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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厄運襲來


        競選失敗遭重挫,禍不單行又生厄;
        下肢癱瘓難行走,意志堅強戰病魔。

  給世界人民帶來深重災難的第一次世界大戰終于結束了,四年一度的美國大選又要來臨。1919年從巴黎和會鎩羽而歸的威爾遜總統,已經沒有力量再來領導民主党在1920年的競選活動了。共和党挾參議院中新胜之余威,生气勃勃地投入了奪回失去快八年的總統寶座的斗爭。他們趾高气揚地宣稱:“威爾遜先生和他的王朝,他的繼承人,或對他奴顏婢膝的人,都必須赶下台,清除他們對美國政府的一切影響。”
  此時民主党已萎靡不振,有气無力,為了振奮土气而推出詹姆斯·考克斯和富蘭克林·羅斯福來競選總統和副總統,羅斯福明知毫無當選的可能,但為了擴大民主党的影響并使自己進一步在群眾中亮相,仍接受提名,并全力以赴進行競選。在92天中, 有84個晚上是在競選車上度過的。他作了800多次演說。盡管他演說的關于國際聯盟的主題不受選民歡迎,但是他的口才和風度卻贏得了好感。選舉結果,民主党慘敗。共和党的哈定——柯立芝搭檔獲得1600万張選民票和404張選舉人票;考克斯——羅斯福搭檔只得到900万張選民票和127張選舉人票。
  但是,對羅斯福來說,這并不是一件坏事。因為他在全國選民面前亮了相,結識了許多重要人物,了解了普通人民的情緒和要求,總結了失敗的教訓,為他日后的成功提供了可貴的經驗。
  羅斯福意識到,成功的關鍵在于爭取民心,為此必須善于傾听各方面的意見,把內外政策置于現實的基礎上,而不是把夢想當作現實。同時,還必須重視輿論,不重蹈威爾遜對美國人心向背作出錯誤判斷的覆轍。此外,還需重視与國會和在野党的關系。威爾遜組織的出席巴黎和會的代表團,排斥共和党的代表人物,几乎成了民主党一党代表團,招致了在國會中占优勢的共和党議員的強烈反對。
  經過總結,羅斯福更加心明眼亮,對未來充滿信心。為著團結伙伴,籠絡人心,他定做了多副金質袖鏈扣,送給參加競選班子的男人。鏈扣的一粒上刻著他的姓名縮寫FDR, 另一粒上刻著受贈人的縮寫姓名,好事者稱之為“鏈扣俱樂部”。后來羅斯福入主白宮后,白宮秘書處都是這幫得到金袖扣的人,被稱為“白宮幫”,秘書處主任就是路易斯·豪。
  1920年大選后,羅斯福暫時退出政壇,一面重新整頓力量,准備東山再起;一面想進入經濟競爭領域,一顯身手。正好巴爾的摩金融家和報紙發行人范·李爾·布萊克的信托儲蓄公司需要一個有聲望的人任紐約分公司的主任,他選中了羅斯福。羅斯福名聲大,交際廣,以下台官僚的身份擔任此職,必有作為。他年薪高達2.5万元,等于當海軍助理部長的五倍,在當時是十分可觀的。
  就個人來說,羅斯福避開那個不倫不類的副總統辦公室感到高興,為能有一段時間的自由感到欣慰。另外,他的几個孩子一天天長大了,安娜已經15歲,成為聰明伶俐的小姐了;詹姆斯在格羅頓讀二年級;埃利奧特任性倔強,正需要嚴加管教;還有兩個最小的孩子也開始懂事,可以和他們作伴了。羅斯福認為,作為父親,他需要有時間好好了解他們,教他們航海、打獵、釣魚,探索他們的思想,向他們傳授知識,豈不快哉!
  羅斯福所在的信托儲蓄公司,業務開展得也很順利,經過活動,一批工商資本家已經网羅在他們松司的名下。誰知正當他以巨大的熱情投入這家公司的證券和海外投資活動時,一場意外的大災難降臨到他的頭上。
  1921年8月10日,羅斯福攜帶全家乘著“維力奧”號從他們的海濱別墅出發了。這是他為了教孩子們航海特意買的一艘單桅小帆船。回家途中,孩子們發現從坎波貝洛旁邊的一個小島上冒出一縷細煙。當大家望去時,煙柱正在散開。“林火!”羅斯福說。“快准備好!”他們隨即向林火扑去,手執掃帚、鐵鏟和船上的坐墊沖向火堆。經過兩個多小時的戰斗,終于扑滅了火災。全家人弄得汗流泱背,渾身煙灰。羅斯福熱得要命,想跳進水里洗個澡,不料芬迪灣的水冰涼刺骨,寒气似乎一下直鑽入他的髒腑。他赶緊上岸,一邊喊孩子們,一邊跑回家。他覺得兩腿的肌肉酸痛, 渾身冷得發抖,牙齒在格格作響,夜里連續發高燒,体溫升到華氏102度,暫時失去了對身体机能的控制。埃莉諾急忙從盧貝克請來了鄉村醫生貝內特大夫,他斷定羅斯福得的是重感冒。可是他的病情急劇惡化,把醫生也弄得摸不著頭腦了。劇烈的疼痛擴散到他的背部和雙腿,不久他胸部以下的肌肉都沒法動了。
  第三天,疼痛和麻木的感覺擴展到羅斯福的肩部、手臂,甚至到了手指。路易斯·豪從緬因州度假胜地請來了費城著名的診斷專家威廉·W·基恩。 他開始斷定是一种瘋癱,后來又說也許是脊髓灰質炎。但如果真是這樣,這對一個39歲的人來說是倒霉透頂了。他建議按摩和精心護理。有兩個可怕的星期,埃莉諾就睡在她丈夫房里的帆布床上,不分晝夜地護理他。她給他洗澡,喂他吃飯,還要想法使他打起精神來。而她自己卻因大夫們不能确診出丈夫究竟得的什么病而日益焦急。她唯一能求助的人就是路易斯·豪。豪拒絕了好几個人要他去工作的要求,守在他朋友身旁。埃莉諾說:“豪從那個時候起,把整個身心都扑到我丈夫的未來上了。”
  日子慢得像蝸牛在爬行。盡管他竭力讓自己相信病在好轉,但情況卻在不斷惡化。兩條腿完全不頂用了,癱瘓的症狀在向上蔓延。他的脖子僵直,雙臂也不好了。最糟的是膀胱也暫時失去了控制,一天導尿數次,每次痛苦异常。他的背和腿痛個不停,好像牙痛放射到全身,肌肉像剝去皮膚暴露在外的神經,只要輕輕一碰就忍受不了。
  除了身体上的痛苦,羅斯福還經受著精神上的折磨。他從一個有著“光輝前程”的年輕力壯的硬漢子,一下子成了個臥床不起、什么事都需要別人幫助照料的殘廢人,真是痛苦极了。在他剛得病的几天里,他几乎絕望了,以為“上帝把他拋棄了”。但是,他的奮力向上的精神并沒有使他放棄希望。不久,盡管他一直受著痛苦的熬煎,卻又以平時那种輕松活潑的態度跟埃莉諾和路易斯開玩笑了。他理智地控制自己,絕不把痛苦、憂愁傳染給妻子和孩子們。他不准把他得病的消息傳給正在歐洲的媽媽,但他終于讓埃莉諾打電話通知他的舅舅弗雷德里克·德拉諾。
  羅斯福病倒兩個星期后,他的舅舅弗雷德里克按埃莉諾提供的情況,把波士頓小儿麻痹症專家羅伯特·w·洛維特大夫請到坎波貝洛。 事實上,洛維特是世界上第一流的脊髓灰質炎專家。大夫檢查時臉色陰沉,羅斯福焦慮地注視著他。還沒等醫生開口,他心里就已經有數了。
  “說出來吧,”他說。
  “毫無疑問是小儿麻痹症,”大夫宣布說。
  羅斯福對這個打擊是有思想准備的,他甚至苦笑了一下。
  “我原來就這么想。”他說。
  大夫的“判決”像一聲霹雷把埃莉諾打昏了。“怎么,大夫!他會死嗎?”她焦急地問。
  “不會的。他的兩肺沒有受到影響,這确實是奇跡!”
  “我就不相信這种娃娃病能整倒一個堂堂男子漢,我要戰胜它!”羅斯福說。
  羅斯福也知道這是說大話,但不停地說大話可以使他比較容易保持勇气。為了不想自己,他拼命地思考問題,回想自己所走過的道路,哪些是對的,哪些是錯誤的;回想他所接触、認識的各种各樣的政治家,有的是令人可敬的導師,有的是卑鄙的政治騙子。有時他也想到人民,想到歐洲飽受戰爭創傷的人民,想到那些饑寒交迫、朝不保夕的人們。作為一個資產階級的政治家,到底應當怎樣生活,怎樣做人。他在思索,他在探求。為了總結經驗,他不停地看書。他比較系統地閱讀了大量有關美國歷史。政治的書籍,還閱讀了許多世界名人傳記。此外,他還閱讀了大量醫學書籍,几乎每一本有關小儿麻痹的書他都看了,并和他的大夫們進行了詳細的討論。在這方面,他快成為一個權威了。
  羅斯福又像以前那樣生气勃勃、精力充沛了。他雖然臥床不起,前途渺茫,但并沒有失去進取心。他相信這場病過去之后,定能更加胜任他所要擔當的角色。他決不承認永遠不能重返政治舞台了。他不愿意承認這一點,雖然他在怀疑面前常常不得不干脆關上思想的閘門。和羅斯福一樣采取樂觀態度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路易斯·豪。他從到達坎波貝洛的第一天起,就著手修筑防線,竭力不讓這個不幸發展成災難。豪清楚地意識到,“小儿麻痹症”和“癱瘓”會對他的朋友的政治前程帶來毀滅性的打擊。他想避免在羅斯福的病情好轉以前,在報紙上提到羅斯福得病的事。他對外只是說羅斯福得了重感冒。
  “為什么不說明事實真相?”埃莉諾問。
  “這是因為,”路易斯解釋說,“癱瘓這兩個字太可怕了。人們會把它跟腦膜炎混淆起來,似乎羅斯福的腦子也不中用了。這是他不得不在今后与之斗上一輩子的疾病。在外人還沒有看到他神志清醒、笑容滿面的時候,我們決不能讓他們听到‘癱瘓’二字。”
  “你以為他還會有政治前途嗎?”埃莉諸問。
  “我相信他會成為總統。”路易斯滿有信心地說。
  遵照決不走漏半點風聲的原則,路易斯·豪親自去紐約碼頭迎接富蘭克林的媽媽詹姆斯·羅斯福夫人,并向她說明她儿子的病情。老羅斯福夫人急坏了。和他一起匆匆赶到坎波貝洛。當她站到羅斯福床前時,她說:“好啊,孩子,這樣迎接我可真不錯!”
  羅斯福咧開嘴朝她笑了。他回答說:“媽媽,不用擔心,一切都會好的。說真的,我實在想親自到船上去接你哩。”
  9月中旬, 路易斯·豪巧妙地把羅斯福轉到了紐約市的長老會醫院,由喬治·德雷拍大夫負責治療。這時,豪才第一次向報界承認羅斯福得了小儿麻痹症,兩腿不能行走。但同時他又提供了德雷璃大夫的樂觀的病情報告。大夫宣布:“他不會成為殘廢。誰都不必為他這次得病會留下永久性的傷殘而擔心。”其實,德雷拍擔心,羅斯福永遠坐木起來了,更不用說自己能站立或行走了。但是,他知道病人的精神狀態對其身体狀況至關緊要,所以他沒有把這种疑慮講出來。
  在治療過程中,羅斯福緊密地和大夫配合。他堅毅勇敢,雄心勃勃,每天要按照醫生的囑咐進行艱苦的鍛煉。為使兩腿伸直,不得不上了石膏。每天羅斯福都好像在中世紀酷刑架上一樣,要把兩腿關節處的楔子打進去一點,以使肌健放松些。但是,在這個曾被看成花花公子的人身上蘊藏著极大的勇气。不久,就出現了病情好轉的几個跡象。他手臂和背部的肌肉強壯起來,最后終于能坐起來了。
  為了重新學會走路,他叫人在草坪上架起了兩根橫杠,一條高些,一條低些。他接連几個小時不停地在這兩條杠子中間來回挪動身体。他給自己定的一個目標就是能走到离斯普林伍德四分之一英里遠的郵政街。每天,他都拄著拐杖在汽車路上瞞跳著往前走,爭取比前一天多走几步。另外,他還讓人在床正上方的天花板上安了兩個牢固的螺絲眼。兩個眼之間裝一根鐵管,管子上套一只吊環,另一只吊環用寬闊的帆布帶從上面那個吊環上挂下來。這樣羅斯福就能把上面那只吊環沿著鐵管甩動,再靠有力的雙臂抓牢另一只吊環,把自己抬起來,從床上的一邊移到另一邊。
  到開春,他已經大有好轉,甚至能夠到樓下在地板上逗孩子玩,或在圖書館的沙發上接待客人了。
  1922年2月, 醫生第一次給他安上了用皮革和鋼制成的架子,這副架子他以后一直戴著。 這副架子每個重7磅,從臂部一直到腳腕。架子在膝部固定住,這樣他的兩條腿就成了兩根棍似的。借助于這架子和拐棍,羅斯福不僅能憑身体和手臂的運動來“走路”,而且還能站立著講話了。但一開始,他經常摔倒,夾著拐棍的兩臂也經常累得發疼。即使如此,羅斯福仍以頑強的毅力和樂觀的態度堅持鍛煉。
  由于生病,羅斯福辭去了一部分職務。路易斯認為,最困難又最重要的事是要讓羅斯福在政治上保持与外界聯系。為此,路易斯不辭勞苦,寫了成千上万封信,接見了數以百計的人。他還給羅斯福打气,敦促他自己對外寫信,會見客人,做出各种政治姿態。路易斯對埃莉諾說:“人們是很健忘的,我們得叫羅斯福的名字真正響下去。”他還建議埃莉諾加入民主党的州委員會的婦女工作部。在那里她結識了許多新朋友和重要人物,最后當上了財務委員會主席。她還經常出入婦女選民協會和婦女工會協會,成了她們之中的知名人士。為了便于對外聯系和開展社交活動,埃莉諾還在几乎沒人幫助的情況下學會了開汽車和游泳,她要加強鍛煉,适應政治生活上各方面的需要。
  正當羅斯福為恢复兩條腿的功能努力鍛煉和准備重新走入社會時,他的妻子和他母親之間,卻在為他的前途進行激烈的斗爭。薩拉老夫人,決心要打破路易斯·豪和埃莉諾之間的同盟,把她的儿子拉在自己身邊。她特別討厭路易斯一直在羅斯福身邊,常常稱他為“肮髒丑陋的小人”。她認為儿子的政治生涯已經結束了,指責他們這樣做是給他增加不必要的負擔,是對一個殘廢人的折磨。她認為羅斯福最好的選擇是退居海德公園,在她的愛撫和保護下,他可以在那儿過鄉村紳士的平靜生活,守著這份產業,干些自己喜歡干的事,甚至還可以寫他經常說要寫的書。
  在美國,1924年還是共和党的年代,民主党的競選又失敗了。這种情況是羅斯福和路易斯早就預料到的。在此情況下,他一面密切注意著形勢的變化,准備東山再起;一面繼續抓緊治病。在柯立藝時代,羅斯福的主要注意力是集中于使自己能重新行走。那年夏天,他听說佐治亞西部有一處溫泉療養地。那儿的泉水曾治好了一位因患小儿麻痹症而下肢癱瘓的年輕人。羅斯福對此很感興趣,決定前去試一試。當他一泡到地中充滿礦物質的水里時,他馬上被流經他癱瘓的雙腿的泉水吸引住了。“多舒服啊!”他喊道。水溫華氏80度,浮力不小,他能接連几個小時呆在池里而不感覺累。 經過一周的水療,他第一次覺到腳趾有活力了。他寫信給他母親說:“這溫泉真好!”
  1926年4月,羅斯福花了19.5万美元從喬治·皮博迪手中買下了這座溫泉。他決定致力于使小儿麻痹症患者恢复健康,并成立了非盈利性的佐治亞溫泉基金會,專門接收全國各地的小儿麻痹症患者。羅斯福親任基金會主席。他還聘請著名矯形手術醫生哈帕德博士進行醫療指導工作。不出几年,成效卓著,溫泉成了病殘者的樂園,到那儿去的人都跟他一樣,忘記了自己的痛苦,心里充滿了希望、歡樂和勇气。有人把它形容為“笑聲震天的地方”。溫泉成了研究小儿麻痹症及治療此症患者的國際中心。羅斯福也以“慈善家”的美名深深地鐫刻在美國人民心中。
  在這段時間里,羅斯福一面在溫泉治病,一面深入研究美國的政治、經濟問題,此刻他的雄心還需耐心等待。他的顧問路易斯·豪根据從各個渠道獲得的情報分析,預計共和党的胡佛能連任兩屆總統。他認為羅斯福應等到1932年再去競選州長,并准備1936年參加總統選舉。結果如何?還需拭目以待。正是:自古雄才磨難多,競選時机須等待。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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