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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緊鑼密鼓開《茶館》



    十分歡迎李翰祥先生回內地來拍片,但是……

    李翰祥高興得手舞足蹈,他將那條小街認真地打量了許久,語气肯
  定地說:“看來,我們的《茶館》開張有望啦!”

  “誠壽,這里原來就是晚清八旗的練兵場啊。是清朝光緒二十九年,也就是1903年才辟為市場的!”李翰祥的頸上懸挂著一只相机,他和正在籌備香港新昆侖公司的蘇誠壽,在北京東風市場門前走下轎車,然后混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走進了位于北京王府井北頭的東風市場。
  這是1980年的初夏。北京繁花似錦,春意盎然。對于在美國洛杉磯進行了一次心髒大手術的香港著名導演李翰祥來說,在距第一次來北京剛剛半年的時間就再次飛到這座多年來令他魂牽夢繞的古都北京,實在是一件最高興的事情。所以,李翰祥這次來京以后,邀請蘇誠壽經理和他一起,去尋找往昔的舊夢。以補償一年前來北京時因時間緊迫未能去過一些地方的遺憾。其中包括令李翰祥少年及青年時代最為神往的几個地方,王府井的東風市場便是其中之一。
  “你不要小看這個市場的建立,在當時慈禧太后專權時可不是一件小事情。當時西太后剛与外國人簽訂喪權辱國的辛丑條約,她從西安返回北京以后,為了找絡百姓就不得不實施新政。這個市場就是西太后新政的產物。”李翰祥在人流中尋覓著四十年前他所熟悉的東風市場舊跡,然而斗轉星移,當年的許多老字號大多已經不見了。李翰祥終究是位精通明、清兩代歷史的大學問家,他以老北京的口吻悄聲地對追隨在身邊的蘇誠壽說:“因為這座市場在皇城的東安門不遠,故而西太后將它命名為東安市場!……”
  “李先生,你果然對清代歷史頗有研究呀!”蘇誠壽緊緊地尾隨著李翰祥,沿著行人擁擠的市場前道,朝深處走去。李翰祥左環右顧,只見往日那些低矮破陋的店舖、商號都已倏然不見,代之而起的是一座座新建的樓宇。李翰祥對蘇誠壽指指點點說:“這里原來是美利華鞋店,它經營全國各地鞋局制作的鞋子,從千層底到女式新皮鞋,貨樣俱全。三四十年代很有名,可惜現在變成了新式的百貨樓!喏,那里是華興蔚綢布店舊址;那里是文信成服裝店;那里是亞美利首飾店;那是有名的稻香村南味店。唉,真是世事滄桑,這些舊店都不見嘍!……”李翰祥正在東張西望,忽然,蘇誠壽大聲地叫道:“李先生,‘東來順’!你不是老在說北京的‘東來順’嗎?這店舖還在呀!……”
  “哦?‘東來順’?!”李翰祥順著蘇誠壽經理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人頭攢動中果然有一方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面鎏金鏤刻“東來順飯庄”五個熠熠大字。李翰祥的雙眼豁然一亮,仿佛一下子見到了闊別多年的親人一般。他口中叫著“東來順”的名字,手里緊緊地拉著蘇誠壽,不顧一切地向那家有百年歷史的飯庄走來。李翰祥如數家珍地說:“沒有想到這座名噪京華的飯店還在!這是晚清時名廚丁德山在此開的店舖,最初他取店名為‘東來順粥攤’,到民國時他又改為‘東來順羊肉館’,東來順真正出名是因為丁德山的涮羊肉特別出奇!丁德山為使東來順的羊肉成為京城上品,他遠道去內蒙選買大尾巴綿羊,而且涮羊肉選料又格外精。只用羊的‘上腦’、‘三岔’和‘黃瓜條’三處,余者都另作它用。我听說丁德山為了學會切羊肉片的功夫,不惜到處拜師。當時前門外正陽樓飯店有位廚師的刀功很精,丁德山便情愿去正陽樓當幫工以求藝,后來他果然練好了一手精湛的刀功。他切出來的羊肉片放在瓷盤里,可以隔肉看到碟盤的花紋!……”
  “客來囉,請——!”服務員見李翰祥和蘇誠壽兩人進店,急忙熱情相讓。李翰祥仔細打量這有百年歷史的東來順飯店,雖然歷經風雨滄桑,但仍然保持著雕梁畫棟、古色古香的舊貌。店舖雖然很大,但因為來就餐的顧客如云而至,還是顯得有些狹小。李翰祥和蘇誠壽被讓到臨街的雅間里,精致的黑漆八仙桌上很快就擺上了一只黃銅火鍋。女服務員麻利地布上韭花、腐乳、辣末、蒜泥等佐料。不久,將一大碟切得薄若紙片的羊肉端了上來,電火鍋眨眼之間已將一鍋香湯煮沸了。
  “李先生!”蘇誠壽用筷箸挾起大片的羊肉,放進滾沸的火鍋里,立時,雅間里便彌漫著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他望著臉膛上綻笑的李翰祥說:“當年你在北京時可曾品嘗過丁德山先生的涮羊肉?……”
  “不不,那時我還是個窮學生,再說我在北京時丁德山早已經不在了。”李翰祥香甜地喝著銅鍋里的湯汁,搖搖頭說:“我那時哪里有錢來品東來順的火鍋呢?那時我只能在東來順的門前觀望觀望而已,是根本不敢進來品嘗的!万沒有想到三十年后我終于坐進東來順,品嘗起久違了的涮羊肉!……”
  蘇誠壽說:“李先生第二次進北京真是個好兆頭,如果順利的話,或許你的《茶館》不久就可以在北京正式開張了!……”
  李翰祥吃得滿頭大汗,說:“如果《茶館》真的開拍,那也該感謝你蘇經理從中玉成!……”
  李翰祥從美國洛杉磯做了心髒大手術,返回香港以后,他以術后宜安心靜養為名,在長達半年的時間里,謝絕了邵氏電影公司的片約。在李翰祥閉門謝客,潛心在他的住宅里研究有關將周恩來總理一生搬上銀幕細節的時候,香港報界對他的報道一度沉寂下來。這与當初李翰祥從美歸港時的情況大相徑庭。那時港報均以大量的版面,報道李翰祥病愈后將在港大展宏圖。可是,李翰祥的病漸漸地好起來,他的拍攝新影片的宏圖并沒有變成現實,這樣一來,港報上的宣傳漸漸降溫了,人們也漸漸地淡忘了李翰祥。
  李翰祥在做什么?
  他一邊在港研究周恩來的生平資料,一邊不斷地用電話与內地進行頻繁的聯系。他寄希望于早日實現自己回內地拍攝一部有影響的歷史巨片的夙愿。眼前的情景,很使李翰祥回想起1963年——那一年的早春二月,李翰祥也像現在這樣雄心勃勃,躲在他香港的小洋樓里緊鑼密鼓地籌措著一個將要震動香港影人的非常舉動。李翰祥那時也像今天一樣,厭倦了邵氏公司拍攝影片的諸多清規戒律,厭倦了那些只求票房价值,不計藝術質量的商業片。李翰祥多次表示要允許他拍攝一些深刻的思想性与很高的藝術价值并存的优秀歷史片,以求得能讓這些精湛的作品永存于世。但是因為李翰祥作為電影藝術家的良好愿望,終究与作為企業家的邵氏公司經理有根本的不同,所以意見難免分歧。在這种情況下,李翰祥決計毅然离開与他有多年良好合作關系的邵氏公司,前往祖國的寶島台灣去開創另一電影基地——“國聯”電影公司!當年,李翰祥正是三十七歲的好年華,他雄心壯志,在香港電影圈內又具有相當的影響,所以李翰祥只登高一呼,便有大批編劇、攝影、美工、作曲和优秀的電影明星們,投奔到李翰祥的麾下。不久,李翰祥的“國聯”公司果真在台北開張了。李翰祥是位學識淵博,能編能導能演的多面手和影壇上有名的“快手”。就在他的“國聯”創辦五年的時間里,李翰祥共拍出了二十多部電影。其中,他本人執導的影片就有《一毛錢》、《梁山伯与祝英台》、《七仙女》、《狀元及第》和《冬暖》等等。其中《西施》一片,充分發揮了李翰祥擅用大場面的特點,將這部歷史巨片拍得場面宏大,人物逼真動人。在台灣的“金馬獎”評選中,《西施》一片同時獲得最佳影片和最佳導演的雙獎!
  李翰祥的“國聯”在台灣初創時的輝煌,可惜并沒有堅持始終。其失敗的原因并非在于李翰祥本人沒有藝術才華和主持這家“國聯”的本領。而是因為李翰祥對電影藝術的追求過于至真至誠!出身于北平藝術專科學校的李翰祥,即使他改行當電影導演,并且已經成為了名噪港台的杰出大導演時,他也仍然改不了美術家的本來面目。在台灣創辦“國聯”公司期間,李翰祥為使他所執導的電影在布景上做到可以亂真,他就不惜金錢和工本,將每一場戲的每一台布景,都繪制得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如此下去,大量的資金都投入到成本費中去了。李翰祥的“國聯”后來雖然因為經濟的桔据,而走向了倒閉。但是,任何影界人士都十分怀戀李翰祥當年籌組“國聯”的大膽之舉。因為,李翰祥的“國聯”公司是對台灣大量民營影片公司的一個挑戰和沖擊,同時,李翰祥的“國聯”以華語片來更新台語片功不可沒。
  在1980年的春天伊始,手術痊愈的大導演李翰祥厲兵襪馬,在偷偷地籌組一批有底蘊和實力的電影藝術家,以超越1963年“國聯”入台的聲勢,准備來內地拍攝歷史巨片。李翰祥夢寐以求著將國人与世界各國人民所敬愛的周恩來,以高大感人的藝術形象再現于銀幕之上!
  然而,北京遲遲沒做答复。
  李翰祥在香港焦盼的時候,他的好友、新昆侖影業公司的經理蘇誠壽先生,在上海的錦江飯店,給胡耀邦同志寫去了一封言語誠懇的信函。蘇誠壽在傾述与轉達了李翰祥一片熱誠之心后,請求日理万机的胡耀邦同志能支持此事。
  不久,北京方面終于有了最新的消息。有關部門答复說:十分歡迎李翰祥先生到內地來拍片。但是,因為有關周恩來的電影已被國內某電影制片厂列人了拍攝計划,所以建議李翰祥先生能放棄上述選題,另選其他題材。如果李翰祥先生能夠同意上述意見,他可以隨時來北京面議拍片事宜,有關部門一定會對李翰祥的拍片給予大力支持。
  李翰祥于是再有北京之行。
  在上海的蘇誠壽經理也作為李翰祥的合作者同飛北京。
  “蘇經理,經過你和朋友們的一致努力,我李翰祥在有生之年能回到生我養我的北京,來拍攝一部歷史影片的理想,看來已經有可能得以實現了!”李翰祥在雅座里品嘗著由慕名已久的“東來順”涮羊肉,從內心里感到十分愜意。他不時地用小匙將碟子里的香油、麻醬、蝦油、韭花和腐乳等佐料,放進熱湯翻滾的銅鍋之內,貪婪地品嘗著由蝦仁、雞絲、口蘑和蔥白等特殊料品加工而成的香湯,因為天气太熱,李翰祥不時地用帕子揩拭額前的汗水。他邊吃涮羊肉邊与蘇誠壽探討將要開始的新合作,李翰祥說:“現在是万事俱備,只欠東風。那就是當我們放棄周恩來這個題材之后,還能在短時間內選取什么更為有利的題材呢?……”
  蘇誠壽默然。因為他知道李翰祥此次從香港再次飛到北京,与有關方面商洽合作拍片的意向,在題材上有充分的選擇余地。國內地大物博,歷史人物浩如煙海,李翰祥選什么呢?許多朋友仍然主張以故宮三大殿為歷史真實背景,同時也可以利用北京西郊清代的頤和園,以及距北平僅几百里的承德避暑山庄,來拍一部真山真水的清宮影片。當然,還有些電影界著名人士向李翰祥建議,在充分利用這些古老文化瑰寶拍攝故事影片的同時,又可以拍攝多集記錄片,融歷史事件、歷史人物与歷史風光于一爐,既可以在電影院放映,亦可在電視台上播映。李翰祥對于這种很有藝術膽識的建議确實動過心思,可是又因為他早已經在香港執導過《傾國傾城》、《瀛台泣血》、《乾隆与三姑娘》等清代宮廷片,所以對再來大陸重拍這類影片的建議躊躇不定。在這之前,李翰祥的老朋友、著名電影演員趙丹,在上海對他所執導的歷史巨片《傾國傾城》進行了“內部觀摩”以后,心有所動,所以輾轉讓人帶話給在香港的李翰祥,希望他能有一天回內地來執導作家白樺所寫的電影劇本《李白与杜甫》。當然,擺在李翰祥面前的好選題,好劇本比比皆是。李翰祥對這一切好劇本均有很強烈的創作欲,他恨不得一夜之間將這些好選題和好劇本統統搬上銀幕。但是,他必須要在眾多的好題材里,選出一部最适合于他執導,最适合于他進行藝術再創作的選題或劇本來!因為藝術風俗与做人品格都十分嚴肅的李翰祥,對回內地來拍攝電影的“第一部”傾注著极大的熱情,他必須拍攝成上乘之品,來滿足國內朋友們對他的期望!
  李翰祥飲了一口醇酒說:“是啊,我作夢也不會想到我1975年為邵氏公司所拍的《傾國傾城》,會在內地放映。以前我在北平藝專的同學來信告訴我,說《傾國傾城》在北京‘內部放映’的情況。起初我以為只是少數文藝界人士看過,最多也不過千把人而已。想不到朋友告訴我最少要有几十万人看過。至于說《傾國傾城》這部片子如何進入內地,或者由何處進入內地的,恐怕連邵氏兄弟有限公司的老兄弟和小兄弟們也沒法搞清楚。”
  蘇誠壽說:“這部片子在國內反映很強烈,听說有一位領導人看過你的《傾國傾城》后,對電影界人士說:你們看,人家李翰祥在香港沒有故宮,反而拍出了宏偉的、几可亂真的宮殿影片,我們有故宮反而拍不出來!……”
  李翰祥說:“我當然很想利用故宮的真景再拍一部清朝的宮廷巨片,也像意大利拍的《馬可·波羅》以及像美日所合拍的《大將軍》那樣,拍成宏大的巨片,當然如能拍成傳世之作更好。對于我來說,拍古裝歷史片,能夠拍到那些歷史人物真的走過或住過的有關環境,在實景中再現歷史人物,當然是一件最好的事情。譬如說慈禧太后何時何地被選秀女,何時何地被封為蘭貴人,何時何地生載淳,又在何時何地被封為懿妃、懿貴妃、母后皇太后,一直封到慈禧皇太后的等等。何時雖然我無法捕捉,但也有歷史檔案可查;何地如今仍在嘛,拍攝起來就更具真實感。加上她生前用過的東西,喜好的飾物,以及她的陵寢和她被軍閥孫殿英盜過的地下宮殿,這一切對我都有很大的興趣。蘇經理,拍歷史古裝片,如能有這樣好的條件,當然是不容放棄的好机會,但北上拍片,又有些顧慮。所以,我也曾經把這類的題材,和在邵氏影城坐鎮的邵逸夫先生談過,怎奈他老人家對邵氏的制片大計,不是力不從心,就是有心無力。唉,原因是邵逸夫先生太過忙碌。像我所提的這類題材,當然不會為邵氏所動。所以這部清宮片的拍攝計划,也就只能石沉大海了!但我對拍慈禧的宮廷戲,還沒有最后放棄打算!……”
  蘇誠壽見李翰祥對究竟拍什么影片,仍然處于舉棋不定的狀態,所以以探詢的口气問道:“事到如今,你必須盡快下定決心才行。究竟是拍《西太后》還是拍《茶館》?是要由你來定奪的呀!……”
  “現在看來,當然要拍老舍先生的《茶館》了!”李翰祥依然大口大口地吞著由粉絲和紫菜混合成的火鍋湯汁,黧黑的臉膛上泛起了興奮的紅暈。他邊用帕子拭汗邊說道。李翰祥此次應邀前來首都北京以后,除与有關協作拍片的主管部門負責人進行接触外,也會見了文化部副部長兼電影局副局長丁嶠、北京電影制片厂厂長汪洋。兩位熱情的電影界權威人士在与李翰祥的交談中,都很贊許李翰祥能將著名藝術大師老舍的名劇《茶館》搬上銀幕的設想。
  李翰祥以充滿深情的語气說:“我李翰祥是在北京成長的。我對古老的北京無疑怀有深厚的感情,我很喜歡老舍和老舍的作品。特別是他所創作的京味小說,我讀起來更感到親切。他筆下的祥子、祁家父子等等,都是我喜歡的人物。因此,在香港這么多年來,我老早就期盼著將老舍等大師的著作拍成气魄宏偉的巨片,留給后人。可是,這种想法在香港是很難行得通的。因為作為商人的電影公司老板對拍攝這种陽春白雪是毫無興趣的。所以,許多年間我一直像一只被困的大鵬,有翅而難展啊!我也因為藝術上的追求不能得到完美的實現,深深地陷入苦惱之中。我不安于現狀,不滿足于已經執導的數十部電影,我祈求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在藝術上有一個新的突破!……”
  “很好,李翰祥先生,如果沒有更合适的題材,你就先把《茶館》開起來再說!”電影局副局長丁嶠這樣鼓勵李翰祥說。
  李翰祥听了丁嶠的話也十分高興,他對拍老舍的《茶館》更加充滿了信心,他說:“我認真地研究了老舍的《茶館》,我也真正地弄懂了這位已故藝術大師為什么將那么多人物放進一個小小的茶館里去表現。正如老舍所說:‘茶館是三教九流會面之處,可以多容納各色人物。一個大茶館就是一個小社會。這出戲雖只有三幕,可是寫了五十年的變遷。在這些變遷里,沒法子避開政治問題。可是,我不熟悉政治舞台上的高官大人,沒法子正面描寫他們的促進与促退。我也不十分懂政治。我只認識一些小人物。這些小人物是經常下茶館的。那么,我要把他們集合到一個茶館里,用他們生活上的變遷反映社會的變遷,不就側面地透露出一些政治消息嗎?’所以,我通過這次到北京來,才真正認識到老舍先生《茶館》的真正內涵,這确是一部十分難得的偉大作品!坦率地說,我很想將它搬上銀幕,拍成一部可以傳世的精品!……”
  汪洋當時也在座,他當即就拍板定案,說道:“好,有李翰祥先生來執導老舍的名著,一定會是一部出類拔萃的影片。可以由我們北京電影制片厂來負責全部的拍攝經費!”
  銅火鍋內香气氤氳。
  女服務員又進來為李翰祥、蘇誠壽兩人往桌上擺了佐料,添了香湯。李翰祥想到此次來京已就合作拍片的事達成協議,心里越加高興。他說:“老舍是一位高產的京味小說作家,同時也是一位著名的話劇劇作家。來北京后我有机會翻閱了這位多產作家的大部分作品,特別是他生前所創作的几部話劇劇本:《龍須溝》、《茶館》、《女店員》、《全家福》和《神拳》。雖然這些劇本都各有特色,真正有內涵的還應該是《茶館》呀!所以,我很想再到首都劇場去看一次北京人民藝術劇院演出的《茶館》,如何?……”
  蘇誠壽贊許地點點頭,說:“李先生,你如果想看,我還可以陪你去看一次的。直到你真正地將老舍的《茶館》吃透為止!……”
  李翰祥大口地吃著鮮嫩的羊肉片。

  一輛豪華型小轎車穿過人流熙攘的北京前門大柵欄。李翰祥和蘇誠壽等人坐在車里,在李翰祥的眼前,風俗畫般地閃現出大柵欄的絢爛街景。歷經戰火兵燹与百年巨變的大柵欄,依然保持著古色古香的風姿風采。古老的瑞蚨祥綢緞庄、六必居醬園、一品齋、聚順和、步贏齋、長盛魁等老字號,在“文革”過后又恢复了它們從前的舊貌。只是大柵欄建起了許多新式的樓宇,使本來行人极多的大柵欄小街比從前變得更為擁擠了。街道兩旁鱗次櫛比的地攤、賣時裝与鮮貨的床子,貨主的叫賣聲此起彼伏。李翰祥將鼻梁上的一副麥克鏡取下來,將頭探到窗外去看那已經改變了模樣的大柵欄,他連連地歎道:“這里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在這里是很難選一處街景來拍《茶館》的!我們總應該將老舍先生在《茶館》里所描述的北京風俗,在銀幕上活靈活現才行。可是,我們已經在北平整整巡視了兩天,大街小巷几乎全轉了。只是還沒有一處理想的外景地!……”
  蘇誠壽也說:“是嘛,我們既要拍《茶館》,電影終究与話劇不同。總不能又在攝影棚里再搭上一堂茶館的布景吧!”
  李翰祥說:“在香港時我做夢都能見到古老的大柵欄,我以為它的變化不會太大的。因為這條古老的街道是北京的一個文明景觀呀,在我讀書的時候,大柵欄比現在還要繁華。正如明代學者張竹坡所著《京城五城坊巷胡同集》里所載,這大柵欄街其實有四條街。前門路西有廊房頭條、廊房二條、廊房三條和廊房四條。當然,明代這里還不叫大柵欄,大柵欄的街名是清代乾隆時代才有的!……”
  蘇誠壽說:“李先生不愧是老北京啊。難怪你一看了人藝演的《茶館》,就像入了迷一般。你來北京的第二天晚上就去看了人藝所演的話劇《茶館》,當時你一看就著了迷呀!連陪同你去觀看的一些領導同志也被你愛此劇的執著精神感動了!……”
  李翰祥眼望著已經日新月异的北京大柵欄,他的腦際里又浮現出首都劇場那寬大的舞台。紫紅色的帷幕徐徐地拉開了,展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幅十分熟悉的場景——北京晚清時代的破陋茶館的寫意式布景。就在這繪制出的茶館——裕泰大茶館的布景上,李翰祥很快就找到了他少年時所熟捻的灶台、柜台以及作為道具的桌椅等物。李翰祥對這一切都感到非常親切,三十年來在香港這個“東方明珠”,看慣了高聳云端的摩天大廈的他,早就想有一天歸來再看一看那些儿時所司空見慣的舊古董。今夜總算如愿了!當大帷幕拉開不久,文壇大師老舍筆下那些性格各异的晚清人物,便一個個穿著馬褂長袍之類的服飾,魚貫地粉墨登場了。王利發、唐鐵嘴、劉麻子、松二爺、黃胖子、唐順子、康順子、大傻楊、宋恩子、龐太監、秦仲義、常四爺等便一一亮相。這些劇中人的扮演者也均為李翰祥所熟知:于是之、鄭榕、童超、藍天野、胡宗溫、英若誠等。舞台上堪稱群星燦爛。
  老舍先生所寫下的不朽之作,在這些著名表演藝術家的通力合作下,使《茶館》熠熠生輝!
    王利發:說話請留點神!李三,再給這儿沏一碗來!
    松二爺:蓋碗多少錢?我賠?外場人不做老娘們事!
    王利發:不忙,待會儿再算吧!
    劉麻子:您二位真早班儿!您試試這個,剛裝來的,地道英國造,又
  細又純!
    常四爺:唉!連鼻煙也得從外洋來,這得往外流多少銀子啊!
    劉麻子:咱們大清國有的是金山銀山,永遠花不完!您坐著,我辦點
  小事!說說吧,十兩銀子行不行,您說干脆的!我忙,沒工夫專伺候您。
    康六:劉爺,十五歲的大姑娘,就值十兩銀子?
    劉麻子:賣到窯子去,也許多拿一兩八錢的,可是您又不肯!
    康六:那是我的親女儿,我能夠……
    劉麻子:有女儿,你可養活不起,這怪誰呢?
  掌聲雷動。舞台下攢動的人群都被北京人民藝術劇院藝術家們精湛的表演所傾倒,包括李翰祥和蘇誠壽在內的香港藝術界人士,也不能不為老舍筆下的人物所打動心扉!
  李翰祥依稀記得,那天夜里看完老舍的《茶館》時,已是夜色深沉,但是他仍然沉浸在劇情之中。老舍的《茶館》雖然僅僅寫了三幕三場,可是這位已故大師卻將北京几個朝代的歷史人物,接連推上了舞台,使李翰祥在狹窄的舞台上窺見了一個偌大的世界。北京人的滄桑巨變展現于眼前。
  李翰祥余興未盡地來到首都劇場的后台,与于是之、鄭榕、英若誠、藍天野、胡宗溫等人藝的著名演員,就將《茶館》這個精品如何搬上銀幕一事,在燈下進行了熱烈的座談討論。北京藝術家們的支持,使李翰祥下定了盡快將《茶館》拍成電影的決心!為了能將《茶館》拍活,拍出舊北京的風貌特色來,李翰祥決計親自驅車祥倘北京街頭,他希冀著能在翻天覆地發生巨變的嶄新北京城內,能夠尋覓到一兩處可供電影拍攝的京城舊景觀!然而,兩人一連的奔波和忙碌,讓隨行人員們感到失望。因為北京确實舊貌換新顏了。
  就在李翰祥由新昆侖影業有限公司經理蘇誠壽等人陪同,在北京城里尋覓《茶館》外景地而未能如愿時,李翰祥第二次到首都劇場觀看了北京人民藝術劇院所上演的三幕話劇《茶館》。劇中的第二幕乃是距第一幕十余年后的民國時代,舞台上的布景更換了新的顏色,演員們也更換了新的衣飾,只是老舍筆下老北京人的語言風格沒有改變,還是那樣令李翰祥心馳神往:
    王利發:我永遠忘不了您這點好處。
    巡警:可是為這點功勞,您不能另有份意思嗎?
    王利發:對!您圣明,我糊涂!可是,您搜我吧。真是一個
  銅子儿也沒有啦!您搜,您搜!
    巡警:我干不過您,明天見,明天還不定是風是雨呢!
    王利發:您慢走!他媽的,打仗,打仗,今天打,明天打,老
  打,打他媽的什么呢?
    唐鐵嘴:正掌柜,我來給您道喜!
    王利發:喲!唐先生,我可不再白送茶喝!您混的不錯呀,
  穿上綢子啦!
  哄笑聲。接著台下是一片雷鳴般的掌聲,李翰祥在海潮般的掌聲中也与所有北京觀眾一樣,被于是之所扮演的王利發——那惟妙惟肖的表演所打動了!
  “老舍确實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師。他的劇本不遜于小說。”李翰祥在第二次去首都劇場觀看了北京人民藝術劇院演出的話劇《茶館》以后,頗為感慨地對同行的人員說:“《茶館》之所以是個話劇的精品,其原因正如老舍先生本人說的那樣;人物多,年代長,不易找到個中心故事。他采用了四個辦法來處理劇情。一是主要人物自壯到老,貫穿全劇。這樣故事雖然有些松散,但是中心人物卻有了著落;二是次要的人物父子相承,父子又都由同一個演員來扮演,這樣會幫助故事的接續;三是老舍先生設法在劇中讓每個角色都說他自己的故事,可又都与時代發生關系。這么一來,廚子就像廚子,說書的就像說書的。因為他們說的是自己的事情。有的人物雖然僅僅說了三五句話,可是卻交代了他們的命運。這就是老舍作為藝術大師的精致之處啊!……”
  蘇誠壽問:“你說的第四個特點是什么?”
  李翰祥沉吟片刻,說:“老舍先生在《茶館》里所表現的第四個特點,就是他對次要人物的處理,就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毫不客气,也不拖泥帶水。老舍雖然沒有當過導演,但是他顯然也懂導演藝術的,因為劇中人物這么多,如果每個人都在台子上講起沒完,又如何得了呀!所以,我從內心里喜歡《茶館》,也有信心將老舍的《茶館》搬上銀幕去!現在的問題是搭布景不如自然景,我不相信在北京找不到一條可以反映民國風貌的街道來!”……
  小轎車從前門駛出,沿著通往天橋方向的柏油路駛來。對老北京十分熟捻的導演李翰祥,知道前門到天橋的路程很近。所以車剛開出前門不久,他就透過車窗左顧右盼地尋找當年天橋熱鬧繁華的影子。李翰祥的腦際在剎那間似乎又出現了40年代的北京天橋街景:游人如蟻,万頭攢動。在偌大的北京天橋,儼如賣藝人的天下。這里是天下雜耍的世界,諸如說評書、唱鼓詞、說相聲、演雙簧、變戲法、拉洋片、演驢皮影、打把式、看西洋景、唱單弦、舉石□、摔跤、打彈弓的,樣樣都有。在李翰祥少年的記憶中,天橋也是賣各种京城風味食品最集中的場所,凡是北京風味的小吃,天橋几乎百樣俱全,應有盡有:什么碗坨、涼粉、五花糕、小窩頭;什么煎餅果子、豆汁、燒麥、食合食各、神面、羊肝羊肚;什么炸鐵雀、爐煮雞等等,真是五花八門,琳琅滿目。可是,出現在李翰祥眼前的是80年代初的北京天橋,這里的面貌早已今非昔比。新式的樓房一幢幢拔地而起,古老的天橋已經不見了。
  “啊呀,天橋几乎找不到了。”李翰祥不無惊詫地對身邊的蘇誠壽和几位隨行者說:“在我的記憶里,天橋在前門外,永定門里。當然前門又叫正陽門,在它前邊不遠的地方有座箭樓,老年間正陽門与箭樓之間還有一座瓮城。瓮城外邊有一座五牌樓,我在北平念書的時候瓮城雖然拆了,那座五牌樓還巍然聳立,看起來壯觀得很!”
  蘇誠壽頻頻點頭,也在透過車窗瀏覽著天橋一帶的街景。他問道:“李先生的記憶真好,事隔這么多年對街景還記憶猶新!……”
  李翰祥興致盎然,說:“我當然不會忘記北京嘛!我到現在還記著天橋的前面就是一個電車總站,當時我們家就住在西城新街口前座椅圍二號。由我們家路口的車站,上紅牌一路車,就可以直達天橋呀!哈哈,所以我年輕的時候是時常到天橋來溜達的。”他見車里的几位隨行人員都听得挺感興趣,李翰祥越加繪聲繪色地說道:“前几年看兩位粵籍的同行,拍了張恨水先生的《啼笑姻緣》,我當時見了還真有些啼笑皆非之感呢!為什么?也難怪,他們都是從來沒有到過北京的人,只能從別人寫的書上去揣摩天橋是個什么樣子。他們當然無法知道沈鳳喜唱大鼓的先農壇在哪儿。總之還算好,沒有把天橋拍成人行道上的過街天橋就已經很好了。哈!……”
  車上所有的人都哄笑了起來。
  小轎車在天橋舊址前煞住了。
  “我所說的天橋大概就在這一帶,因為這里可以看到天壇嘛!”李翰祥從車上走了下來,他以手遮擋射過來的刺目的陽光,很快,他就將從前熱鬧非凡的天橋地區用手划了一個偌大的圓。如今這里已經是繁華的商業區,一幢幢嶄新的建筑取代了數十年前那片亂七八糟的低矮屋舍。李翰祥說起話來總要旁征博引,因為他胸中對北京的學問積累得委實太多大雜,所以触景生情,一些歷史知識會很自然地從他的口中流出來:“為什么這個地方叫天橋呢?明清兩朝的皇帝每年都要從紫禁城出來,到天壇的祈年殿去祭天,同時也要到先農壇去祀神。所以由前門到永定門是條非常洁淨整齊的青石板路,大道的中央有三座四欄漢白玉的高身拱橋,就是當年所說的天橋了。因為過了橋就是天壇嘛,所以橋這邊算人間,橋那邊就算天堂。加上它又是天子祭天的必經之路,所以就叫天橋。當然,你們干万听好,北京的天橋決不同于香港的人行路天橋,這里的天橋是一种寫意性質的天橋,它有很深的內涵!”
  “哦,原來如此!”蘇誠壽及隨員們听了李翰祥一番語意深刻的話,都像飲了甘醇一般,也如觀看李翰祥所執導的電影那樣,仿佛是一种藝術上的享受。
  “天橋給我的印象之深是不言而喻的,這么多年我在港台奔走,所見的景致很多,可是哪里也比不上北京的天橋啊!”李翰祥在前引路,蘇誠壽等人緊緊地隨著他沿著從前有“雜巴地”之稱的天橋地域漫步走來。李翰祥迎著燦爛的陽光,邊走邊說:“在明朝的永樂年間,天橋的兩邊有窮漢市、日昃市。橋的南邊原來是一片碧藍碧藍的河塘。那河塘里是養著蓮花的,到了春夏兩季蓮花盛開,這個地方是非常好看的。這條河塘直流到先農壇和天壇的壇根儿,才開了一條溝,可以從那里直通三里河!……”
  眾人都佇立在柏油路邊,默默地順著李翰祥導演所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是一片鱗次櫛比的嶄新樓宇,誰也無法想象若干年前那里曾有一泓碧藍澄澈的河水,潺潺流動的河塘里一叢叢夏日的碧蓮在燦爛的陽光下搖曳生姿。李翰祥作為對古都北京有著深厚情感的游子,他以電影導演与歷史學者的雙重身份向隨同他選景的人員繼續娓娓說道:“左邊是三轉橋和南灣橋。以前北京人把這里叫作南河塘,北河塘。塘旁還有亭子,塘里有畫舫和游船。到光緒三十二年的時候,因為這里的交通不便,所以就把高橋拆掉了,變成了一座矮橋。也就像北海公園外的那座金鰲玉蟒橋一樣,為了交通的方便,后人還是將那座漢白玉拱橋給拆掉了,改換了一座寬大的水泥橋。据我所知,那條池塘上面的矮橋,在1934年的時候也因為交通的不方便,在擴拓正陽門大街的馬路時,給拆掉了!那時我剛剛八歲,所以我連塘上的那座矮橋也沒有走過。這是一件想起來就覺得難過的憾事。如果沒有這些歷史的變遷,北京總保持著古老的模樣該有多好!當然,這是決不可能辦到的事!……”
  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語。他們仿佛隨著李翰祥的話又進入了那個難忘的過去。老北京無疑對人們有一种极大的魅力,特別是對年輕的人。
  李翰祥的黧黑臉膛上布滿了凝思。他那雙被遮在眼鏡背后的深邃眼睛里閃爍著對老北京的無限深情,這也是他不怕千難万險也要回到北京來拍電影的真正原因。李翰祥庄重地側過臉來,面向眾人說:“我很喜歡北京的天橋。元代就有人作過一首《天橋詞》。那詞中說天橋這儿在元代的時候,是妓舫游河的必經之路。在康熙年間內城東華門一帶的燈市,曾經一度移到天橋。到了滿清的道光和咸丰年間,由于天壇和先農壇一帶不必納地租,所以大批的小販都來天橋一帶擺地攤,這樣一來,天橋才成了后來那樣熱鬧無比的地方。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都到天橋來集會。天橋最熱鬧的時候,不但有茶館,鳥市和說書、雜耍等賣藝的攤子,而且連野台子戲也擺到這里來唱。呵,那時的天橋好熱鬧啊!”
  小轎車又在柏油路上奔馳起來。
  “看了兩次《茶館》,我還要第三次去看北京人藝所演的《茶館》,因為每一次看都有新的啟示。”李翰祥坐在汽車里,將他縱談天橋的悠遠話題忽然轉到了他此次最關心的《茶館》上來,他對蘇誠壽等人說:“我作為北京人是很喜歡老舍的《茶館》的。那是因為我感到老舍先生在《茶館》這出戲中所揭示的主題是深刻的,概括起來就是:‘愛國’兩字!老舍的獨道之處就在于不直奔主題,他將自己的愛國主題不是很直露地說出來,而是通過一個個人物的命運讓觀眾默默地品味与体察出來。這就是老舍作品超人的藝術魅力所在,也是我喜歡《茶館》的原因!……”李翰祥這樣自言自語地說著,突然,他大聲地叫了一聲:“停車!快停車!……”
  車里所有的人都惊愕地怔住了,猜不到李翰祥正興致勃勃地說著話,為什么突然間喊停車。
  司机忙將轎車嘎然煞住。
  蘇誠壽看見李翰祥全神貫住地盯住車窗外,只見前方出現了一條古色古香的街道。那是時至今日依然保留著老北京舊貌的街道,一座又一座的古典式四合院,電線杆,路旁的楊柳樹和間或出現的店舖門臉。總之,這里的街景沒有太大的改變。
  “好好!這個地方實在是太理想了!”李翰祥忽然變得興奮起來,那几日來在偌大的北京城里尋覓不到的外景區,今天居然無意間在鼓樓和鐘樓中間的一段區域里遇到了。李翰祥高興地邀請蘇誠壽等隨行人員走下汽車,他遠遠地打量著這條古老的街道,越看越覺得是他夢寐以求的地方,情不自禁地朗聲大笑了起來,說:“蘇經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我們在北京的大街上往返多次,大街小巷几乎無處不去,可是都沒有找到這樣具有北京舊時代模樣的街道。誰知道在我本來對選景已經不抱任何希望的時候,它居然自己跳進你的視野中來了!……”
  蘇誠壽等人也高興起來。因為這條小街确實很具有古老北京的街道特色,而且雖然歷經兵燙滄桑的洗禮,街道兩旁的北京民居卻依然保存得十分完好。
  李翰祥高興得手舞足蹈,他將那條小街認真地打量了許久,語气肯定地說道:“看來,我們的《茶館》開張有望啦!因為這條街道為我們拍攝《茶館》提供了一條難能可貴的街景,這無疑會比我們在攝影棚內搭景強上百倍。因為它不僅可以節省開支,更重要的是給予觀眾難得的真實感!只要我們稍稍做些加工,那么清末民初的模樣便活靈活現地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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