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12 藝術家的悲劇


    愛德塞當上了底特律藝術學院院長
    “請問福特先生,您是猶太人嗎?”
    在壁畫的一個角上,是愛德塞的面孔。
    “平民和工人會透過這樣的作品看到莫斯科上空的紅星!”
    “愛德塞果然還是被他那一幫坏朋友給害了!”
    老福特搗毀了愛德塞酒窖里的全部儲藏
    “嗨,儿子,我看是那幫賭棍讓你輸光了吧。”
    愛德塞和庫茲恩斯、道奇兄弟葬在同一座公墓里。
    葬禮上出現了一支工人隊伍

  從1919年福特父子取得了對福特汽車公司的絕對控制權后,亨利·福特就把福特公司42%的股權給了愛德塞,這樣,在整個20年代,愛德塞每年僅分紅所得的收入就在300万美元以上。然而愛德塞并不是個揮金如土、沉湎酒色的紈褲子弟,在他的心中有一股強烈的使命感,愛德塞始終對机械有著濃厚的興趣,而妻子埃莉諾的出現又把年輕的福特王子帶入了一個藝術的殿堂。
  埃莉諾的家族就有收集藝術品的傳統,底特律的第一家裝飾商行就是屬于他們家族的。她有一個表哥名叫羅伯特·塔內希爾,是一個文物收藏家。新家庭建立之后,愛德塞夫婦就開始把一部分資金投入到藝術品的收集工作上。剛開始為了積累一些有關這方面的經驗,他們還只是收集一些著名文物的复制品,如文藝复興時期米開朗琪羅、拉斐爾等人的作品等,到了后來,夫婦二人逐漸收購自己中意的原作。
  与父親相似,愛德塞討厭繁華喧鬧的城市,而喜歡恬靜整洁、綠樹成蔭的鄉村。父子倆在這方面的唯一區別是:老亨利喜歡居住環境的一切都保持原樣,都帶著一种原始風貌;而愛德塞則喜歡修剪整齊的花木和井井有條的布置。
  “我喜歡英國的庄園,特別是蘇格蘭的山庄。”他告訴妻子,打算在印度村之外的“某個合适的地方”修建一所英國式的住宅。不久,愛德塞就派建筑師羅伯特·凱恩專程前往英國,去考茨沃爾特考察當地的石頭山庄。几個月后,建筑師帶著一整箱圖紙滿載而歸,愛德塞特別喜歡其中的一所有30個房間的石頭住宅,認為這种建筑是英格蘭建筑風格的典型代表。
  “我們要照這种建筑建造一個一模一樣的。”愛德塞認真地說。
  經過建筑師和工人三年的努力,新的建筑終于落成了。這所住宅坐落在底特律城郊的戈科勒角,外表用的是粗糙的石塊,屋頂也舖著特意加工過的石片。為了保證施工的順利進行,愛德塞特意從英國請來了一批工人和建筑師,用愛德塞的話說:“就是連岩石上的青苔也要保證是英國式的。”整個庄園竣工后,細心的人們會發現,如果說愛德塞的設計与典型的英國庄園還有一點區別的話,那么就是他模仿自己的父親,在庄園里設計并建造了一座小型發電站,負責整個住所的電力供應。
  這座建筑物不僅在外表上是英國式的,1926年,愛德塞夫婦專程到了英國,在那里采購了价值几十万美元的英式擺設和藝術品,其中包括詹姆斯一世時期的椅子和都鐸王朝時的餐桌,還有從已經破舊的英國庄園中購買并拆卸下來的整房間的壁板和房門,愛德塞讓人把這些都安裝在了新家的房間里。
  在福特汽車公司屢遭挫折后,收集越來越多的藝術品成了愛德塞的一种發泄方式。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愛德塞結識了出生在德國的歷史學家和藝術家,當時正在底特律市藝術學院擔任院長的威廉·瓦倫丁。
  瓦倫丁一頭金發,一雙明亮的藍眼睛閃耀著智慧的光芒,而且臉上總是帶著日耳曼人的那种認真、孤傲、清高的神情。他在本世紀初來到美國,先在紐約的現代藝術博物館任職,其間認識了J.P.摩根、阿比·洛克菲勒等一大批美國著名的人物。1921年,應底特律城藝術委員會的邀請,他來到了底特律負責底特律市藝術學院。這座底特律的最高藝術殿堂成立于1885年,然而多年以來,由于前几任院長經營不善,非常不景气,陳列品除了當地的一些手工藝術品外少得可怜。就像所有初到底特律的外鄉人一樣,瓦倫丁眼里的這座城市“到處充滿了發動机的吼叫聲”。上任伊始,瓦倫丁就敏銳地發現,如果要振興底特律的藝術,必須要仰仗當地的社會名流,特別是那些飛快崛起的汽車貴族。
  1925年秋天,在瓦倫丁的主持下,底特律藝術委員會在市政廳舉行了一場盛大的晚宴。整個宴會的風格是德國式的。由于瓦倫丁說動了市長出面,所以底特律的各界名流几乎都來參加這次聚會。亨利·福特滿面笑容地和儿子愛德塞也來出席聚會。就是在這樣一個場合,瓦倫丁把一封紐約的尼爾森·洛克菲勒寫給愛德塞的推荐信遞給了愛德塞。
  “我和妻子剛接触藝術不久,需要有人指點,希望能得到你的幫助。”愛德塞讀了朋友的推荐信,對瓦倫丁坦誠地說。瓦倫丁欣然答應了愛德塞的要求,就這樣,他成了愛德塞家中的常客。
  就在這年冬天,底特律藝術委員會通過了瓦倫丁的提議,任命愛德塞為該委員會的理事。為了表示對這一任命的感謝,愛德塞將一塊几百年前的波斯地毯贈給藝術學院。在瓦倫丁的影響下,愛德塞夫婦開始有計划地收購一些珍貴的藝術品,為他們自己,也為瓦倫丁的藝術學院。為此,1926年的歐洲之旅使他們獲得了极大的收獲——除了為新居采購了大量藝術陳設外,還買到了一幅真正的名作——弗拉·安吉列科的《天使報喜》。
  “這簡直太好了!”愛德塞夫婦一回來,就請瓦倫丁前去鑒賞這幅珍貴的作品。畫面上,溫柔美麗的圣母瑪麗亞正忐忑不安地听著天使向她宣布耶穌基督即將誕生的消息,整個畫面人物丰滿,色彩明快,特別是對光線角度的運用,体現了藝術大師深厚的功底。這幅名畫在當時花去了愛德塞不到一万美元,而在數十年后的一次藝術品展覽會上,根据專家評估,其价值已經升到几百万美元。
  初戰告捷极大地鼓勵了兩個剛涉足藝術天地的年輕人,愛德塞和妻子從此把更大的熱情投入到了這項工作中。他們為瓦倫丁的藝術學院提供了大量的贊助,并且捐贈了許多藝術品。正是在他們的共同努力下,默默無聞的底特律藝術學院在短短的几年內成為北美六大博物館之一。1930年,底特律藝術委員會把底特律藝術學院院長的頭銜授予37歲的愛德塞,取代了任期屆滿的瓦倫丁。
  愛德塞不僅有收藏藝術品的愛好,而且對藝術的理解還有獨到的見解,在如何對待墨西哥畫家迪亞哥·利維拉的問題上就充分体現出這一點。
  利維拉在1930年時就以其鮮明的藝術風格聞名于歐美藝術界,然而他也是當時藝術界最引起爭論的人物。原因很簡單,此公不僅是一個藝術家,還是一個社會活動家和沒有加入共產党的堅定的共產主義者·也是墨西哥革命的狂熱鼓吹者。1927年:利維拉曾作為蘇維埃俄國的嘉賓為十月革命10周年創作了作品,還在俄國生活了半年的時間,后來又与因為同斯大林爭奪權力失敗而流亡到墨西哥的托洛茨基成了好朋友。自稱是“人民的畫家”的利維拉最擅長在大型公共建筑物上創作体現現代意識的紀實性壁畫,特別是工業壁畫。他的得意之作是在故鄉墨西哥為教育部大樓創作的一組巨型工業壁畫。其中一幅名稱為《資本家的聚會》,畫面上是美國經濟的三巨頭:約翰·D.洛克菲勒、J.P.摩根和亨利·福特,他們被畫家用畫筆聚到了一張餐桌前,共進午餐,人物形象栩栩如生。
  1932年4月,利維拉夫婦應邀來到正陷入大危机中的底特律,瓦倫丁請他們為底特律藝術委員會的大樓創作兩幅工業壁畫。此事已經由藝術委員會討論并通過,愛德塞全力支持這項計划,并愿意為此提供一万美元的資助。
  原計划中的繪畫是兩幅,一幅描寫底特律城的城市發展歷史,另一幅描寫的是該市引以為榮的汽車工業。但是,當利維拉來到魯日河畔寫生、尋求創傷靈感的時候,煙囪林立、机器轟鳴、車水馬龍的福特工厂深深吸引了這個貌不惊人的畫家,他決定單獨為魯日工厂創作一幅作品。
  在愛德塞的极力推荐下,亨利·福特夫婦在光明巷的住所宴請利維拉夫婦,歡迎他們來到底特律。愛德塞夫婦和瓦倫丁也參加了這次宴會。觥籌交錯,賓主相見言歡,气氛十分熱烈。
  “請問福特先生,您是猶太人嗎?”酒席宴間,容貌艷麗、身穿墨西哥傳統服裝的利維拉夫人,突然向亨利·福特問了這樣一個問題。一時間,亨利夫婦、愛德塞夫婦和瓦倫丁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愛德塞的心中暗暗叫苦,因為老福特對猶太人的仇恨和鄙視,在底特律,甚至在美國都是出了名的。在老福特看來,說某個人是猶太人就意味著罵他貪婪、愚昧、無知、唯利是圖。所以當年老福特在對愛德塞的好友坎茨勒忍無可忍時,就讓索倫森和萊布爾在工厂到處散布謠言,無中生有地說坎茨勒是猶太人。而此刻利維拉夫人如此提問,恐怕是要惹事。
  老福特的臉上先是帶著一种惊訝的神色。他放下手中的刀叉,認真地看了看這位還不知道自己闖了禍的美麗女郎,臉色逐漸緩和下來;然后很有禮貌地解釋說他并不是猶太人。愛德塞赶緊介入,巧妙地轉移了話題,宴會的气氛又重新活躍了起來。
  飯后,賓主又在优美的音樂聲中翩翩起舞。69歲的亨利·福特走到迷人的利維拉夫人面前,先是鞠了一躬,然后挽起這位异國美女的纖手走進了舞池,汽車大王嫻熟的舞步令在場的人贊歎不已。
  在臨別的時候,亨利·福特告訴利維拉,為了紀念今天的聚會,他和克拉拉決定向利維拉夫婦贈送一輛“林肯”牌豪華轎車。
  “我非常感謝您和夫人的好意,福特先生,”面對主人的盛情,畫家說,“可是這种車對于我們這樣身份的人來說,實在是太奢華了。您如果換一輛普通的福特車給我們,那么我們將會很榮幸地接受您的盛情。”福特答應了客人的請求。
  “利維拉夫人真是個美人!”送走了客人,亨利·福特對愛德塞悄悄說,“而女人只要有了美貌,那么她的許多缺點和唐突都是男士們樂意原諒的。”
  正在一邊和儿媳埃莉諾聊天的克拉拉也不知是否听到了丈夫和儿子的悄悄話,向老福特狠狠瞪了一眼。
  1932年5月31日,利維拉的創作終于完成了。他的壁畫覆蓋了藝術委員會大樓的几乎每一寸牆面,一幅畫描寫的是正在生產汽車發動机的美國普通工人。這些人的人种包括印第安人、黑人、亞洲人和高加索人,工人們冷漠的面孔和閃濯金屬光澤的机器交織在一起,給人以惊心動魄的感覺。另外的一幅畫則描寫了魯日工厂的生產情景:把整個畫面串聯在一起的,是福特的生產流水線,福特的監工、工頭和設計師們個個是一副冷酷的嘴臉。至于廣大的工人,則完全淪為机器和流水線的奴隸,他們徹底拜倒在現代社會的上帝——机器的腳下。為了体現出工業既帶來成就也帶來和平這一主題,利維拉把象征和平的客机和醫學研究,象征戰爭的轟炸机和化學戰巧妙地結合在一起。畫家為了表示對愛德塞的感謝,采用了歷史上許多畫家曾經采用過的方式——把愛德塞畫進了壁畫當中。在第二幅畫的一個角上,出現了愛德塞的面孔,這個底特律的藝術保護神眼睛里透出的是憂郁,嘴角邊流露出痛苦,他望著上方的畫面,似乎在思考,又像在期待著什么。
  “我的上帝呀,這樣的作品恐怕會引起一場巨大的風波!”瓦倫丁擔心地說。
  几天之內,底特律有數万人參觀了這些作品,輿論界立刻掀起了一場巨大的風暴。所有的官員、企業家和上流社會的成員一致譴責利維拉的作品,認為在如此高雅的地方映入公眾眼帘的是這座城市的污點和丑惡,這是對底特律城的公然詆毀。普通階層人們的反應只有一個——触目惊心,因為他們終于看到了在這座繁華的城市背后隱藏著的罪惡。而工人們則通過這一作品更加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的奴隸地位,体會到了集体力量的強大。后來一位作家在為福特家族作傳時對這件事做了一個簡明扼要的概括:“受資本主義之子的委托,利維拉的壁畫原來是無產階級覺醒前的一次演習。”
  “這會使整個城市失去宁靜!”
  “平民和工人會透過這樣的作品看到莫斯科上空的紅星!”
  在一片譴責聲中,對這幅作品感到最滿意的是新崛起的工會組織,它們往往定期把新發展的會員帶到壁畫前,對工人們進行革命教育,號召他們團結起來,完成他們作為資產階級掘墓人的歷史使命。
  面對這樣公開為無產階級振臂吶喊的作品,底特律的官員、企業家等階層紛紛在報刊上發表文章和演說,同聲討伐利維拉,并且強烈要求底特律藝術委員會把這些壁畫從牆上鏟去。
  然而,對自己父親的權威無可奈何的愛德塞卻因為他對藝術的執著追求和對藝術的敏感而在這一問題上堅定不移。他力排眾議,對委員會的其他成員說:“我認為利維拉對底特律的觀察是細致的,理解是透徹的,這些作品的确反映了我們這座城市的本質。”正是在他的堅持和說服下,這些壁畫終于得以保留下來。直到今天,這些作品仍以其巨大的魅力給參觀者以极大的震撼,其獨特的創意和构思打動了所有的人,成為底特律藝術委員會的驕傲。
  然而,利維拉在美國的其他地方就沒有這么幸運了。离開底特律后,利維拉來到了大都會紐約,應尼爾森·洛克菲勒的邀請,他為紐約15號大街的洛克菲勒中心設計并創作与底特律城同樣規模的壁畫。1933年5月,利維拉完成了畫稿的設計,隨即投入了緊張的創作工作。与以前的作品相比,利維拉在洛克菲勒中心的設計更加大膽,壁畫中甚至有一張列宁的畫像。由于在底特律引起的軒然大波,利維拉在紐約的創作活動受到了各界的關注和監視。他的畫稿一經公布,就遭到了比底特律更猛烈的抨擊,政界、商界、新聞輿論界、宗教界聯合起來向洛克菲勒家族施壓,這下子洛克菲勒終于頂不住了。于是就在5月9日這一天,正在緊張創作的利維拉及其助手被一些保衛人員從腳手架上請了下來,然后轟出了紐約城,他沒有完成的作品也被拉起的布帘嚴嚴實實地遮了起來。沒過几天,專門雇來的工人用鏟子把利維拉的作品鏟了個干干淨淨。
  老福特并不反對自己的儿子愛好藝術,特別是古典藝術。有時愛德塞夫婦買到稱心如意的古典作品,老福特還要專程赶來鑒賞一番,再發表一通贊成守舊复古的高論,然后心滿意足地离開。但是,對于現代藝術,亨利夫婦向來是嗤之以鼻的。一次,在愛德塞夫婦的贊助下,愛迪生學院舉辦了一次現代藝術畫展,克拉拉得到了消息前來參加,結果當她看到那些与古典藝術風格迥异的現代作品時,老太太气得七竅生煙,于是開口大罵儿子和儿媳“沒有頭腦”,她還辛辣地諷刺愛德塞他們說:“他們從洛克菲勒家族那儿拾到一點藝術垃圾,竟然還當作自己的愛好!”
  失落感常常困扰著愛德塞,作為一個年輕的百万富翁和福特王國的繼承人,他的身上圍繞著一圈令人羡慕的光環,可是在愛德塞的心中,更多的是痛苦和空虛。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父親帶來的,与他無關,所有這一切都是來自父親的恩賜,他体會不到成功的快樂,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他的財富、地位和榮耀在別人看來令人羡慕,而對他來說卻成了沉重的包袱,壓得他喘不過气來。
  A型車研制成功后,奮戰了几個月的愛德塞和机械師勞倫斯·謝爾德里克一起駕車离開底特律出去散心,謝爾德里克曾協助老福特設計了A型車的新型發動机。豪華的一林肯”牌轎車行駛在山間湖畔,离開了机器轟鳴的工厂,逃脫了父親的監督,愛德塞心中十分快活。黃昏時分,汽車駛進了另一個城市的一所豪華飯店。臨下車時,愛德塞突然轉過頭來低聲懇求謝爾德里克:“勞倫斯,咱們互換名字登記來開開心吧!”
  謝爾德里克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回答,愛德塞又懇切地說:“你用我的名字登記,我用你的名字登記,請答應我的要求。好嗎?”
  謝爾德里克同意了,愛德塞的臉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他們就按商定的方式在旅館住了下來,并且在豪華的餐廳享用精美的晚餐。
  福特王子光臨這家飯店的消息很快傳開了,一些當地的新聞記者和好奇的人們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謝爾德里克的身上,瞅准机會眾星捧月似地圍著有點不知所措的謝爾德里克問這問那,而愛德塞則像一個跟班似地站在一邊,看著被折騰出一身大汗的朋友偷偷發笑。
  “謝謝你,勞倫斯!”擺脫了記者和圍觀的人,二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愛德塞鄭重地向謝爾德里克道謝。
  “要是能做一個普通人該多好!”福特王子感慨地說,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憂傷和無奈。
  1926年8月,与愛德塞一條戰線的奧尼斯特·坎茨勒离開了福特汽車公司。這個曾經擔任過律師,又在福特汽車公司擔任副總經理的年輕人并沒有沉默下去,他和其他几個年輕的富商一起,共同投資于股票等金融證券領域。在取得了一些收獲之后,于1927年建立了新的金融實体——監護信用公司,為其他公司提供財政服務。到1929年,這個金融團体已經發展成一個龐大的金融集團,其中包括25家聯合銀行和信用公司,是密歇根地區最大的財團。坎茨勒擔任首席執行官,他當然忘不了把愛德塞也拉進來,不僅因為二人是連襟的親戚關系,更因為愛德塞擁有的巨額財富。自從坎茨勒离開福特公司,愛德塞喪失了最得力的助手,于是心灰意冷,對福特公司的工作提不起任何興趣。當坎茨勒拿蓬勃發展的金融界作誘餌來說服他參加時,愛德塞的興趣立即被吸引了過來,并很快成了監護集團的最大的股東。正忙于福特汽車公司的新型汽車和發動机的亨利·福特此刻無暇對儿子的事多加過問,他知道愛德塞所做的一切。反正父子倆都擁有惊人的財富,愛德塞出去投資也總比把錢留在銀行,讓那些被福特向來看作“金融寄生虫”的銀行家們坐享其成來得好些,至少可以讓儿子增長見識和經驗。在這里,愛德塞徹底擺脫了父親的陰影,不僅是一個享有充分權利的股東,更是一個一言九鼎、地位舉足輕重的領導者,成為監護集團中股權最大、權力也最大的人。愛德塞終于体會到了財富和權力帶來的榮耀和發號施令的感覺,卻沒有看到即將來臨的危机。
  1929年5月,一座摩天大廈在底特律拔地而起,大廈屬于監護集團所有,在地面上有36層,是這座城市的第一座摩天大樓。這座工程浩大的建筑物恰如其分地体現了該集團在當時的盛況。然而僅僅在5個月之后,情況就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10月,華爾街股票市場陷入了一片危机,沉重打擊了美國經濟,整個國家經濟衰退、生產下降、銀根吃緊,人民的消費能力急劇下降,對于監護集團來說,這是一場毀滅性的災難。几乎所有的借款人都拖延還款,整個監護集團的帳目出現了巨額赤字,而且在不斷擴大。這种可怕的情況使許多投資者都不敢把自己的錢財委托給坎茨勒他們,監護集團的財源逐漸枯竭,反過來又加劇了集團本身的危机。坎茨勒和集團里的其他成員天天忙于催債斂資,逼迫那些喪失還債能力的客戶拍賣自己的各种產業,尤其是不動產,然后把得到的錢用來還債。可是在全國陷入一片危机的情況下,又有誰肯投資于風險較大的不動產呢?全國各地不動產的价格一路下滑,監護集團的虧空也越來越大,瀕于破產的邊緣。
  在這樣的環境下,坎茨勒苦苦支撐了一年,到1930年底,他終于開口向愛德塞求救。愛德塞拿出自己和福特公司的部分資金來幫助坎茨勒,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里就投入了1200万美元。坎茨勒還利用愛德塞和福特公司的影響,說服了复興銀行的總經理胡佛,借來了1500万美元。可是,即使是如此規模的資金也未能挽救監護集團的命運,愛德塞也被深深拖進了這個泥沼中無法自拔。到1932年初,監護集團僅欠愛德塞一人的債務就達到了850万美元。到這一年年底,這家稱雄一時的集團僅剩下不到600万美元的資產,而所欠的債務卻超過了2000万美元,完全喪失了償還能力。作為這個集團最大的股東,僅僅因為股票价值的下跌,愛德塞就損失了1400万美元,所有的損失加在一起超過了2000万美元。心情沮喪的愛德塞把自己庄園里的25名雇員一口气解雇了21個,整天唉聲歎气。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天,愛德塞收到了一位朋友、美國海軍上將理查德·伯德的來信。伯德在信中再次感謝愛德塞1929年對他前去北冰洋探險的資助,然后詢問他是否愿意再贊助另外一次飛机探險活動。
  “可我現在已經是自身難保了!”愛德塞苦笑著把來信拋到一邊,然后無精打采地讓埃莉諾代自己給伯德回信。
  “密歇根的形勢是如此糟糕,我們都在大幅度地削減經費,在這樣艱難的日子里,我們無法對將來作出預計。情況就是這樣,也可能還會變得更糟……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誰都不應該再承擔任何義務了。”
  “你還是去把真相告訴福特先生吧!”埃莉諾放下手中的筆,擔心地說。
  愛德塞流著眼淚搖了搖頭:“我沒有什么險再去見他!在父親的眼里,坎茨勒簡直就是惡魔的化身。他早就反對我和坎茨勒以及那些銀行家們接触。”
  “可是,你畢竟是他的唯一的儿子呀!”埃莉諾繼續勸丈夫,讓他去找老福特,因為目前唯一能使愛德塞從困境中脫身的人就是老福特了。
  与倒霉的愛德塞相比,老福特的處境要好得多。早在大危机爆發之前,福特公司就擁有近1億美元的政府信托保證金,在各大銀行還有2.5億美元以上的貨幣儲備。而且老福特早就宣布:由于A型車推出后面臨的激烈競爭,整個公司必須要厲行節約,遠离金融市場以避免股票市場風吹草動帶來的沖擊。所以當危机到來的時候,福特公司應付這一切的能力要強得多。
  自從愛德塞結婚后搬出光明巷,老福特就對這個儿子喪失了信心,愛德塞夫婦在印度村的所作所為,特別是遷到戈科勒角之后的一舉一動,都有人向老福特匯報。愛德塞和坎茨勒以及許多金融界的后起之秀攪在一起讓老頭很是頭痛,他甚至怀疑愛德塞會犧牲福特公司的利益去取悅他的那些朋友們。早在1918年5月,密歇根州政府就頒布法令禁酒,比美國其他州早了一年以上。愛德塞的身体又不好,可是不僅自己飲酒,而且還与政府禁酒的法令相對抗,經營了一些酒吧。他在住宅的地下酒窖里儲存了大量的威士忌和香檳。老福特對此极其憤怒。
  1933年2月的一個上午,亨利·福特的辦公室經理萊布爾正在起草文件,只見愛德塞像一只斗敗了的公雞,哭喪著臉,垂頭喪失地走了進來。
  “怎么回事?”萊布爾嚇了一跳,無論如何,愛德塞還是福特汽車公司的董事長兼總經理。
  “萊布爾,完了,我輸光了!”說著,眼淚從愛德塞的臉上流了下來。接著,他就把所有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萊布爾。
  “到現在我還欠大陸銀行500万美元,明天他們就要我去還款,可是我現在哪里有錢?我干脆把自己押出去算了!我真沒臉再見我父親了!”
  萊布爾赶緊安慰愛德塞,讓他不要著急。他先讓人把愛德塞送回家,然后馬上去找亨利·福特為愛德塞求情。
  “愛德塞果然還是被他那一幫坏朋友給害了!”老福特深深歎了一口气,接著對萊布爾說,“你去告訴克雷格,讓他明天從公司再划出500万美元,然后你再跑一趟,去把這件事情了結了!”
  萊布爾离開了辦公室,老福特一個人坐在舒适的座椅上發愣。過了片刻,他伸手從自己的衣兜里又拿出了那本藍色封皮的小冊子,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打開它,而是擺在了自己的面前。
  “再過几個月,我就是年滿70歲的人了,來日無多!”他喃喃地說。
  “可是,我這個不成器的儿子究竟要到什么時候才能讓我把公司放心地交給他呢?作為他的父親,我會收拾殘局的,但愿這次失敗能讓他認清那些把他推下水的家伙。”
  “哈里!”老福特站起身,喊了一聲。
  門立刻被輕輕推開,一名個頭矮小、非常精悍的年輕人閃身出現在福特面前。他身穿一套筆挺的西服,系著蝴蝶結,黑色的皮鞋油光珵亮。他留著一頭紅褐色的短發,一雙深藍的眼睛緊緊盯著亨利。老福特招手讓他過來,然后低聲如此這般地吩咐了几句,這個被稱做哈里的年輕人連連點頭,然后退了出去。
  第二天,萊布爾帶著一張500万美元的支票來到愛德塞的住所,只見埃莉諾眼淚汪汪地坐在客廳里,原來愛德塞已經去大陸銀行負荊請罪了。
  “如果今天愛德塞再拿不出錢來,他們會把他送上法庭的。”埃莉諾說。
  “他怎么這么孩子气?”萊布爾馬上告訴埃莉諾,是老福特讓他來把這筆錢交給愛德塞的。
  “你千万別著急,我馬上去大陸銀行把錢還了,然后把總經理接回來。”萊布爾說完,立即驅車赶往銀行。
  萊布爾走后,埃莉諾披上一件披風,來到門口冒著刺骨的寒風焦急地等待。不到一個小時,愛德塞的汽車駛進了大門,埃莉諾赶忙迎上前去。車門開了,萊布爾先下了車,然后是面色蒼白的愛德塞。
  “總經理,你好好休息吧,事情已經全部解決了。我得回去向福特先生复命去了!”萊布爾告辭了。
  “晚上,我們出去散散心吧!我感到透不過气來。”愛德塞疲憊地對妻子說。埃莉諾點點頭,扶著丈夫上樓去了。這時,一直站在旁邊的一名仆人溜到走廊里,拿起電話開始撥號。
  此刻,在福特汽車公司的高地工厂,緊挨著亨利·福特辦公室的另一間較小的房間里,電話鈴急促地響了起來。那個被老福特喚做哈里的年輕人拿起了電話,在听完了線路另一頭的報告后放下了話筒,接著就敲響了老福特的辦公室的門。
  吃過晚飯,愛德塞一家乘車离開了住所。他們的車剛剛開走,一輛英國生產的羅爾斯·羅伊斯牌高級轎車就駛進了別墅的大門。車里面坐著的是亨利·福特和那個叫哈里的年輕人。這時該公開他的身份了,他就是福特汽車公司的內務部頭子兼厂衛隊隊長哈里·貝內特,一個后來在福特汽車公司權傾一時、又對福特家族有重要影響的人。
  “哈里,你跟我來。”老福特鑽出汽車,對為他打開車門的貝內特做了一個手勢。
  “福特先生,這是您的家事,我看我還是不進去為好。”向來對福特百依百順的貝內特這次突然打起了退堂鼓。
  “你還沒有問我去干什么就說這是我的家事,難道你已經猜到我要干什么了嗎?”老福特不僅沒有生气,反而好奇地看著這個比自己矮半頭的年輕人。
  “我不知道您要去干什么,可是我知道這次我不該介入。”貝內特机敏地口答。
  老福特的臉上露出了狡猾的神情,他并沒有再勉強自己的手下,而是一個人走進了這座寬大的石頭建筑。貝內特則坐進車里,哼起了一支在美國海軍中流行的小曲。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老福特回來了,貝內特從他身上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味。貝內特什么也沒問,隨即發動了汽車,黑色的轎車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愛德塞一家這一天很晚才回來,一進門,几個剩下的佣人就迎上前來說明了晚上發生的一切——老福特命令他們打開了酒窖,然后親自動手,把里邊价值數万美元的酒砸了個粉碎。
  “他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埃莉諾气憤地說。
  “不能怪他,也許這是他對我所造成的一切的懲罰,也許是對我的警告,當然,也許是他借以發泄心中憤怒的一种方式吧!”愛德塞說,“都怪我讓他失望了,不管怎么樣,誰讓我是他的儿子,而他又是我的父親呢!”
  第二天,愛德塞來到公司,在走廊里,正好和父親打了個照面。
  “嗨,儿子,我看是那幫賭棍讓你輸光了吧。”老福特就像什么事也沒發生一樣,對儿子輕描淡寫地說。愛德塞只是默默地點點頭,然后鑽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父子倆心照不宣,誰也沒有提昨晚發生的一切。
  就在這一年的7月30號,亨利·福特在家族全体成員的吹呼聲中吹滅了生日蛋糕上象征著他70歲的7根蜡燭。可是人們預計中的公司真正權力的交接卻沒有發生。這時,已經沒有人再怀疑了:愛德塞注定擺脫不了繼續做王子的命運,而不是國王,除非是老福特离開人世。
  到了30年代末,健康狀況一直不佳的愛德塞終于開始出現嚴重的問題,主要是胃病。因為討厭做鋇餐檢查和灌腸檢查,愛德塞堅決拒絕与福特醫院的醫生合作。1941年,福特醫院的馬蒂爾醫生給愛德塞寫信,以不做胃鏡檢查為條件請他來醫院做X光和驗血驗尿檢查,結果愛德塞找來各种理由予以推辭。就這樣一直拖到1941年底,醫院才正式确診愛德塞的病是胃癌。
  珍珠港事件之后,忙于軍工生產的愛德塞由于勞累過度,健康狀況急劇惡化。1942年1月,愛德塞做了胃部分切除手術,手術時就發現胃部的癌細胞已經擴散。在手術后,愛德塞照樣喝產自福特農場的鮮牛奶,結果到這一年11月,病情突然加重。原來,從愛德塞童年時起,老福特就堅決反對給牛奶消毒滅菌,他認為這會破坏鮮牛奶的香味,愛德塞几十年來一直喜歡喝這种牛奶。然而這一次,情況卻不同了,愛德塞因為飲用這种未經過消毒的牛奶而受到了細菌的感染,全身忽冷忽熱,不僅四肢關節疼痛,而且到夜里還發高燒。一是由于當時的醫療技術有限,二是由于美國正處在戰爭中,所以愛德塞并沒有把自己的病放在心上,而是一直硬撐著。直到1943年4月,他還頑強地在自己的崗位上工作,看著一架架轟炸机离開生產線。
  令人奇怪的是,老福特似乎對儿子的病情熟視無睹,一天他對索倫森說:“瞧我這么大的年紀,不是也活得好好的?所以說,愛德塞的病就是源于他那不健康的生活習慣,只要他正常地過日子,保險什么事都沒有。”
  1943年5月,在家中休息的愛德塞又一次暈倒,醫生們決定為他再進行一次胃部手術。在切開刀口之后,醫生們都惊呆了:癌細胞已經擴散到了病人的全身,已經無法挽救福特王子的生命了!
  5月18日這天,得知消息的老福特立刻命令貝內特開車把他送到儿子的家中,進門后看見躺在病床上面色蒼白、骨瘦如柴的愛德塞,老頭像瘋了一樣怒吼著把他所能找得到的酒瓶砸得粉碎。
  “就是這些東西害了我的儿子!”他一邊說著,眼淚不住地流了下來。
  從此以后,老亨利再也沒有勇气去看望自己的儿子,因為他怕自己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他每天都在住所附近的樹林里絕望地走來走去,而克拉拉則坐在家里終日以淚洗面。
  盡管虛弱的身体使愛德塞連坎茨勒夫婦每天從華盛頓打來的問候電話都無力去接,可他還在拼盡身体里的最后一點能量在支撐。埃莉諾知道丈夫最后的心愿是什么,他是在等待自己最寵愛的小儿子威廉·克萊的到來。正在此時,愛德塞的長子亨利·福特二世正作為美國海軍軍官在芝加哥接受訓練,而18歲的小儿子威廉正在佛羅里達州參加他所在學校的畢業典禮。埃莉諾要通知威廉立刻赶回家,愛德塞阻止了她。
  “讓孩子參加完典禮再回來吧!”聲音微弱的愛德塞告訴自己的妻子。然后他又讓自己的女儿約瑟芬和女婿代表他和埃莉諾赶往佛羅里達,去參加威廉的畢業典禮。
  威廉看到來的是姐姐和姐夫,立刻預感到情況不妙。典禮一結束,他們立刻回家看望自己的父親。
  看著儿子拿回來的网球比賽冠軍獎杯和畢業證書,愛德塞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此時他已經不能開口說話,然而他緊緊抓住威廉的手,用眼睛和自己最喜歡的小儿子進行無聲的交流。第二天上午,愛德塞就處于昏迷狀態,到了13點10分,醫生走出愛德塞的臥室,告訴埃莉諾和在場的其他所有的人:49歲的愛德塞已經离開人世。這一天是1943年5月26日。
  “夫人,您的丈夫是一個堅強的人,依照他的病情,他應該在至少兩周以前就去世了,可是他以頑強的毅力和信念一直堅持到了今天,我對他的這种毅力十分飲佩!您也應該為他驕傲!”醫生鄭重地告訴埃莉諾。站在一旁的威廉泣不成聲,因為父親正是為了等見他最后一面才堅持到了現在!
  兩天后,愛德塞的葬禮隆重舉行。根据埃莉諾的請求,他的遺体被安葬在底特律城的伍德勞德公墓,而不是在迪爾本故鄉,這也許是她對福特家族的一种無聲的抗議吧!在這座公墓里安葬的,還有庫茲恩斯和著名的道奇兄弟,埃莉諾更愿意讓自己的丈夫和這些汽車界的前輩們在一起。然而,愛莉諾是個識大体、顧大局的女人,在后來的歲月中,她只對很少的几個知心好友談到過老亨利·福特是怎樣迫害她親愛的丈夫的,而對自己的几個儿子和女儿則只字不提此事,以致后來孩子們都是從其他人的嘴里了解到了其中的一些內幕。
  愛德塞所有的親戚都來參加葬禮,其中包括奧尼斯特·坎茨勒夫婦。自從監護集團垮掉后,沉重的精神壓力和工作負擔使坎茨勒的身体狀況每況愈下。他為那次事件使愛德塞受到沉重的打擊而深感內疚,當然,他也更了解老福特對他的刻骨仇恨,所以后來差不多都住在華盛頓。這次他不顧自己的病体,在別人的攙扶下來到底特律,參加好朋友的葬禮。老福特面無表情,像一座雕像靜靜地坐在那里,仿佛對周圍的一切都視而不見,只有淚水不停地涌出他的眼眶。克拉拉擁抱著自己的儿媳,兩人一起失聲痛哭。
  正在這時,遠處出現了一支隊伍,向墓地走來,等走近后大家才認出來,這是福特工厂的几百名工人。他們身著工裝褲,戴著工作帽,胸前別著福特工厂那閃亮的銅牌。工人們整齊地排成一行,依次慢慢走過愛德塞的靈柩,并脫帽向自己的老板作最后的告別。領頭的工人代表來到福特家族的成員們面前,向他們表示了慰問。
  “謝謝你們,愛德塞一定會很高興的。”埃莉諾輕聲說。
  “夫人,我們是自愿來的。”領頭的工人對埃莉諾說,“因為我們知道,他一直都在想仁慈地對待我們。”
  就在葬禮進行后的當天夜里,埃莉諾穿著一身洁白的衣服,一個人悄悄來到住所附近的圣克萊爾湖,向湖中走去,她是想追隨自己的丈夫而去,結果被早就在一旁監視以防不測的仆人們救了上來。
  為了防止此類事件再次發生,小儿子威廉天天陪伴母親,并和她一起去美國著名的溫泉療養區度假。一天晚上,埃莉諾提起筆來,·給丈夫的父母寫了一封安慰信:

  親愛的福特先生和夫人:
    連日來我夜不能寐,不得不起身提筆寫下這封短信,感謝你們曾經賜
  給我這樣一位值得親近的丈夫,這都是上帝的英明。我不會恭維人,但是
  你們的儿子的确是我們一家人最大的財富……

  有一點值得指出的是,結婚27年來,不管是在人前還是人后,愛莉諾從來沒有用“父親和母親”來稱呼過老福特夫婦。
  一位作家在后來為福特家族作傳時曾這樣寫道:“大家對愛德塞的死感到悲傷的原因就好像是在惋惜一名青年的死亡一樣,但是愛德塞已經49歲了。他之所以似乎還年輕是因為他從未得到自己名下應得的東西。他的死是一個悲劇,因為他從未向他作為福特后用的地位真正挑戰。他在父親發動机的轟鳴聲中誕生。作為一個嬰儿,他就已經乘坐在他父親的第一輛汽車上;作為一個10多歲的少年,他就和父親一起在福特厂工作;作為一個青年,他當上了總經理,以便使他的父親能從事全面的控制工作;作為一名成年的男人,他維持了一個幸福的家庭,并且在父親經常搖擺不定的時候,用他堅定的手穩定了整個公司。”
  在創作這篇傳記的時候,我惊奇地發現了一個奇特的現象,在所能看到的老福特和愛德塞在一起的照片中,總是离不開汽車的影子。父子倆一起駕車,一起站在車前,甚至在外出度假野炊時,背后也有汽車的影子。這給人一個深刻的印象,好像把這父子兩人聯系在一起的紐帶根本就不是父子的親情,而是冷冰冰的汽車。這不僅是愛德塞的悲劇,也是亨利·福特的悲劇,是整個福特家族的悲劇。

  ------------------
  亦凡公益圖書館掃校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