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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芷空閨幽怨付詞章


  “別郎容易見郎難,几何般,懶臨鸞,憔悴容儀,徒覺縷衣寬。門外紅梅將謝也,誰信道,不曾看?
  脫裝樓上望長安,怯輕寒,莫憑欄,嫌怕東風吹恨上眉端。為報歸期須及早,休誤妾,一春閒!”
  這一首寫出閨閣少婦孤寂心意的《江城子》,風格极近李清照的早期詞風格,說它是李清照寫的,不明真相的人斷然不會反對。這詞的作者實際上是一個叫魏芷的女詞人,她生活的時間比李清照只是略早一點,她本人在歷史上雖然默默無名,但是她的丈夫和丈夫的哥哥在歷史上大大有名。這兩人分別是曾布和曾鞏,江西南丰人。
  曾鞏由于歐陽修的延譽獎引而身登仕籍。是歐陽修詩文革新運動的積极支持者,名列唐宋八大家。他自稱迂闊,儒家正統气味較重。所以他寫的文章被認為“本原六經,斟酌于司馬遷韓愈”。實際上他既沒有司馬遷對歷史人物的批判態度,也很少有韓愈那种針對現實鳴其不平的精神,因此其作品一般以“古雅”或“平正”見稱。他的文名在當時僅次于歐陽修,風格也和歐陽修相似。
  曾布是由于王安石的延譽獎引而身登仕途的。王安石推行新法,遭到以司馬光、蘇軾為代表的舊党的激烈反對,于是援引新人,打擊舊党。當時大臣韓琦上了一道奏疏反對王安石的青苗法,宋神宗稀里糊涂將原文交給王安石。王安石一看大怒,便將韓价的原奏交給曾布,令他逐句加以批駁,刻在石上,還印刷一万張頒行天下。使得韓琦一怒辭官還鄉。王安石變法最終失敗,失敗的一個原因就是用人不當,出現新法危害百姓的現象,曾布就是其中的一個。
  曾布初由王安石荐引,阿附王安石,脅制廷臣。宋神宗死,哲宗繼位,廢新政,起用舊人,他又阿附諄,接著又排擠章諄,自己爬上宰相的位子。后來他坐視章諄貶死,絕口不出來說一句公道話。曾布靠背叛新党而爬上宰相的位子,但他卻与另一位宰相韓忠彥有著深仇大恨,韓忠彥是韓畸的儿子,他為了對付韓忠彥也起用一批新党人士,其中包括后來為禍天下的蔡京,蔡京入京不到兩月就把曾布排擠,也算報應。《宋史》把曾布編入《奸臣傳》与二諄二蔡并列。
  曾布在政治上無德,在家庭生活上無情。
  魏芷和曾布是在宋仁宗嘉佑二年結為夫婦的,同年,曾布為了獵取功名,拋下新婚嬌妻,与哥哥同赴京城赶考,雙雙考取進士,從此就黃鶴一去不复返。這年曾布也就二十三歲年紀,魏芷二十歲不到。曾布呆在京城,繁華世界,一方面他積极鑽營,在仕途上一級級往上爬;一方面出入茶樓酒館,瓦肆妓院,連一丁點儿消息也沒有帶給家中,可怜魏芷茶不思,飯不想,舉止懶散,形容憔怀,只得把一腔幽怨付与詞章。除了前面所記的那首外,留下來的還有三首:
  其一:
  溪山掩映斜陽里,樓台影動斜陽起;隔岸兩三家,玉牆紅杏花。綠楊堤下路,早晚溪邊去;三見柳綿飛,离人猶未歸。”
  詞里魏芷面對著家鄉的柳樹成蔭,清溪淺唱,苦盼丈夫歸來。其意就是唐詩中的:“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裝上翠樓,忽見陌上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其二:
  東風已綠瀛洲草,畫樓帘卷清霜曉;清絕比湖梅,花開未滿枝。長天音信斷,又見南歸雁;何處是离愁,長安明月樓。
  詞里表達出魏芷一顆芳心緊緊地系在汴梁城中的曾布身上,可說是就連做夢也希望隨風万里,來到曾布的身邊。
  其三:
  紅樓斜倚連溪曲,樓前溪水凝寒玉;蕩漾木蘭船,船中人少年。荷花嬌欲語,笑入鴛鴦浦;波白瞑煙底,菱歌月下歸。
  詞里描寫的雖然是少男少女,同划一舟,出入荷花叢里,更蕩入鴛鴦浦中,徹夜消魂,月下方歸。實際就是她自己与曾布生活情景的一种幻想。
  在寂寞而空虛的生活中,魏芷除了填寫詞聊以遣憂外,便時常引來些小孩逗樂,其中有個叫張惠芝的小女孩,生得聰明伶俐,嬌憨可愛,尤得魏芷的喜歡,視如己出,盡心盡力地教她讀書。
  這時曾布已經做到戶部尚書,不好意思再把妻子丟在家中而在外面胡鬧,于是把魏芷接進汴梁城。魏芷所處的時代,正是大宋皇朝最繁華的一段歲月,風調雨順、五谷丰登,邊境雖然小有沖突,大体上稱得上是太平盛世。汴梁城內人口達到一百多万,城里車馬行人摩肩接踵,酒樓店舖百肆雜陣。正是“百家技藝向春售,千里農商喧日晝”。既有了通霄不絕的夜市,更有了專供娛樂的瓦肆。魏芷跟著丈夫住在城內,自然是養尊處优、錦衣玉食、一呼百諾,還因為丈夫的關系被封為嬴國夫人,可是這樣的生活時間并不長。
  原來被魏芷帶過的小女孩張惠芝,二十年后出人意料地入了后宮,由于文辭很好,得到皇帝的寵愛,居然為皇帝掌理詔書的出入,也幫助皇帝記載些日常生活方面的事情。對于這樣的人物,善于鑽營的曾布是不會輕易放過的,他先是利用妻子与她的關系千方百計地套近乎,接著就常常送給她些小禮物。宋代男女關系比較隨便,就連宋太祖、宋太宗也能明目張膽地把花蕊夫人,小周后留在宮中過夜。哲宗的生母,也即神宗的皇后,她的生父姓崔,母親改嫁姓朱的,她跟著姓朱,她本人又由養父任氏養育。哲宗接皇帝位后,就給她的生父、繼父、養父一同贈官。達官貴人三妻四妾那是常事,范仲淹公開提倡支持婦女改嫁、宋徽宗偷偷地跑去嫖妓、大詞人柳永公開地天天在妓女堆中打滾。張惠芝久處深宮,長期得不到皇帝的臨幸,曾布施展于多年來在妓院中練就的一套本事,輕而易舉地就把張惠芝擁入怀中。一來張惠芝年輕貌美;二來張惠芝与自己的前途命運息息相關,曾布漸漸地把魏芷冷落在一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魏芷与張惠芝是一如師生,又如母女的,听到這個消息時內疚,悲傷一齊涌上心頭,她知道曾布的為人。勸,是沒有用的。她郁郁寡歡,到宋哲宗紹興年間,憔悴而死,死前她留下一首《卷珠帘》:
  記得來時春未暮,執手攀花,袖染花梢露;暗卜春心共花語,爭尋雙朵爭先去。多情因甚相辜負?輕拆輕离,欲向誰公訴?淚濕海棠花枝處,東君空把奴吩咐!
  張惠芝,魏芷的女弟子听說老師死了特地赶來吊孝,曾有詩哭她:

       香散帘幕寂,塵生翰墨閒;
       空傳三壺譽,無复內朝班。

  這多少使人想起諸葛亮气死周瑜又赶來為周瑜吊孝的歷史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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