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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情——他們都是為了你?


  每個人從小都會立定偉大的志向,比如當老師,當飛行員,當白衣天使,當醫生賺很多很多錢,不然就當“總統”……雖然“總統”每六年才有一個,當上的人往往又舍不得只當六年,兩千万人中能當“總統”的人少之又少,但是……反正立志愿又不要錢,沒做到也沒關系,又沒人會拿你小學的作文簿來比對,說:那個要當“總統”的,后來竟然去當計程車司机!
  反正,“我的志愿”只為應付無聊的作文課而已。沒有人教孩子,從小立志就要腳踏實地。
  雅卿不一樣,她從小腳踏實地。從第一次寫《我的志愿》時,就立定志愿要當家庭主婦,要做個好母親,像母雞永遠用溫暖的羽翼庇護小雞一樣,細心照料自己的孩子。
  這樣的志愿是一种反動。她不要像母親那樣子。雖然,強悍的母親和怯懦而不務生產的父親堪稱最佳拍檔,但是如果不是母親早出晚歸地做生意,他們家會連溫飽都成問題。她的父親是個一輩子失意的公務員,散漫的個性始終不改,自從有一次遺失重要公文被革職后;就再也沒有找到工作,每天恍恍惚惚,不是搖頭就是歎气,看到兩個女儿,只能謙卑地咧嘴傻笑。母親對父親的無能,當然是怨言如潮水,日日潮起潮落。
  由于母親太忙,難免疏忽了對雅卿姐妹的照顧。雅卿和妹妹雅倫等于是相依為命長大的。她們的童年并不愉快,常常等到晚上八九點還沒有飯吃,母親匆忙間弄的飯又實在難以下咽;棉被從白色變成黃色,母親才會想到該洗了。對她們的功課,母親更是無暇關心,但如果考試成績讓母親不滿意,母親總會說:“我怎么會生出你這种女儿?老天真沒眼。”然后,甩她兩巴掌,叫她不要當坏榜樣。母親雖然只念到高中,但据她說,她從小都是第一名,如果不是外祖母重男輕女,她早就念到大學了。
  “我是為你好!”母親總會補上一句。
  雅卿的母親甚至忘記女儿會有青春期。第一次月事來潮,雅卿躲在浴室里害怕得大哭,妹妹雅倫跑去告訴隔壁劉媽媽:“姐姐快要死了。”雅卿的第一件胸罩,是自己偷偷摸摸跑到菜市場的雜貨店買的,由于是隨便抓一件就走,那件胸罩大得可以放進兩個木瓜。
  母親的疏忽使雅卿的成長過程充滿黑色笑話。對雅卿而言,大學一畢業,馬上嫁給現在的先生,當了全職的家庭主婦,是她理想的實現。
  不少大學同窗還在當單身貴族時,雅卿的大女儿思敏已經小學五年級,在雅卿無微不至的照顧中婷婷玉立了。雖然不少同學經過多年奮斗,已經挂上響丁當的頭銜,几乎只有她從無就業經驗,但雅卿一點也不后悔。她全心全意栽培的家庭溫暖,就是她成功的果實。而她努力參与社區活動,也贏得鄰居主婦們的一致推崇,惟她馬首是瞻。當義工也是她人生成就感的來源。
  思敏一向是媽媽的好女儿,人人都說思敏乖、思敏最听話。她以為自己做得很好,直到這天接到一封信封上蓋著“退回原址”的信。信上的字全是思敏的筆跡,雅卿一時好奇,馬上把信拆開讀了。信當然是思敏寫的:
  徐志朋:
  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我再也沒有辦法控置自己,再不向你表白,我會瘋狂的。
  自從那天小咪介紹你給我認識之后,你的影子就天天浮現在我的惱海……
  雅卿對女儿小小年紀已經會寫情書感到非常惊訝的同時,也順手改了兩個錯字。她不自覺地拿起身邊的簽字筆,在“置”旁邊打叉,寫上“制”字,又把“惱”改成“腦”。然后,她又批了一行字:“你還沒到談戀愛的年紀。”直刺刺地把信還給女儿,并沒有考慮到是不是傷了思敏的自尊心。
  思敏大發雷霆:“你怎么可以拆我的信?”
  “那……那被退口來了啊……”雅卿強辯,“我不拆開來,怎么知道是誰寫的?”
  “除了我還有誰?你騙我,你難道不認識我的字?你侵犯我的隱私權!”嬌生慣養的長女,對母親發出前所未有的咆哮抗議。
  “我是為你好!”雅卿拿出當媽媽的權威來,“小小年紀就寫情書,像什么樣!”
  母女吵了几句,思敏气嘟嘟地回房里,過了十分鐘,背了個大袋子,當著雅卿的面出門去了。
  “你去哪里?”
  思敏不答。雅卿又說了句:“待會儿就要吃晚飯了,你去哪里?”
  “我不吃!”思敏以仇人的眼光瞪著她,“你是坏人!我再也不要吃你煮的菜!”接著便沖出門。雅卿寒毛直豎——原來她想离家出走!雅卿對女儿的任性也万分惱火,明明擔心,兩只腳卻像柱子一樣翻著地面,只剩嘴巴不自主地開啟:“我怎么會生出你這种女儿!老天真沒眼!”
  思敏已不見人影,雅卿呆立原地,剛剛的話語猶在自己的耳際回響。好熟悉的腔調——這不是母親最常抱怨的話嗎?從小到大,她最痛恨母親這么咕噥,而母親已經去世兩年了,同樣的話竟然在自己嘴里借尸還魂!她從小想掃除母親給她的一切,想變成一個和母親迥然不同的女人,多年來她以為自己很成功,但是……
  母親的口頭禪,是不是已經在她的潛意識裹扎了根呢?
  正在發呆時,她先生勉力回了家。雅卿要勉力出去找人,勉力問明緣由卻先怪她:“情書被退回來,孩子已經夠難過了,你還這么雞婆!”
  “我是為她好!”她又沖口而出。這句話又如此熟穩,令她惊心動魄。又是母親的話!今天自己到底吃錯了什么藥!“你每天忙上班,根本不懂女儿在想什么,還要怪我。”
  勉力看她臉色發白,不敢多說:“你休息一下,我去找人就是,不會走遠的啦!思敏從小就是乖孩子……”
  記憶的膠卷在她腦海中播放。她想,難道我解不開命運的毒咒,仍然跟我的母親一模一樣?
  飯菜早就冷了。勉力還沒回來,她妹妹雅倫先打了電話來:“姐,你不用擔心,思敏在我們家吃飯。你真是……唉,不曉得該不該對你說……”
  “你說!”听聞自己的女儿安全無恙,雅卿的悶气已經解除大半。“姐,不是我說你,你跟媽一模一樣,脾气那么倔……總覺得自己是對的,我知道你要小孩好,但總要顧及孩子的自尊!”
  “不,不,不,我明明不一樣!”雕卿說,“媽從不照顧我,而我全心全力、掏心掏肺送給她!媽只忙外頭,我可是百分之百奉獻給我的家!”
  “你當然是個好母親!”雅倫以婉轉的口气打斷她的話,“你當賢妻良母,一百分,可是姐,你實在不夠善解人意!你的個性太硬,難以和女儿親近,和媽有异曲同工之妙!”
  雅卿老大不高興。“你倒說說我哪里不對。”
  “你女儿在生理上已經進入青春期了,你知不知道?”
  “什么?你是指……她才‘國小’五年級呢!”
  “現在孩子發育得快,上個月你女儿從學校打電話給我,說她的身体發生了奇怪的事,她不知道怎么辦?我一听就明白了,赶緊給她送衛生棉去。”雅倫說,“我以為她回家就會告訴你……”
  思敏竟然一點口風不漏。雖然雅倫是個受歡迎的阿姨,但這件事不告訴自己的媽,真是太奧妙了。雅卿茫然地問:“我每天都在家,她為什么不叫我送?”
  “你呀……唉,思敏曾經告訴我,你做什么事都大咧咧的,非得敲鑼打鼓讓大家知道才甘心。她怕你這個有名的義工媽媽急忙赶到學校去,又把她的事大肆宣揚,那她會覺得很尷尬……還有,你一定會把這件事告訴所有的義工媽媽,一傳十,十傳百,她很討厭你這樣做!”
  “我會這樣嗎?”
  “怎么不會?每次思敏哪一科考不好,你不都跑到學校和她的老師溝通?有一次思敏和体育老師鬧別扭,明明是小事,你還去跟校長報告溝通。思敏說,每個老師都知道她媽媽不是省油的燈,一來學校,就是一副赤手空拳,來伸張正義的樣子!”
  雅卿苦著臉,哭笑不得。難道她极力想和自己的媽背道而馳,卻仍然做了個失敗的母親?她和自己的母親一樣,錯過了女儿的青春期半成人典禮。她的女儿,仍然必須向別人求助,和她并不貼心。
  原來,選擇完全不同的一條路,還是會有相同的結局。真是老天爺愛惡作劇。
  “姐,你在听嗎?”
  “噢……”
  “你別難過,亡羊補牢還來得及,思敏要跟你說話。”
  “媽,”思敏的聲音細如蒼蠅拍翅,“媽,對不起,我收回我的話。我不該罵你。”
  思敏罵自己什么雅卿已經忘了。歉意在她的胸口堆積,許久她才問出一句:“吃飯沒?”
  “在阿姨家吃過了,”思敏說,“媽,其實我還是比較喜歡吃你煮的菜。我不該說我再也不吃你煮的菜……”
  “沒關系,”女儿的安慰,使雅卿兩頰無聲地挂滿淚水,“是……是我……該說……對不起!”
  她忽然想到自己嫁給勉力時母親和她之間的小小風波。母親說:“一念完大學就嫁人,沒出息!”她不假思索應了一句:“我就是不想象你一樣有出息!只要我老公有出息就好了!”這句話,應該深深刺傷了母親的心吧!母親并非不滿意這樁婚事,只是脾气硬,習慣以嚴苛的口气刻薄自己人而已。
  溫柔懂事的思敏先向自己說抱歉,化解了一場母女危机。但倔強的自己,何曾向母親道歉呢?和她一樣倔強的母親,也永遠失去跟女儿的童年与青春期道歉的机會,遺憾以終了。
  天下的媽媽都以為自己的方式是為孩子好,但孩子究竟能吸收多少?這樣的代溝,每一代間都存在吧!雅卿向女儿說出“對不起”的同時,仿佛覺得牆上母親的遺照出現了一抹微笑。
  在我們成長的過程中,父母和師長、朋友一樣,扮演著決定性的角色。如果把我們比喻為植物,師長所扮演的可能是園丁,朋友們可能是陽光和水,而父母們的角色如同土壤。
  土壤是重要的一環。如果是窮山惡水,一株再堅韌的植物,也要費許多工夫才能扎根、發芽及茁長。
  我這么說,許多堅持“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的衛道人士可能要抗議了。但是,天下真的無不是的父母嗎?
  很多社會新聞提供了反證。有些父母為了自己一點的享受,把親生的女儿推人火坑;受虐儿童,在每個鄉鎮鄰里都時有所聞;有些孩子甚至在家遭受性虐待,有的小孩因為小時候父母婚姻不愉快的陰影,導致精神憂悒,終其一生沒有辦法得到真正的幸福。曾經主演過電影《美得過火》的法國名模特儿卡洛波桂,在她第二次离婚時,仍然把她婚姻不幸福的原因,歸給她不快樂的童年。“童年的陰影大大了。”婚姻失敗的理由有千百种,責任是雙方要共負的。她并沒有分析婚姻失敗的原因,只如此感歎:“一直到我第二次結婚,我仍然缺乏對人生的安全感,終致失敗。”
  童年和青少年時期是我們的性格形成期,父母的影響很大。父母常企圖在我們的童年中擔任“主宰”的上帝,告訴我們這個不行,那個一定要那樣做,好孩子就是要乖、要听話。可是,他們真的對自己那么有自信嗎?
  不,他們也第一次當父母,他們也有他們的惶恐与疑惑。在面臨困境時,他們必須隱藏他們發抖的雙腿,擋在你的面前,用顫抖的口气說:“……那沒什么好怕的。”
  這里有一個很有趣的數据:台灣第一個“父母學苑”,公布了一個父母的困扰排行榜,最讓父母感到困扰的,正是“如何扮演父母的角色”,第二名是“如何适當控制自己的情緒”,第三名是“不知如何管教孩子”,第四名是“夫妻管教態度不一致”……是的,在你對這個世界還感到不知所措時,你的父母對你的到來比你還疑惑。
  他們只好利用權威和嚇唬來統治你,因為大部分的父母并不清楚什么是真正的理由。由于沒有人為父母們消除他們人生中的恐懼,他們也只好將他們的恐懼,情不自禁地加在你身上。許多女孩對性怀有恐懼感,使她們在婚姻或愛情的旅程中充滿了“靈与肉”的掙扎。她們質疑“你愛的是我,還是我的身体?”對性怀有不洁感,使她們在對待兩性的問題時,動不動就踢到石頭!這往往是母親在幼年給予女儿的心理上的烙印。
  我曾經有過很不愉快的童年。因為過多的精神上的恫嚇,使我曾經非常歇斯底里,非常不信任別人的愛,為自己“永遠做不好”而痛苦,為此我掙扎了很多年。這一段往事,說起來當然讓人不快樂,但是我想,也許你也有同樣的困扰,我把它說出來,也許可以化解你心中的結。
  我記得,從小我的母親和老師,為了讓我了解什么叫做貞節,用的都是恐嚇的方式。小學的時候,有一次發生了一起慘絕人寰的強暴殺人案。老師鄭重告訴我們:“給那么多人這樣過,還好被殺了,否則活著怎么做人?”
  而我的母親為了提醒我在補習回家途中注意安全,她用的也是恐嚇的方式:“你晚上回來,要跟同學在一起,不要一個人走在暗路上,否則你就會被強暴,那么你一輩子就完了!”
  她怕我左耳進右耳出,還故意剪下一些社會版上的強暴案報道,叫我“仔細閱讀”。我當然很反感,在她想來,她是為我好,這是她實施“性教育”的一种方式,但是,如果你是我,你會怎么想?我當時就很疑惑——“為什么你要天天詛咒我呢?”
  而小時候的我,不管做什么,很少會獲得一句贊美,我考全班第二名,我的母親會說:“某某某好棒,不知人家怎么考得第一名。”“國三”的時候,我常常考全校第一名,連男生的成績也不及我,我想,這下我的母親應該沒話說了吧?但母親卻對我說:“你別以為你考第一名有什么了不起!你看隔壁的阿芳,人家都會幫她媽媽洗碗帶小孩。”
  我被處罰常是沒有理由的,有的時候是因為丟掉一支湯匙,有的時候甚至是因為弟弟頑皮,我的母親會說:“都是你沒有帶好他!”然后,我莫名其妙地被打得通体鱗傷……
  童年的經驗使我日后非常容易受到惊嚇,做錯事后自責甚深,苦苦和自己糾纏,像一只咬到東西就不肯松口的鱷魚。我也以為,一輩子只有權利愛一個人,万一那個人不好,我“被騙失身”,那就完了。(下場當然很慘啦,在此不煩贅述。)
  我花了很多時間,才發現我不快樂的原因,很大部分在于童年的不快樂經驗。我當然不想象卡洛波桂一樣,在她第二次离婚后,才大聲責怪:“都是童年慧的禍!”不,我宁愿先治好自己的毛病,免得后悔莫及。
  方法很簡單,就像約翰·布雷蕭在《家庭會傷人》一書中所說的,你要先承認自己受到的傷害和自己的缺點,然后“用長大的眼睛看孩時的自己”,那么,你的多年沉痛才能不藥而愈。
  我花了很多時間觀照我的心態,終于,我發現,我心中的那個受傷的小孩,慢慢地長大了。
  不久前,我無意間听到她說:“我們以前的教育方式竟然到現在變成錯的。從前我們學教育,以為打壓孩子他才會更好,現在的教育專家說,孩子只能用鼓勵的方式,打不得也罵不得哩……”輕描淡寫一句話,使我了解,我為什么有那么戰戰兢兢的童年。雖然,失去的已無法彌補了。
  “不過……”母親又自言自語地解釋道,“你還是很正常呀!”
  唉!哪個殺人犯的父母不是說:“我的小孩乖乖的,不可能做出這种傷天害理的事來!”其實最不了解孩子們的內心世界的,常常就是父母。我后來才發現,我必須原諒我的父母,因為,正如我剛來到這世界上,是個什么也不懂的新鮮人一樣,他們也是第一次做父母的新鮮人啊!
  很多人的性格“遺傳”自他們的父母,有的是好脾气,有的是負面傾向,像暴力狂、類似精神官能症的焦躁、悲觀、凡事總往坏處想、歇斯底里、疑神疑鬼……如果對自己負面性格的來源沒有知覺,那么一生都可能為它所苦,也使自己愛的人受了莫名其妙的罪。
  你有和你的父母相似的負面性格嗎?只有正視它的起源,你才能免于受它的折磨。
  你可以擺脫它,因為大部分的負面因子,并非真正來自遺傳,而是因為自小耳懦目染,或是受到某种不正常壓抑,產生了性格上的制約反應。
  沒有錯,父母都愛你。但愛不能保證他們不犯錯。就如我所說的,當你呱呱落地,在這個世界當新鮮人時,你的父母也都還是新鮮父母——他們多半還沒有什么經驗。他們自己或許都還沒有真正長大成熟。
  寫過《心靈地圖》一書的心靈治療師Mr.ScottPeck在臨床實驗中發現,很多人因不快樂的童年而受苦,又因“廉价的原諒”而繼續受罪。他們在接受心理治療時,第一次發現自己問題的症結后,往往對心理醫生說:“好吧,我承認我的童年過得不快樂,可是我的父母也盡力了,他們也有對我好啊——我原諒他們。”但當心理醫生再進一步研究,就會發現他們根本沒有原諒自己的父母,潛意識里,陰影還在,啃噬生命的惡魔也還在。
  宣判自己的父母有缺失,對每個為人子女的人來說,都是很困難、很心痛的事。尤其對中國人來說,那是“大逆不道”的。我并沒有要你咬牙切齒地批判他們、指責他們,你只需正視他們是否曾經給你傷害,給你你不應得的精神刑罰。這位知名的心靈治療師說,廉价的原諒是沒有用的,只有在坦承被傷害、被對不起后,真正的原諒才能發揮作用。
  “你不能因一個人沒犯罪而原諒他,只有在确定他有罪以后,才能原諒。”
  有一個女孩,從小受到自己祖父的性騷扰,使她日后對于异性怀著恐懼感,對性也有強烈的不洁感。她在接受第一次治療時說:“好吧,就算我的祖父有點小問題,但他到底是我的祖父呀,那可能只是他在精神狀態恍惚下不小心犯的錯……”
  希望自己的親人沒錯,那當然使我們的人生感覺完美得多。可是,廉价地原諒了他,你可能還無法和受傷的自己握手言和。當她能夠在心中對已去世的祖父說:“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你做錯了。你對我的冒犯造成對我的傷害,傷得我很深,我知道。但是我還是原諒你。”真正的原諒,使她能夠不再恐懼地接受异性的愛情、面對考驗与洗禮。
  這樣的原諒才有价值。
  日子過得很快,在我成年后很久的某一天,家中發生了大事,使我忽然有机會好好端詳我的親人……我心里有個誠實的聲音對我說:“原諒他們吧,他們只不過是孩子。”
  因為我發現,我更像大人,在面對令大家都痛心疾首的家庭事件時,我更有勇气把頭抬起來,更有決心披荊斬棘;因為我知道,我不再是個孩子,我必須面對問題,解決它,不能把頭埋在沙堆里,自怨自艾,那是很沒營養的事。
  曾几何時,我長得比他們大了。但童年不對等的傷害送給我的痛苦在我的心里,一直歷歷在目,直到那一刻,當我發現我比他們大,發現他們當初給我如許多的心靈陰影,不過是因為他們未成熟。我重新看見他們給我的傷痕,發現了他們的孩子气后,我原諒他們曾經傷害過我。
  那一刻,我抬起頭來面對困難的同時,也看見了不被陰影所遮掩的陽光大地。
  有一天你會長得跟我一樣大,看見想決定你人生做這做那的父母,在自己的人生中不知道該做什么時,你也許會和我一樣,愕然而笑。
  我很喜歡援用《家庭會傷人》的心理治療專家約翰·布雷蕭所下的定義:“成熟,是能夠和家庭維持和諧關系,又不為家庭所控制。”
  有一次,我到一個基金會演講,問在場的兩百多人,符合以上“成熟”度的人請舉手。不到十分之一,或者更少。每個人都若有所思。
  不用急,等到二十歲后,你再回答這個問題還可以。但是,如果你決定做一個成熟的人,非過這一關不可。
  約翰·布雷蕭在下這個定義前,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呢!他出自一個非常嚴格的清教徒家庭,對自己的身体怀有罪惡感。他舉過一個例子:由于他從小便有罪惡感(或不洁感),所以,只要他到人家的家里,進了別人的浴室,他都會不自覺地擰開水龍頭,讓流水聲掩蓋自己小便的聲音(通常浴室為通風故,隔音都不好)……長大后,他當了牧師,口口聲聲愛上帝,卻兩次進入戒酒中心;婚姻慘不忍睹,事業面臨困境——直到他愿意承認,自己受過的教導是一种傷害,愿意和內心里那個根本沒長大的自己握手言和。
  當他真正成熟后,他成為一個真正能散播福音的人,成為最受歡迎的暢銷書作家与演講者,挽救了不少所謂“不良”青少年的前程。
  我看到他的例子時,曾經那么触目惊心,因為我也是個只要在別人家上廁所就會開水龍頭的人——現在想起來很好笑。我很感謝約翰·布雷蕭,他提醒我,要正視我的陰影,面對我的身体,只要是上天給予,就不是不洁的,不必有莫須有的罪惡感。
  你成熟嗎?
  如果你看了上述的定義,答案是YES,恭喜!你是個幸福健康的好孩子,我想,你也有一對成熟的好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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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自書香門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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