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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法蘭西學院


  到此我已經敘完了維克多·雨果先生的純粹的文藝生活,或者更正确地說,專業的文藝生活。 因為,讀者已經明白,他從小時起,便搞著政治。他在《瑪麗恩·德· 洛爾姆》的“序言”里說,他“在十六歲的時候,便被政治斗爭卷入了文藝世界”。從他最初的短歌起,所有的作品都或多或少和政治有關;其中看來是最超然,為藝術所獨占的一种,《東方集》,也是發于時事,為希腊獨立而斗爭的作品。
  他一向反對自我主義的藝術。有人責備他一心注意政爭而忽略了自然景色,如流水、樹木、星,他說(一八三九年四月):

  我喜愛你,啊,神圣的自然,
  我愿全心投入人的怀抱;
  但是,在這多故的時代,
  每一個人都應為他盡力。
  ……
  上帝的意志,在不同的時代,
  每一個人都工作,每一個人都盡力。
  如果有人扔下他的兄弟們,說:
  我要回沙漠去,就該遭殃。
  如果有人眼看人民在怨恨和惊險中
  顛簸不安而抬起腳來走掉,就該遭殃。
  讓我們恥笑有思想的人,如果他犯自由主義,
  离開大眾,成為無捭于人的歌手。
  不久以后,雨果感覺文藝的功效間接而緩慢,難以令人滿足,而要求在這种功效上邊加入政治的直接行動,以演說家結合文學家。
  他向路易· 菲力浦宣誓效忠,于心無愧。他對下台的專制君主已經償清債務而有余了。這個政權曾為禁止《瑪麗恩·德·洛爾姆》愿意給他賠償,他拒絕了;當革命胜利之后,人們為他捧場,他謝絕了;一八三0 年八月十日,正在群情奮激的時候,他曾發表前面提過的詩句:
  請讓我為這已死的民族洒淚吧。
  ……
  他猶以為未足,每次發生變故,他都表明,“曾經做過我們國王的老人現在頭上只剩了絲絲白發,我們說到這波旁一個名字便該格外慎重、庄敬、嚴肅。(《瑪麗恩·德·洛爾姆》序言,一八三一年十一月)一年之后,貝利公爵夫人謀亂被人告發之后,他憤怒地攻擊“一個出賣婦女的男子”:

  無恥的小人,你從靈魂里就無知,
  逃亡人無論何時都該受到尊重,
  人不能捶打喂過我們的乳房,
  你能將你侍候過的國王的媳婦,
  用作卑鄙買賣的商品,
  她雖已不是王后,還是婦女。

  當查理十世在逃亡中病死的時候,對他作最后告別的,也以《瑪麗恩·德·洛爾姆》的作者的表示為最深沉:

  我,他所認識的詩人,我希望
  不用白棺收我已死國王的遺体。
  盡管群眾的叫聲嚷成一片,
  威嚴的虔心不忘怀流亡者,
  要用最洁白的冠服殮他們的尸首。
  我的哀思決不辜負它,如果
  在永恒的黑夜里,它為覆掩
  他們的棺木,向我求取一片錦絨。

  因此种种,維克多·雨果和失敗的專制王朝的最后聯系——在路易十八政府受到津貼這一點遺澤——早已為《瑪麗恩·德·洛爾姆》的禁演抵消,再不能束縛他。他在波旁王族未失勢以前,已看到另一种政治信念,現在他可以自由地追隨這种信念了。
  法國有兩种政治講壇,一种是眾議院,一种是參議院。眾議員他不能當,當時的選取舉法是為有錢人而訂的,而他沒有錢,《巴黎圣母院》或《秋葉集》都抵不了土地,或者房產。如果你有一個有錢的朋友,鑽空子的辦法是有的,他把房產放在你的名下。但是即使雨果找到這樣的朋友,一般選舉人對于文學家是不十分欽佩的。對于他們來說,文學作家都是空想家,寫些文章供他們消遣,倒還可以;倘使碰到一位思想家,而尤其是一位詩人的時候,可以斷言,他准缺乏常識,辦不了正經事務。我至今還不明白,由于怎樣的誤會,拉馬丁先生當選了眾議員;但是,總之,一位詩人已覺太多,兩位詩人是斷乎要不得的。
  此外只剩參議院一條路子。但是想當參議院,必須名字列在某几种名位之內,然后由國王加以選擇。其中又只有一种是雨果進身的道路:法蘭西學院。一八三六年,他申請入院,法蘭西學院沒有選他,而選了杜伯狄先生。一八三九年雨果一次申請,學院選了莫萊先生。一八四0年,三次申請,學院選了弗路隆。一八四一年,雨果四次申請,這才敲開了法蘭西學院的大門。
  從此,他一只腳已踏在政治講壇的邊緣,開始了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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