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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風云際會


          風云變幻太平洋,偷襲計划暗醞釀;
          南北縱橫又捭闔,風波迭起惊駭浪。

  話說山本五十六在日本國內一片“南進”的叫囂聲中萌生了突襲珍珠港的想法。如何將這一想法變成可操作的計划,山本為此又花費了大量心血。
  山本在1941年1月給及川寫信后,不到一周又寫了第二封關于珍珠港的信件——給他的密友大西攏次郎少將長達3頁的信。山本的這封信,使他的想法更具体化了。他在介紹了給及川信中的要點之后,要求大西盡可能快地著手研究,并制定一個基礎方案。偷襲珍珠港的計划開始起步。
  大西瀧次郎是第11航空艦隊參謀長,海軍少將,是日本海軍地道的“航空專家”,是個既富于獨創性,又勇于實踐的日本海軍航空界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曾在野村大將手下干過一段時間,野村說他是“一貫鼓吹擴大和改善日本海軍空中力量的軍官之一”。不僅在這一點上与山本志同道合,深得山本信任,而且据說,他對制定戰術計划細節有特殊的天才。有一次,當他解決一個難題時,專心致志到了除手頭的任務之外,對任何其他事情都視而不見的程度。他要求自己的工作比下級軍官更刻苦。但他也玩。當他喝醉時,那就是活脫脫的又一個山本。因此,可以說大西是制定襲擊珍珠港計划最适當的人選。
  大西收到山本的信后,立即來到停泊在南九州灣有明灣的“長門”號旗艦會見山本。二人進行了极為秘密的談話,商討了進攻珍珠港的可行性和有關技術細節。
  与山本會談之后,大西回到他在九州南部鹿儿島東側鹿屋第11航空艦隊司令部。他站在參謀長辦公室的一張圓桌旁,全神貫注地凝視著珍珠港的地圖。這時,門突然被打開,他的高級參謀、海軍中住前田古井走了進來。他是被大西召來的。
  前田40歲出頭,享有空投魚雷戰專家的名聲。大西很需要在這一領域有人能提出建議,以彌補自己在魚雷戰技術上的缺陷。當前田走近大西的時候,正陷入深思中的大西,突然抬起頭來,劈頭問道:“假設美國海軍艦只停泊在福特島四周,能否對它們發動成功的魚雷攻擊?”’
  前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是不解地望著他的長官回答說:“單從技術上來說,對珍珠港美國戰艦的魚雷攻擊是不可能的,那基地的水太淺。”
  前田似乎對自己的回答不滿意,“除非能在魚雷轟炸上創造奇跡,否則這种類型的攻擊將是完全不現實的”。為了給長官以充分的選擇,前田繼續說道:“如果魚雷上能捆上降落傘以防沉入水中太深和卡在水底淤泥中,或者是從非常低的空中投放魚雷,這樣困難的作戰從想象上來說是可能的。”
  但是,誰曾听說過用降落傘空投魚雷去進行攻擊?并且直到當時為止,日本海軍在低空投擲魚雷的技術上還遠遠達不到要求。因此,談話轉到其他形式的轟炸。前田強調了高空轟炸有利于洞穿美國船艦的厚甲板,大西卻認為俯沖轟炸將保證更大的精确度,因而可以造成更為有效的結果。雖然兩人都一致認為空襲珍珠港是很大的冒險,但兩人的心情卻并不一樣,大西沒有將山本的設想透露給前田。
  前田离去之后,大西繼續冥思苦想。看來空襲計划的全部希望將取決于航空轟炸,為此,他需要一位真誠的和精明的干將來協助他,而這個干將應該是一個完全掌握空中情況的飛行員,更重要的是,他必須是一個不乏首創精神的大膽的想象者。大西在基地細心想了几天后,便決定請當時在航空母艦“加賀”號上任第1航空戰隊參謀的源田實中佐協助。
  1941年2月初,大西給最受他信賴的源田發了一封短電:“源田實立即來鹿屋,有急事相商。”
  年方36歲的源田,在日本海軍航空兵中以敢于冒險而著稱。1929年11月,他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績畢業于日本海軍航空學校,不久就成為日本海軍的“王牌戰斗机飛行員”。他那不能容忍平庸,只對十全十美才感到滿意的職業性格,使他“在海軍航空領域,遠遠超出他的大多數同僚”。當時的軍令部作戰課課長、海軍少將富岡定俊評論他說,“他無疑比他的時代先進10年”。
  1933年,源田被派到航空母艦“龍驤”號上服役時,他認識了這支艦隊的司令山本五十六,并因為他同樣重視飛机的戰斗作用,而被山本所賞識。轉年11月,源日調到橫須賀航空聯隊當飛行教官時,与當時還是大佐的基地副司令大西首次會面。由于他們的思想一致,都對山本表示崇敬,以及他們相互吸引的個性,他們很快成為摯友。
  現在源田應大西之邀,正在鹿屋航空基地參謀長室听大西的介紹。
  “源田,這是一件絕密的事,對任何人也不能講。”大西嚴厲地警告源田后,在极端秘密的气氛中透露了山本的設想。然后,又拿出山本的原信給源田看。
  源田十分仔細地閱讀了山本的這封信,對山本的大膽設想和勇气佩服不已。山本大膽獨到的見解和攻敵不備的想法,給源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看完信,迎著大西挑戰的目光平靜地說:“這計划雖然困難,但也不是不可能的。”
  源日接受了大西的指示后,悄悄地開始了對山本攻擊夏威夷設想的基礎研究。為了嚴格保密,他總是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才躲在室內反复研究。他埋身于一疊疊文件資料之中,考慮地形,研究兵力,時而計算數字,時而伏案苦思。終于在1941年3月上旬完成了第一個草案,并立即送給大西過目。
  源田為了使攻擊能得到最顯著的戰果,決定在這個方案中不用單程攻擊,而進行輪番攻擊。按山本最初的設想,僅用魚雷轟炸机施行單程攻擊。山本認為日本應使其航空母艦在离瓦胡島500至600海里處放出它們的飛机,由于這一距离大大超出了飛机的作戰半徑,可以保證艦隊的安全,使艦隊在攻擊完成后能快速离開危險區域,安全返回;飛行員在飛向目標,投下他們的死神貨物后,則飛回他們母艦方向的海面,并降落在海面,由驅逐艦或潛水艇把它們從海里撈出。源田比山本信心更足,主張“為了獲得最好的戰果,全部航空母艦必須盡可能地靠近珍珠港,進行多次反复轟炸,使敵人失去反擊能力,以此來保證艦隊的安全”。
  在轟炸方式上,鑒于高空轟炸的命中率還不高,而淺水發射的魚雷也還沒有在短期內制造成功的希望,源田主張應使用所有的轟炸形式,魚雷、俯沖和高空轟炸,而尤其要注意使用俯沖轟炸。
  主攻目標應是美國航空母艦,戰列艦只作為副目標。与山本原計划相反,源田設想主要攻擊目標是美國太平洋艦隊的遠程攻擊力量。如果日本能擊沉美國的航空母艦,并在自己大多數航空母艦不受損傷的情況下返回,則將獲得雙倍的优勢。美國的海軍空中力量被打碎了,而日本的還能發動強有力的進攻,日本將會消滅敵艦隊的其余部分,最終使帝國海軍可以不受懲罰地漫游太平洋。另一重要目標,是瓦胡島上陸基飛机,這樣可保證珍珠港上空的制空權,并使日本航空母艦免遭攻擊。
  為了實現上述目標,源田認為只有派出全部的大型航空母艦才能完成這一任務,山本關于只使用一支或最多兩支航空母艦艦隊的設想,是不可能集中強大的突擊力,一舉完成上述任務的。源田甚至設定,艦隊應從小笠原群島的父島或北海道的厚岸灣出發,直到距夏威夷200海里時,攻擊飛行隊始起飛攻擊。
  源田离去。大西留下了他的草案,并以此為基礎,給山本准備了一份更為詳盡的報告。1941年3月10日,大西登上“長門”。號向山本面交了這份草案,它是空軍將領的思想与海軍中對于空中力量最富有首創精神的思想家意見的折衷。
  山本滿意地看了這份草案,他需要的就是這樣一個設想。隨后他進行了進一步的加工和修改,并命大西送呈海軍軍令部。在軍令部作戰部,曾是山本參謀長的福留繁少將接待了大西。福留讀了草案后相信,這個計划确有很大進步,但按實戰要求,還不是最完善、最具体的,若干細目,甚至包括某些關鍵環節,尚需進行充分研究。
  為了擴大討論,使這項計划最終成為一份可操作的作戰方案,不久山本在聯合艦隊召集第1航空艦隊的有關人員,在“長門”號戰列艦的長官室里專門就珍珠港作戰問題進行了討論。
  山本五十六首先向与會者介紹了襲擊夏威夷的大体构想,然后話鋒一轉說道:“由于珍珠港作戰事關重大,一旦失敗,整個作戰就有垮台的危險,希望在座的作戰部隊諸位官員,毫無顧忌地提出意見。”
  這時坐在山本對面的第1航空艦隊司令長官南云忠一海軍中將提出了反對的觀點:“本職認為這個作戰方案本身包含了過多的冒險因素。”南云雖然是一位經歷比較丰富的老資格軍官,但在他“長期光輝的生涯中”,沒有任何与空軍有關的事。“南云是一位老式的軍官,是一位魚雷攻擊和大規模作戰行動的專家。”他的老朋友、第11航空艦隊司令長官(土冢)原二四三海軍中將解釋說,“從背景、受訓、經驗和興趣說來,他對日本海軍航空兵中的這個主角,都是整個不适合的。當他成為第1航空艦隊司令時,他對航空兵的實力和潛力毫無概念”。然而,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就是這樣一位連山本都認為不适合的司令,卻在后來成功地指揮了偷襲珍珠港的戰斗。不過,目前他卻因為自己在這一領域的不足而大唱反調。淵田美津雄在其著作中寫道;“山本長官沒有回答,他微聞雙眼,兩臂交叉,側耳靜听。”
  “南云長官!”第2航空母艦戰隊司令官山口多聞海軍少將突然問道,“那么,長官認為怎樣才好?”
  南云海軍中將斬釘截鐵地說:“集中兵力在南線作戰。如果把航空母艦兵力分開,在夏威夷和南線同時作戰,恐怕兩地的兵力都會感到不足。不管怎么說,珍珠港作戰只是一种冒險的阻敵作戰。如果成功,固然好。即便如此,也無非可以放心搞南線作戰而已,而且因為不是攻擊作戰,只是一陣風刮過去,不能使戰果擴大到以后的戰局上。万一失敗,整個作戰就會前功盡棄,我第1航空艦隊兵力將折損一半。這樣一來,敵我兵力均勢就會崩潰。若是得不償失,實在令人感到這樣搞作戰指導未免太危險了。不如集中全部兵力在南線作戰,以便盡早達成作戰目的,确保不敗的戰略態勢。爾后,殲滅美國太平洋艦隊就十拿九穩了。我認為集中全部海軍兵力在南線作戰,可以不必顧慮美國太平洋艦隊的牽制。根据以上理由,本職反對珍珠港作戰。”
  但是山口少將卻認為,美國艦隊對太平洋有极大的威脅,不僅會襲扰日本的供應線,而且有可能乘日本海軍南線作戰之机騷扰日本本土。因此,在進行南線作戰之前,首先要給珍珠港一擊。
  于是,与會人員議論紛紛,形成贊成和反對兩种意見。
  正當雙方爭執不休,兩派各不相讓之際,諸于心算的山本對襲擊珍珠港方案的利弊得失早已了然在胸。等眾將說完之后,他才開口:“諸位對珍珠港作戰的見解,我都听到了。我的意見是,無論如何一定要打珍珠港。”山本語气激昂,環視四周說道,“諸位請你們了解,只要我還擔任聯合艦隊司令長官這個職務,這一仗就非打不可。希望你們研究万全之策。”
  之后,聯合艦隊司令部設置了4個預備研究小組;(1)行動及后勤;(2)通信和情報;(3)航行和气象條件;(4)空中和潛艇攻擊。首席參謀黑島龜人大佐承擔了主要工作。
  黑島自1939年秋以來一直跟隨山本。他原本是炮火射擊軍官,在海上呆了多年,海軍大學畢業,并曾擔任過海軍大學的教官。目前他是山本的首席參謀,負責聯合艦隊司令部的各种總体作戰計划和有關的戰略戰術。
  在推崇一致性的日本,黑島是一個性格怪僻、行為乖張、与眾不同的人。正如他那反常的名字——龜人所表示的那樣,他在解決一個問題時總是縮進他的烏龜殼里,把自己鎖在艙內,拉上窗帘,雙手抱頭坐在黑暗中。當他突然有了一個主意時,他就開燈,發瘋似地亂寫一气,紙張滿地,使勁抽煙。作為司令長官的親信參謀,卻從不与山本一起用餐,總在自己的艙內吃飯,髒碟子里裝滿了香煙和煙頭。各种書籍橫七豎八,堆積如山,他對此卻視而不見從容居間,被勤務兵稱為“黑島怪參謀”。當有人問山本為什么把這樣一位古怪的軍官留在自己的參謀班子中時,山本就回答:“除我之外,誰能夠用黑島?”是的,在聯合艦隊的參謀人員中,再也找不出比黑島為珍珠港計划工作更為刻苦的人了。
  現在,這位“黑島怪參謀”又把自己關在自己的臥艙里了。房間里很熱,他便赤身裸体,伏在案上,夜以繼日地陷入苦思冥想。
  這樣,到4月中旬,山本已把珍珠港計划正式作為聯合艦隊研究的題目,并于4月10日邁出了最有力的一步,將第1航空母艦戰隊(“赤城”號和“加賀”號)、第2航空母艦戰隊(“飛龍”號和“蒼龍”號)和第4航空母艦戰隊(“龍驤”號)合編成一個作戰單位,組成了第1航空艦隊。此外,還配備了10艘驅逐艦。日本海軍由此形成了一個擁有巨大潛力的空中打擊力量的核心,它可以對指定目標一下子派出200多架飛机。
  接著4月末,黑島接受山本的命令,去東京向軍令部解釋由他擬制的關于襲擊珍珠港的戰略和策略。
  在東京的海軍軍令部里,作戰部部長福留繁少將、作戰課課長富岡定俊大佐和航空參謀三代辰吉中佐都反對聯合艦隊襲擊珍珠港的計划。
  富岡認為日本的目標是東南亞,不能過分分散日本海軍的力量。聯合艦隊可以用純戰術和戰略的眼光來研究珍珠港計划,而軍令部則必須顧及与陸軍、內閣、外務省的關系,以及日本的整個國際環境。并且一旦戰斗打響以后,首先還要考慮,在一定期限內占領爪哇等南亞產油地區,以确保石油來源。富岡重新說明了軍令部的作戰意圖,即作戰的主要目標是奪取東南亞及其丰富的戰略物資,絕不能有任何事情干扰主要任務的成功。
  軍令部不同意山本方案還有一個最大理由,這就是該方案帶有深深的山本烙印,即賭博性。因為方案成功与否完全寄于兩個靠不住的假設:一是在奇襲時,美國太平洋艦隊正停泊在珍珠港內;二是一支大型的航空母艦部隊能安全地渡過半個太平洋而不被美國發現。這兩點都是很難保證的。他們針對山本的賭博欲望強調說,不能寄希望于僥幸,而且也不能冒此大險;事實是不以我們意志為轉移的,愿望和可能代替不了現實。
  經過激烈的爭論,富岡勉強地答應了黑島的一個要求:把每年一度的11月或12月于海軍大學舉行的圖上演習,提前到9月召開,屆時將專門研究黑島擬制的關于襲擊珍珠港的作戰方案。
  隨著帝國海軍主要机构不同程度地卷入珍珠港冒險,山本五十六提出的襲擊珍珠港設想正一步步地變成現實,太平洋上風波已起。而在這同時,日本政府正繼續在外交策略上為南進作最后的准備。
  為了集中南進,必須穩定北方,与蘇聯改善關系。本來在日本傳統的軍事戰略中,歷來就有北進与南進之爭。1938年7月,日本朝鮮軍在中蘇邊境張鼓峰与蘇軍發生沖突,接著1939年5月,日本關東軍又在中蒙邊境諾門坎對蘇軍進行挑釁。兩次對北進的嘗試都以慘敗而告終,日本當局對北進政策產生動搖。其后,隨著世界戰局的發展,日本轉而選擇了南進,“北守南進論”占了
  到1941年初,日本南進的步伐已經越邁越快。在這种情況下,迫切需要做出進一步的外交努力同蘇聯改善關系,并為做好對美開戰的准備,同美國進行談判。因此,在山本草擬討論襲擊珍珠港計划的同時,日本在外交上展開了同蘇、美的談判攻勢,使大戰前的太平洋風波迭起,扑朔迷离。
  1941年2月3日,近衛首相和陸、海軍首腦舉行聯席會議,討論松岡外相的蘇聯之行。他們一致把穩定北邊的希望寄予在這個“口若懸河,不落俗套”的人身上。
  3月12日,松岡充滿信心地离開了東京,乘火車沿漫長的西伯利亞大鐵道向莫斯科進發。在莫斯科逗留了10天后,為討取希特勒的指示,又到了柏林。
  一到柏林,松岡先后拜見了希特勒和里賓特洛甫。德國納粹元首竭力說服松岡,占領新加坡對日本是有利的。里賓特洛甫也說日本應當拿出同盟國的樣子,去南下占領新加坡,美國很可能不敢向日本挑戰。而一旦美國參戰,日本一定會得到德國的援助,“即使撇開德國軍隊遠比美國人优越這一事實,美國也根本不是德國的對手”。
  對于這一切談話,外號“万言先生”的松岡給予了熱情洋溢的答复,但是就是沒有承諾進攻新加坡。他表白說,他自己确信美國与日本之間的戰爭遲早必然爆發,并贊成与其讓戰爭來得晚些,不如來得早些。他也同意,閃電式地奪取新加坡是重要的,并應著手進行。但是,在日本有很多人想抓到虎仔卻又不准備入虎穴。
  相比之下,松岡對他同蘇聯簽訂友好條約卻胸有成竹。盡管此時德國已決定執行“巴巴羅莎計划”,并給了松岡以足夠的暗示。但南進的巨大欲望卻使他仍然執迷不悟。甚至在他离開柏林前往莫斯科的途中,得悉德國已侵入南斯拉夫時,這位外相還在興致勃勃地對他的秘書加賴俊一說:“与斯大林簽訂的協定已在我的口袋中!”
  果然如他所愿,在他抵達莫斯科1個星期后,就在克里姆林宮与蘇聯政府簽訂了一個“中立條約”。這一條約規定:維護兩國間的和平友好關系;互不侵犯領土,締約國一方遭受到第三國軍事攻擊時,另一方保持中立。4月23日,剛剛与斯大林在慶祝宴會上碰過杯的松岡,又在車站上享受到斯大林親自送行的殊榮。他們先握手后擁抱,使車站上的各國使節和蘇聯官員都惊得目瞪口呆。狂妄而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松岡,此時完全陷入自我陶醉之中。
  國內的近衛在得知這一消息后,也大喜過望,立即進宮求見,未經和內閣商量就取得天皇的批准。這一條約緩和了陸軍長期以來想与俄國作戰的沖動,帶來了使中國屈服的希望,并使南進高枕無憂。日本統治集團沒有理由不感到高興。
  此時,在世界的另一側,日本駐美大使野村吉三郎正与美國國務卿赫爾進行著日美間的談判。
  野村海軍大將是在1941年初到美國去履行自己的“和平”使命的。他在行前的一番表白,竟使美國輿論界相信“日美關系解決在望”。他說道:“日美兩國沒有任何理由要戰爭。我作為接受本國政府指示的大使,一定要在自己的權限內,努力使兩國避免戰爭。”
  2月12日,帶著和平假面具的野村第一次晉見美國國務卿赫爾。兩天后,羅斯福總統接見了他。野村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時曾任駐美海軍武官,當時羅斯福任海軍次長,二人關系素稱友善,且有親筆通信之誼。兩人愉快地回憶了20年前的往事之后,都希望能找到解決目前日美關系的良策。
  3月8日,野村与赫爾開始第一次會談。此后雙方便經常在卡爾頓飯店、威特曼公園飯店等處進行了多達60次的馬拉松式的談判。
  4月15日,日本方面首先拿出了由雙方民間代表擬定的《日美諒解方案》。這個被美國史學家費思稱之為“出生在私人小醫院的雙親不明的嬰儿”的方案,得到了野村的贊同和支持。原來在達成這個《日美諒解方案》的幕后,還有兩位神父的活動。1940年11月底,兩名美國神父秘密來到日本。這兩名神父一個叫沃爾什,一個叫德勞特,都屬于天主教馬里諾修道院的。他們拿著紐約孔萊普商會經理斯特勞斯的介紹信,訪問了日本中央金庫理事井川忠雄,傳遞了美國愿意和日本改善關系的信息。井川与近衛首相的關系很密切,遂接受兩位神父的中介,派井川和岩畔豪雄大佐赴美協商。在野村的指導下,雙方起草了《日美諒解方案》。該方案的主要內容是:三國同盟是防御性的,只有在德國受到攻擊時,日本才履行三國同盟的義務;由美國出面勸告蔣介石政權与汪精衛政權合并,承認“滿洲國”,如果蔣介石拒絕,美國即停止援蔣;美國協助日本獲得必需的物資,維持与日本的通商和金融合作。
  由于這一方案“大部分條款都是狂熱的日本帝國主義者所希望的”,赫爾又針鋒相對地提出了四項原則:(1)相互尊重對方國家領土、主權完整;(2)支持不干涉其他國家內政的原則;(3)支持平等,包括商業机會均等的原則;(4)不變更太平洋地區的現狀,除非用和平手段。
  剛從蘇聯喜气洋洋、忘乎所以返回國內的外相松岡,激烈反對同美國進行談判。為此他把諒解草案一事通知了希特勒,并用近一個月的時間等待希特勒的意見。5月8日,松岡拜謁天皇說,如果美國加入歐戰,日本應該支持軸心國,進攻新加坡。他預言,在華盛頓的談判將一事無成,如果談判獲得成功,那也只意味著要犧牲德國和意大利才能安撫美國。“如果發生這种情況,我恐怕不能在內閣留任。”松岡為此又制定了三條原則:(1)有助于結束中日戰爭,即美國不再插手中國;(2)不与三國同盟條約相抵触;(3)遵守對德國的國際信義,以此作為向美國討价還价的條件。
  5月12日,野村把《松岡修正案》交給赫爾。修正案在一系列問題上堅持了強硬的態度,加之,這期間日本政府發給野村的大部分電報都被美方破譯,使赫爾對日本的真正意圖十分清楚。因而,這位來自田納西州的農民的儿子對日本人永遠挂在臉上的“冷冰冰的”微笑感到討厭,使他有理由相信:日本人是不可靠的,如果与日本人達成任何妥協,都將是背叛美國的原則。
  5月20日,赫爾与野村舉行會談。會上,日本人拒絕考慮真正從中國撤軍,意欲繼續控制河北、山西、察哈爾和綏遠等共103.6万平方公里,8000万人口的廣大地區。這一“撤軍”方案遭到赫爾拒絕,雙方未能達成協議。此后,日本趁地中海戰火突起,美國于5月27日宣布進入緊急狀態之際貪欲猛增,企圖把英美勢力全部排除出中國,排除出遠東,美國當然不干。
  在東京,反复無常的松岡外相,則趁机不斷公開或私下發表挑釁性言論。5月14日,他對美國大使格魯說,希特勒不向美國宣戰一舉,表現了他的“巨大耐心和慷慨”,美國攻擊德國的潛艇遲早會導致日美開戰。美國應該做出“有丈夫气概、正派和合情合理的事,光明正大地向德國宣戰,而不是在中立幌子下進行戰爭活動”。3天以后,他又寫信給格魯,解釋他“与眾不同”的態度。他說,他是從一千年、兩千年,甚至三千年的角度考慮問題的,假如人家認為他神經不正常,他也毫無辦法,因為他生來就如此。
  6月21日,美國國務卿終于對日本提案作出回答:日本必須放棄三國同盟條約,完全從中國撤軍。此外,赫爾在同時發表的口頭聲明中還指出,某些日本官員發表的公開言論,似乎成了調整日美邦交無法克服的障礙。松岡認為這是對他進行的人身攻擊,并把它作為完全停止華盛頓談判的理由。雙方的要求差距是如此之大,日美談判面臨僵局。
  第二天,6月22日,星期日,希特勒又一次令它的盟國大吃一惊,德國越過蘇聯邊界,大舉入侵蘇聯,蘇德戰爭爆發。日本借机暫時中止了日美談判。何去何從,在日本統治集團內部再次引發起一場大爭論。這正是:一波未平又起浪,倭賊不甘更猖狂。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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