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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雪夜訪趙普


  一個大雪天的夜晚,趙普正在家中讀書,忽報有客人來訪。趙普十分惊疑,只好出門迎接只見三個人立于風雪中之。為首一人,除下頭上斗笠,赫然乃是皇帝趙匡胤。
  宋太祖趙匡胤平定潞州,返回汴京以后,便開始考慮處理李重進的事了。他決定再給李重進一次机會,派了六宅使陳思誨帶了丹書鐵券詔書,前往揚州撫慰李重進,詔他進京朝見,產改授平盧節度使。
  陳思誨帶了太祖詔書,到達揚州,晉見了李重進。那李重進接談了詔書,又听陳思誨講,太祖已破潞州,平定了李筠叛亂,心中駭怕,便打算隨陳思誨入京朝見。
  李重進的部將向美、湛敬,听說李重進打算入京朝見,便一齊來見李重進勸阻。
  向美道:“明公乃是周室至親,那宋主終久會對你不放心,如果冒然入宋朝見,入他掌握之中,再回揚州,恐怕就難了。”
  李重進沉吟道:“如果抗命不去,宋主必然震怒,如果他興師問罪,叫我如何辦呢?”
  向美道:“俗話說,水來土掩,兵來將擋。目前趙匡胤親征潞州剛回,兵力必然疲憊。所以,如在揚州等他兵來,倒不如先發制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出兵直搗汴爾,使宋祖措手不及,必定可成大功。”
  重進听后搖頭道:“我兵僅有不足五万人,要去對抗汴京數十万禁軍,恐怕無濟于事。”
  湛敬道:“不然,我們可以与南唐聯絡,求他們出兵支援。如果有唐兵相助,就不必懼怕什么了。”
  李重進听從了他們的意見,遂拘留陳思誨,不讓他北返,并且修書,派人赴南唐聯絡。一面修整城池,操練兵馬,准備与宋兵決戰。
  南唐主李景,早在柴榮征淮南時,已震懾于趙匡胤的威名,如今李重進來信,要求南唐出援助他反宋。李景如何敢冒然答應!他与臣下商議之后,決定一面敷衍李重進,一面暗地派了使臣前往汴京,把李重進致南唐的密書帶上,去找來太祖自首,以減輕南唐的災禍。
  趙匡胤自平潞州回汴京之后,大宴群臣,為韓令坤、慕容延釗、石守信等隨征諸將賀功。都有賞賜。另外升趙普為樞密使,御弟趙光義為泰宁軍節度使。
  不久,前周朝宰相李谷臥病多年后去世,匡胤親臨吊唁,并為之停止早朝二日。
  不覺已到九月,這一日,樞密使趙普奏道說:“南唐派了使臣繼賀表來京,賀潞州大捷。并進呈淮南節度李重進致南唐密書。
  匡胤自派陳思誨去淮南安撫李重進以來,已經有一個多月,不見陳思誨歸來,正在疑惑不定,聞知南唐有李重進密書,忙令傳南唐使臣晉見。不一會,使臣來到,拜賀已畢,呈上李重進密書,只見那書上寫道:
  周淮南節度使李重進,奉書南唐主麾下,重進周室之懿親,藩鎮之舊臣,世受先帝深思,不忍背負,今將舉兵入汴,乞大王援助一旅之師,聯鏢齊進,聲罪致討,幸得成功,重進當拱手听命,還政朝廷,少效臣節于万一,宁敢窮兵默武為哉?惟大王垂諒焉。
  匡胤看畢,勃然大怒道:“朕待李重進不薄,近又派陳思誨去,賜他丹書鐵券,他竟敢暗地勾結南唐反朕!”
  遂即分付南唐使者回國,轉告唐主,切不可用兵支持李重進叛亂。
  即日,匡胤便點石守信、王審騎、宋延渥、李處耘四將,領軍五万,水陸并進作先鋒,匡胤咱領兵五万,隨后起程,御駕親征。
  李重進在揚州操練兵馬,單等唐兵到來后即行誓師北征。可是連等二十余日,不見唐兵到來。這一日正在帥府与部將向美、湛敬議事,忽見旗牌官匆匆來報說:“宋主趙匡胤御駕親征,前部先鋒由石守信、王審倚率領馬步兵;宋延渥、李處耘率領水師,沿著漕運河南下,大兵已過高郵了。”
  李重進一听,吃了一惊,說道:“唐兵尚未到,宋兵已至,如何是好?”
  向美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朝,今來兵既到,正應与他一決雌雄,何足懼怕。”
  湛敬也道:“宋兵遠道而來,必然疲勞,如今趁他立足未穩,末將愿領兵前去,截住廝殺,定能大獲全胜。”
  李重進應允,讓向美、湛敬二人,領兵一万,前往高郵路上迎敵。
  石守信正領兵向揚州前進,忽有探馬來報,淮南兵前來迎敵,已有十里之遙了。石守信忙令來延渥、李處耘領導水師船隊在高郵湖上結陣,并安排旱寨,自己同了王審倚,先引軍二万迎戰淮南兵。
  又往前行了几里,只見對面塵頭大起,向美、湛敬已引軍到來。那王審琦一見,高喝道:“無知小輩,膽敢拒抗天兵,速速下馬受死!”
  向美也罵道:“你們都是周臣,敢來我們揚州耀武揚威。快快反戈一擊,尚可放你一條明路。”
  王審琦大怒,舞起雙刀,直取向美。向美也擺雙搶急架。那邊湛敬見了,舞宣花大斧出陣,与石守信戰在一處。
  石守信那一杆槍如蛟龍出水,風疾電弛,湛敬如何能抵擋,戰不到十合,照架不住,拖斧敗走,向美吃了一惊,一個疏神,早被王審琦擋開雙槍,一刀攔腰掃去,早已劈開軟甲、砍個肚破腸出,翻身落馬,活不成了。
  淮南兵見主將身死,頓時大亂,四散退走,宋兵見了,如潮水般地蜂擁追來。石守信勒馬大叫道:“放下武器不殺,叛賊覆滅在即,難道你們還要為他作無謂犧牲嗎?”
  又讓宋兵一齊吶喊:“放下武器不殺!”
  淮南兵紛紛投降,最后只剩下湛敬一人一騎,拼命沖開一條路,逃回揚州去了。
  那李重進自派向美、湛敬二人出兵抗拒宋兵之后,坐在揚州帥府,心中一直燥急不安,想不出良策退敵。看看天色傍晚,只听帥府門外一陣喧嘩,湛敬渾身血污,盔甲不整,狼狽地走了進來,稟道:“啟上元帥,大勢不好,向美將軍陣亡,一万兵馬也完了,只有末將一人,拼命才逃得回來。”
  李重進听后,不由大叫一聲,暈倒在椅上,誰知那椅子年久松散,在他頓足大叫之時,竟將坐椅壓散,咕咚一聲,將李重進跌倒在地。左右連忙將他抬到床上放下,救治半晌,方始蘇醒。長歎一聲道:“事已至此,我也無能為力了。”
  他想起向美、湛敬領了一万兵馬去迎敵,不過半天,便被消滅殆盡。一万兵馬,那几乎是他全部兵馬的一半。似如此不經戰,還有什么希望呢?不禁淚如雨下。
  這時左右紛紛勸解,有的說:“趁宋兵尚未圍城,連夜逃出城去,投奔南唐,再圖發展。”
  有的說:“不如放了陳思誨,向宋太祖投降,手中有丹書鐵券在,仍可保全性命。”
  手重進一一搖頭,并不采納。府中忙亂了一夜,毫無一點辦法。
  看看天色黎明,只听城外鼓角齊鳴,炮響連天,守城裨將飛報帥府說道:“宋朝天子率統大兵,已經到達城下了。”
  李重進听了,勉強帶領隨從,出了帥府,登到城頭,向下一望,只見十余万宋兵,連綿十余里,刀槍如林,在初升朝日紅光射耀之下,更是眩目,令人不敢直視。
  中軍之中,樹一面大紅寶蓋。匡胤紅袍金甲,赤兔胭脂馬上依然綴滿朱纓,和昔日為將時,并無兩樣,只是頭上換了九龍金盔,身上外罩一件繡龍黃緞披風,更顯得威武如同天神一般,周圍眾將簇擁,個個威風凜凜。
  李重進看了半晌,低頭不語,他自當年郭威稱帝時起,一直是郭威的親信部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因郭威嫌他急功好利,思想不夠縝密,盲目狂傲,所以才沒有把帝位傳給他。如今他望著城下這些帝王將相,無一不是他舊日部下,要屈膝向這些人投降嗎?他狂傲的性格,使他万万不會去做的。可是又地辦法退敵。城下呼喊勸降的口號,此起彼伏。李重進充耳不聞,看了一會,徑自走下城來,回到帥府。
  他分付衛士搬來柴草引火之物,堆積廳前。召集家人齊集。然后對眾將說:“我本周家舊臣,豈能屈身事仇,如今既無退敵良策,本帥決定全家赴死,也顧不得你們了,你們各自去逃生吧。”
  那湛敬倒是忠于李重進的。當下對李重進道:“現在還有宋主派來的使臣陳思誨在城內扣押,先將他斬首,以示懲罰。”
  李重進搖頭道:“我是將死的人,殺了他一個人,又有什么用?”
  說畢,喝令衛士舉火。一時火勢沖天,直透大廳屋頂。李重進眼都赤紅了,先抓起自己妻子,投入火中去。然后自己也躍入火中。
  城中聞听李重進自殺,一時大亂,守城兵將,紛紛逃散。宋兵見城中火光沖天,城頭無兵把守,便登城殺入。
  湛敬闖入獄中,殺死陳思誨,又招呼百余心腹戰士,企圖奪路逃出城去,投奔南唐,也被守兵活捉。
  匡胤進入揚州,將被擒獲的湛敬等人,一一審問明白,凡支持李重進叛亂的死党,一律斬首,其他一般士兵,投降者不問,又派人尋來翟守珣,任命為近侍,讓他隨同回京。
  翟守珣卻奏道:“微臣曾在李重進部下數年,如今他既已死去,請允許將他們遺骨埋葬,以盡私誼。”
  匡胤也即應允,于是翟守珣便搜集李家人尸骨,在揚州郊外埋葬。
  南唐主李景,听說李重進覆滅,便派了左仆射嚴續前來犒軍,又派了儿子李從鎰代替自己來朝見大宋皇帝,戶部侍郎馮延魯也隨同前來。
  匡胤見了馮延魯,喝問道:“你們為什么和叛臣李重進交通往為密切呢?”
  馮延魯不慌不忙回答道:“陛下僅知道我國与李重進有往來,卻還不知道我國實際上卻在干預他謀反的事。”
  匡胤問道:“這又如何說起?”
  馮延魯道:“那李重進派來的使者,就住在臣家中。南唐國主派人對他說,大丈夫在不得志時,起來造反,古時候也有這种情況,但要把握時机,在大宋剛受禪,人心本定時你不反,在潞州李筠作亂時你不反,如今天下人心已經安定,你卻用數千兵馬去抗拒大家傾國之兵,豈不是以卵擊石,雖韓信、白起复生,也絕不可能成功的。所以鄙國雖有兵馬和物資,也不敢支援你一點的。結果李重進因為沒有南唐援助,而孤立起來,導致失敗。”
  匡胤听了,怒气稍息,又對馮延魯道:“朕部下諸將,都勸我趁平湯州的戰績,乘胜揮軍渡江,削平江南,你以為如何?”
  馮延魯道:“像李重進那樣,自詡為天下無敵的英雄,遇上陛下這樣神武之君,還立刻就覆亡,何況我們南唐小國,怎能抗拒陛下天威?不過我國尚有侍衛親軍數万人,都是我國先主部下誓同生死的親兵,如果陛下愿意犧牲几万兵馬与這些親兵拼命,那么當然可以進兵江南。不過,大江天塹,風濤險惡,如果万一進兵中一時攻克不了城池,后方糧草又供應不上,也是值得憂慮的事。”
  匡胤听后,仰天大笑,說道:“朕与南唐既然已明确君臣大義,怎能有吞并江南之心,對卿開開玩笑則矣,你不用對朕詭辯游說。”
  遂對李從鎰和馮延魯、嚴續都一一賞賜,讓他們回國去了。
  不過,匡胤又進駐到長江北岸的迎鑾鎮,舉行了一次水陸兵馬在江面上配合作戰的軍事演習。這又使南唐主李景心中憂慮起來,總以因為宋軍是在作渡江的准備。又為南唐京都金陵緊靠長江,与宋朝隔江而對,近在咫尺,心中充滿不安全的感覺,便有遷都南昌之志。后來,又听說,南唐有二個違犯政紀的小官杜著、薛良,偷偷過江,向宋太祖獻《平南策》,結果宋主責斥他們不忠,將杜著斬首,薛良發配住廬州充軍,心中才略略安定。
  匡胤在揚州安撫百姓已畢,留李處耘暫時鎮守揚州。于十二月初四起駕返回汴京。
  回到汴京以后,已是十二月中旬,少不得又要犒賞南征將士,升賞功臣。轉眼便到新年了。元旦文武百官,齊集崇元殿向宋太祖趙匡胤登极后,迎來的第一個新年,所以在廣德愉賜宴百官,十分隆重。匡胤親臨宴會,君臣歡呼暢飲,到了午后,卻下起了大雪,一時鵝毛般的雪片滿天飛舞,不到半個時辰,皇宮內外變成一片銀白世界,映照得廣德殿內分外明亮。
  苗訓因而啟奏道:“陛下,瑞雪丰年之兆,不僅預兆今年國內物阜民康,而且由于是我大宋建國以后,第一個新年,也象征著我大宋國家日益強盛,福澤綿長。”
  匡胤听后大喜,分外有興致,這次御宴,直至傍晚,匡胤才起駕回后宮,群臣也踏雪散去。
  一連几日的大雪,道路難行,又值新年休息期間,所以百官很少有出門的,都躲在家中,圍爐取暖,家宴尋樂。
  這天晚上,樞密使趙普坐在書房,獨自觀書,忽見門官來報:“門外來了几個人,自稱是宮內來的,請樞密親自出門接旨。”
  趙普听后,吃了一惊,忙走出大門,只見雪地里站著几個穿便服的人,由于天色昏暗,一時看不清何人,正待詢問,只見前邊那大漢除去斗笠,赫然乃是宋太祖趙匡胤。
  趙普看得清楚,顧不得滿地積雪,慌忙倒身下拜,匡胤將他扶起,說道:“不必多禮,到里邊再說。”
  趙普忙把匡胤讓入大廳,坐下又复向匡胤朝拜行禮。拜畢諫道:“陛下万乘之軀,不應輕出,且僅帶二個侍從,為安全計,望陛下以后切不可如此。有事可召臣入宮即可。”
  匡胤道:“新年大雪,正欲与故人一敘,一時動興,便踏雪而來。朕已派人通知光義,一會也要來。今日咱們不妨免敘君臣之禮,重溫過去故交之樂如何?”
  趙普連忙稱“遵旨”。即使呼喚仆人,去准備酒肴。
  匡胤又道:“大廳廣闊風寒,咱們就去你書房中說話吧,朕這兩個侍從,可另安排地方招待。”
  趙普便分付門官,領兩位侍從到客房款待,自己便領匡胤到書房中來。
  走到書房落坐,匡胤道:“朕自去年即位以來,一年之中,討平二李,天下得以相安。然朕思及自唐來至今五十余年,中國共有八姓十二君,變亂不休,刀兵不斷,百姓苦不堪言,因而朕總想能找出個長治久安的方法,不知先生可曾考慮過嗎?”
  趙普听了,遂奏道:“陛下能提及此事,實為天下蒼生之福。以臣愚見,五代之亂,病根實際上早在唐朝時,已經种下了,自唐代中期時以后,方鎮之權日重,各地一切軍、政、財權統歸節度使手中,甚至發展到父子相互承襲職務,儼然成為稱霸一方的諸侯,中央法令難以推行,如此天下如何能不分裂呢?
  所以臣以為,要長治久安,首要的是減削方鎮的權力,地方行政要由文官治理,由中央統一任免管理,使節度使不能干預,至于各地駐軍,也另置統軍指揮使,听命于中央,至于節度使,可給戰功累累的資深大將,專作地位崇高的榮譽官銜。這樣,即使是德高望重的大將,也沒有發生變亂的實力,國內必然安定了。”
  趙普說完,又想了一下,繼續說道:“至于中央殿前司所屬禁軍,向來分為十二軍,又以殿前都點檢來統帥諸軍,權力也過大。故不宜再設置都點檢職務。各軍平列、所有軍隊調動、都指揮使、都虞候等軍職的任免都由樞密院負責,奏請陛下批准后執行。至于樞密院則負責制訂邊防計划,軍隊編制和軍需供應,不直接指揮軍隊。而樞密使一職,也以由文臣擔任為宜。”
  匡胤听后,不由點頭道:“卿言甚是有理,國家和地方上方鎮州衛的軍事和行政制度規章就煩卿擬出一個計划和制度來,侍朕閱后執行。”
  趙普道:“臣只是有些想法而已,如要擬定章程,非竇儀不可。”
  匡胤道:“如此就煩卿家代朕示意竇儀,你們共同制定后,送朕御覽吧。”
  趙普道:“臣尚有一事啟奏。目前掌典禁軍的諸位將帥,功名顯著,不宜再典禁軍,還望万歲及早措施,以免一旦有變,補救也來不及了。”
  匡胤听后,卻不以為然,哈哈大笑道:“你說的是慕容延釗、韓令坤、王審琦、石守信、高怀德等人嗎?這些都是朕多年故交,絕不致生變,卿家不必顧慮太多。”
  趙普道:“不然,臣絕不是怀疑這些無勳的不忠,而是据臣觀察,諸將領雖然都頗有人望,但均欠缺統馭部下之才,如一旦部下生變,他們就身不由己了。”
  趙匡胤道:“此言也是,容朕深思解決。”
  趙普道:“戰亂時靠武將,太平時靠文臣,以禮儀治國,樹立天子絕對權威,教導臣民恪禮義,自然國泰民安了。”
  匡胤道:“很好,朕今后當注意使用文臣,也望卿多讀些書,以禮義教化群臣、百姓。至于統一國家,現尚有后蜀、南唐、吳越、北漢、南漢、荊楚等地,處于割据局面,卿以為應如何著手?”
  趙普正要對答,忽見門官引趙光義到來。趙普連忙起身見禮,請光義坐下。
  匡胤道:“兄弟,為兄身居皇位,終日被一些繁瑣禮節所困,不能自由,如今正值年下,故特喚你來趙先生家中重溫當年在澶州帥府時平民之樂,免去君臣禮儀,自由快樂一宵。”
  說畢,讓趙普傳喚酒席,就擺在書房之中,三人圍著火爐坐下,隨意飲宴,三杯下肚,匡胤讓趙普繼續談統一中國之策。
  趙普道:“縱觀當前天下形勢,唯一勁敵乃是契丹。近數十年來,中原地區群雄競起,爭奪皇位,兵災不斷,民力疲憊。而契丹因地處北方邊遠之地,建國四十年來,國內穩定,沒有戰禍蹂躪,五谷丰登,國庫充盈,現擁有精銳騎兵五十万,而我大宋,現僅有禁軍十九万余人,故此,目前當不宜与契丹爭鋒。”
  匡胤道:“那么,我們先取北漢如何?”
  趙普道:“北漢雖彈丸之地,國力軟弱,但地處于我大宋与契凡之間,如果一旦將其攻克,那么,北方契丹侵扰的邊患,就要由我們獨當。因而,不如暫留北漢,作為緩沖地帶,我們就可集中力量圖南了。”
  匡胤听后,興奮得兩眼放出光彩,朗聲笑道:“正合我意,我說先取北漢,只是為了試探下你的態度罷了,既然我們英雄所見略同,那么,先征服南方,就可以定下來了。”不過圖南應從何處下手呢?”
  趙普道:“近几十年來,中原地區,連年征戰不息,民力已疲,要富國強兵,應先取巴蜀為宜,巴蜀地方,號稱天府之國,糧食充盈,自唐末以來,未受戰禍波及,十分富饒。而且當前其國主孟昶,昏暗無能,日日沉湎酒色之中,朝政荒廢,此正是我伐蜀的良机。故我們以為應以伐蜀為先,取得巴蜀之地,取其糧米以濟軍需,然后再伐南漢、南唐、便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光義听后插嘴道:“趙先生之言甚是,不過,我以為要取巴蜀之前,還應先取荊、楚二地,以切斷他与南唐、南漢之間的聯絡,然后關門打狗,就可穩操胜券了。荊楚二地勢小國弱,大約也費不了多大事。”
  匡胤听了二人意見,不由頻頻點頭,說道:“趙先生和光義說得都對,今后戰略方針就按這步驟進行吧。不過,今日所談,只有我們三人知道,不得泄漏出去,以免敵國探得消息,作出准備,又要節外生枝了。”
  趙普、光義都點頭說牢記。三人便轉入閒話,匡胤又請趙夫人出來相見,仍然如同過去一樣,呼她為“老嫂”。
  趙夫人也親自為匡胤,光義兄弟二人斟酒,大家開怀暢飲。直至近三更,光義說:“夜已深了。”催太祖回宮。匡胤才戀戀不舍地向趙普告辭。
  出得門來,卻見侍衛禁軍列隊成行,足有近千人之多。匡胤吃了一惊,問是誰招來的。
  光義道:“哥哥通知小弟來此,小弟到后一看,不見一個侍衛,方知是又微服私行到此。為了皇帝安全,小弟才通知京師都巡檢王審琦,要來八百禁軍,權為護衛。”
  匡胤听后,連說:“敗興,敗興!”
  但事已至此,只好騎上為他准備的馬匹,在禁軍前呼后擁之下,踏雪回宮。光義直送他進了宮門,方才遣散禁軍,自己也回府去了。
  從此以后,趙普便找來竇儀商議,草擬文武官制的改革,開始向各府、州派任文官擔任知府、知州,主持地方行政,与節度使脫鉤了。
  那趙普卻日夜希望太祖將一些禁衛將領的兵權解除,可是一直等到三月,趙匡胤才下了一道圣旨,免去慕容延釗的殿前都點檢職務,出任山南東道節度使,西南方面兵馬都部署,駐節襄陽,准備南征事宜。免去韓令坤的侍衛親軍指揮使的職務,出任成德軍節度使,北邊兵馬都布署,駐節鎮州,以防契丹和北漢。其余禁軍將軍仍照舊供職。只是殿前都點檢這個禁軍最高統帥的職務,從此不再任命給別人了。似乎職務空缺,實際上其職權都收回皇帝手中了。
  趙普只有暗地向匡胤反映,催快一點免去一些德高望重大將的禁軍統帥職務。但匡胤卻笑道:“朕非不能統馭部下的庸才,這一點先生不必憂慮,朕自有主張,現在卻不能告訴你。你還是先去考慮,布置操練兵馬南征的事吧。”
  就在這時,匡胤的母親杜太后突然患病,日漸沉重起來。匡胤心中焦急,每日召醫診治,暫時顧不上考慮其他的事。”
  看看到了六月,杜太后自知病不能起,這一天,宣召匡胤和趙普一同到慈宁宮中滋德殿病榻之前。
  杜太后看看匡胤,半晌才說:“你知道你為什么才能當上皇帝的嗎?”
  匡胤以為杜太后已經神智不清,胡言亂語,因而不由泣不成聲,卻答不出話來。
  杜太后說道:“哀家現在要与你說大事,為什么不回答,反而哭哭啼啼!”
  說著,又把原來的問話,重复問了一下。
  匡胤想了一下,才回答說:“這是靠祖上積德和太后的蔭庇,才使臣儿得登天子之位。”
  杜太后搖頭道:“不是!是因為柴家把皇位傳給幼儿,沒有權威,使群心不服,才造成了你當皇帝的机會。”
  杜太后說畢,頓了一頓,歎口气,又斷斷續續地說道:“你和你兄弟光義,都是我親生儿子。以后,你應當把帝位傳給光義。能夠立一個年紀大有威望、能處理政事的人為君主,是國家社稷的福气,我的話,你記住了嗎?
  匡胤連忙哭泣叩頭說:“臣儿記住了!決不能違背大后所教。”
  杜太后臉上浮起一絲笑意,又回顧趙普說:“你用筆把哀家的話記下來,切不可違背。”
  趙普也跪下發誓,決不違背。便取來紙筆,把杜太后的遺囑記了下來。并在最后寫了“臣趙普謹錄。”
  寫畢,呈杜太后看了,杜太后后才命宮人取金柜來,把遺囑放進去鎖住,貼上封條,交可靠宮宮送入密室,謹慎收藏。當天,杜太后便去世了,年六十歲。
  這年匡胤三十五歲,光義二十三歲,匡胤的長子趙德昭才九歲。由于古人壽命較短,作為皇帝,酒色過度,更罕有長壽的,所以杜太后才說了這番話。
  自杜太后后去世,匡胤和光義哀痛欲絕,在宮中守靈,一宮五日不朝,也不理政事,在眾大臣催促下,才与眾大臣見面,并處理一些重大政務。這樣一直長達一月,杜太后出殯以后,匡胤才脫去孝服,正常理事。
  這時,又傳來南唐主李景病逝的消息。原來這李景,自從柴榮大軍征淮南,南唐軍隊戰敗,被迫將江北十四州割讓給后周,并削去帝號,向后周稱臣以來。心境一直不樂。
  到了宋朝建國,李重進在揚州叛亂,宋太祖趙匡胤親征揚州,并在長江北岸迎鑾鎮舉行軍事演習以后。李景感到受到威脅,南唐的大臣們紛紛上表,以為京都金陵与宋朝疆界僅一江之隔,不夠安全,要求遷都到南昌。這時,南唐內部派系林立,眾大臣之間勾心斗角,原來的中書今宋齊丘和尚書鐘謨,都已被賜死,宰相馮延巳也病故。李景沒主見,便同意遷都南昌,并將南昌改稱南都。長子從冀也去世,又立次子李從嘉為太子,留在金陵監國。自己卻帶了一批官員,跑到南昌去了。
  誰知到了南昌,只見地方狹小,宮室簡陋,雖然集中很多工役,盡力施工,無怨那些南唐君臣,住慣了號稱六朝金粉的金陵,如何受得了南昌這艱苦生活,都盼望早日回金陵。李景心中也很不愉快,想誅死建議遷都的大臣,弄得各大臣人心惶惶。李景愁上加愁,終于病倒,到南昌僅三個月,便一病不起。臨死時,自己卻又親筆寫下遺令,說死后可葬在南昌西山,如果違背此旨,就不是忠臣孝子。
  李景死后,太子李從嘉從金陵赶到南昌奔喪,李從嘉卻沒听從李景的遺囑,把李景的棺木運回金陵去了。
  李從嘉在金陵即位為南唐主,改名李煜,史稱為李后生。這個李煜的文才更胜于其父李景,但是卻不是當皇帝的材料,缺少治國的手段和策略,只是糾結一批文人學士,飲酒賦詩,過著逍遙自在的生活。
  他即位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使臣向宋太祖趙匡胤上表,報告自己即位的消息。太祖也回賜詔書,對他表示祝賀。于是,李煜又派使臣帶了大批金銀珠寶等貢品,到汴京進貢,并助銀作為杜太后經營陵墓的贊喪費。老老實實當起來朝的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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