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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赶乘戰車


          德軍閃電惊倭日,戰車緊迫下南洋;
          山本用兵破舊習,兩眼盯住珍珠港。

  話說山本五十六被任命為聯合艦隊司令長官,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也是日本深陷中國而寸步難行的時候。面對這樣一种進退兩難的局勢,日本迫切想打開局面,以便在大戰中大撈一把。這一時机不久就來到了。
  1940年4月,在歐洲,經過了長達半年多的“奇怪戰爭”之后,德國突然在西線發起了“閃電戰”,其后,戰爭即以惊人的速度發展起來。4月,希特勒先征服了丹麥和挪威,5月10日,又下令他的裝甲部隊和傘兵部隊對比利時和荷蘭發起閃電戰。4天后的黃昏,荷蘭總司令宣布投降,威廉明娜女王匆忙之中攜同几位內閣大臣,登上一艘英國驅逐艦逃往倫敦。次日晨,剛上任的英國首相丘吉爾被來自巴黎的電話吵醒,“我們戰敗了!”電話中傳來法國總理保羅·雷諾的惊呼。兩星期后,比利時國王利奧波爾德三世不顧他的政府的勸告,命令比軍放下武器,并拒絕到英國避難。他相信,“盟國的事業已經失敗。”不到1個月,古德里安的坦克部隊就隆隆輾過巴黎,法國宣布投降,英倫三島也岌岌可危。
  日本的軍部首腦們馬上被希特勒輕而易舉的胜利所陶醉。正當希特勒襪馬厲兵地准備入侵大不列顛時,英、法、荷三國在亞洲的殖民地,似乎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令人垂涎欲滴的熟果。法國和低地國家比利時、荷蘭、盧森堡的崩潰,使東南亞富饒的殖民地法屬印度支那和荷屬東印度成了孤儿。英國也不得不為自己本土的生存而斗爭。在日本人看來,亞洲的明珠已經從蚌殼中露出來了,印度支那的橡膠、錫、鎢、煤、大米和荷屬東印度的石油成了“丟在大街上只等人去揀拾的寶物”。正為戰略物資大量消耗在中國戰場這個無底洞而憂心忡忡的日本,眼睛一下子就盯上了長期渴望得到的東南亞丰富的戰略物資和大量的油田。正在東京的美國大使格魯發現,日本軍國主義看到了“一個天賜良机,可以不受那些陷入困境的民主國家的掣肘,放心大膽地實現它的擴張夢想了”。“德國人的軍事制度和戰爭机器以及他們所取得的輝煌戰績就像是烈性酒一樣灌進了日本人的頭腦里。”日本人一下子發現,解決中國問題已不需要費那么大的力量了,只要將英、法的殖民地据為己有,控制西太平洋,那個一味依賴英美支持的蔣介石就會不戰而敗,這豈不是一箭雙雕、一石三鳥的好事嗎?
  7月22日,把日本帶進了侵華戰爭的近衛文磨,在國內一片“不要誤了公共汽車”的叫囂中第二次上台組閣。內閣中的兩個要職由兩位鋒芒畢露的人充任。一位是傲慢無禮、野心勃勃的松岡洋右外相,另一位是號稱“剃刀將軍”的東條英机中將,任陸相。東條英机心狠手辣,曾任關東軍的憲兵隊司令,在侵略中國的戰爭中屢建功勳,深得天皇和日本統治集團的賞識,后來他在擔任首相時,還直接把日本帶入太平洋戰爭。与東條英机相比,松岡洋右卻是一位反复無常的人物。這位在美國俄勒岡州波特蘭市長大和受過教育的外相,在一些人看來簡直就是個瘋子,他自詡為美國通,曾大言不慚地聲稱:“美國就是我的美國,美國人民就是我的人民,就這么回事。”
  松岡在擔任南滿鐵路總裁時,在沈陽与東條英机結為同好。現在,兩人又聯手与閣,准備大干一場了。
  近衛文磨是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倦怠而毫無主見的人,他出身于貴族之家。雖然軟弱、愚笨,每次組閣卻總想別出心裁。在他第一次組閣時,他發動了侵華戰爭,這一次他又作出了惊人之舉,在組閣前將3位即將上任的至關重要的大臣——一陸相東條英机、外相松岡洋右和海相吉田善吾召到其私邸獲洼山庄,舉行“獲洼會談”。吉田善吾是上屆內閣繼任下來的,雖然与山本是同期同學,但不如山本性格剛烈,因而在內閣中受到東條与松岡的左右。會談的結果,4人一致同意下述目標作為新內閣的行動方針:建立在日本領導下的“大東亞新秩序”,將英、法、荷、葡等國在亞太地區的殖民地,列入日本“大東亞新秩序”的范圍;必須實行全國總動員,全体國民都應獻身國家;盡快解決中國事變;排除美國的干涉,為此要与德國和意大利簽訂三國同盟條約,与蘇聯簽訂互不侵犯條約,為南進作好一切准備。
  在此基礎上,近衛內閣在成立后的第四天正式通過了它的行動綱領——《基本國策綱要》。這份由文官們在近衛指導下草擬的文件,以大量動听的辭藻和夸張的調子宣告,日本的意圖是“适應世界形勢變動,改善內外形勢,在迅速結束中國事變的同時,捕捉良机,解決南方問題”。三國同盟又作為首要問題列為新內閣急于要解決的問題。
  正在海上的山本五十六,此時雖然正加緊針對美國的作戰訓練,但在決策上卻仍极力反對將日本帶入日美戰爭的三國同盟,不斷上書吉田海軍大臣,闡述自己的觀點。在一份意見書中,他寫道:
  “日美戰爭乃世界一大不幸,對帝國來說,則在圣戰數年之后再添新的強敵,誠為國家之危机。在日美兩國兩敗俱傷之后,蘇聯或德國乘机擴張欲爭霸世界,其時何國得以制衡?如德國獲得胜利,我帝國以友邦而示其好意,然則德國未必將疲困的日本放在眼里。因為真正的友邦只有擁有雄厚的實力才能維持。帝國之受尊重而不斷有討好者,無非是因為我海軍有強勁的陣容。是故,為避免日美沖突,兩國應尋求万般之策,對帝國來說絕不可締結日德同盟。”
  海軍大臣吉田善吾雖然同意山本五十六的觀點,無奈內閣中陸相、外相和近衛的壓力太大,而輔佐吉田的海軍次官住山德太郎中將又溫厚老實,被人譏稱為“海軍女子學習院院長”。在這种兩難的處境中,吉田終于不堪巨大的壓力而病倒,并在三國同盟問題于內閣中正式通過之前三周,即9月4日辭去了海軍大臣的職務。吉田中途退出內閣,松岡和東條入閣,是第二次近衛內閣引人注目、影響极大的三大人事變動。
  為了使繼任的海軍大臣与陸軍協調,海軍軍令部部長伏見宮博恭親王動用了皇族的威信,舉荐慣于息事宁人的及川古志郎大將接替吉田出任海軍大臣。
  9月15日傍晚,及川海相為統一海軍意見在東京召開了海軍首腦會議。會議集中了日本海軍所有將領,包括各軍事參議官、各艦隊司令長官,各鎮守府司令官。
  海軍次官丰田真次郎主持會議,海軍省軍務局長阿部胜雄少將首先介紹說明了有關締結三國同盟的經過。海軍大臣及川接著就對自己同意三國同盟作了辯解,說:如果海軍再繼續反對三國同盟,近衛內閣只有總辭職。對海軍來說,實在負擔不起導致內閣垮台的責任,所以不得不同意締結同盟條約。他強調說:“我希望諸位最好表示贊成。”
  隨后軍令部總長伏見宮博恭親王為了給會議确定基調,首先發言附和及川海相的觀點:“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是沒有辦法的。”他剛說完,老資格的海軍大將大角岑生便代表軍事參議官表態;“作為軍事參議官我們贊成。”既然海軍資深人物都如此表態,其后再也沒有人敢于發表意見,會議冷場。正在這時,山本五十六站了起來;
  “我絕對服從海軍大臣,所以對大臣的處置絕無异議。只是有一件令人擔心的事想請教你。8個月前,我任次官的時候,按照政府的物資動員計划,其中80%是仰賴英美勢力范圍以內的物資供應。然而在締結了三國同盟后的今天,勢必失去這一來源。為了彌補不足要如何改變物資動員計划呢?對于這一點我希望得到明确的答复,以便能安心執行聯合艦隊司令長官的職務。”
  可是,及川海相召開此會的目的,不是來听取意見的,而是要強行通過。因此他沒有正面回答山本的問題,只是說:“雖然大家都有看法和意見,但事已如此,還是懇請各位能表示贊成的意見。”這是多么荒唐可笑。會議就這樣收場了。
  對這一決定的利害有清醒認識的山本五十六,以其“武士”特有的“忠誠”,在与自己意見不合的情況下,再次服從了政府的意旨。散會之后,首相近衛文磨親自接見了山本,听取他的意見。近衛問他,如果日美開戰,海軍的看法如何?
  山本回答說:“如果非打不可的話,在開始的半年或一年中,可以奮戰一番,并有信心爭取打胜。如果戰爭持續下去,以至拖上二三年,那我就毫無把握了。三國同盟條約已經締結,只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了。盡管如此,我還是希望政府能設法回避同美國交戰。”
  据說,山本憋了一肚子气回到聯合艦隊的旗艦“長門”號上。這一次他又成了一個被利用的工具。不僅如此,在和美國為敵已成定論的形勢下,作為聯合艦隊司令的山本不得不反复地思考,一旦日美開戰,如何去打贏這一仗。他本來就認為日本不可能戰胜美國,即使取得一定胜利然后求和也不可能,如要達到目的,顯然只有采取特殊的方法來求得出路、此時已經做了過河卒子的山本,只有拼命向前了。山本隱約中感到自己似乎注定要扮演這种悲劇角色。但不管怎么說,由于山本比那些被他稱為“馬糞”、“禽獸”的軍部頭子具有更多的知識和才能,他在爾后的侵略戰爭中所起的作用也就比他所憎恨的那些人更加惡劣、更加危險。
  就在及川海軍大臣虛偽地就三國同盟問題在海軍內征求意見時,內閣已著手進行与德國的談判了。1940年9月7日,松岡外相邀請的德國特使海因里·斯塔瑪到達東京,就簽訂三國同盟條約進行談判。9月10日,松岡費盡心机,摻雜著無數謊言和諾言達成了与德國的協議。9月27日,松岡外相帶著他的微笑參加了在柏林帝國總理府舉行的盛大簽字儀式。這一條約規定:“日本國承認并尊重德意志國和意大利國在歐洲建設新秩序的領導地位;德意志國和意大利國承認并尊重日本在大東亞建設新秩序的領導地位。日本國、德意志國和意大利國約定,對上述方針所作的努力,互相協助。并且進一步約定,三締約國中任何一國遭到現在尚未參加歐洲戰爭及日華糾紛的一國攻擊時,三國須用所有政治、經濟和軍事手段相互援助。”其矛頭直指美國。
  三國同盟緊鑼密鼓,日本業已開始南進。9月23日,日軍分三路開進了印度支那北部,邁出了南進的第一步。
  美國將日本与德國締結同盟條約視為對其利益的直接威脅,同時更無法容忍日本南下印度支那。因此,三國同盟條約的簽訂和日軍進駐法屬印度支那北部,使日美矛盾驟然加劇。1940年9月,美國宣布禁止向日本出口廢鋼鐵,并實施美國石油輸往日本需憑許可證的制度,勒緊了美國國務卿赫爾所說的“手中的韁繩”。
  局勢已經無可挽回。對日本的前途引以為憂的山本,在三國同盟條約簽訂后不久,在同他的間諜秘書原田一起進餐時,憂郁地說道:“在我看來,我們要同美國打仗,就必須作好几乎向全世界挑戰的准備……。我將竭盡我的全部力量,但是我希望戰死在我的旗艦‘長門號’的甲板上。在那些不祥的日子里,你將至少3次看到東京被夷為平地。其結果將是延長人民的痛苦。而你和近衛,還有其他人,也許會被人民群眾千刀万剮,盡管想起這种情景是很遺憾的,局勢确實令人困惑。我們已經陷入這种困境,命運注定在劫難逃。”
  既然日本早已使自身走向一條既定的道路,山本也沒有多少選擇的余地。更何況山本本人毫無疑問也是一名深入骨髓的軍國主義者。他的好戰心理源于他根深蒂固的武士道傳統,他像當時大多數的日本人一樣,相信只有日本人才完全符合邏輯地充當亞洲國家的“救世主”,將亞洲從白种人的統治之下解放出來。
  他陷入了兩种磨難之間:一方面,他看到資源貧乏的日本不僅要与美國,而且還要和中、英、荷,也許還和蘇聯同時作戰的暗淡前景;另一方面,他要承擔作為聯合艦隊司令長官必須執行的職責的壓力。為了取得印尼的石油,向南方作戰,必須避免美國太平洋艦隊從夏威夷出發打擊日本的側腹,還需要把美國太平洋艦隊阻擋在南方水域之外,至少在頭几個關鍵月份中應做到這一點。如何才能辦得到呢?自山本登上“長門”號之后,他就在苦苦思索這個問題。
  山本認為,依靠海軍歷來對美作戰的正統的戰略思想,是不可能完成上述任務的。長期以來,日本海軍奉行的是以日俄對馬海戰為依据的大炮巨艦主義的艦隊決戰戰略,堅持以戰列艦為核心的傳統作戰方式。自從1905年日本海軍大將東鄉平八郎在日本海大海戰中大胜沙俄艦隊以來,日本海軍就充滿著海上爭霸思想,并把美國視為其在西太平洋爭奪海上霸權的主要敵人。日俄戰爭以后,日本在1907年制訂的《帝國國防方針》和《帝國用兵綱要》就提出了建設“八八艦隊”、确定對美采取截擊作戰的戰略方針。所謂截擊作戰,就是基本原封不動地采用在對馬海戰中截擊殲滅沙俄波羅的海艦隊的東鄉戰略,即以戰列艦為主力的聯合艦隊利用地理條件以逸待勞,伺机同美國海軍主力進行決戰并加以殲滅。以后雖几經修改,但其基本方針未變。在1936年修訂的《帝國用兵綱要》中規定:一旦日美開戰,陸海軍首先協同攻占菲律賓和關島,迫使美艦隊遠渡重洋進至西太平洋實施進攻作戰,“我則把前衛線推移到馬紹爾群島一線,使主力艦隊在小笠原群島和馬里亞納群島一帶求敵決戰。”
  日本的海軍將領們把未來事件的進程看成是這樣:一支強大的美國艦隊向西挺進,長途跋涉遠道而來。這時,日本以南洋各群島為基地,用潛艇和陸基飛机不斷削弱美國艦隊的力量,待其實力削弱到大体和日本艦隊的實力相匹敵或弱于日本艦隊時,以戰列艦為核心的日本艦隊進入有利的戰略位置,尋机与之決戰;雙方都橫過空闊的洋面,把各自的艦只排成戰斗序列,打出所有的炮彈,當硝煙和火光散去之后,日本的胜利將自然浮現出來,美國的鋼鐵巨獸將一只跟一只地凄涼地瘸著腳朝家逃竄,或者艦首向上,如同向大海行死亡前的敬禮,然后永遠消失。
  在山本看來,這种戰略思想是一廂情愿的,不過是軍令部的那些年輕參謀脫离實際的紙上談兵而已。戰爭一旦爆發,除僥幸外,誰也不會相信戰爭會按著這個模式發展下去。山本的好友掘涕吉在戰后整理的《五峰錄》中總結山本的看法時說:不論是海軍大學所進行的沙盤演習,還是軍令部所提出的對美作戰的戰略計划,實際上都是脫离實際的主觀臆斷,是主觀主義的產物。以軍令部的作戰計划而論,如前所述,概括起來包括這樣四點內容:一、日本主動攻下菲律賓;二、迫使或誘惑美國艦隊前來救援;三、在馬里亞納群島一帶逐步削弱敵艦隊的力量;四、進行艦隊決戰,一舉全殲前來之敵。這純屬用想當然代替現實的概念游戲。是把敵人的行動規范在自己想象之中的脫离實際的主觀臆斷,不過是一廂情愿而已。既然如此,那么對于保證日本側翼不受美艦隊干扰,同時又要把主力用于南方戰役的課題,山本就必須找到有效的答案。
  1940年3月,聯合艦隊舉行演習。山本站在當作靶艦的戰列艦上觀看航空部隊在統一指揮下進行白天魚雷攻擊演習。
  長机率領著成群飛机,越過戰艦的密集炮火,向下俯沖,魚雷從戰艦的桅杆掠過,划出一道白光,接連向艦腹沖去。演習用的魚雷是不會爆炸的,當撞上艦体后,魚雷即浮上水面冒出白煙,演習完畢后可再收回。山本看到這一情景,心里十分高興,他情不自禁地向站在身旁的參謀長福留繁少將問道:“參謀長,能不能用飛机攻進夏威夷?”
  福留中等身材,結實,有著肥厚的胸膛和健壯的肩膀。這位海軍大學的优等生,是一名不折不扣的艦炮專家。美作家高爾登·普朗格在他的名著《我們沉睡在黎明》中這樣描寫他:“他的頭腦不像山本那樣突然爆出主意,許多主意在他頭腦中像植物生長那樣慢慢地成熟。”“他支持向南擴張,但他缺乏山本那种先知先覺的睿智、個性和訓練。”此刻,他正疑惑不解地看著山本,像在听天書。
  的确,夏威夷距离日本有3000海里之遙,若要擊潰夏威夷的美國太平洋艦隊,就得犧牲大量的机動艦隊,在襲擊之前,如被對方巡邏机發現,反有被殲滅的危險。把僅有的航空母艦投入具有賭博性的戰爭,值得嗎?
  兩個月后,5月7日,在東太平洋舉行大規模演習的美國太平洋艦隊,沒有像往年那樣演習后返回西海岸,而是接到了就地停泊于珍珠港的命令。美國總統羅斯福想利用太平洋艦隊進駐夏威夷對日本施加壓力,以遏制日本的南進。
  可是,羅斯福自己卻沒有想到,恰恰是他的這一行動激發了在大洋另一端的山本五十六襲擊珍珠港的決心。
  1940年11月,山本和他的同屆同學吉田善吾、島田繁太郎同時晉升為海軍大將。海軍軍階達到頂點的山本更加賣命。同月,為響應政府南進的號召,他率聯合艦隊進行進攻荷屬東印度的圖上演習。在演習過程中,山本更加明确地認識到,如果對荷屬東印度動手,英、美是不會袖手旁觀的。他在寫給朋友的一封信中說道:我們發動針對荷屬東印度群島的軍事行動,有很大可能會導致与美國過早交戰,并因為英國和荷蘭將和美國站在一邊,我們對荷屬東印度群島的軍事行動在完成一半之前,將几乎确定無疑地發展成与美國、英國和荷蘭作戰,因此山本主張,從制定戰略方針的角度來看,不管對哪個國家動手,必須從一開始就制定一個對三國作戰的切實可行的方案。而在執行這一方案時,日本海軍的大部分兵力一旦投入資源丰富的南方地區,其側腹就暴露給了強大的美國海軍。只要美國艦隊主力向日本進攻,日本海軍屆時就不得不匆忙從南方作戰中調回決戰兵力。如果到了這個地步,日本海軍的命運就慘了。
  演習結束后,山本迫于這樣一种嚴峻的形勢,以一個賭徒特有的心理,終于下決心采取在胸中构思已久的攻擊珍珠港的方案:在開戰之初,抓住絕妙良机,不惜投下相當大的賭注,斷然對夏威夷瓦胡島的美國太平洋艦隊發動突然襲擊,并給以沉重打擊。
  山本五十六終于找到了出奇制胜的辦法。11月下旬,山本親至東京向海軍大臣及川古志郎談了自己的這一想法。
  轉年到了1941年,成熟的方案在山本的心中再也隱藏不住了,他想到的不是讓這一方案只變成電光一閃的火花,而是付諸實施的炸雷。1月7日,元旦剛過去才几天,山本坐在停泊在廣島灣柱島的“長門”號上的座艙里,用了整整9頁海軍格紙。給及川古志郎寫了一封《關于戰備的意見》的長信。山本在這封信中,第一次正式提出了自己內心醞釀已久的關于夏威夷戰役的設想。
  山本的意見書在一開頭寫道:任何人對緊張的國際形勢的發展都無法正确預測,“但是,海軍,特別是聯合艦隊,應該以對美、英必戰的決心,進入認真備戰并制定作戰計划的時期,這是毋庸置疑的。”在作戰方針上,山本寫道:“關于歷來作戰方針的研究,總是把堂堂正正的以迎擊為主的作戰方式作為對象。然而從過去多次舉行的圖上演習的結果來看,采取迎擊戰法,使用主艦隊決戰,帝國海軍尚未取得一次大胜,而且,每次總因為這樣下去會削弱日本海軍的實力而不得不中止演習。如果是為了決定戰爭如何發展,這樣做尚稱可以,但一旦開戰,為了戰則必胜,這樣的作戰斷斷不可。”
  山本在意見書中鑒于對美作戰的特殊形勢,完全擯棄了在西太平洋迎擊美國艦隊的進攻,以艦隊決戰殲滅美國艦隊的這一日本海軍傳統的戰略思想,轉而主張“開戰之初,就猛攻并擊沉敵人主力艦隊,挫傷美國海軍及美國國民的士气,使之達到無可挽救的程度。”山本認為“只有這樣,才能确保日本立于不敗,維持大東亞共榮圈的建設”。軍國主義的瘋狂性,使本來對美國的物質力量作出准确判斷的山本,卻完全錯誤地估計了美國人民的精神力量,使他犯了一個戰略家不應犯的致命錯誤。
  山本在信中接著強調,“在戰爭爆發之際,我們應該竭盡全力,要有決胜敗于第一天的決心”。山本具体設想了執行這一方案的几种情況:
  第一,在敵主力艦大部分泊于珍珠港內時,“以飛机隊徹底擊潰之,并封鎖該港”;
  第二,在敵主力艦艇泊于珍珠港外的情況下,“按照第一种情況處理”;
  第三,在敵主力艦艇首先從夏威夷出擊并發動進攻的情況下,“派決戰部隊迎擊,并一舉殲滅之。”
  在兵力的使用上,一、使用第1航空戰隊(航空母艦“赤城”號、“加賀”號)和第2航空戰隊(航空母艦“蒼龍”號、“飛龍”號)待月夜或黎明,以全部航空兵力對敵人發動強襲,以期全殲。二、一個水雷戰隊,負責搭救因不能避免敵机反擊而沉沒的航空母艦上的官兵。三、一個潛水戰隊,逼近珍珠港,迎擊狼狽出動之敵。如可能,于珍珠港入口處斷然擊沉敵艦,利用敵艦封鎖港口。四、補給部隊,為補給燃料,以數艘加油船充實該部隊。
  當然,山本也沒有忽視日本的主要目標。“夏威夷作戰要和菲律賓、新加坡方面的作戰同一天實施。但只要擊滅了美主力艦隊,菲律賓以南的雜牌部隊就會喪失士气,不敢逞能。”
  “盡管夏威夷作戰損失可能很大,但如果我們對其采取守勢,等待敵人來攻,那么敵人就有可能一舉襲擊我本土,燒毀帝國首都及其他大城市。如果發生這樣的事態,國內輿論嘩然,我們海軍將受到輿論的譴責,國民的士气也將跌落。”他堅信,“雖然此次作戰之成功并非容易,但有關將士若能上下一体,堅定以死奉公之決心,可期天佑以獲成功。”
  最后山本在意見書中提出他個人的請求:“卑職真心希望自身擔任攻擊珍珠港的航空艦隊司令長官,親自指揮夏威夷作戰。”
  當山本五十六將這封信寄往東京時,偷襲珍珠港的設想使宣告正式出籠。這正是:慣犯混水摸魚,惡寇醉心偷襲。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章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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