能goahead的問題。
  “我看了一本研究狗的書,它說,人類的腦袋有百分之六十是用來思考与精神生活有關的物事,而狗的腦袋則有百分之六十放在与‘吃’以及和這個動詞有關的事情上。我忽然想到他——除了吃美食、談美食和尋找美食,他的眼中很少煥發光彩。我想我們真是個性不合。”
  她選擇和平分手。她知道誰也不可能改變誰。通俗一點的說法是“個性不合”,高尚一點的說法是“生命基調不同”,賣弄一點的說法叫做“生活游戲方式有差异”。

  時間是為戀愛進行式評分的裁判

  分手的理由中,九成九有個性不合。
  “因了解而分開”,則是個胜不合的最佳說法。其實,個性不合是老早就存在的,只是在愛得轟轟烈烈的時候,容易原諒彼此的個胜不合,甚至忘了個胜不合這回事。一個吻,一次熱烈的纏綿,就會使我們忘記,兩人相隔著寬廣的太平洋。
  “個性不合”可以掀起如火燎原的激烈渴望,讓我們的心清渴盼著海嘯般的沖撞,也可以吸干所有的水分,使我們曾經愛過的心變成旱災后龜裂的土壤。
  有些個性不合的情人還是可以体貼地走到天荒地老,有些卻只能干戈相向,原因在哪里?在于個性不同,但是否可以溝通,或對對方与己不合的個性能否欣賞或包容。如果強制“收編”對方的不合,那么沖突就會不時出現。
  只是有些人敏感,有些人遲鈍。遲鈍的人常使用直接的強制力,要對方和自己朝著同一方向努力,他們相信:“我喜歡的你一定會喜歡,如果你愛我,你就得配合。”敏感的人善于逃脫。
  無論如何,時間是為戀愛進行式評分的惟一裁判。談得好的戀愛,是個性越來越合,不合也已接受。談得不好的戀愛,是個性越來越不合,從水溝變成鴻溝,然后逐漸變成遙不相望的美洲与亞洲。

  每個愛情都會累

  每一個愛情都會累,這不是悲觀者的話,而是樂觀者的洞明事理。如果你夠樂觀,夠聰明,你會明白,世上沒有永遠的愛情保證班,考坏了你還是可以卷土重來。
  他說他累了,所以他要走。
  你沒有辦法原諒他辜負了他的承諾。你以為他會實現自己的承諾,所以在感情的路上,你無畏無懼地付出那么多。
  他哪有我累?你咆哮著,當初他對我說的話,難道都忘記了嗎?你說,他害你虛擲了好几年的光陰,這些失去的歲月可能是你人生中最光燦美麗的年華,你為他舉過債、拿過孩子、眾叛親离,几乎連你的父母也不理你,你忍受著他無理取鬧的家族,沒想到他送給你的是,他已經不在乎。
  我感歎著,可能又是一個像希腊神話中的美狄亞的故事。美狄亞的故事是現在許多社會版中為情自殺事件的原型——這一位敢愛敢恨的女人,為了救她心目中的英雄,不惜違抗她的父王和族人。在她的眼中,沒有任何東西比她的愛人重要。她和愛人生了兩個孩子,但就在這一位流浪英雄選擇琵琶別抱時,她設計了一件毒衣給那位無知的新娘,要男人的新歡不得好死,然后她恨得連自己的孩子都殺了。為了愛清發了瘋,得不到愛,她就毀了自己。
  此類事件總在社會版上由真人主演。
  還好你雖然有怨,但仍在心中留著些許理性的空間以保持風度。恭喜你,一切都會過去的。既然挽回不了,或他回了頭你也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安心地愛他,那么,你需要的只是時間,讓自己的悲傷過去,把生命中新鮮的空气吸進來。你惟一能彌補自己的是,少鑽牛角尖。
  不只是他虧欠你,你也虧欠自己。在這些以愛為由委屈自己的年歲,他虧待你,是因你在心中先簽下同意書的,大家各自承擔一半責任。只怪自己,是自虐;只怪他,是不知長進。長吁短歎,不如認了吧,把眼睛從歷史里移回來,好好看著今天,你要如何?

  救不了愛情,先救自己

  在別人的感情事件里,一般人所持的邏輯通常天真得近乎鄉愿。我們總同情著在感情中被背叛的人、因為被辜負而把自己弄得形銷骨立的人,譴責那個受不住而先說再見的家伙。好像只要先行离去的人就是不對的,留下來枯守感情的必是被欺凌的弱者。我們看別人的愛情,總是很粗心,只看結果,不檢索過程;只看骨架,不去解剖其中扎實的血肉。只知道,這個人付出那么多,那個人先背叛盟約很不該,不去追究离去的人是否失去得更多,過得更無奈。
  有一個自覺在愛情結束后被情人的四處追打投訴,變成過街老鼠的人,沉痛地告訴我:“我知道我違背了承諾,我也不想為自己辯白。可是你知道嗎?和她生活在一起的這些年,她管東管西,把我的人生志向和穿衣吃飯洗澡打電話這些小事,都納人她的權利范圍。我像個獄卒一樣,不能呼吸。她不能怪我變了,她老早在日常生活中變了很多,從一個愛看書的文藝少女變成一個只會咬叨的女人,我老早已經受不了。”
  誰不在隨時日和環境改變?他變了,你呢?你只是比他慢點承認,你們不适合。
  如果不是自己的愛情,旁人都無法感同身受地判斷誰對誰錯,所以在感情中,誰也掃不了他人瓦上霜的。可以幫這個談完感情后孤苦無依的人一把,給他一點溫暖,卻不能將那個已經沒有心的人硬拉回來。
  每個愛情都會累,有沒有婚姻合約,都無法把“累”字好好管轄住。當一個人覺得愛情已了,他就變成了隨時可以越獄的隱形人,無論被害人請了多有權威的警察來管他,隱形人鑽天下地自行做主。
  救不了愛情,先救自己吧。
  每一個愛情都會累,這不是悲觀者的話,而是樂觀者的洞明事理。如果你夠樂觀,夠聰明,你會明白,世上沒有永遠的愛情保證班,考坏了你還是可以卷土重來。愛情,就好像一個物理學的原理(entropy)說的:“若不加以關照,任何系統都會疲乏;除非注人新的活力,否則這個有机体將會崩潰。”
  我們只能盡量做一個比較优秀的系統維修者,卻得明白,每個愛情都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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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自書香門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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