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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趙匡義奇遇


  趙匡義出城打獵,射下一只喜鵲,卻跌落到魏王符彥卿的別墅中。匡義跳牆去拾喜鵲,被兩個丫環看見,大喊:“有賊!”与趙匡義大打出手。
  南征的胜利,使柴榮心中十分暢快。他征服了南方頭號勁敵南唐,這樣,南方的吳越、南平、南唐三個割据國家都已臣服,剩下遠在岭南的南漢和四川的后蜀,國勢弱小,地方邊遠,已威脅不到中原了。柴榮的目光又轉向北方,北方尚有北漢和契丹兩國。北漢弱小,不足為慮,而它与契丹聯合起來,就不可忽視了。契丹雖為少數民族,但近年來勢力崛起,特別是后晉的儿皇帝石敬瑭,為了當中原天子,把北方的幽云十六州,割讓給契丹。而換取契丹借兵,把他扶上皇帝寶座。這樣契丹的領土,一直南擴到滄州附近。大名府以北的地方,常受契丹騎兵竄扰搶掠。不能安定。
  “必須打擊契丹勢力,安定北方邊境。”
  契丹所建的遼國,已成為后周的頭號勁敵。進行北伐征遼,便成為柴榮統一中國的戰略目標。
  自南征回來,柴榮便投入征遼的准備。一方面升賞南征將士,一方面重新整頓訓練軍隊。同時興修水利,疏通北方的永濟渠,以便使兵船可由中原直達北方邊境霸州;發展農業,以達到富國強兵的目的。
  如此种种,都是為北伐作准備,所以國內暫時平靜沒有戰事。
  而殿前親軍都指揮使,忠武軍節度使趙匡胤,在這南征回來的半年多的國內平靜日子里,家中卻极不平靜,一連發生几件大事,首先是趙匡胤的結發妻子賀金蟬病故,年僅三十歲。留下二個女儿和一個才三歲的幼子趙德昭。匡胤自是哀痛欲絕。料理喪事,足足忙了半個月,才緩回口气來。由于精神上受到打擊,柴榮特地給匡胤假期一個月,在家休養。可是就在這時,他的兄弟趙匡義,又因婚姻的事,惹出一場麻煩。
  這年,趙匡義已滿二十歲,因為一直隨著柴榮任御前供奉官,南征北討,連續四五年,所以至今尚未娶親。南征回來以后,又因賀氏病重,匡胤未顧及這事。直到安葬了賀氏,匡胤休假在家,和母親閒談,才說趙匡義的婚姻問題。准備為他物色合适人選。豈知這時,匡義卻有意外的奇遇。
  那天,秋高气爽,正值重陽佳節臨近,不該匡義到殿前當值,在家中閒暇無事,匡義忽然起了打獵的興趣,便來見哥哥趙匡胤,想与他一同出去打獵。無奈匡胤因喪妻之痛,心情不舒暢,那有這种閒情逸致,便對匡義說:“你去吧,為兄這几日身体欠佳,不想活動。”
  匡義見哥哥不想出去,只得自己帶了几個家將,換上獵裝一齊上馬,徑出新曹門,到城東一帶行獵。到了天將正午,雖獵得几只雉兔,但數量卻不多,肚子也有點餓了,便在東關外尋了一間小飯店,隨便吃點東西。說起上午狩獵成績不佳。一個家將道:“要獵還是以城西南為好,那里崗阜起伏,樹密林茂,雉兔很多,加之臨近汴河,湖沼不少,而如今正值秋天,有時還有野鴨栖息,如到那里打獵,定比東關外強。”
  匡義听得興起,便說。“下午咱們且去那里轉一轉。”當下匆匆吃了飯,一齊上馬,順著護城河,由東向南,轉到城西南角,果見前邊一帶土岡逶迤,霜林如染,景致如畫。匡義心情先自舒暢几分。
  策馬前行,只見左邊樹枝上停著一只喜鵲,在喳喳的叫,匡義見了大喜,連忙彎弓搭箭,瞄准那喜鵲射去,誰知剛剛瞄准,那喜鵲忽然振翅飛起,在空中打了個旋,落向更遠的一棵樹上,顯然,它發現了危險,才逃去的,匡義見了,連忙縱馬過去,离那喜鵲數丈之外,再次彎弓搭箭。不料弓剛剛舉起,那喜鵲又向遠處飛去。匡義見了大怒,暗想道:“連這一只小鳥都射不住,將來如何沖鋒陷陣,上戰場上廝殺,射敵擒將。今日不將你射住,誓不罷休。”
  當下他思忖了一下,觀察了一下地形,回頭招呼家將,吩咐了一番,自己卻繞了一個大彎,走到那喜鵲的對面。只見有一條牆垣,匡義便隱身牆邊,搭箭上弦,向遠遠的家將揚手打個招呼,几個家將便縱馬出來,徑向喜鵲所停大樹下走來。那喜鵲見有人馬走來,果然又振翅飛起,正對著匡義之方向而來。匡義暗笑,這禽鳥弳久不如人聰明,看看那喜鵲飛近,把早已准備好的弓箭突然舉起,“嗖”的一箭射去,射個正中,那喜鵲叫了一聲,一頭從空中栽下,落到那短牆后邊去了。
  匡義大喜,立刻站到馬鞍上,向那牆內看去,卻是一座不小的花園,園內樹木掩映,花木遍地,還有小橋流水,亭台樓閣,卻看不見那喜鵲落向何處。他哪里考慮到別的,心想只是找到那只喜鵲,便從馬鞍上攀住牆頭,一躍上牆,順著牆行走了几丈之遙,看見牆里一片空地,卻沒有花木,便踊身一跳,跳落牆里。准備去尋找那只喜鵲。誰知雙腳剛剛落地,只听有人喊一聲:“有賊!”
  匡義抬頭看時,只見從一叢冬青樹后轉出二個丫環來。其中一個怒气沖沖地指著匡義大罵道:“好個小賊,你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到這里偷東西,抓住你送官府,不打斷你的狗腿才怪。”
  匡義見是園主家人,自知自己莽撞,跳入人家園中,自是理虧,便說;“我不是賊,是進來找東西的。”
  那丫環哼了一聲,說道:“還說你不是賊,這里有什么東西找,無非是想找可偷的東西罷了。”
  匡義一發急,話沒說清,反而更增加那丫環的怀疑,只好連連擺手說:“姑娘,你別誤會,听我說……。”
  那丫環那里還听他說,捋起袖子,探起尖尖玉手,竟向匡義右腕扣來,想把他胳膊扭住。
  匡義唉了一聲,說:“原來還是會家子啦!”
  他見那丫環用的竟是小擒拿手法,才知道這丫環還練過武術,怪不得如此蠻不講理。他如何肯讓這丫環捉住,丟失自家臉面,便扭身斜縱,躲開了那丫環的一抓。誰料另一個丫環見了,那肯袖手旁觀。從一旁揮起粉拳朝匡義擊來。
  二個丫環左右夾攻,真有非要把匡義擒下之勢。匡義雖然气這兩個丫頭不問清楚便冒然動手,但是好男不与女斗,再者雖不知這是何人之家,看樣子也絕對是朝內大臣的私家花園,如果動手,打傷了這兩個丫環,被主人知道,哥哥面上須不好看。所以他只是躲閃,并不還手。可笑二個丫頭不知天高地厚,還一個勁地猛攻,結果,累的气喘噓噓,連趙匡義的衣角也沒碰上,還在那里打個不停。
  忽然,只听一聲嬌喝:“春花、秋月、還不快快住手,你們不是人家對手。”
  那春花、秋月听見喊聲,才停下手來。春花卻高叫道:“小姐,快來把這小賊拿下,青天白日,這小賊竟敢跳牆到咱魏王府里偷東西。”
  匡義听這一喊,也停下腳步,扭著看時,只見二丈以外,站定一個妙齡少女,年紀約莫十六七歲,生得眉目如畫,端的有沉魚落雁之容,閉花羞月之貌,真堪稱人間絕色。匡義哪里見過如此美貌的女子,不由看得呆了。猛然心中一動,剛才那丫環叫他小姐,又說這里是魏王府,那一定是符彥卿的三小姐了,匡義早已知道符彥卿有三個女儿,大女儿就是符皇后,二女儿又被柴榮策封為貴妃,三女儿尚待字閨中。早听人說過符三小姐美貌非凡,今日一見果然不虛,想著不由又看了那符三小姐几眼。
  原來那魏王行彥卿,十分喜愛園林,不僅城內的魏王府修筑得亭台樓閣,奇花异草應有盡有,宛如仙境,而且還在城外修筑了這座別墅,用為游玩之處。
  由于重陽節將到,符三小姐向父母提出了重陽游園的要求。符彥卿卻不同意,說是已約京中一些交好的官員,定于重陽來這別墅賞菊游宴。如果符三小姐想來游,可以提前一二日或者拖后一二日。
  符三小姐既動了游興,那耐煩等上几天,所以,在重陽前二天,便奉了母親,帶了丫環,先到此游園觀菊。中午陪母親飲宴之后,老夫人身体困倦,在房內午睡,符三小姐便帶了丫環自跑下亭子玩去了。
  忽然,她听見丫環叫:“有賊!”才起身來看。這符三小姐乃世代將門出身,和她二位姐姐一樣,自小受家庭影響,也跑馬射箭,練起刀槍拳腳,雖不能說是武藝高強,但也決不是庸手。
  她走下亭子,看見二個丫環苦斗趙匡義,趙匡義只是躲閃而不回手,簡直如同戲耍一樣,便使那二個丫環毫無一點辦法,顯然,雙方武功相差太遠了。所以她便在一旁看了一陣,見趙匡義處處相讓,可那二個丫環仍然在不知天高地厚地拼命進擊,這才把丫環喝住。
  直到趙匡義停下身來,她才打量趙匡義,只見那趙匡義,玉面朱唇,眉飛入鬢,眼如點漆,齒若列玉,体態庄嚴,俊美不凡的面貌中,又透出一股說不出的威嚴。符三小姐也不由看呆了,暗想:“這必是哪家貴公子,怎能會是小偷!”
  她正在肚里尋思,只听那春花又嚷道:“小姐,你怎么不快捉小偷,在那發呆什么。”
  春花這一喊,才使她腦子清過來。瞪了春花一眼,說道:“你這蠢才,這位公子能是小偷嗎?人家處處守禮,讓著你們,你們還一點也不省得,要是小偷強徒,你們早就被人家打翻了。快去問問這位公子是什么人,為什么進園來。”
  匡義正呆呆看著符三小姐,听她如此吩咐丫環,不等丫環開口,便走上前去,對著符三小姐一揖到地,說道:“小生乃是禁衛親軍都指揮趙匡胤的兄弟趙匡義,現任御前供奉官,因帶家將出來打獵,射中一只喜鵲,落入貴府園內,因而冒昧進國尋找,多有失禮,還望小姐海涵。”
  說畢,又是一躬到地。
  符三小姐今年一十七歲,除了自己家人以外,并沒有和別的青年男子接触過,如今見趙匡義向自己說話和見禮,不由臉上一紅,心中咚咚直跳,連忙調轉目光,對二個丫環說:“听見了沒有,你們怎么如此無禮,罵趙公子是小偷。”
  秋月喊了一聲說:“原來還是個官啦。”
  春花哮嚷著說:“俺只見他從牆上跳進來,他既沒穿官服,臉上又沒寫著字,誰知道他是個官!”
  符三小姐罵道:“蠢才,如此不懂禮貌,還不快替趙公子找那只喜鵲。”
  二個丫環听了說:“園子這么大,叫俺從哪找起。”
  趙匡義笑了一下,說道:“小生在牆外用箭射下來,看它落在那一片樹叢中去了,麻煩二位姑娘去那一片找找就行。”
  說著,他用手指了一下方向,自己卻不想動身去找。巴不得兩個丫環走開,使自己能和這個小皇姨獨對片刻。
  那二個丫環果然按匡義指的方向去尋找。匡義見她們走去,想向符三小姐說點什么,卻一時想不起來,應該說什么,半晌,才叫一聲:“小姐……。”
  符三小姐說:“什么?”
  匡義才慢吞吞地說:“多謝小姐了。”
  符三小姐不由臉上微微一笑,卻竭力忍住,不讓笑出聲來。暗想:“這人外表倒很聰明俊智,怎么這樣笨嘴拙舌,不會說話。”因便開言道:“小妹早听大姐講過,你們兄弟二人英名,并且和圣上還是結拜兄弟。”
  匡義道:“那還是在澶州的時候的事。現在想起,實在是高攀了。小姐提起,實實令人慚愧。”
  符三小姐嬌嗔道:“不要口口聲聲叫我小姐,都是通家至好,趙伯父當年与家嚴是舊交,又在一起主持訓練禁衛親軍。何必那樣客气。你就叫我云妹好了。我名字叫符云霞。”
  說罷,對趙匡義嫣然一笑。
  趙匡義被她這一笑,弄得神魂顛倒,肚子里只是念著“符云霞”、“符云霞”這三個字,忘乎所以。
  符云霞見趙匡義那個呆樣子,這一回卻忍不住了,“扑哧”一下笑出聲來,說道:“你這呆瓜,發□症了,愣在那干嘛?”
  趙匡義這才覺得自己失態,連忙定了定神,說道:“小姐,不,云妹既如此說,我就不外气,以后叫你云妹便了。”
  符云霞心中喜歡,又沉吟了一下說:“小妹自幼愛武藝,常听說趙家拳厲害,趙兄想必精通。小妹想飽一下眼福,今日既然偶而相逢,是個机緣,不知趙兄能表演一番讓小妹開開眼界嗎?”
  匡義巴不得在美人面前露一鼻子,當下也不推辭,躬身一揖,拉了個架式,一拳一腳地使了起來。果然龍騰虎躍,气勢不凡。要說這趙家拳确是聞名天下。不過后來由于趙匡胤當了皇帝,廟號宋太祖,所以這趙家拳,也就被改稱為太祖拳了。
  當下行云霞見匡義拳術使得虎虎風生,不由看得呆了,自己的几個哥哥,也都是聞名的將軍,哪里能有這樣的本領,這個趙匡義前途真是不可限量。
  正看得高興,春花秋月兩個丫頭提著一只帶箭的喜鵲走了回來。
  春花嚷道:“這個官人倒是說了實話,他确實不是小偷,喜鵲找到了。”
  秋月道:“那該死的畜生,落到一叢冬青樹杈子上去了,可叫俺好找,要不是看見地下滴血,還真找不著啦。”
  他們見小姐并不答話,全神貫注地在看拳,也就不響了,站在一邊看拳。這二個丫環雖蠢,但自小在符家調教,确實也懂一些武藝,竟然也看出點味來了。
  不一時,趙匡義把一路拳使完,收拳停立,气不喘面不紅。
  符云霞滿面含笑,說道:“趙兄這一趟拳,确是難見的高手,小妹能開此眼界,真是有勞了。”
  秋月啊呀一聲說:“咱們去了一會儿,你們便哥哥妹妹叫起來了。也真親熱得快。”
  春花忽然一想對秋月說:“好了,咱小姐還沒婆家,要与這趙公子這樣既漂亮又有本事的官人配對,真是再合适也沒有了。”
  那符云霞在一旁听到,頓時滿臉飛紅,喝道:“住口,不許胡說!”
  正在這時,只見一個老蒼頭,匆匆走來,看見趙匡義,嘴里自言自語地說:“果然在這里了。”
  他看見小姐,行禮道:“園門外來了几個侍衛,說是趙元帥家將,說他們二將軍進園來拾獵物已經很久,要進來找,小老儿說有女眷游園,沒讓他們進來。這位想是趙將軍了。”
  匡義一听,說:“正是。”
  回頭對符云霞把拳一拱道:“家將來尋,小生就此告辭。”
  說著,便要跟著那蒼頭往園門口走。
  符云霞也回了個万福道:“趙兄,恕小妹不送了。”
  春花嚷道:“怎么,你連這畜生都不要了。”
  說著舉手揚著手里提的喜鵲。匡義笑了一笑,接過喜鵲,對春花點頭致謝道:“有勞兩位姑娘了。”
  隨著蒼頭出了園門。那几個家將見匡義出來,便說:“怎么去了,這么久,不出來。我們找到園門,一打听,原來是符魏王的別墅,擔心出事,正想進去找。”
  匡義道:“沒事,沒事,”
  大家上馬,一個家將問道:“現在去何處打獵?”
  匡義道:“我也倦了,今天就不再打了,”
  于是,帶著家將,放開馬蹄回府。
  匡義回到家里,把今天打獵的情況向哥哥趙匡胤亂說了一遍,并竭力稱贊符云霞如何美貌多才。匡胤听了哈哈大笑,早看出匡義的心事。便道:“目前國家罷兵休整,一時無戰事,這几天,我正考慮,你一連隨軍南征北討,這五六年,已長大成人,該趁這太平時机,給你辦理婚事,了我心愿。不料你卻有這番奇遇,也可能是天緣湊巧。那符三小姐既然還沒有定親,明日我就托人替你去符家說媒如何?”
  匡義听了大喜,說道:“還請哥哥多多成全,小弟感謝不盡。”
  匡胤想了一想說:“這魏王符彥卿地位崇高,我想還是請宰相范質前去說媒為好。”
  匡義自心中喜歡。
  第二天,匡胤果然吩咐侍衛備馬,帶了隨從,備下禮物,徑到范質家中來拜望。
  范質見匡胤備不少貴重禮物,嚇了一跳,問道:“多日不見元帥,今日為什么突然光臨賤地,卻送來這么多禮物,叫我如何敢當?”
  匡胤道:“這些微物,何足挂齒,今有一事,特來相求。舍弟匡義,年已二十,因連年隨圣上外出征戰,至今未能婚配,今聞符魏玉三小姐尚未嫁人,因而想請丞相為舍弟作媒,向魏王處提親。不知可否應允。
  范質恍然道:“原來是這事,匡義將軍南征,侍從圣上,我和他也几乎天天見面,十分了解,确是個文武雙全的人才,不可多得。那魏王的夫人,正好与拙荊是表姐妹,所以符家小姐也曾跟她母親一同來過寒舍,我也見過她,論文才,論武藝,也都不錯,与匡義來說,真可謂天生一對。這事老夫當然贊同,不過說媒的事,還是由拙荊出面,去找符夫人面談,這事是沒有不成的。當然,將來舉行婚禮,老夫自然仍擔任大媒一角。”
  匡胤喜道:“原來你們尚有姻親關系,我竟一點不知,今日真算撞得巧了,就請尊夫人代為一行,以后定當重謝媒人。”
  當下范質遂留匡胤小酌,閒談些瑣事,午后匡胤方告辭而回。
  那范質夫人在范質托咐下,于重陽節那天,便坐了轎子,到魏王府來說親,這一天正好魏王符彥卿一早進宮賀節后,因与諸位至交官員約定,要去城外別墅賞菊游宴,便又出城去了。僅剩夫人和符云霞在家。聞听表妹來到,正好在一塊談心作樂,所以十分高興。連忙迎接在內,姐妹二人在一塊敘說家常,符云霞聞听表姨來到,也忙出來相見,那范質夫人見她果然已經長成,十分美貌動人,便不住打量她。符云霞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坐了一會,便回閨房去了。
  那范質夫人見符云霞回房,便和符夫人扯起符云霞來。
  范夫人說:“一年沒見,侄女越出落得標致了。”
  符夫人歎口气說:“孩都長大了,這是最小的一個,也有十七歲了。”
  范夫人乘机問道:“不知可提親了沒有?”
  符夫人搖頭道:“還沒有,像咱這樣人家,她姐姐都當了皇后、貴妃的,沒膽量那個官員敢冒然來提親。老頭子雖也想物色一個女婿,只是沒見著合适的人才。”
  范夫人故意想了一下,拍手笑道:
  “我倒想到一個合适的人。”
  符夫人忙問:“是什么人?”
  范夫人道:“此人乃是當前御前親軍都指揮使趙匡胤的兄弟趙匡義,現任御前供奉官,實際上和万歲是結拜兄弟,前途不可限量。”
  于是,她便按著范質的教導,把趙匡義如何如何能干,文武全才,又生得如何英俊,這樣人物,恐怕普天下也難再找出第二個來。
  符夫人听她說得天花亂墜,心中也十分滿意,便說:“依妹子所說,确是個合理人選,姐姐沒啥可說,不過,老頭子今天不在家,等他回來以后,姐姐再和他商量一下。”
  范夫人怕符彥卿万一不同意,事情弄砸了,只好實話實說,便把趙匡胤親自登門,托范質來作媒的事講了一遍。說:“這事如辦不成,老范臉上卻不好看。”
  符夫人道:“這個我可不管,我只看人才,人才好我就招他做女婿,据妹子所說,我看能找出比趙匡義更好的,恐怕也難了。妹子只管放心好了。”
  兩人扯著扯著。在一旁侍候的丫環們,都听個一清二楚。內中有一個叫珍珠的,想討好小姐,到兩位老夫人吃過午飯,都去臥室打瞌睡時,便悄悄溜到符云霞閨房里來,把這喜訊告訴了符云霞。這符云霞听了,心中暗自喜歡。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吩咐珍珠以后注意听魏王回來后,与夫人商量有什么結果,再來報告,一定重重有賞。說畢,取了一樣手飾獎給珍珠,珍珠歡天喜地的去了。
  那知珍珠剛走,又來了一個叫瑪瑙的丫環,也來報告這個消息。符云霞照樣吩咐和賜賞了一番。
  到了下午,范質夫人告辭回家。符云霞裝著不知道這事,也出來送行。
  直等到晚上,符彥卿回來,符夫人才把今天范質夫人來替趙匡義作媒的事講了一遍。
  符彥卿一听,頓時說道:“糟了!”
  符夫人惊問道:“什么糟了。”
  符彥卿道:“今晨我到宮中賀節,万歲爺給我說及,要替御前親軍副都指揮使韓通的儿子韓天祿作媒。”
  符夫人急忙問:“你答應了嗎?”
  符彥卿道:“我只說回去再与老妻商議以后定。其實万歲爺一吐口,就等于圣旨,這事是很難回的,如万歲一怒,下旨賜婚,誰也不敢反抗。”
  符夫人呆了,半晌才說:“你了解那韓家孩子人品,才能如何?”
  符彥卿道:“這倒不清楚。你說那趙匡義人品,才能如何?”
  符夫人道:“難道你在朝為官,不知趙匡義?”
  符彥卿道:“我年紀大了,万歲征淮南,我一直未跟去,他身邊侍臣,我一個也不認識,如何能知曉?你既知道,說說我听。”
  符夫人便把范夫人今天說的又學了一遍。
  符彥卿听后,說道:“這也不過是你听來的,范夫人講的不一定不摻點水,媒婆向來都要把人夸成一朵花。”
  符夫人冷笑道:“那是俺妹子,她還能騙我,你怎么能把她比成媒婆?”
  符彥卿道:“你婦人之見,不了解我的難處,皇帝的面子,豈能隨便得罪的。”
  符夫人道:“你准備得罪趙家了。”
  符彥卿道:“難,難,趙匡胤從淮南回來,威望大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正是為二邊都不能得罪為難。”
  符夫人道:“挑女婿不能講面子,總得郎才女貌,兩相般配,才能和廝守一生,如所配非人,豈不斷送了女儿一生。你以前把大女儿配給那奸詐成性,殺人不眨眼的叛賊李崇訓,女儿差點被他殺了,難道你忘了嗎?話再說回來,就是万歲爺,他也不會不講理,硬要去強配不相稱的婚姻。”
  夫婦二人互相埋怨,說了半夜,也沒個結果。
  誰知道這些話,第二天就被丫環告知了符云霞。符云霞一听,頓時如同万丈高樓失足,气得說不出話來,頓時躺倒床上,飯也不吃了。
  小姐有病,丫環慌了,連忙報知符夫人。符夫人听了,慌忙過來探視。只見符云霞神情痴呆,精神萎頓,斜躺在床上。
  符夫人連忙坐在床沿上,問道:“女儿怎么半天不見,就病成這樣子。”
  符云霞和她大姐性格正有點類似,生性十分倔強,當下便開門見山地說:“听說有人來給韓通的儿子提親,女儿誓死不愿嫁這种人。”她不提趙匡義,單說拒絕韓家這頭親事。實際上就等于答應趙家的親事了。
  符夫人道:“啊呀,原來是這事把女儿气病了,你爹也正在因此事為難,因為那是万歲爺給韓通的儿子作媒,要一口回絕,實在太難,哦,還有昨天你表姨來,是替趙匡胤元帥的兄弟作媒。二邊都撞在一天來說媒,二邊又都不敢得罪,這叫你爹更難上加難了。”
  符云霞听了,沉吟了一下,雖然她已屬意趙匡義,但卻不好意思直說,怕母親追問為什么同意趙匡義,自己答不上來,要說私自會見過趙匡義,就更不妥了。猛然想到趙匡義武藝超群。何不借口讓二人比武決定。想來那韓天祿絕對不如趙匡義。當下拿定主意,便說:“既有二方面同時提親,當然只能選擇一方,但女儿兩方人品都不了解,總不能隨得答應一方,万一選錯,豈不誤了女儿一生。依女儿之見,咱們既是世代將門,不如讓他二人比武決定胜負,敗的一方就退出。這樣,那一方失敗,也只能怨自家本領不濟。爹爹也不致得罪某一方了。”
  符夫人听了,不由喜歡道:“不是女儿聰明,爹娘老了,腦子不管用了,卻沒想到這一點。就按女儿說的辦法,為娘去給爹商量。”
  符小姐道:“且慢,這雖然是個方法,但由于万歲爺為一方作媒,爹爹卻不好開口向万歲爺提出比武的事。不如娘進宮去見二姐,由她出面向万歲講,才比較穩妥。”
  符夫人一听,喜得眉開眼笑,說道:“還是女儿想得周到,明日為娘就去說。”
  次日,符夫人果然起了個大早,吃了早點,便乘車到皇宮來見符貴妃,這符貴妃雖不是皇后,但目前柴榮尚未立后,而且符貴妃不僅替亡故的姐姐帶領柴宗訓,而且又生了一個儿子宗讓,因而在宮中地位實同于皇后。
  黃門宮見符夫人來到,哪敢怠慢,立即飛報符貴妃,貴妃忙讓宣入。見禮已畢,符夫人便把為難的事,告訴了符貴妃。
  貴妃道:“這是關于三妹的終身幸福大事,豈可草率,必須選擇個般配的才行。”
  符夫人道:“你三妹也是如此想法,提出讓雙方比試武藝高低來決定。”
  符貴妃搖頭道:“要論人才,先看人品如何,如果單憑武藝高低,如果武藝雖高,人品不好,那不仍害了三妹。總是得先了解一下雙方人品,再決定為好。至于比武,也不是辦法,如果雙方動武,一方被打傷,或者敗北,都會造成臣下之間的不和。待我奏知万歲,了解雙方人品后,再請万歲決定的好。”
  二人正在商議,只見太監進來稟報說:“女將軍陶三春進入宮內來了,要來請安。”
  符貴妃一听,滿心喜歡地對符夫人道:“陶三春這女將軍,与朝中官員時常往來,必定知道趙韓兩家情況,可讓她講一下,也可參考。”
  當下忙令大監會宣她進來。
  不一時,陶三春來到,依禮儀向符貴妃朝拜,又向符夫人見禮已畢,符貴妃命人設坐。
  陶三春謝恩坐下,只見符貴妃道:“今日我母親來此,是為了一件家庭大事,御妹來得正好,不妨給參謀一下。”當下便把趙、韓兩家同時托人來說媒的事講了一遍。
  還未說完,陶三春掃帚眉倒豎,銅鈴眼圓瞪,怒气沖沖地說道:“那韓天祿算什么東西,也敢妄想娶小皇姨。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符貴妃吃惊道:“韓天祿怎么樣了,御妹可了解他嗎?”
  陶三春道:“韓天祿,惡少一個,外號叫韓橐駝。當年隨他父親在穆陵關的時候,仗勢欺壓百姓,搶一個農夫的天鵝,被我家老鄭撞見,把韓天祿痛打一頓,如果不是當今万歲喝止,怕那小子早被老鄭打死了。”
  符貴妃一听,搖頭道:“如果是這樣,配三妹就不妥了。至于那趙匡義卻又如何?”
  陶三春道:“從人品和才上來說,真是百里挑一,不但生得英俊,胸中也很有韜略,堪稱文武全才。他既是万歲爺早年結拜兄弟,現在又是御前供奉官,万歲爺對他必然了解,娘娘不妨去一問即知臣妾之言虛。這門親事臣妾舉雙手贊成。”
  符貴妃道:“既然如此,我便向万歲爺啟奏,從中出力,讓答應賜婚趙家,定使三妹獲得如意郎君便了。”
  符夫人這才放心,又談了一些閒話,方才告辭出宮,陶三春也自去巡宮去了。
  果然,柴榮散朝回來,符貴妃便源源本本把這事告訴了柴榮,要求柴榮下旨,賜婚給趙匡義。柴榮道:“這事是朕親口答應韓通,替他儿子作媒的,如今又向趙匡義賜婚,這如何說得下去,豈不冷了臣下的心,暗地里埋怨朕反复無常。”
  符貴妃道:“那么,陛下一定要把臣妾妹子配給那橐駝了。”
  柴榮搖頭道:“也不是。那韓通的儿子不過是脖子生得長了一點,因為讀書,長期俯案,使脊椎微弓了一點,面貌并不十分丑陋。否則,朕如何會同意為他提親?至于他早年搶農夫天鵝的事,倒也是事實,只是那天鵝本來是他從空中射下來的,被農民拾走,他想要回來。也不能完全說成是搶。當時确實仗勢欺壓過農民,后來被鄭恩打了一頓,也就夠他受了。不過自從韓通調回京師以后,因自己識字不多,見到京師文人學士人才濟濟,自己應付不了,才讓儿子努力讀書。韓天祿這几年讀了不少書,心性已有很大改變,所以朕才同意韓通請求,為他儿子說媒。只是現在匡胤二弟也托范質去說媒,這就叫朕不好辦了。這几年南征,匡胤功居第一,本該重獎,如果在這件婚事上判給韓通,又太對不住二弟了。”
  符貴妃道:“那么,陛下如何解決這個難題?”
  柴榮尋思一會,歎道:“唯一辦法,就是朕撒手不管,讓他們兩家自己去解決。”
  符貴妃道:“如此說來,陛下要下旨,讓趙匡義和韓天祿比武了。”
  柴榮道:“這旨不能下。韓通早已讓儿子棄武習文,如果讓他們在比武,韓天祿肯定不是趙匡義的對手。這樣豈不讓韓通覺得是朕有意給他難堪嗎?”
  符貴妃道:“那么陛下有何公平辦法?”
  柴榮道;“朕准備召集他們見駕,把情況說明,然后依照古人擇好辦法,讓御妹登上彩樓,親自擇婚,看中了那一個,便把繡球拋給那一個。這樣既表示了朕的公平,也給御妹以自主之權,誰也怨不到朕身上。”
  符貴妃听了,也再想不出別的更好辦法,只好同意。心中卻想,可暗暗地告訴母親,讓她轉告三妹,那韓天祿是個長脖子背微駝的人。這樣,就不至弄錯了。她那里會知道符云霞已認識趙匡義了呢?
  次日,柴榮召集符彥卿、趙匡胤、范質、韓通四人,到偏殿議事。
  柴榮道:“重陽那天,朕曾為韓通的儿子韓天祿向魏王彥卿家提親,不料也正是那天,趙匡胤又托范質的夫人到魏王府為趙匡義提婚。由于魏王夫婦都因小女儿未許過親,所以都答應商議一下再說。直到晚上,魏王回府,夫婦見面,才知當天竟有二家同時去提親。一個女孩子,如何能分到兩處?朕也不好偏袒任何一方。為公平起見,朕以為應仿效古人拋彩球擇婿的辦法,讓符家三小姐自己選擇東床,以求男女相悅,婚姻美滿,不知眾卿以為這辦法如何?”
  符彥卿听后大喜,感謝柴榮給自己解決了一大難題。趙匡胤當然也心中暗喜,因為他知道匡義見過符云霞,二人已互相傾心,這事已方必可穩操胜券。只有那韓通心中暗暗罵趙匡胤,難道這個人天生的是自家克星,以往連打自家三次,現在不早不遲,又來插上一腳,爭奪自己儿子的婚事!但是柴榮只答應過替他說媒,并沒有答應過讓符三小姐嫁給韓天祿,而符彥卿也僅對柴榮說過回家商議后再回复,并未允親。這樣情況,自己并沒有依据非要符三小姐嫁給自家不行。無可奈何,也只好同意柴榮提出的辦法,听天由命而矣。
  柴榮見大家無异議,便讓符彥卿回家准備彩樓,又通知欽天監,選擇近期吉日,屆時由符三小姐拋球擇配。
  最后,由欽天監選定九月二十日的吉日,柴榮規定:那天卯時,趙匡義和韓天祿齊到魏王府,在彩樓前自由活動,表演技能,以供符三小姐選擇,辰時一到,擊鼓奏樂,由符三小姐親自拋球。并派范質、王溥、向訓、竇儀四位大臣和司禮太監張美,一同臨場公證,趙匡胤、韓通也隨場觀禮。
  轉到到了九月二十日,范質等一早便到了魏王府,符彥卿接入,來到府中演武場,只見南面彩樓高搭,上挂有“天作之合”字樣的彩綢,對面則是看台。符彥卿引公證人上看台中央坐定。不一時,趙匡胤、韓通二人也先后到來,符彥卿忙將趙匡胤、韓通迎上看台。趙匡義和韓天祿則各自帶了隨從,在彩樓下空場上自由活動。
  只見那韓天祿穿一身嶄新大紅絲綢儒衫,修眉畫目,帶了几個文士,立于彩樓左鍘,詠詩談文,十分儒雅風流。韓天祿高吟詩篇,每有佳句,周圍文士們便高聲叫好,紛紛稱贊,以烘托韓天祿的文才。
  趙匡義則仍穿上那天會見符云霞時穿的獵裝,帶几個家將,在遠處擺箭垛,趙匡義引弓發箭,箭箭齊中紅心。
  彩樓之上,帘幕低垂,符夫人和符云霞帶了丫環,坐在帘后往下窺看。
  由于顯示公平,擔任司儀的太監,奉柴榮旨意,并不宣布那個是趙匡義,那個是韓天祿。豈知符三小姐一眼便已認出了趙匡義,不由心花怒放,含情地注視著他。
  不一會,只听司儀太監高唱:“吉時已到,請小姐拋球。”頓時鼓樂齊鳴,奏起樂曲。
  曲罷,彩樓上繡帘徐徐卷起,符小姐立在窗前,只見趙匡義和韓天祿分別立在左右,中間距离約一丈有余。她本有武藝在身,如何能拋不准?只一擲,繡球便朝匡義頂門上打來,擊個正中。
  韓天祿見繡球朝趙匡義那邊飛去,快步來搶,可是繡球已被趙匡義緊緊抱在怀中了。
  司儀太監拖長聲音一聲吆喝:“繡球擊中趙匡義!”
  台下立刻響起細樂,人人臉上露出笑容,只有韓通板起面孔,帶著儿子韓天祿,灰溜溜地去了。
  親事既定,正准備早日成婚,誰知鄭恩的岳父親老英雄陶洪不幸病故,所以出于禮貌關系,婚禮推遲,直到腊月十五日吉辰,才得以順利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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