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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航空之路(一)


          死神插上鐵翅膀,長空万里皆戰場;
          山本慧眼履新職,航空路上勇于創。

  話說有了几年海外經歷的山本五十六,對歐美海軍的發展情況了如指掌。在歐美的考察研修,使他認識到無論從日本海軍本身的實力還是日本經濟的整体實力,日本都無法和英美相抗衡,但日本在一戰后急劇的擴張要求,像一架飛跑的戰車推動著日本在太平洋和美國角逐,日美矛盾又無法避免。敢于正視現實的山本,在認識到日本的實力与其所要達到目的的矛盾后,沒有束手待斃,等待觀望,而是從世界軍事技術的發展中尋找彌補日本海軍實力的辦法。這一辦法,終于在一戰后日益發展的飛机身上找到了。
  飛机,是在20世紀初的1903年12月由美國萊特兄弟發明成功的。1911年,在意土戰爭中意大利軍隊皮亞扎上尉駕駛著布萊里奧XI型飛机飛往的黎波里与阿齊齊亞之間的土耳其陣地上空進行了長達1小時的偵察,加沃蒂少尉駕駛“鴿”式飛机向土軍陣地投擲了4顆各重2公斤的榴彈。這是人類首次帶著殺人的明确目的升空,從而也揭開了飛机用于戰爭的序幕。飛机作為戰爭工具初出茅廬,便顯示出它的非凡本領和廣闊的發展前景,引起了各國軍方的高度重視。各國購買飛机的訂單紛紛飄向當時兩個主要飛机生產國——法國和意大利。到1914年8月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時,几乎所有的大國都在其武裝力量的編成中設有軍事航空隊,飛机總數約有1000架。大戰爆發后,隨著飛机被廣泛應用,各交戰國都撥出大量經費發展軍事航空,結果無論飛机的數量還是飛机作為戰斗手段的能力都大大提高。到大戰快要結束的時候,飛机大量集中使用的原則已在此基礎上确立下來,參加一次戰役的飛机多達1000架已不罕見。1918年9月,以美軍為主力實施的圣米耶爾戰役,協約國投入的飛机數量多達1500架。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各國共生產軍用飛机18.19万架,作戰雙方投入戰場的飛机數約為10万架。此外,飛机本身的技術性能有了很大的提高,發動机的功率越來越大,并出現了多發動机飛机,飛机的飛行高度有了提高,速度在加快,航程在加大。
  飛机技術的發展拓展了飛机的應用范圍,在陸基飛机剛剛發明后不久,一些擁有天才般想象力的發明家便試圖發明一种聯結天空和海洋的新机种——水上飛机。1905年6月6日,法國人加布里埃爾·瓦贊發明了第一架從水上起飛的飛机。1908年,美國人格倫·柯蒂斯又發明了一种稱為“潛鳥”的水上飛机。1910年,美國海軍第一次使用艦載飛机起飛成功,從而宣告了海上航空母艦的誕生。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英國最早使用艦船運載飛机投入戰斗。當時作為航空母艦使用的艦船是利用舊巡洋艦或戰列艦改造的,它僅有停机平台而無起飛跑道,飛机的起飛和降落是用吊車吊卸在水面上進行的,因而十分原始,又由于航空母艦在飛机起飛時必須停止不動,戰斗中极易受到攻擊。這种情況迫切要求改進航空母艦的起飛裝置。到第一次世界大戰快要結束的時候,英國海軍在軍艦的飛行甲板上試驗起飛和降落獲得成功,在1918年建成的“百眼巨人”號的甲板上,第一次建造了完全沒有阻礙的飛行甲板,并裝備了起飛彈射器,成為世界上第一艘真正的航空母艦。雖然艦載飛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只是作為艦艇的附屬兵器配合艦艇而行動,沒有取得什么惊人的戰績。但是它的投入使用,卻意味著飛机航程的增大及擁有戰術發起上的突然性。因此一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后,航空母艦便開始大量出現,獲得長足發展。但是由于“巨艦大炮主義”的影響,各國海軍其時仍把注意力集中在制造大規模的超級戰列艦身上,對航空母艦和海軍航空兵的認識仍然极為膚淺,航空母艦和海軍航空兵還只是被視為一种輔助兵力,設想用它來掩護戰列艦、巡洋艦在大海上沖鋒陷陣。
  飛机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的廣泛應用,揭示了它廣闊的發展前景。為此,戰爭結束后,在歐洲軍事學術界和軍政界展開了對航空兵在未來戰爭中的作用和地位問題的熱烈討論。一种從戰略的高度去認識飛机的軍事价值,主張大力發展航空兵以奪取制空權,并進而贏得戰爭的理論出現了。
  這种新理論的代表人物首推著名的軍事理論家、意大利的杜黑將軍。朱利奧·杜黑,1869年5月30日出生于意大利的卡塞塔。在萊特兄弟發明飛机之后,杜黑就注意到了飛机的戰斗作用。1909年他首次撰文指出制寶權和空中力量的重要性。他這樣寫道:“天空即將成為戰場。現在人們都強調制海權,但不久就會看到,制空權比制海權更為重要。”在他的努力下,意大利的飛机事業得到了較快的發展。1914年他參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戰。戰后杜黑被任命為意大利航空部部長,對飛机在大戰中的作用作了詳盡的考察和研究。1921年,他發表了關于空中力量的名著《制空權》一書,全面地闡述了他對空中作戰的基本觀點。杜黑認為,飛机作為一种進攻兵器具有無可比擬的潛在能力,利用強大的航空兵可以奪取絕對的制空權,并且可以轟炸敵人的軍事、經濟、政治中心,摧毀敵人的地面防線,較快地取得戰爭的胜利。杜黑理論的核心是制空權,一個基本觀點是空軍將成為未來戰爭中主要的、決定性的力量。因此,杜黑的理論又被稱為“空軍制胜論”。
  空軍制胜論的出現,給戰后世界軍事學術界以強大的沖擊。在海軍系統內人們對飛机和航空兵大規模廣泛使用展開了討論,爭論的焦點是,飛机与戰列艦究竟誰的威力更大?在美國,比利·米切爾是主張“空中力量”激進分于的總代表。他熱情直率,總是盡一切可能來爭取人們支持他的觀點。為了證明戰艦在遭到轟炸時總是處于束手無策的狀態,他向美國海軍當局建議就此進行試驗,但卻遭到海軍反對。出于万般無奈,他只好借助國家的報刊和輿論來引導公眾對陸海軍之間的爭執發表意見。經過這一系列的努力,終于在1921年7月獲准進行試驗。試驗結果,馬丁型轟炸机一舉炸沉了3艘停泊在切薩皮克灣的前德國軍艦,其中包括號稱“不沉”的“東弗里斯蘭”號戰艦。1923年又試驗了一次,2艘退役的美國戰艦遭到了同樣的命運。米切爾及其支持者便据此說道:如果需要的話,這就是證明,大型艦只稱霸海上的日子已是屈指可數了。保守的海軍立即予以反駁,說如果米切爾的轟炸机攻擊的是有能力反擊并能做規避動作的戰艦,而不是靜止不動的、無人駕駛和無保護的船体的話,那么轟炸的結果也許會截然不同。由于有國會的支持,海軍的觀點,連同其影響及權勢,均占了上風。米切爾不能容忍愚昧和無知,在1925年憤然辭去了空軍職務。
  航空母艦及海軍航空兵雖然在英美發展最早,但由于沒有實戰經歷,都被保守勢力扼殺了其發展的生机。相反,倒是在日本卻獲得了這個善于模仿的民族的青睞。盡管日本既沒有馬漢那樣的海權思想家,也沒有杜黑、米切爾那樣的空軍制胜論者,但是,日本人對馬漢和杜黑的思想都有相當理解,比較早地注意到了發展航空母艦和艦載飛机。正在歐美軍事界對航空能力爭執不下的時候,遠在東方的日本在1923年建造成世界上第一艘正式的航空母艦“鳳翔”號。該艦長160米,排水量7000多吨,航速25節,能裝載21架飛机。盡管如此,日本的航空母艦和海軍航空兵畢竟還剛剛起步,對其能否獲得較大發展,還有待創導者的開拓和重視。正是在這個時候,洞悉國外先進技術的山本五十六選擇了海軍航空兵。
  山本隨同井上謙治大將去歐美考察回國后,面臨著新工作的選擇,或去海軍省任副官,或去海上重操他所熟悉的艦炮。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山本自己選擇了他完全陌生的海軍航空兵。1924年9月1日,山本調往霞浦海軍航空隊,12月1日,正式就任霞浦海軍航空隊副隊長兼教育長。
  霞浦航空隊建立干1921年,取法英國1918年成立的航空隊,。主要培訓海軍航空兵。當時航空隊的司令官是小松直干少將,副隊長兼教育長是和田秀穗大佐,戰術科長兼內務主任是松永壽雄少佐,副官是大崎都信少佐,個個都是航空專家。其中大崎都信曾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日德在中國青島的空戰。而山本在此以前從未接触過飛机。因此山本的到任,使航空隊產生了一种反感情緒;認為像他這樣一個船員出身、從未与飛机打過交道的人,突然跑到航空隊來當頭目,肯定是別有用心。
  當時有一個叫三和義勇的中尉見習教官,被安排做山本的副官。但他自視甚高執意不肯,對內務主任松永抱怨說:“一個快要當飛行教官的人,偏讓去當甲板軍官,實在難以從命。”松永笑著對他說:“你自己去向大佐回絕吧。”
  三和馬上找到山本,但不料卻被山本的威嚴所懾服,山本說:“我到任的第一個感覺是,本隊的軍紀尚待加強,軍紀不好就不可能有优良的軍隊,要改善軍紀,首先就得從禁止遲到、早退著手。從我們兩個開始做起吧!”
  山本嚴肅的態度使三和不知所措,竟不自覺地答道:“好的,我會全力以赴,盡職盡責。”當天全体官兵奉令集合,山本走上講台,目光掃視著全体官兵,語气格外平靜地說:“本人從今天起擔任副隊長兼教育長,”語音一頓,絕大多數人都認為接下去要說的無非是一大篇冠冕堂皇的訓話,加上知道他并非飛行員出身,有的人已露出不屑一听的表情。然而,山本卻出人意料地提高嗓門宣布;“各位士官及士兵請注意,凡是蓄長發的人限在一周內全部剃掉,我的報告完畢。”
  倒是全体官兵一時愣住了。當時,日本海軍航空隊的飛行員以有精練的飛行技術而桀騖不馴,加之受英國皇家海軍航空隊的影響,他們多數蓄著長發,紀律松弛。雖然他們對山本的命令感到不滿,卻找不到山本的人影。因而只好在一周后全部剃成光頭。在山本的嚴格要求下,不到1個月的時間,霞浦航空隊的風气已大為改觀,反對他的現象也無形中消失了。一名當時与山本共過事的人在談到這時期的山本時說:“他寡言少語,不輕易發表意見,但他對他的下屬卻有著一种不可思議的魁力。”
  山本到任后,抓緊一切机會學習有關航空的知識,閱讀了大量的有關書籍,每天擠時間堅持接受几小時的飛行訓練。結果40歲的山本終于達到了單飛教練机的程度。
  隨著山本對航空知識更詳細全面的了解,逐漸使他相信未來的海軍航空兵完全有可能彌補日本海軍主力艦与英美的差距。山本相信他設想的有針對性的訓練計划,能夠為日本建立一支航空母艦特混艦隊打好基礎。為此,他在霞浦航空隊利用碼頭和模擬飛行甲板的駁船實行了嚴格而近乎殘酷的訓練,訓練標准完全從實戰出發。無論是細雨霏霏的白晝,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适應各种天候的飛行降落訓練夜以繼日。結果在訓練中發生事故而死亡的事件大幅度增加。山本將死亡人的名字記下來,挂在自己的辦公室,每當有新學員入隊時,都要首先向死亡名單敬禮,以激發隊員的好勇斗狠性格。1925年10月2日,山本發起創建了霞浦神社。在發起倡議書中山本寫道:“本隊自創建以來殉職者已有20余名,每年之所以設壇招魂祭祀以迎其在天之靈,不僅出于對犧牲者當然之禮儀,而且還在于繼承已故戰友之遺志,加倍奮起吾人之雄心壯志,以期我航空界之飛躍發展,慰先輩僚友之神靈。為進一步徹底貫徹這一宗旨,茲在隊內創設神社,不論是壯烈殉職者還是不幸病故者,一概合祭其靈魂,如日夜膜拜此神殿得經常維持清新之心志,即足以告慰故友在天之靈。”
  1925年12月,山本在霞浦航空隊任職15個月后,又接受了新的委任,再度出使美國,任日本駐美大使館副武官。霞浦海軍航空隊的官兵對他的离任,感到非常惋惜,他們已經習慣了山本的嚴格訓練。如果說在山本之前霞浦航空隊還處于模仿階段的話,那么山本在其不長的任期內,已大大地改變了這一舊貌,使日本海軍航空兵走上了獨立發展的道路。1926年1月21日,當山本乘“天洋丸”駛出橫濱港起程前往美國的時候,航空隊的飛行員們駕駛整整一個中隊的飛机,出現在“天洋丸”上空,并作俯沖動作掠過船頭,以示同他們副隊長的惜別。据說以這樣隆重的儀式同一個人告別,在日本海軍歷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山本作為一名擁有航空知識的海軍軍官,此時來到美國可謂正逢其時。20年代的美國,飛机制造業在世界居領先地位。自1918年世界上第一架實用的全金屬飛机問世后,強度大和重量輕的鋼鋁鎂合金在整個20年代繼續迅速發展,將這些成果付諸實用的時机已經成熟。新式飛机的不斷問世,導致航空事業异常興旺。就在山本來美國的前一年,世界航空界競速賽和遠距离飛行賽的最興旺時期開始了。這一年,吉米·杜利特爾駕駛的一架美柯蒂斯R3C—2型飛机在競速賽中獲胜,平均時速達232.5英里。1926年一架意大利產的馬基浮筒式水上飛机獲胜。1927年5月,年輕的美國人查爾斯·林德伯格(舊譯林伯)駕机征服了大西洋,首次進行了一次單人從西向東飛越大酉洋的中途不著陸飛行,全程3600英里,歷時33個半小時。第2年,一個德國人反向飛越了大西洋。同年5月和6月,一名英國人又駕机飛越了太平洋。競速和創紀錄飛行,既使全世界的航空界在沸沸揚揚中獲得不斷發展,又昭示了飛机在征服空間距离方面無比廣闊的前景。山本五十六正是在這樣一個時刻來到了美國。
  据三和義勇著《回憶山本元帥》一書,山本到了美國以后,就一直以敏銳的目光注視著美國航空事業的發展。當時,美國航空界正試圖飛越大西洋。不久林德伯格獲得成功,這一航空事業上的壯舉震動了世界。接著巴德也飛越了一次,雖然他曾几次水上著陸,但事實上也基本獲得成功。日本航空界的技術水平較之美國明顯落后,根本無法与之相提并論。因此山本命三和義勇全面了解和研究美國航空界的這一新動向,并要求他拿出比較接近實際的觀點和意見。三和寫道:“經深入調查和研究之后,我認識到:做這种跨越海洋長距离的飛行,按儀表飛行和實施天体導航是至關重要的。美國早已注意到了這一點,而且進行了卓有成效的研制工作。巴德在飛越大西洋的過程中,就應用了這种先進的飛机導航設備。然而,在日本,海軍航空界仍墨守英國‘圣培爾’飛行團的舊規,完全依靠飛行員的直觀感覺、”因此三和向山本提交了一份報告,強調日本海軍航空兵如不擺脫飛行中完全依賴飛行員的直觀感覺的舊框框,轉而注重研究和使用導航儀器的話,將勢必陷于絕境,并提出了進行這一新的航空技術改革所應采取的各种措施。
  山本看過這份報告后說:“很有道理,我完全同意。報告暫留在我這里,我打算進行一些修改。”他著重修改了結論部分,使言詞更加具有說服力,理由更加充分。然后將報告發往國內,刊登在海軍內部發行的月報上。給三和義勇的印象是,山本對這种導航設備性能的認識非常深刻,對日本學習這种先進技術的意義看得更重。
  1928年3月,山本五十六在美國的武官任期期滿回國。經過几年對海軍航空事業的關注,他已為自己開辟了一條航空之路,從而也為日本海軍迅速發展航空兵种開辟了一條道路。1928年回國后的山本五十六先擔任了“五十鈴”號艦長的職務,不久,在12月例行的職務調動中被任命為“赤城”號航空母艦艦長,第一次正式率領日本海軍的航空母艦。正當山本作為一名艦長指揮他的部下進行嚴格的訓練時,山本再次受到政府征召,參加國際海軍裁軍談判。此正是:航空事業方興未艾,艦炮專家再辟新路。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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