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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速配的危机

  
  愛情,不是結了婚就是真愛。
  工作可以求效率。
  愛情,好歹慢慢觀察,別太早作決定,
  爭千秋,別爭一時!

  有一种運動,只會越來越看好,那就是,為未婚男女牽紅線的節目。現代男女工作忙碌,九點到五點都在公劬,如果“誤”入了陰盛陽衰或陽盛陰衰的行業之前,還沒有對象的話,當曠男怨女的机會是很高的。
  以前“嫁不出去”或“娶不到老婆”,人家會認為是你資質太差。現在的曠男怨女,條件都不錯,但都有一句口頭禪“太忙了!”
  容易“誤”人終身大事的行業包括:××工業園區工程師、出版社編輯、或國小老師……還有公關公司職員——很惊訝吧!可是,這些伶牙俐齒、識人無數、應對進退皆合宜的漂亮女生,卻很容易“推銷”不出自己。
  据我一位在某大公關公司服務的朋友透露,該公司未婚女子和未婚男子的比率是三十三比一,剩下的那個“一”還不知道會不會喜歡女人。人看多了,眼光“卓越痘凡”。工作忙,談戀愛已經很難,決定把自己“送”出門,更難。
  隨著年輕男女的工作越來越忙,“紅娘”節目也就有了很寬廣的發展空間。我錄過几次類似節目,老實說,我滿佩服這一些勇于展現自己的年輕上班族。他們未必想上節目來求偶,卻都是很有自信,認為自己不差,才敢自曝于全國的“公婆”面前。
  通過大眾媒体求偶,勇气及自信度都可嘉,但“速配”如果急于成為“速”配的話,那還是有點危險性的。
  不久前,看到某節目喜訊連連,但仔細看它的內容,我發現,這些速配的准新郎和准新娘都是只交往三個月,甚至根本未滿三個月,就決定廝守一生。非常合乎現代人要求的效率。可是,在愛情和婚姻中,有效率代表我們會成功嗎?
  未必,在熱戀期的三個月,据我觀察,每個男人女人都是“變色龍”,為了愛,都可以“暫時”改變自己的顏色。即使在生物界中,來自東南亞的綠色“變色龍”蜥蜴,在台灣為了适應環境變成黃褐色,但是改變原色太久,到底還是會沮喪而死。問題是,這种“求全”的謙卑可以維持多久呢?因大眾眼光交相投射而速成的婚姻,當事人難免會以“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來鞭策自己全力拉手向前進,可是愛情,不是結了婚就是真愛。
  工作可以求效率。愛情,好歹慢慢觀察,別太早作決定,爭千秋,別爭一時!你要的是天長地久,不是嗎?
   
中年男子幸福的無奈

  
  情字這條路,
  人人有本難念的經。
  不管你條件如何。
  其實,沒有誰比誰容易獲得幸福。

  如果男人過了中年,還有年輕美麗的女子愛上他、崇拜愿意成為他的紅粉知己,讓男人憑良心來說,應該是可喜可賀,雖然,這种后福看在与他同齡人的女人眼里,鐵定換來“老不正經”之類的評語,不是覺得那年輕女子愛慕虛榮,就是覺得他太好騙、太傻。
  白發遇紅顏,對當事人來說很有幸福感,好像有一种枯木又逢春、久旱降甘霖的喜气。但是,不再血气方剛的男人,顧慮也多了起來,看,有關伍迪艾倫想与順宜訂下的“婚前契約”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八卦雜志上說,伍迪這個老男人想和二十六歲的前養女、現在的女友訂下不平等條約:結婚,生小孩,可以,但要跟前女友米亞法羅一樣分居兩地,每次來找他要先約時間,万一离婚,別想帶走他的一分財產;買房子?也行,但只肯出二十万美金。大概是怕自己万一撒手西歸,正值盛年的妻子正好拿他大半輩子掙來的銀子養年輕的男人。
  老男人(可能只是有錢的老男人才會如此)對遲來的春天,竟是如此百般顧慮。真是“血气既衰,戒之在得”。一個人如果已經把得与失看得太清楚,談感情,再怎么幸福都很無奈。
  從前的女人怨歎者,女人比男人禁不起老,一老就是明日黃花,不像男人,可能越老越值錢。其實,老字很公平,即使是“值錢”的男人,在体力既衰之后,遇到紅顏知己,憂煩的事也絕對不少,不是“威而剛”發明之后就可以解決的。如果是落魄的老男人,那才算幸福(落魄老男人會有后福嗎?其實不易)成功的老男人遇到后福,思量也多(成功的人本來就想法多),他們也不可能不質疑:她愛上的是我的人,還是我的錢?就算她愛上的是我的人好了,但她將來也可能會固耐不住寂寞,隨便亂用我的錢……
  擔心的不只是財產問題而已。有個年近半百、風度翩翩的成功人士把他的煩惱告訴我,他說,离婚多年后,忽然有想成家的感覺,但找對象談何容易。和他年紀差不多的比較成熟,卻都是老婦人了;年輕貌美景仰他的,他又覺想法其實有代溝。而且,哪一個女人不想生“自己的孩子”,要他重新經歷一次自己的孩子上幼稚園、念小學的艱辛過程,他可受不了。
  情字這條路,人人有本難念的經,不管你條件如何,其實,沒有人誰比誰容易獲得幸福。
   
“還好”真的還好嗎?

  
  還好!
  好像……感情的虛空可以直接靠錢來填補,
  人發有了,
  拿到點錢也還好……是嗎?

  坐在朋友的車上听收音机,每一次,當某個人壽保險公司的廣告出現時,她一定會轉台。
  為什么呢?
  “你听听就知道了。”
  听說有很多個版本,最近我听到的版本是,一個本來高高興興組小家庭的男子在說,他的妻子因為難產而去世,留下嗷嗷待哺的小孩和一筆喪葬費,讓他真的很難,還好(此時說話的人好像重見光明一般),有×××人壽,很快就理賠給他,改變了他對保險公司的印象,×××公司還獲得ISO認定……
  我听了,除了苦笑,只能苦笑。一時為這廣告的“創意”語塞。
  “總有點不對勁。”我說,朋友說:“我看是非常不對勁。”
  為什么?
  在此我必須向這個創意者“致敬”。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有人直接拿生离死別做廣告的,一般保險公司,只敢拿服務親切做文章;如果說要吸引人注意到這個品牌,它的效果已經達到(比如我是因為要听听誰這么勇敢,而仔細听到最后,就記下了這個公司的名稱)。可是,身為一個女人,我將來絕不許另一半為我保這個險。我想,即使廣告中換了一個死了丈夫的女人說話,男人听了這樣的廣告,心理也會毛毛的吧!其中的重點字(key point),就是不太好的“還好”——
  感情再深,再為對方設想的夫妻,大概都不愿意自己為愛殞命后,另一半說“還好,有×××人壽”……
  “听起來真是世態炎涼,讓我感覺現在真是超級功利社會。愛人死了,有保險金拿,就可以興奮的大叫:還好!好像……感情的虛空可以直接靠錢來填洞,人沒有了,拿到點東西也還好……”朋友說。以此類推的話,爸媽死了有遺產分也還好嗎?不,不是每种損失的補償都可以說還好。
  也許該公司有這樣的創意,是取材自真實的故事吧!我們兩個女人對望,臉上的表情五味佳陳。
  “唉……”朋友邊開車邊歎气,“可是我該到哪里才能找到一個,如果我完蛋了,他就可以得到保險金額,然后嘴里和心理都不說‘還好’的男人呢?”
  答案啊答案,在混亂的車陣中与人群中。在紅燈亮起時,我們同時陷入深思。還好,綠燈很快就亮了。
   
說人容易被說難挨

  
  講地理容易,實行起來困難;
  說別人容易,讓別人說就很難接受;
  是不是凡人都有同樣的毛病?
  像圣經說的,
  只看得見別人眼中的砂,
  卻看不列自己眼中的梁木?
  表明清白跳樓自殺?

  只為八卦周刊一篇“無理取鬧”的報導和狗仔隊的照片?
  如果這是日本導演伊丹十三真正的自殺理由的話,那么,他的死亡對他歷年來拍的諷刺電影來說,簡直是個反諷。正如他的電影對于日本社會來說,一直是极大的反諷一樣。
  從一九八四年初導的《葬禮》到《蒲公英》《女稅務員》和《民暴之女》,《諷刺》的意味都相當濃厚。為了拍《葬禮》,他跑到殯儀館打工,為死者化妝;為了拍《蒲公英》,他下海擺攤賣拉面;為了拍《女稅務員》,他隱名應聘日本稅務署的臨時核算員;為了拍《民暴之女》,他特地結交了几個黑社會人士。結果,日本黑社會不滿他描繪黑道強索保護費的惡形惡狀,首映第一場就在新宿的歌舞伎町給他顏色看,桶了他几刀,因而他接受警察保護好一陣子。
  我一直以為,他是個勇敢堅強的導演。
  一個如此擅用黑色幽默諷刺社會的導演,卻受不了八卦周刊的語帶諷刺,要以死自清(死了反而更不清不白),不是打了自己一個耳光嗎?雖然,死者已矣。
  喜歡看伊丹十三電影的我,實在百思莫解。講道理容易,實行起來困難;說別人容易,讓別人說就很難接受;是不是凡人都有同樣的毛病?像圣經說的,只看得見別人眼中的砂,卻看不到自己眼中的梁木?
  說別人,要別人忍受“黑色幽默”;別人說起自己,就絕對不可以?
  指出別人缺點,要別人消气,別人說自己缺失,就要气個半死。
  我,這些缺點,我都有,我們都有,只差不會像伊丹十三一樣“以死明志”。事實上,如果一個人既是主幕人物,既有人性弱點,万一東窗事發,不如當松田圣子。
  松田圣子不管鬧多少緋聞,過去沒風度的愛人開記者會說得她再難听,她都繼續唱她的歌、跳她的舞,繼續領導風潮,還一樣勇敢地結婚,錯了就錯了嘛,這种驕傲是很懾人。對一向古板的日本社會而言,松田圣子,以身作則做了一個饒富深意的反諷!
  加油啊,圣子,好好活下去,活得好下去!
   
人性中奧妙的惡質

  人際關系中也一樣,
  一個太杰出的人,
  旁邊總圍著一堆等著看好戲的人,
  万一哪天跌了下來,
  就會有人以幸災樂禍的口气說:
  “少年得志大不幸”或“聰明反被聰明誤”。
  人性中最奧妙的惡質之一,在于:我們常忘了要譴責的是加害者,故意模糊了焦點,或為了表示自己的“天平”性格,去責怪被害人。
  比如慘絕人性的白曉燕撕票案,固然大多數的人都認為加害者千刀万剮尚不足以償其罪,但我們也常在某些廣播節目中、報紙上、巷議街談里听到“另一种聲音,”間离其中,那就是,如果一個人沒有炫耀她的財富,怎么會“害”她的儿女被綁票、被撕票呢?
  是的,這個環伺著不安气氛的社會中,我們最好錦衣夜行,以免招來覬覦。可是,上述的指責,是縱容犯罪、加害無辜者,說穿了,無非出自一种嫉妒的心理:“哼,他有錢,活該!”不是嗎?
  以此類推,如果你會這樣想,你也會了解,這些綁票犯的想法和你半斤八兩“他怎么可以有錢呢?他那么有錢,我看他不順眼,拿他點錢有什么不對?”只是歹徒付諸行動,你付諸想法,你還未构成犯罪。
  不去重重譴責加害者,自以為“公平”的譴責被害人,是人性的最大惡質之一。
  這种惡質非常常見,比如,有人搭計程車遭到強暴,甚至殺害,就有人說,她一定是穿著打扮過分華麗、擊涂脂抹粉,或行為不儉,有人莫名其妙被“割喉之狼”殺傷,也會有人說,一定是她穿著暴露,誰讓她要留一頭歹徒喜歡的長發;有人的名車放在路上被人搗毀或亂刮,你會覺得,哼,誰教他那么“亂擺”,開奔馳、寶馬?有人家中遇竊,你會說,叫他不要住名宅,不就沒事?
  這些都叫作縱容犯罪,加害被害人。
  人際關系中也一樣,一個大杰出的人,旁邊總圍著一堆等著看好戲的人,万一他哪天跌了下來,就會有人以幸災樂禍的口气說:哈,“少年得志大不幸”或“聰明反被聰明誤”。我們似乎很難去接受,因為別人有能力有條件有運气,所以他可以過得比我們好。譴責被害人,絕對不公平。
  這個社會最大的罪惡,是加害被害人所采取的落井下石的行為。
   
暢所欲言未必道德


  
  是不科學的;
  對一個人不了解而下判斷,
  既不料學,也不道德。
  很多作家、藝人上网了。

  很早以前就有人問我,是不是要設一個网站,和大家“溝通”一下意見?我會說,我還是喜歡比較傳統的方式,有問題,寫信到出版社給我。我相信,一個人愿意鄭重其事地把心情或意見落成“信”,至少是經過思慮孔嚼的,才算真正的問題。
  白紙黑字,至少經過一些修飾与修正,代表慎重的心意。
  這种要求有點“傳統”,是吧?!其實我的心聲是,在這個資訊泛濫的時代,我并不想听到大多匿名者不負責任的“暢所欲言”。
  現在有太多渠道可以“暢所欲言”了。報紙的傳真熱線、廣播的Callin節目,還有四通八達的网路,大家忙著發表意見。正面的作用是,大眾的聲音得到了傾听的机會,但負面作用則是不道德的攻汗像細菌一樣,擁有非常不負責任的“培養皿”。
  電話可以挂掉,報社傳真熱線還經過編輯的淘汰与選擇,网路則可暢所欲言。沒有人能砍斷你的話,你可以當個躲在暗處的匿名者,打開网路,令人触目惊心,你會看到某當紅女演員在某旅館賣春,誰跟誰到了賓館,誰陪誰去墮胎;你也可以批評某女藝人胸部下垂,某男藝人是同性戀;你要罵誰,也几乎可以暢欲言。
  躲在暗處的我們,是比較敢大聲說話的,因為我們可以不負責任。看他不順眼,放黑函,很暢快,不是嗎?但娘可以設身處地想一想,如果你是那個被無名氏“放暗箭”的人,你會暢快過日子嗎?
  資訊發達的社會,應該是一個文明有禮的社會,對吧?
  羅素曾說:對一件東西不了解而下判斷,是不科學的;對一個人不了解而下判斷,既不科學,也不道德。
  你,道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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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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