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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哀哀我心,宣嬌祭江


  翼王出走的當天午后,王兄洪仁發、洪仁達歡天喜地的進宮來向老弟天王報告:“好了,好了,石達開那小子被我們擠走了,剛才南門守門官來稟報,他帶了一伙人出城,集合了大批人馬,向西去了,這一下省得陛下煩惱了。”秀全吃了一惊,怒道:“好糊涂,我不過削去達胞的權柄,并不希望他出京,不料他的性子竟是這么剛強,說走說走,今后朝政誰來主持?”
  “陛下放心,有我們兩位老哥哩。”仁發、仁達拍著胸脯道,“我們可不想坐你的龍廷,陛下從此可以高枕無憂了。”
  “呸!”天王又怒道,“你們不懂政事,又不懂兵事,只能做達胞的助手,哪能獨當一面!妖軍打到天京城下,你們能抵擋得了嗎?況且如今人心都向著達胞,他這一走,勢必帶走京內外一大批兵馬,天朝江山靠誰來支撐?”
  兩位王兄結結巴巴道:“這也不能怪我們,是……是你逼得他走的。”
  “我哪里料到他會走呢?”秀全懊悔不及,說道,“快追,把他追回來,不能讓百官說是我把翼王逼走了!”
  “是是是!我們就去追!”
  “不!誰要你們追,叫蒙得恩,快叫蒙得恩帶人去追,好言好語,一定要把達胞請回來,要快!”
  春官又正丞相蒙得恩原是廣西桂平縣鵬化山區拜上帝會首領,是朝中僅有的金田起義元勳了,在同輩中年歲最長,今年五十歲了。因為得罪了東王,不得重用,定都天京后,只派他管理女營。天京事變后,封為“朝長”,也是個虛銜,現在要追翼王,只有他和翼王夠得上交情。蒙得恩奉旨后,急忙帶領兩百名士兵出南門追赶,天王翹首等待,直到天黑了許久,才見蒙得恩汗淋淋地入宮复旨道:“不中用了,我們一直追過了江宁鎮,又追到銅井渡,當地鄉民說翼王早在今天晌午時分就渡過江去了,約摸帶走了五千人馬,大概是他原從皖南帶進京來的。陛下,不能再去追了,我帶去的弟兄中,也有一半人不肯回來,渡江投奔翼王去了。”
  秀全無可奈何道:
  “既然追不回來,只得罷了,可向百官說明,并非朕逼迫翼王出走,分裂之責,在達胞不在朕!”
  得恩勸道:“安、福二王掌握朝政恐怕難以胜任,百官也不服,既然陛下有意追回翼王,何不再派人帶了詔旨去安慶請他回來。”
  “他既不滿于我,恐怕派人去請,也不見得肯回來吧。”
  得恩沉吟道:“陛下恕我直言,翼王此番出走實有苦衷,是因為加封安、福二王共同掌政而起,若是誠心請他回來,只有革去安、福二王爵位,由翼王獨自秉政,再由百官聯名懇求翼王回京,也許他能回心轉意。”
  秀全覺得罷去安、福二王太失面子,猶豫不允,接連几天朝中無人掌政,安、福二王如沒腳的螃蟹,昏頭轉向,不知如何是好。百官紛紛上了奏章,請求天王罷去安、福二王,迎請翼王回朝執政。天王無奈,只得認了輸,下旨罷黜安、福二王,革去王爵,改封天安、天福,又听從蒙得恩的建議,鑄了一塊“義王”金牌,連同天王征召翼王回朝執政的詔旨和百官懇請翼王回朝的稟帖,差宣詔官帶往安慶去見翼王。誰知几天之后,仍然把那塊“義王”金牌帶了回來,說是翼王講的,皖北清軍蠢蠢欲動,須在安慶坐鎮,不能回朝。
  秀全又找得恩商量,說是僅派差官宣旨,有欠慎重,須派元勳老弟兄前往才能請得動,擬派蒙得恩親自去安慶敦勸翼王回朝,得恩道:“天王旨意,翼王都不領情,我這副老面子,恐怕也不管用,不過我可以推荐一個人去作說客,或許能說得動他。”
  秀全問是誰,得恩道:“便是西王妃、王姑洪宣嬌,除她之外,別無第二人可行。”
  秀全點頭道:“看來只能由她出面了,快把宣嬌請進宮來。”
  几天之后,宣嬌帶了侍女、侍衛和几大箱日用衣物,來到了安慶翼王行轅,達開听說宣嬌來到,大喜道:“宣嬌果然不使我失望,來到我的身邊了。”
  他興沖沖地迎了出來,見宣嬌一身官服,金冠龍袍,煜煜燦燦,別是一番華貴气象,笑道:
  “宣妹,果然把你盼來了,你難得穿官服,越發華麗好看了。”
  宣嬌与侍女進了儀門,抿嘴笑道:“今天是為天王辦公事,所以特地穿了官服,我是欽使,你可得格外尊重。”
  達開愣了一下,微微皺了皺眉。自有行轅士兵挑了衣箱陪同侍女先往內院,達開邀翼貴丈玉昆一同進了判事房坐下,說道:“宣妹,你何苦為二哥作說客,你豈不知我出京后是決不再回去的。”
  宣嬌責備道:“這是什么話,你在京中受了二哥的气,被逼出走,大家都同情你,過失在二哥不在你。可是你走了之后,二哥醒悟了,革了兩位王兄的王爵,讓你獨自秉政,不會有人掣肘了,你原來要求的也不過如此,為什么還不答應?”
  達開濃眉緊蹙,歎口气道:“我已經心寒了,二哥猜忌心重,迫于百官的要求,又一時找不到合适的人繼任,所以溫言好語來哄我回京。我性情剛直,不會和他合得來,早晚還會鬧翻,与其再次不歡而散,不如現在讓我在京外松快松快,過一段快活日子再說。”
  宣嬌駁斥道:“七哥,你的气還不曾消哩,你還在賭气,可是你是拿天朝的命運在做賭注,這一場賭下來,你和二哥都不會是贏家,贏家定是坐山觀虎斗的滿清大小妖頭,你一向頭腦冷靜,怎么現在糊涂得連是非得失都模糊不清了,黃老伯,你說是吧?”
  玉昆瞅著達開勸道:“亞達,你就听從宣嬌的勸告吧,我們事業的根基究竟在天朝,离開了天朝,我們算是什么呢?”
  達開不悅道:“离開了天京,我們就不能另創局面嗎?現在響應我的號召愿意依附在我旗下的不下二十余万人,遠遠超過天京的人馬,連楊輔清都歸附我,与我聯合作戰,妖軍不論哪支軍隊,湘軍也好,楚軍也好,綠營八旗也好,都不是我的對手,有這樣強大的兵力,何必還要回去委曲受气?”
  宣嬌怒道:“七哥,你真是變了人了,不想想你离開了天京,還能到哪儿找到這么穩固的后方補給基地,今天東,明天西,能持久嗎?豈不成了黃巢一般的流寇了?”
  達開也發怒了,說道:
  “宣嬌,你怎么把我比作流寇,初占武昌的時候,我就設想除了順江而下取南京,也可溯流而上取四川,四川是天府之國,自古以來在四川建國的王朝有好几個,東塞夔門,北堵棧道,妖軍休想入我四川。唐末五代十國的時候,南方各地也建立過好几個國家,我們在去四川之前也可以攻打別的省份,一來開辟新局面,二來幫助天京牽制妖軍,我的心中哪有一絲一毫的流寇思想。”
  玉昆勸解道:“我知道亞達決不會走流寇的道路,宣嬌也沒有說你怎么樣,不過為你擔心罷了,我看今天不要再爭下去了,讓亞達今晚好好想一想,明天再商量吧。”
  達開先收了怒容,笑著向宣嬌道:“宣妹,你來了,是天大的喜事,剛才我的火气大了一些,莫怪,莫怪!遠道而來,且先去內院歇息吧。”
  宣嬌想不到達開不听他的勸告,反而向她發怒,含了一汪委曲的淚水,起身道:“既然你不听忠言,我何必還留下來,我的船還在江邊,讓我回到船上去住,等你改變主意。”
  在場沒有外人,達開赶緊攔住宣嬌陪罪道:
  “宣妹,都是七哥的不是,原諒我這一回吧,你若下船,我也到船上去陪你可好?”
  宣嬌見達開發急了,不覺心腸軟了下來,噗哧笑道:“好啊,你上了船,我就吩咐船工,夜里悄悄直放到天京去,看你還強也不!”
  達開大笑道:“怪不得二哥要派宣妹來請我,原來比十万大軍還厲害!”
  宣嬌也笑了,玉昆乘机說道:“好啦,沒事了,和和气气進內院去吧。”
  達開陪宣嬌進了內院,先由小妾劉氏、馬氏帶了孩子出來向宣嬌請安,達開然后引宣嬌來到一間整洁精致的內室,室中華美的床帳衾褥和高大光潤的紫檀木家具,光采奪目,宣嬌嘖嘖贊道:“不想安省還有這樣講究的房間擺設,簡直和京中沒有什么兩樣。”
  達開咧開了嘴笑道:“這是特地為你准備的,我雖然出了京,一顆心卻無時無刻不在你的身上。”
  “算了罷。”宣嬌抿嘴嘲笑道:“兩個小老婆,左擁右抱,還想著我?”
  達開急了,說道:“我可以對天起誓,你摸摸我這顆心。”他拿起宣嬌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說道,“你摸,你摸!”宣嬌甩開手,格格地笑彎了腰,說道:“大將軍也會胡說。不論你怎么講,這張床都給人家睡過了,我不要,至少也得把被褥換去。”
  達開悄悄附在宣嬌耳邊說道:“我從不讓劉氏和馬氏睡到這張床上,都是我到她們屋里去睡的,盡管放心好了。”
  “不。”宣嬌堅持道:“我自己帶了被褥來,都換上去吧。”
  達開過來摟住宣嬌笑道:“你帶了被褥來是准備在安慶和我一塊儿相伴下去了,還騙我要回天京哩。”
  宣嬌歎口气道:“冤家,你不知我的心情多矛盾,既离不開你,又不愿瞅著天朝受到損害,我可以為你而死,你就不能依了我的請求嗎?”
  達開央求道:“我的好妹子,這件大事且容我從長計議,好不容易把你盼來了,讓我們快快活活享受一番吧。”
  說罷,一陣熱烈的長吻,堵住了宣嬌丰腴紅艷的嘴唇。
  第二天,玉昆來和達開商量,江西是翼殿最大的地盤,必須保住,才能壯大聲威,供應三軍的給養。安省有翼王自己坐鎮,江西雖有林啟容和賴裕新駐守,但是九江又被湘軍圍困,啟容坐守孤城,顧不到江西別處的事,何況他并未向翼王表忠,大概仍然忠于天王,不甚可信;賴裕新獨力難支,江西州縣已經丟了不少,必須去挽回過來,他打算帶領一万人馬去加強江西的兵力。達開覺得岳丈考慮得很周到,江西的地盤是他辛苦經營得來的,万万丟不得,立刻就同意了,并且囑咐他,万一江西告急,請速來報信,他當親自提兵來救。
  這以后的日子里,宣嬌天天催達開回京,達開嬉皮笑臉敷衍,只是不走,宣嬌覺得達開全無誠意,心中苦惱,几次三番說要回京去向天王复旨,都被達開阻攔。宣嬌究竟心愛七哥,怎舍得兩下里分离,若回天京,定難再出京來,因此柔腸寸斷,進退兩難。
  看看到了這一年的九月間,忽接翼貴丈黃玉昆差人來緊急求援,說是江西軍情不妙。雖然曾國藩死了老子,告假回鄉守孝,但是湘軍不斷擴充兵力,入贛的湘軍人馬越來越多,除了羅澤南的舊部李續賓是主力外,又多了与羅澤南同輩的老湘軍王珍、劉長佑部,還又出現新建成的曾國藩胞弟曾國荃的吉字營,以及蕭啟江、張運蘭等部,勢极凶猛,贛江西岸的瑞州府城高安已經失守。臨江、吉安兩座府城也已被圍了許多個月,糧彈均缺,形勢危急,望速發兵援救。翼王接報吃惊,正与參謀曾錦謙、張遂謀商議出兵,突又接到天王的求援詔旨。
  自從翼王出京,天王任命蒙得恩為正掌率,爵同王位。主持朝政,新一代脫穎而出的將領陳玉成為又正掌率,李秀成為副掌率,陳玉成和韋俊在湖北安徽一帶活動,李秀成則駐兵皖北。清軍乘天京內亂,攻占句容、溧水,又圍攻鎮江,天京告急,所以天王派急使來召翼王援救。
  翼王接旨后怎肯再回京師,他命錦謙擬一份奏章回复天王,建議放棄長江上游,調回李秀成、陳玉成、韋俊兵馬解救天京之急,他則決定進軍江西、浙江,以分散清軍江南大營的兵力,減輕天京壓力。
  達開回到內院向宣嬌道:“你命家人收拾收拾,后天我們一塊儿离開安慶,恐怕不會回來了。”
  宣嬌已听說天王派人來告急,喜道:
  “是決定回天京了嗎?”
  “不,天京無須我去,我們是去江西。我已寫信回复天王,調陳玉成、李秀成回京就行了。”
  宣嬌不悅道:“救兵如救火,天京城中渴望你去救急,你卻推給了別人,自己帶兵跑到江西,這說得過去嗎?”
  “不,你不明白這也是我的用兵之計,我到了江西,解了吉安、臨江之圍,就去攻打浙江,浙江是妖軍江南大營兵餉財源所在,我軍一到浙江,他們必定分兵去解救,這不就等于是幫了天京的大忙了嗎?”
  宣嬌郁郁含淚道:“遠水不救近火,你這是在敷衍,我明白你是終究不肯回京,看著它陷落也不肯伸手去救了,你好狠心啊。”
  “用兵之法,有虛有實,有緩有急,你不懂!”
  宣嬌傷心落淚道:“跟你好說歹說都無用,你只要我一個人,卻不要天京城中滿朝文武百姓,你不想想如果天朝亡了,你這個太平天國的翼王還算是哪一門子的王啊?”
  “哈哈,”達開笑道,“那時候正可甩掉這位天王,自立朝廷,更痛快。”
  “哼,你痛快,我傷心!我丟不下天京城。你去江西吧,讓我留在安慶等你有朝一日回心轉意。”
  “不行,我的兵馬一走,別人的部隊就會填空進來,安省的地盤就不是我的了,你留在這里還能和我相會嗎?”
  宣嬌這個鐵錚錚的女中英豪面臨愛情与事業的兩种抉擇,終于無所适從——休說她舍不得拋下心愛的七哥,而達開也不會讓她回天京,無可奈何啊,她終于哀哀地啜泣了。達開坐在她的身旁撫慰道:“別為那位昏君傷心了,不值得啊,太平天國遲早會斷送在他的手里。還是歡歡喜喜地和我一起去開辟新天地吧。”
  宣嬌哭了一會,抬起淚眸說道:“好吧,我跟你去江西,可是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回來!我要寫一篇告別奏章,裝進竹筒里,明天到江邊祭告天父上帝把它帶到天京城下,讓二哥知道,我的心里也好受些。”
  達開為宣嬌拭去淚水,說道:“很好,各盡各人的心吧,明天我派侍衛用一頂大轎把你送到江邊,祭告過了就回來。”
  入夜,宣嬌把達開赶到馬氏屋中去睡,閂上房門,獨自在燈下凄凄戚戚寫了一道哀婉凄惻的本章給天王,敘述對天朝的向往,對天京被困的憂慮,和不能回京的無奈,最后含淚寫道:“今世已了,愿來生化作男儿,再為天朝馳驅殺敵!”
  寫畢,用油紙層層封裹,塞入竹筒封固了,筒上用刀刻了“天王親啟”四字。望著竹筒,悲悲切切地嗚咽了好一會方才卸妝入寢。一夜亂夢,時時惊醒,次晨早早起來,匆匆漱洗過了,達開也起身過來,嘻笑著便要打開竹筒觀看本章,說道:“看看你寫些什么?”卻被她喝住道:“這是我寫給二哥的,不用你管。”
  達開事忙,用過早膳,便去前衙料理出師江西的事,宣嬌脫下翠綠繡花常服,換上素黃袍,頭裹黃綢,侍女惊訝道:
  “王娘今天怎么這樣裝束,難道去哪里打仗?”
  宣嬌歎道:“丫頭,你們不懂,天朝遭難了,我要去江邊祭禱天父天兄保佑,只有這樣的打扮最合适。”
  四名侍女准備了祭江的香燭供品,裝進兩只紅漆多層提盒中。宣嬌親自攜了竹筒,分乘了一頂大轎,四頂小轎,由二十名親兵騎馬護衛,出了安慶南門,來到江邊僻靜處停轎。宣嬌下了轎,眺望江水浩瀚,全不見江南岸的山巒林舍,大江滔滔東去,勢不可當。當年隨達開東下取安慶、克金陵,何等興奮,何等威武!今天臨江憑吊,卻心情灰暗,一步步走下江岸,便好似一步步走向墳墓,她神情庄嚴肅穆,流了一夜的傷心淚,今天不再流淚了。太平軍壯士英勇赴義是不興出淚的。侍女和親兵事先得到翼王的密密囑咐,寸步不离王娘。十名親兵在岸上布防,十名快步下了岸坡,在江水沖浸沙灘處一字儿排了開來,兩名侍女拎了提盒,兩名左右攙扶了王娘下坡。宣嬌見了這等陣勢,惱道:“別扶我了,王娘在廣西打妖兵攀山越岭尋常事,還在乎這一點點斜坡?”
  侍女道:“殿下吩咐,王娘出門,一定得攙扶好,不許松手。”
  宣嬌沒奈何,來到江邊停下,侍女打開提盒,擺下几盆果品,取出香爐燭台,點上香燭,宣嬌將竹筒交与侍女,取香在手,默默仰天祝禱道:“天父天兄在天之靈,天朝不幸發生內亂,妖軍乘勢進迫,情勢危急,望天父天兄大發慈悲,饒恕楊、韋諸小子的罪過,保佑天朝度過難關,并且降下擎天棟梁之才,扶持天王洪秀全平定妖孽。小女子洪宣嬌無能為力,只能在此哀求天父天兄可怜我一片誠心,降福于秀全、達開和眾小吧。”
  祭禱完畢,宣嬌取回竹筒,步至江邊,向眾人道:“你們閃開,我要投放竹筒了。”
  可是侍女依然緊緊攙扶住她,親兵也依然守在江邊不走,都道:“殿下吩咐,江水無情,必須保護王娘平安無事。”
  宣嬌暗暗惱怒:“七哥啊七哥,難道你已明白我今天來到江邊,是決意投江自盡以擺脫無法解開的死結嗎?我愛你,我也愛天朝,我無法從中選擇,只有一死了結,你為什么不讓我死呢,你雖為了我好,可是徒然增加了我的痛苦。”
  她不管侍女、侍衛怎么死死護住她,依然捧了竹筒邁步向前,俯身向江中放下竹筒,默默祝禱:“江水,江水,把我的本章帶到天京去吧,把我這顆熱愛天朝的心也一塊儿帶到天京去吧。”
  她彎下腰順著投放竹筒的姿勢,便將整個身体向外傾斜,打算一躍入江,順水而下,回到她那么思念的天京,讓靈魂得到安息,可是雙臂被侍女勾住了,前邊也有親兵攔護著,而竹筒卻遠遠地漂向下游去了。她無法投江自盡,只得回直了身子,怒道:“我要把竹筒推得遠一些,讓它們順著江心激流早一點漂到石頭城下,你們干嗎大惊小怪,我的腰腿工夫好得很,能掉到江中嗎?”
  宣嬌無可奈何地又回到了城中行轅,第二天就不得不和劉氏、馬氏一起隨了翼王大軍的行動而一年又一年過著漂泊無定的行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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