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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寂寞黃昏


  壯志未酬黯神傷,悄然隱去空對房;
  一代狂將終作古,留得后人論短長。

  話說麥克阿瑟在第三次競選失敗后似乎終于認識到,他的确不是一個好的政治家(正如羅斯福所說的),他一生中的最大失策就是對政治感興趣。于是,他徹底打消了從政的念頭;于1952年8月1日應邀出任帶有名譽性質的一家制造企業雷明頓——蘭德公司(1955年与斯佩里公司合并為斯佩里一蘭德公司)的董事長。

  那一年的12月5日,麥克阿瑟在全國制造商協會第57次大會上發表講話說,他"深信在朝鮮沖突上是存在一條明确而肯定的解決途徑的",并暗示政府:"目前的解決辦法應包含一些基本決策,這些決策我認為不宜公開透露或討論,但据我看來,它們是切實可行的,既不致使友軍蒙受不應有的傷亡慘重的代价,也不會增加任何可能招致世界范圍沖突的危險性。"當時,當選總統艾森豪威爾在從朝鮮前線視察回國途中從報紙上看到這則消息后,以為麥克阿瑟有什么錦囊妙計,便馬上打電報給他:"我正盼望同您舉行非正式會晤,以便我和我的同僚們從您的見解和經驗中獲得教益。"接到這封電報,麥克阿瑟十分感激地立即复電稱,"這是自我回國后官方第一次對我的意見明顯表示最起碼的關注",并說他將"一如既往,完全听從國家的安排,隨時准備為國效勞"。艾森豪威爾在征得麥克阿瑟的同意后,把上述兩封往來電報交給報界發表。這使杜魯門火冒三丈,說麥克阿瑟如果有什么結束朝鮮戰爭的好辦法(他對此表示怀疑),他有責任向在任總統提出來,而不是向當選總統。

  12月17日,艾森豪威爾在紐約已被他任命為新政府國務卿的杜勒斯家中會晤了麥克阿瑟,后者向他遞交了一份備忘錄。在備忘錄中,麥克阿瑟回顧了朝鮮形勢的過去和現狀,認為時至今日,朝鮮戰爭已發展成美蘇之間斗爭的象征,因此他建議政府應同蘇聯進行談判,把世界形勢作為結束朝鮮戰爭的必然結果來探討,提出美國方面的主張。如果不能達成協議,就警告蘇聯要使用包括原子彈在內的一切手段來消滅北朝鮮的敵方軍隊,并通過采取摧毀中國的工業基地等措施來抑制中國進行現代戰爭的能力。這樣一件"掌握在我們手中的一個強有力、或許是全能的武器",將成為"導致蘇聯同意在体面的條件下達成國際協議的一個討价還价的重要杠杆",万一這一切努力都失敗了,再根据那時的情況來考慮實施這方面的計划。

  艾森豪威爾沒有想到,麥克阿瑟的錦囊妙計竟是這樣一項進行戰爭恫嚇的火藥味十足的建議,因此未作積极響應。杜勒斯委婉地對他說:"你目前的計划是大膽而富有想象力的,而且根可能獲得成功。可是,我相信艾森豪威爾應該首先鞏固他的總統地位,然后再來試行這樣一項雄心勃勃的全面計划。他也許需要一年的時間才能做到這一點。"麥克阿瑟則不滿地回答說,艾森豪威爾宣誓就職總統之日,將是他的力量和威望達到頂峰之時;就職儀式之后,他在人民中的號召力每過一天就會遞減一分,一年以后他將不過是一個為其施政綱領奮斗的政党領袖而已。如果他不能立刻采取行動,以后就再也做不到了。

  這是麥克阿瑟最后一次与政府人士進行正式接触。從那以后,他便慢慢地從公眾視野中消失了,躲在沃爾多夫飯店中過著隱士般的生活,再也不想創造奇跡,也不想制造麻煩了。

  1953年下半年的一天(當時朝鮮戰爭剛剛結束),尼克松副總統應邀來看他。麥克阿瑟熱情地拉著他的手說:"你來得太好了。"尼克松回憶說:"這次交談只是開了個頭,此后八年間我們倆接連進行過許多次引人入胜的談話。我們通常談論美國政局和當時的美國外交問題,更确切地說,是他談問題,我當听眾。胡佛同我討論各种問題時總是問我有什么想法,而麥克阿瑟從來不問我的意見。同他會見像是去上一堂研究生班的討論課,他談到什么題目就是討論的題目,去了以后最好的辦法是靜靜听講或者記筆記。"有一次,他對尼克松說,如果當年在鴨綠江邊他手里有50万國民党軍隊的話,他就會把中國一分為二,一舉改變世界的力量對比。還有一次他談到,如果讓他當國防部長或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他將如何削減軍費,并在一個月內整頓好五角大樓。然而,無人想到起用這位爭議頗多而又妄自尊大的人。也無人來向他求教什么問題。這种冷遇無疑傷害了他的自尊心,使他對艾森豪威爾充滿了怨恨和偏見。一次,在提到艾森豪威爾給他當副官時,他嘲笑道:"只要你提觀點,他就能做文章,而且既能宣傳這种觀點,也能駁斥這种觀點,文章都做得一樣好。"當1955年艾森豪威爾第一次發作心髒病時,他捎信給尼克松說:"應該讓那個家伙立刻滾蛋。"他對肯尼迪總統也沒有好感。在1961年4月美國雇佣軍入侵古巴的吉隆灘事件失敗后,他大罵肯尼迪,說他有勇無謀,不善決策,缺乏判斷力。他對華爾街的大亨們也看不順眼,認為他們"毫無個性","從不堅持原則,他們遵循的唯一方針是挑選一位能夠競選獲胜的人,而且不管他的主張是什么一概支持。
"

  1960年,年屆80歲的麥克阿瑟害了一場重病,前列腺嚴重發炎,几乎喪命。過后,芝加哥一位牧師來信問他在病危時,《圣經》中哪些話對他有所幫助。他回答說,耶穌的一句話使他脫离了危險:"复活在我,生命也在我;信我的人雖然死了,也必复活。"

  1961年7月,麥克阿瑟在隱去了九年之后,應邀前往馬尼拉參加菲律賓獨立15周年紀念活動。他穿著那身人們熟悉的卡嘰布軍裝,戴著戰斗軟帽和飛行墨鏡,接受成千上万菲律賓人的歡迎。他在國會發表演說,并憑吊了昔日戰場:萊特的白灘、呂宋的"麥克阿瑟大道"、叢林密布的科雷希多、崎嘔不平的巴丹丘陵。看到往日荒涼頹敗的國土如今又恢复了生机,他不禁感慨万分:"好一派光明美好的景象!"在那里,有人告訴他,每當部隊集合時都點他的名,由一名中士答道:"精神猶在!"

  1962年5月,他應邀來到他的母校西點,接受軍校最高獎勵——西爾維納斯·塞耶榮譽勳章。在授勳儀式上,他發表了他一生中最后一次也是最感人的一次演講。他還檢閱了學員隊,并同他們共進午餐,重溫昔日的感覺。這以后,他便全身心地掙扎著撰寫他的回憶錄。那是一部充滿頌歌賀詞的回憶錄,一部自吹自擂、"隱惡揚善,"、貶損他人而標榜自己的回憶錄。

  1964年,他的生命開始走向盡頭。他患上了急性腎炎和肝炎等多种病症。3月2日,瓊陪著他去華盛頓一家陸軍醫院,記者們聞訊前往探訪,他們的麥克阿瑟已全無過去的風采:腰身彎曲、面容憔悴、瘦骨嶙峋、步履蹣跚。醫院連續做了几次手術都沒能挽回他的生命。4月5日下午2點30分,這位集狂妄自大与勇猛無畏于一身的軍事天才終于停止了呼吸。他的遺体被先后擺放在華盛頓、紐約和諾福克供人們憑吊瞻仰。4月11日,隨著軍號手吹起的熄燈號,這位曾叱吒疆場的"老兵"被放進了墓穴,長眠于地下。日后,他的朋友們在諾福克的市政大廳為他立了一座宏偉的大理石紀念碑。

  麥克阿瑟不同于美國歷史上任何將領。他的一生充滿了第一和唯一。他在西點的成績名列第一,并創造了該校歷史上的最好成績;他是第一次世界大戰時美軍中最年輕的准將,后來又成為最年輕的西點軍校校長、最年輕的少將和最年輕的陸軍參謀長;他是被外國授予陸軍元帥的唯一美國人,是美國歷史上參加過三次重要戰爭1的唯一將軍;也是對日本的命運和太平洋地區影響最深的美國人。

  1即指第一次世界大戰、第二次世界大戰和朝鮮戰爭。——作者

  誠然,他所受到的贊譽和非議也超過了任何一個美國人。他是最有才能的軍事家,但又是最糟糕的政治家;他忠誠于他的國家,但卻對抗這個國家的總統;他取得過最輝煌的胜利,但也遭到過最慘重的失敗;他有時似乎寬宏大量,有時又顯得小肚雞腸;他有時溫文爾雅,有時又暴跳如雷;他愛慕榮譽,但最終被榮譽所毀滅。

  尼克松如是說:"麥克阿瑟是美國的一位非凡人物,一位傳奇式的人物,就像一則傳奇故事一樣,包含著各种矛盾和對立。他既是一位善于思考的知識分子,又是一位趾高气揚、唯我獨尊的軍人;既是一位獨裁主義者,又是一位民主主義者;他是一位天才的、很有感染力的演說家,喜歡發揮丘吉爾式的雄辯口才,打動過千百万人的心,同時也使許多自由主義者气得暈頭轉向。"他進一步評論說:

  道格拉斯·麥克阿瑟是美國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將領之一,也是一位最招搖的將領。因此,有時他的風度比他的成就更惹人注意。他的貴族派頭和夸夸其談的作風很容易成為赶時髦的人和諷刺作家攻擊的目標。他們把他描繪成一位虛榮十足的過時人物,一位自命不凡的維多利亞女王時代的遺老,可惜出世晚了50年。他的演講往往滿篇都是慷慨激昂地宣揚美國制度如何偉大的高談闊論,許多人譏之為沙文主義的濫調。

  但是批評麥克阿瑟的人發現很難用一個固定的框框去套他。麥克阿瑟的個性如此复雜和丰富多彩,甚至連格雷高里·派克這樣的大明星也覺得在銀幕上無法把他演好。但是演員喬治·斯科特卻成功地扮演了另一位偉大的將軍喬治·巴頓,因為他的性格不那么复雜。

  李奇微的一席話或許可以刻畫麥克阿瑟那复雜而丰富多彩的個性:

  他追求對自己的頌揚,這導致他在某些場合公然要求或者接受那些本不屬于他的榮譽,或者推卸那些明明是他自己所犯錯誤的責任。他愛出風頭,這常常使他在所屬地面部隊參加每次登陸作戰時和參加的重大進攻行動發起時,儼然以戰地實際指揮官的身份出現在公眾面前。他熱衷于培養自己那种似乎天才人物所必須具備的孤獨精神,結果,他几乎發展到与世隔絕的地步(在東京,他的辦公室連電話也沒有)。這种与世隔絕使他得不到一個指揮官所必需的從自己主要部屬那里得到的批評意見和客觀評价。他個性倔強(這种個性的形成是由于他在遭到人們堅決反對的情況下曾成功地強行通過了許多出色的計划),這使他有時不顧一切所謂常理而堅持按自己的辦法行事。對自己的判斷能力過于自信,這使他養成深信自己一貫正确的毛病,并且最后導致他發展到几乎不服從領導的地步。

  我認為,其中一些毛病的產生應當歸咎于他那非几的才能。…他透過現象抓住問題本質的能力,他的膽略和魄力,他那樂于迅速、勇敢地追求明确目標的精神,所有這一切最后使得人們不愿意否決他的看法,甚至不愿意在他面前提出有力的反駁。他那雄辯的口才以及闡述自己論据時那种生動的樣子,也往往能使反對意見煙消云散,使本來怀疑他的那些人轉而怀疑他們自己。

  最后,讓我們以麥克阿瑟1962年在西點軍校授勳儀式上發表的那篇著名而動人的演講來結束我們這部書吧:

  今天早晨,當我走出旅館時,看門人問道:"將軍,您上哪去?"一听說我要去西點,他說:"那是個好地方,您從前去過嗎?"

  這樣的榮譽是沒有人不深受感動的。長期以來,我從事這個職業,又如此熱愛這個民族,能獲得這樣的榮譽簡直使我無法表達我的感情。然而,這种獎賞主要并不意味著對個人的尊崇,而是象征一個偉大的道德准則——捍衛這塊可愛土地上的文化与古老傳統的那些人的行為与品質的准則。這就是這個大獎章的意義。無論現在還是將來,它都是美國軍人道德標准的一种体現。我一定要遵循這個標准,結合崇高的理想,喚起自豪感,同時始終保持謙虛……

  責任一榮譽一國家。這三個神圣的名詞庄嚴地提醒你應該成為怎樣的人,可能成為怎樣的人,一定要成為怎樣的人。它們將使你精神振奮,在你似乎喪失勇气時鼓起勇气,似乎沒有理由相信時重建信念,几乎絕望時產生希望。遺憾得很,我既沒有雄辯的詞令、詩意的想象,也沒有華麗的隱喻向你們說明它們的意義。怀疑者一定要說它們只不過是几個名詞,一句口號,一個浮夸的短詞。每一個迂腐的學究,每一個蠱惑人心的政客,每一個玩世不恭的人,每一個偽君子,每一個惹是生非之徒,很遺憾,還有其他個性不甚正常的人,一定企圖貶低它們,甚至對它們進行愚弄和嘲笑。

  但這些名詞确能做到:塑造你的基本特性,使你將來成為國防衛士;使你堅強起來,認清自己的懦弱,并勇敢地面對自己的膽怯。它們教導你在失敗時要自尊,要不屈不撓;胜利時要謙和,不要以言語代替行動,不要貪圖舒适;要面對重壓和困難,勇敢地接受挑戰;要學會巍然屹立于風浪之中,但對遇難者要寄予同情;要先律己而后律人;要有純洁的心靈和崇高的目標;要學會笑,但不要忘記怎么哭;要向往未來,但不可忽略過去;要為人持重,但不可過于嚴肅;要謙虛,銘記真正偉大的純朴,真正智慧的虛心,真正強大的溫順。它們賦予你意志的韌性,想象的質量,感情的活力,從生命的深處煥發精神,以勇敢的姿態克服膽怯,甘于冒險而不貪圖安逸。它們在你們心中創造奇妙的意想不到的希望,以及生命的靈感与歡樂。它們就是以這种方式教導你們成為軍人和君子。

  你所率領的是哪一類士兵?他可靠嗎?勇敢嗎?他有能力贏得胜利嗎?他的故事你全都熟悉,那是一個美國士兵的故事。我對他的估价是多年前在戰場上形成的,至今沒有改變。那時,我把他看作是世界上最高尚的人;現在,我仍然這樣看他。他不僅是一個軍事品德最优秀的人,而且也是一個最純洁的人。他的名字与威望是每一個美國公民的驕傲。在青壯年時期,他獻出了一切人類所賦予的愛情与忠貞。他不需要我及其他人的頌揚,因為他已用自己的鮮血在敵人的胸前譜寫了自傳。可是,當我想到他在災難中的堅忍,在戰火里的勇气,在胜利時的謙虛,我滿怀的贊美之情不禁油然而升。他在歷史上已成為一位成功愛國者的偉大典范;他在未來將成為子孫認識解放与自由的教導者;現在,他把美德与成就獻給我們。在數十次戰役中,在上百個戰場上,在成千堆營火旁,我親眼目睹他堅韌不拔的不朽精神,熱愛祖國的自我克制以及不可戰胜的堅定決心,這些已經把他的形象銘刻在他的人民心中。從世界的這一端到另一端,他已經深深地為那勇敢的美酒所陶醉。

  當我听到合唱隊唱的這些歌曲,我記憶的目光看到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步履蹣跚的小分隊,從濕淋淋的黃昏到細雨蒙蒙的黎明,在透濕的背包的重負下疲憊不堪地行軍,沉重的腳踝深深地踏在炮彈轟震過的泥泞路上,与敵人進行你死我活的戰斗。他們嘴唇發青,渾身污泥,在風雨中戰抖著,從家里被赶到敵人面前,許多人還被赶到上帝的審判席上。我不了解他們生得高貴,可我知道他們死得光榮。他們從不猶豫,毫無怨恨,滿怀信心,嘴邊叨念著繼續戰斗,直到看到胜利的希望才合上雙眼。這一切都是為了它們——責任一榮譽一國家。當我們瞞珊在尋找光明与真理的道路上時,他們一直在流血、揮汗、洒淚。

  20年以后,在世界的另一邊,他們又面對著黑黝黝肮髒的散兵坑、陰森森惡臭的戰壕、濕淋淋污濁的坑道,還有那酷熱的火辣辣的陽光、疾風狂暴的傾盆大雨、荒無人煙的叢林小道。他們忍受著与親人長期分离的痛苦煎熬、熱帶疾病的猖獗蔓延、兵桌要地區的恐怖情景。他們堅定果敢的防御,他們迅速准确的攻擊,他們不屈撓的目的,他們全面徹底的胜利——永恒的胜利——永遠伴隨著他們最后在血泊中的戰斗。在戰斗中,那些蒼白憔悴的人們的目光始終庄嚴地跟隨著責任一榮譽一國家的口號。

  這几個名詞包合著最高的道德准則,并將經受任何為提高人類道德水准而傳播的倫理或哲學的檢驗。它所提倡的是正确的事物,它所制止的是謬誤的東西。高于眾人之上的戰士要履行宗教修煉的最偉大行為——犧牲。在戰斗中,面對著危險与死亡,他顯示出造物主按照自己意愿創造人類時所賦予的品質。只有神明能幫助他、支持他,這是任何肉体的勇敢与動物的本能都代替不了的。無論戰爭如何恐怖,召之即來的戰士准備為國捐軀是人類最崇高的進化。

  現在,你們面臨著一個新世界——一個變革中的世界。人造衛星進入星際空間。衛星与導彈標志著人類漫長的歷史進入了另一個時代——太空時代。自然科學告訴我們,在50億年或更長的時期中,地球形成了;300万年或更長的時期中,人類形成了;人類歷史還不曾有過一次更巨大、更令人惊訝的進化。我們不單要從現在這個世界,而且要從無法估算的距离,從神秘莫測的宇宙來論述事物。我們正在認識一個嶄新的無邊無際的世界。我們談論著不可思議的話題:控制宇宙的能源;讓風力与潮汐為我們所用;創造空前的合成物質以補充甚至代替古老的基本物質;淨化海水以供我們飲用;開發海底以作為財富与食品的新基地;預防疾病以使壽命延長几百歲;調節空气以使冷熱、晴雨分布均衡;登月宇宙飛船;戰爭中的主要目標不僅限于敵人的武裝力量,也包括其平民;切結起來的人類与某些星系行星的惡勢力的最根本矛盾;使生命成為有史以來最扣人心弦的那些夢境与幻想。

  為了迎接所有這些巨大的變化与發展,你們的任務將變得更加堅定而不可侵犯,那就是贏得我們戰爭的胜利。你們的職業要求你們在這個生死關頭勇于獻身,此外,別無所求。其余的一切公共目的、公共計划、公共需求,無論大小,都可以尋找其他辦法去完成;而你們就是受訓參加戰斗的,你們的職業就是戰斗——決心取胜。在戰爭中最明确的目標就是為了胜利,這是任何東西都代替不了的。假如你失敗了,國家就要遭到破坏,因此,你的職業唯一要遵循的就是責任一榮譽一國家。其他人將糾纏于分散人們思想的國內外問題的爭論,可是你將安詳、宁靜地屹立在遠處,作為國家的衛士,作為國際矛盾怒潮中的救生員,作為硝煙彌漫的競技場上的格斗士。一個半世紀以來,你們曾經防御、守衛、保護著解放与自由、權利与正義的神圣傳統。讓平民百姓去辯論我們政府的功過:我們的國力是否因長期財政赤字而衰竭,聯邦的家長式傳統是否勢力過大,權力集團是否過于驕橫自大,政治是否過于腐敗,犯罪是否過于猖獗,道德標准是否降得太低,捐稅是否提得太高,极端分子是否過于偏激,我們個人的自由是否像應有的那樣完全徹底。這些重大的國家問題与你們的職業毫不相干,也無需使用軍事手段來解決。你們的路標——責任一榮譽一國家,比夜里的燈塔要亮十倍。

  你們是聯系我國防御系統全部机构的紐帶。當戰爭警鐘敲響時,從你們的隊伍中將涌現出手操國家命運的偉大軍官。還從來沒有人打敗過我們。假如你也是這樣,上百万身穿橄欖色、棕色、藍色和灰色制服的靈魂將從他們的白色十字架下站起來,以雷霆般的聲音喊出那神奇的口號——責任一榮譽一國家。

  這并不意味著你們是戰爭販子。相反,高于眾人之上的戰士祈求和平,因為他忍受著戰爭最深刻的傷痛与瘡疤。可是,我們的耳邊經常響起那位大智大慧的哲學之父柏拉圖的警世之言:"只有死者才能看到戰爭的終結。"

  我的生命已近黃昏,暮色已經降臨。我過去的音調与色彩已經消失,它們已經隨著往事的夢境模糊地溜走了。往日的回憶是非常美好的,是以淚水洗滌,以昨天的微笑撫慰的。我渴望但徒然地聆听著遠處那微弱而迷人的起床號聲,和那咚咚作響的軍鼓聲。在夢境里,我又听到隆隆的炮聲,劈啪的步槍射擊聲,戰場上古怪而悲傷的低語聲。然而,在我黃昏的記憶中,我總是來到西點,耳邊始終回響著:責任一榮譽一國家。

  今天標志我對你們的最后一次點名。但我希望你們知道,當我死去時,我最后自然想到的一定是你們這支部隊——這支部隊——這支部隊。

  我向你們告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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