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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黃河決口,吳大澂就任河道總督


  吳大澂還是二十年前的吳大澂,飽滿的天庭,隆起的鼻梁,高顴大眼,瘦瘦的個儿,只是唇上多了几綹下垂的胡子,頦下添了一撮短須,五十三歲的人,依然目光炯炯,鋒芒四射。在京師大紅大紫了多少年,外放督撫大臣,成為一方諸侯,是意料中事,可是他沒有想到第一次出京所擔任的竟是与兩廣總督張之洞同城的廣東巡撫。清制總督与巡撫名義上平起平坐,實際上總督總要占些上風,官品上總督是正二品,巡撫是從二品;總督管轄二至三省,巡撫只管本省;總督兼帶“右都御史”又加“兵部尚書銜”,巡撫只兼帶“右副都御史”,加“兵部侍郎銜”,巡撫已較總督矮了三分。若不在一個城中,尚可相安無事,若同城相處,必無好結果。大澂深知本朝掌故,督撫同城有三處,都是出了事的。同治五年,廣東巡撫郭嵩燾与滿人總督瑞麟合不來,官司打到朝中,結果郭嵩燾斗不過瑞麟,被罷了官。接著心高气昂的湖北巡撫曾國荃控告湖廣總督官文顢頇無能,官文雖然免了職,曾國荃也吃了暗算,不得不辭官回鄉。最近一次是光緒三年云南巡撫潘鼎新和云貴總督劉長佑鬧意見,辭官去北京另用。因此大澂方接諭旨上任,心中便有受了壓抑的感覺,他在京師尚且鋒芒畢露,皇上親信,大臣側目,怎能到了廣州便在兩廣總督面前收斂鋒芒,委曲相處,這日子太使他難堪了。雖然張之洞在北京時和他都是清流派首領,但是兩人年歲相若,個性同樣高傲,也都喜露鋒芒,同城做官,免不了有意見不合的地方,遲早會有沖突的時候,他是個聰明人,极想早日擺脫這個困境,調到別的省去。
  天下也就有那么巧事,偶見京報登載七月十二日皇上諭旨,大意是鄭州黃河再度決口,河道總督李鶴年貽誤河工,著即革職,与前任河督成孚一同發往軍台戍邊。督辦河工的禮部尚書李鴻藻和河南巡撫倪文蔚革職留任,河督一職暫由李鴻藻署理。大澂看了,搖頭微笑,李老先生年將七旬,做過軍机大臣、協辦大學士、太子少保,是同治皇帝的師傅,中法戰爭失敗時和恭親王一同下了台,近年才又做了禮部尚書,派到河南來督辦河工。這位老先生是著名的道學先生,只可在京中搖扇賦詩,清談理學,教他督辦河工,無异是赶鴨子上架,黃河決口再難合龍,不知朝廷何以作出這樣糊涂的決策?
  誰知過了不久,忽然接到軍机處七月廿九日電報諭旨:“奉上諭:鄭州黃河決口,久未堵复,情況緊迫,著以廣東巡撫吳大澂署理河道總督,速往河南督辦鄭州河工,務必早日堵口合龍,毋得延誤。所遺廣東巡撫一缺,著兩廣總督張之洞兼署。”
  若是換了別人,接連坏了兩任河道總督,誰不在這道諭旨前膽怯叫苦,若是弄不好,豈不也將充軍戍邊?可是吳大澂志高膽大,讀完了諭旨,反而大笑道:“朝廷究竟少不了我,又要把我召出來了。鄭州決口一年多了,還不曾合龍,可見兩任河督都是飯桶。如今天下目光都在鄭州,讓我走馬上任,一舉合龍,方顯出英雄本色。”
  大澂澂即打轎拜會總督張之洞,商定交接印篆日期,諸事匆匆料理完畢,便即啟程前往開封。
  大澂從廣州動身,一路上自有州縣滾單下去,通知前站迎接憲駕。最捷近的路線是經韶關、武漢、信陽、郾城,以達開封。偏是郾城与開封之間賈魯河兩岸,自鄭州、中牟、經開封城南以迄東南豫皖邊界沈丘一千里之遙,橫亙了一條滔滔泛濫一望無際的黃河水,災民流离,死亡遍野,令人触目惊心。見到這樣野馬般洶涌奔騰的黃河水,大澂方才感到事情的棘手,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容易,只憑一股勇气就可以馬到成功了。
  黃河決口處尚存的堤壩,東面的稱東壩,西邊的稱西壩,兩壩之間為滾滾惡水濁浪阻隔,賈魯河橋梁也被大水淹沒,車馬人轎都無法通行,惟有依靠舟船在稍稍下游地勢較為平衍處擺渡,東西各設了渡口,河工官員、民工、以及搶險材料都從渡船上往來。大澂一行轎馬到達中牟城南的西渡口時,河督管下鄭州河道廳五品銜知事,已經奉了河道衙門的札諭,拘拿了多艘船只在這里等候。大澂下了轎,廳知事上前遞了手本,稟見道:“卑職奉李尚書手札,專程在此迎候憲駕,即請大人上船。祥符縣境內大都被水淹浸,開封城南一片大水,惟有北門可以照常開啟,李尚書和倪中丞都在北門外迎候。”
  大澂問道:“目前決口情況怎樣?”
  廳知事唏噓道:“回大人的話,此次鄭州下游十堡再度決口,簡直慘极了,一夜之間西壩原來堵复的堤壩全部潰決,堤坍水涌,轟隆隆地如同天崩地裂,壩上帳篷內值勤的官員民工,來不及搶險就被河水卷走了,可怜卑職的一個外甥想在河工上立些勞績得個明保,也被水流卷得不知去向,堤上所有儲存的磚石、竹木、草包,也汆得無影無蹤。几個月的辛勞,一朝毀棄,河南官民都傷心极了。卑職該死,不曾防備周密,死有余辜,惟有自請處分。”
  大澂皺眉道:“前任河台都為此事受了朝廷嚴厲處分,你們身經其事的能脫得了干系嗎,可是不能因此膽怯消沉,還是振作起來戴罪立功,才能開复你們的處分。”
  “是是。”廳知事逡巡著似乎還有話說,卻不敢啟口。
  大澂見事敏銳,說道:“你還有話,就大膽地說吧。”
  廳知事躊躇著壯了膽子稟道:“大人初到,可能朝廷不知就里,催逼大人立刻施工堵口,這可万万使不得。伏汛雖過,還有秋汛,新堵的堤壩無論如何抵擋不了洪水激流的沖蕩,不但勞而無功,而且危險万分,還會再受朝廷責備。歷來河工總是在夏秋大汛決口,入冬枯水季節堵口合龍,那是万無一失的。河工上的大小官員,在決口時受的處分,都可以在合龍時開复,還有賞賜,否則提了腦袋辦事,誰還敢吃河工這碗飯哩。前任河台李大人錯過了去年冬天堵口的机會,今年奉了朝廷旨意,不得不在盛夏洪峰到來時堵口筑壩,這叫逆天而行,所以遭了禍,還請大人明察。”
  大澂冷冷地瞅著他,听完了說道:“我知道了,我會到堤壩上親自踏勘后再作決定的。”
  大澂一行渡過賈魯河泛區,轎馬繞過被水浸淹的開封城南,來到地勢較高的開封北門,革職留任的李鳴藻和倪文蔚都已長袍小帽在接官亭中恭候。彼此都是熟識的,見禮之后,鴻藻道:“大駕來臨,老朽可以卸肩了,我已盼了你多時了。”
  大澂謙讓道:“兄弟初辦河工,一切還望兩位老前輩指教。”
  原來李、倪兩人都是咸丰二年中的進士,比大澂早了十五年,清朝最重科舉輩份,同是進士出身,若是登科年份相差甚遠,那“老前輩”的稱呼是斷斷含糊不得的。李、倪陪了大澂進城,來到河督衙門花廳坐定,鴻藻先開口道:“清卿老弟台,鄭州河決,坏了兩任河督,連老朽和倪中丞也得罪了,現在閣下來了就好了,不但朝廷殷切期望,就是我輩也引頸企盼,我們几個人的前途都在閣下掌握之中了。”
  大澂笑道:“惶恐,惶恐,老大人拿兄弟開心了,大澂在老前輩面前,只有俯听教益,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鴻藻一向道貌岸然,不苟言笑,近來受了處分,不免有些牢騷,歎口气道:“老弟台還不明白,鄭工若是今冬合龍了,我輩一切處分都可開复,李、成二公也可以從新疆戍所赦回,仍然做他們的官。若是合龍不成,我和中丞是罪上加罪了,豈非一條老命都懸在閣下手中了。”“鄭工”是鄭州堵口工程的簡稱。
  大澂道:“老大人說笑了,其實以老前輩的高齡茂德,本應坐鎮中樞,為后輩表率,是不該親冒黃河大風大浪之險的。”
  鴻藻帶著一股倔勁,瞪眼吹須,發著牢騷道:“什么高齡茂德!老朽如今既不是軍机大臣,又不是協辦大學士,蒙西太后垂念老臣曾盡犬馬之勞,賞我做了禮部尚書。其實一部之中,有滿尚書,漢尚書,又有左右滿漢侍郎四人,還有管部大學士,排起座位來,真是濟濟一堂,我不過是個閒人。朝中某些大臣還饒不過我,把我撮弄到這里來督辦河工,是要瞧我的好看,但望我這一把老骨頭葬在黃河當中哩。
  大澂道:‘老前輩放心,不是兄弟自夸,既然奉旨來了,是一定要盡快堵口合龍的,否則我也要去新疆戍邊了。’
  ‘不行啊,千万急不得。’鴻藻道:‘去年鄭州十堡決口五百五十多丈,足足開了四里寬的大口子,正河斷了流,那河水一股勁地往南竄到賈魯河入淮河,再經運河到長江。當時朝廷內外議論紛紛,有人主張省得費錢費工,鄭州口子不要堵了,就讓黃河改道吧,咸丰五年以前的黃河故道不就在南邊嗎,那時稱為南河,就因為咸丰五年在河南銅瓦廂北岸決堤,開了個十里寬的口子,河水才掉頭向北的。而主張堵口的人更多,如戶部翁尚書(翁同和)、工部潘尚書(潘祖蔭)、兩江總督曾宮保(曾國荃)諸公,都主張恢复黃河北道,否則淮河和運河承受不了黃河水,在淮揚里下河沃野之區泛濫起來,后果不堪設想。朝廷猶豫不決,我們空等了一個冬天,失去了堵口合龍的大好机會,只能干著急。今年三月朝廷才打定主意恢复黃河北道,軍机上又不察實情,一再嚴催河督把決口堵起來,可是夏季洪峰到來之前哪里來得及堵住這么大的口子,子和(鶴年)說他反正是提了腦袋拼命干,准備充軍坐牢砍頭就是了。河工上日赶夜赶,五百多丈的缺口看看只剩了三十多丈,不料豁拉一下子全垮了,子和听到壩上報警,急得拿頭往牆上撞,不想活了。可是朝廷毫不原諒,還是拿他充軍,連我們兩個也帶上了。你剛接任,運气比子和好多了,到了冬天總是能夠合龍的。不管朝廷怎么督催,你得拿主意,不到枯水時節,万万不可堵口,否則欲速則不達,不但壩毀人亡,還得受處分。’
  大澂沉吟道:‘老大人的關怀我很感激,不過現在只是八月中,若等水位落枯,還得兩個月,那時候時間緊迫,年底以前不能合龍,朝廷是不會原諒的。’
  倪文蔚年紀也快七旬了,性情平和,爐火純青,這時插話道:‘吳大人初到,不妨稍事歇息,堵口的事且听了河道廳官員的陳述,然后再作決定不遲。’
  大澂道:‘剛才在西渡口,鄭州河道廳知事也向我說過同樣的話,勸我不必急于堵口,正和李大人的意思相合。’
  ‘怎么樣?’鴻藻得意地說道:‘我的話可以信得吧?’大澂拱手笑道:‘老前輩的話豈有虛言,我是洗耳恭听的,明天且去壩上看過再說吧。我打算在東西兩壩蹲上几天,摸摸水情,看看沿岸上下堤壩的安危情況,听听父老行家的意見,琢磨怎么下手堵口,再回來和兩位大人斟酌。’
  文蔚道:‘且慢。歷來河督上任第一件大事是去河神廟拈香祭禱,求河神降臨早日合龍,這是一點馬虎不得的,吳大人明天還是先去河神廟進香吧。’
  鴻藻也道:‘是啊,是啊,河神廟是非去不可的,不然,河神動了怒,可不得了。’
  大澂笑道:‘多蒙關注,兄弟可是不信,前任河台大概也祭過河神吧,怎么就不靈驗呢?’
  文蔚道:‘這可能是時運未到,在劫難逃啊。河神顯圣的事,我可是親眼見過的,不可不信。’
  ‘那末請倪中丞說說,河神究是什么模樣?’
  文蔚道:‘河南祭奉的河神有四位大王,即是金龍四大王、黃大王、朱大王、栗大王,還有一位党將軍,也有人說是楊四將軍。我見過一次黃大王顯圣,法身長三寸多,遍体淺金色,很喜歡听戲,最愛听高腔,后來還見過金龍四大王和朱大王,朱大王法身与黃大王相似,金龍四大王不到三寸長,龍首蛇身,遍体金黃色,精光四溢,看了叫人敬畏。閣下日子久了,也會見到的,那時就信服了。’
  大澂啞然笑道:‘听那大王的模樣,莫非是泥鰍吧。’
  ‘罪過,罪過!’李倪兩人同聲惊喊道。文蔚慌忙起身低頭尋視牆角桌下,惟恐大王來臨,恰巧听入耳中,就惹禍了,幸虧不曾發現。鴻藻以老前輩的口吻教訓道:‘老弟台,這些河神并非無稽之談,都是有來歷的人間正人君子,死后封了河神,庇蔭一方。譬如那栗大王生前就是進士出身,河南即用知縣,還曾在開封鄉試考場出現過,可見成神后依然不忘科舉。做此官,行此禮,為了黃河沿岸的百姓,不管你信不信,都得去進香行禮。’
  大澂連忙拱手道:‘剛才兄弟說笑,幸勿見怪,明日一早便去河神廟進香就是了。’
  文蔚告辭回撫衙,鴻藻就住在行轅,也回自己臥房休息去了。大澂剛想歇息一會,就有各處河道廳知事前來稟到參見,接著藩台、臬台先后拜會,開封府知府帶了祥符知縣也來稟見,詢問河台大人有無交辦的事情,因為黃河堵口是朝廷當前第一要事,河南地方官若不盡力協助,被河台參上一本,頂戴就保不住了。
  府縣辭出之后,文巡捕張仲達進來悄悄說道:‘稟大人,轅門外來了一個道士!’
  大澂怒道:‘來了一個道士也來通稟?他若化齋,打發他走就是了。’
  文巡捕道:‘這個道士非同一般,他是北京西直門外白云觀的道士,說是奉了宮中李總管之命,前來為河工祭神打醮作道場。’李總管便是炙手可熱的內廷大總管李蓮英。
  大澂又怒道:‘我這里治河,哪用得上祭神打醮?李總管也不會派道士千里迢迢到河南來胡鬧,攆出去就是了。’
  仲達道:‘這個道士說得活靈活現,万一果真是李總管派來的,可不好辦。’
  ‘李總管有信給他帶來嗎?’
  ‘卑職問他索討李總管的書信,他說:“你別做夢了,李總管是能輕易給人寫信的嗎?我這里有觀主的信,還不行嗎?”’
  大澂知道白云觀主高峒元与李蓮英是結盟兄弟,神通廣大,倒不是有什么神仙妙法,而是常能見到慈禧太后的面,達官貴人財主之家謀求高官美缺,花了錢走他門路的人多得很,比找親王大臣更有把握,這個老道士是得罪不得的,只得說道:‘既有高觀主的信,就讓他進來吧。’
  進來的道士約莫四十來歲,揮袍邁步,神气十足,見了大澂,昂然稽首,大刺刺地坐了下來說道:‘貧道奉李總管之命前來助吳大人一臂之力,有信請看。’
  說罷,遞過高峒元的親筆信札,大澂掃了一眼,果然不假。問道:‘李總管怎么想起請法師到開封來的?’
  道士哈哈笑道:‘說實話,這還是太后老佛爺的意思。因為鄭州決口一年多不曾合龍,老佛爺憂國憂民,詢問觀主有無治河良策,可以早日合龍。觀主啟奉佛爺,鄭州河工所以不能合龍,必是得罪了河神,只需在黃河工地大做道場、祭告河神,特別是黃大王和党將軍,就能保佑早日合龍。所以老佛爺吩咐總管著落本觀道眾十多人前來開封助吳大人成此大功,還賜御香御燭,以襄盛舉。’
  大澂又气又好笑,卻無可奈何,只得敷衍道:‘蒙太后老佛爺垂注和李總管的關切,有關祭神的事,下官自當遵辦。’于是吩咐仲達:‘好生款待白云觀各位法師,但凡祭神所需,著落祥符縣斟酌辦理,費用由河工上開銷。’
  會客完了,大澂已很累了,盥洗之后,与鴻藻同進了晚膳,又閒談了一會,回到簽押房。桌上已經放了一大疊文牘書札,他在燈下大致翻閱了一下,各處河道廳請示的稟帖且等情況熟悉了再辦。那些書札,多數都是京中大老和親友的荐書,被舉荐的人都已來到開封等候新任河督接見。黃河決了口,災民遭了難,開封城中旅店客棧的生意卻交了運,家家客滿。因為一次堵口工程就得向朝廷報銷上千万兩銀子,而真正用在复堤合龍工程上的也許還不到一半,其余几百万兩成了朝內外和河工上下追逐分肥的目標。那些拿了荐書來到開封的人,有的是為了最后合龍時在河督保案上列個名,得個官銜,另一些人則貪圖的是從大鍋湯中撈一大碗肥肉,從采辦材料、支付工薪、包運土石方等等方面無孔不入地撈刮錢財,因此開封旅店不能不客滿了。
  大澂皺了皺眉,想把這些八行書全都扔到字紙簍去,遲疑了一下,又放回桌上,他畢竟是聰明人,不能做得太絕。他把書札分了類,有些是不能不敷衍一些要緊的職位,得找個机會安插,另一些可以隨便安排個低微的差使就行了。最后一封是劉鶚的自荐書,這個人沒有到開封來,是投書探路的,語气中似乎還有几份傲气,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記不起劉鶚是誰了,但從信中提到劉鶚的先人劉成忠的名字,以及多少年前在開封城中的相見,恍惚回憶起了是有那么回事,而且想起了劉成忠跟前的兩位少年,但不知劉鶚是大的還是小的一個,信中提到‘先嚴謝世后,与家兄同住淮安。’那么劉鶚是成忠的小儿子,當時那么小的孩子如今居然寫信向他自夸‘于治河略窺門徑,愿盡棉薄,或可使頑鈍不化之蛟龍俯首就擒。倘需趨走,敢效微軀。’云云,頗有李白《与韓荊州書》的气概,不覺有些好笑。在他腦中劉鶚永遠是一個胖墩墩憨厚的少年,也許手上還有在惠濟河畔治河工地沾上的泥巴。可惜從信中的口气,劉鶚不是科舉出身,現有的候補同知大概還是捐來的,怀著与劉成忠的故人之情,很想對劉鶚稍加援手。于是提筆在公文箋上寫了核桃大的十几個字:‘大函備悉,望速來開封,不一。’交給了戈什哈明日專程前往淮安投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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