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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希望,希望,希望"
  一場愛情的開始
  1951-1956
  這故事一點也不浪漫。在參議院非美活動委員會的一次听證會上,經過冗長的令人气憤的審問之后,劇作家要求發還他的護照:“我要和即將成為我妻子的女人團聚。"法院大廳里的記者們忘記了他們對麥卡錫主義的瘋狂迫害的興趣,轉而興奮地問起婚禮將在何時何地舉行。
  她坐在紐約一台電視机前,听到他說:“7月13日我將与瑪麗蓮·夢露結婚。"現在全美國都知道阿瑟·米勒想要干什么,他未來的妻子也頗為惊喜,但她的反應卻有些嘲諷的味道:“他用這种方式把他的計划通知我,這真是荒唐的美意。"對于全世界來說,這也是一樁奇妙的結合:一位飽學之士要娶一個繡花枕頭,~顆心靈要和一具軀殼締結姻緣,這位筆力遭勁、創作過轟動百老匯的作品的劇作家,這位在政治上采取社會批判態度的小說家、左傾知識分子和倫理學家,要實現五千万男人一致的夢想:娶那位性感的化身,又常常被稱為女神的人為妻,以此向戰后蕭條時期和五十年代慢慢恢复起來的美國式的清教徒精神挑戰。阿瑟·米勒將与從前名叫諾瑪·簡·莫股森的瑪麗蓮·夢露成婚,新聞媒体對這件事大肆炒作,以滿足獵奇心极強的公眾。
  起初這很難令人相信。兩個不能并立的世界相遇了。一個烏托邦變成了現實,所有人都亦喜亦憂。那些慣于無中生有的街頭小報极力贊美這一對明星的幸福結合。但一開始它們就窺見了一幅不同尋常的圖景:一頭長著雙重脊椎的動物,它從如此這般的共生狀態中平淡無奇地發育起來,卻只有一個頭,只有一個軀体。它的頭是共用的,她的身軀也是共用的。有限的想象力构想不出另外的象征。出版物一而再,再而三地描繪這幅圖像,特別是在意欲強調那金發碧眼的美女的愚蠢和頭腦簡單的時候。這也就是她的好萊塢生涯所造成并令人深信不疑的形象——在她的影片和現實生活中都是這樣,這一形象甚至達到了扭曲,妨害并最終毀坏了她的真實本質的地步。那顆頭腦則是另一种情況。阿瑟·米勒至遲從他寫出獲得巨大成功的劇本《推銷員之死》時起就成了与丹尼斯·威廉姆斯(Tennessee Wlliams)和歐根·奧尼爾(Eugene O'Net川齊名的最吸引人、最受歡迎的美國劇作家,他的劇本技巧高超,有時甚至使觀眾以激動人心的沉默來表示敬意,他們覺得對于這樣偉大的人物,掌聲和喝彩太俗气了。
  這兩個人的相遇在所有人看來都像是天体的碰撞。第一次見面是短暫的。戲劇和電影導演艾利亞·卡贊(Elia kazan,他執導過《渴望終點站》、《万歲,扎巴塔》、《打在脖子上的拳頭》、《彼岸》等)攜同分鏡頭居本作者阿瑟·米勒,帶著電影劇本《圈套》的大綱來至好萊塢,目的是把它交給哥倫比亞影業公司的老板比利·柯恩。經過多次商談,劇本被拒絕了,因為米勒a劇本沒有從工會和紐約碼頭工人的斗爭中創造出共產党和工人之間的對立。這樣無事可干的日子里,卡贊就美領年輕的劇作家走進一間攝影棚。當時正在拍攝《豆索年華》,這是根据帕迪·恰耶夫斯基(Ihaldy Chapsky与芒蒂·伍萊(MOllty Woolley)、讓·彼得爾斯(Jean Peters)、台爾瑪·里特爾以及大衛·維納的故事改編的。早演是哈蒙·瓊斯(Jones),他以前曾當過卡贊是片的剪輯員。在這部影片中一個美貌的傻姑娘1扮演811個小角色,她就是瑪麗蓮·夢露。那時她自如的表斐早已預示出她的天才,雖然無論在攝影棚里還是在觀6中她還默默無聞。這一次由于一個65歲的雇員缺陣雨替補扮演一個女秘書。力荐她出任替補演員的艾倫·斯耐德(Alien Snyder)記得她那無法解脫的恐懼,由于她事業上的雄心、抱負和渴望与她的實際狀況之間的巨大反差造成的——她极為缺乏自信:“她在眾人面前有一种不可克服的恐懼感,觀眾卻認為她過于性感。"
  艾利亞·卡贊了解到,瑪麗蓮對她的庇護者約翰尼·海德(Johnny Hyde)的死深感悲哀。約翰尼作為威廉·
  1一個美貌的健姑娘為劇中人物,是瑪麗蓮扮演的角色,而不是瑪麗蓮本人。——譯者注莫里斯代理机构的副經理是好萊塢最有權勢的人物之一。"自從約翰尼死后,她不再同任何人外出散步,因此我想我應該去看望這個女孩一次。"他坐在她身旁,說他跟約翰尼·海德很熟,而對自己作為"誘好者的真正技巧"卻只字不提。瑪麗蓮被自己誤認為是同情心的東西打動了。一樁桃色事件開始了,結果可想而知。卡贊是個已婚的人,他想保持這种狀況。"瑪麗蓮根本不能成為一個賢妻良母,這誰都看得出來。"
  后來他把她介紹給另一個男人:阿瑟·米勒。在好萊塢感到新鮮又眼花絛亂的米勒正是在這時認識到自己的某些困窘:“作為一個35歲的男人除了工作以外我似乎沒有別的事情可干;就像桑頓·威爾德(ThorntonWilder)在《媒婆》一片中所描寫的那樣,我有多次艷遇,但卻缺乏經驗。我問自己,人何時才能停止工作,何時才能開始生活?"后來他想到:“我生活中有些不對頭的地方。也許我結婚太早了。"
  好萊塢是財富和美艷以及大批追逐財富和美艷的人的大本營,盡管許多追逐者到頭來既不富也木美。好萊塢——這個榮譽和失敗的是非之地,与其說与地理位置有關,還不如說与某种形勢有關,好萊塢是在与自己本身以及鏡中花水中月打交道。從前對自己家中的四壁。寫字台、打字机和白紙習以為常的劇作家米勒,在這里似乎變成了一個對一切都惊奇不已的少年,那些從電影海報、《紐約時報》或從節目單上認識的名字都讓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与卡贊一起或單獨去參加演播廳里的聚會,參加午餐會或晚會。"這些晚會上那些難以言位而又眾所周知的主題似乎都离不開性和受聘解聘之類。因為他來自一個風平浪靜、波瀾不生和保守閉塞的世界,他就能作為一個清醒的旁觀者:“我以前從不知還性被當做成功的一种附加的代价。在這里性是強者的力利,他們可以把中意的女人拖到床上。全世界所有地交的男人都使用這种權力,從達里爾對L努克(Dapl Zanuek)到其他大權在握的人物無不如此。在這里人們打這种權力濫用到厭倦的程度。但它仍是一樁撩人心弦白事情。"就在這种心境之下,他遇上了瑪麗蓮·夢露。
  他初次見到她時,她身穿一件祖胸露背的黑色新@衣服穿過一間屋子,一個帶胡子的年長男人的目光緊背地盯著她,這是她在拍《豆宏年華》里的一場戲。米8正巧被她的朋友卡贊帶進攝影棚。"對于我來說,制個電影還是一种陌生的引人還想的事業,充滿神秘之感。"他看到,攝影机如何對准瑪麗蓮的臀部,對准她搖擺的步態和飄逸的舉止,他覺得這几乎有點可笑。"這确實是她天生的步態。她的腳印在海灘上留下了一條直線,她的腳后根恰好就踩在前一步的腳尖之前,這就使她的骨盆擺來擺去。"米勒自己也在竭力捉摸在那搖擺的姿態中是什么打動了他。他們互相自我介紹:“在我們互相向對方伸出手時,她身軀的儀態像通電一樣打動了我。"因為很久以前他的朋友卡贊就是把瑪麗蓮和她的儀態舉止告訴了他,而他所看到的正像他想象的那樣,所以阿瑟·米勒并不感到怎樣吃惊。在自傳《時代的轉折》中,他壓根儿沒有提到他和卡贊有同樣的興趣。
  那本自傳中也沒有提到后來卡贊所說的事情:是卡贊把瑪麗蓮·夢露和阿瑟·米勒撮合到一起的。卡贊与瑪麗蓮經常在查理斯·費爾德曼家里會面。這位費爾德曼曾為普利策獎金獲得者米勒舉辦了一次晚會,卡贊答應瑪麗蓮帶她一同去參加晚會。這時出現了一個偶然情況——卡贊當時要去看望一位女演員,這位女演員是達里爾嚀L努克找來演一個角色的,他請卡贊細心照料她。卡贊想出了一個解決辦法:由米勒代替他陪伴瑪麗蓮。米勒堅持要親自去接瑪麗蓮。卡贊后來才知道:“未來的丈夫給瑪麗蓮留下深刻印象的第一件事是,他木讓她乘坐一輛出租汽車去參加晚會。這确實是這位扭力無窮的姑娘一生中所能期望的不常有的好意……"
  卡贊因為有事纏身,很晚才在晚會上露面。"當我到達的時候,我能夠看出,他們兩人相見恨晚,我還能看出他們的眼睛里射出愛欲的光輝。"如果在他的影片中像這樣不需要對話只通過畫面就把感情表達出來,那是何等的幸運之事。能使有經驗的影片制作者如此動心,那一定是瑪麗蓮給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無論如何阿瑟·米勒已經暗自得意了:“在這間擠滿為顯得优雅庄重而費心打扮的女演員和重要人物的妻子們的房間里,瑪麗蓮·夢露看上去几乎是在故意挑釁,就像烏鴉群中的一只彩鳳——這僅僅是因為她穿了一件新潮的緊身衣,它既像是暗示,又像是在公然宣布她的玉体就在這里,是這間屋子里最美的一個。"不僅他一個人注意到女演員和太太們對此有點妒忌,"她們甚至想把她活活吞掉",這是約翰林斯頓(John Huston)的前妻艾維琳·喬斯(Evelyn hops)所觀察到的情形。阿瑟充當衛士的本能是敏感的:“當她和舞伴在舞場上悠然起舞時,(他的)眼睛徒勞地想在她的軀体形象上尋找微小的援疵。她的完美無缺似乎是向世上沒有盡善盡美的事物這個信條挑戰,其他人确實都少不了這樣那樣的缺憾。因此,為她辯護就是一种令人向往的愉快的舉動。"如果發現對手易受傷害就使騎士心腸軟下來,那就可能成長起真正的男子漢。除了勾魂攝魄的誘人特質之外,她還有真正打動心靈和感覺的力量。米勒的情形不會是另一种樣子,雖然他自己說,為了今后的生活,瑪麗蓮·夢露在這次晚會之前已經在她的生活之路上學到了不少東西。他了解她為死去的朋友而痛苦,他也知道她總是想方設法惊世駭俗。"看樣子她現在在世界上是孤身一人,我完子立。"
  現在卡贊、米勒和已拍完一部電影的夢露三個人一起走遍好萊塢,訪問卡贊的朋友,外出閒逛,到海灘上去散步,或光顧一家書店。瑪麗蓮很想讀讀《推銷員之死》。因為她喜歡讀詩,米勒就向她推荐了弗洛斯特(Frost)、惠特曼(Writman )和庫明(E.E.Cumnung)的詩集。"當她開始閱讀時,眼里透露出惊恐,那像是一個女學生生怕丟臉時的目光,但突然之間她就會因為詩中關于賣气球的瘸子的一個出人意料的微小轉折而無拘無束地笑起來。"米勒顯得有些激動,因為"她能毫不費力地理解風格化的語言"。他決定盡快离開加利福尼亞。
  米勒已經同他大學時的女友瑪麗·格蕾斯·斯拉特麗(Mmp GIae Slattery)結婚了,那是一個對政治和文學有濃厚興趣的婦女。這一對夫妻生有兩個孩子,他們的婚姻主要是建立在習慣和理智之上的。在落日余輝中攜手在林蔭路或城郊散步的情怀是根本沒有的,看來也不會再有。但在戲劇家窮困潦倒的年月里,瑪麗獨自維持了這個家庭,后來米勒才在百老匯和其他地方終于有了出頭之日。他本不希望拋棄這個安宁的家園,然而到底像俗話說得那樣是野花總比家花香。雖然他并不像他那些根本不把婚姻當做神圣盟約的朋友和同學那樣,但好萊塢把他逼到絕境,狂風暴雨即將來臨。實際上,他是并且仍然是一個可以被引誘的人。這有許多跡象,有時很難溢于言表。他心煩意亂,無法繼續寫分鏡頭劇本,于是就經常出人沙龍和晚會,"我身后留下的是被快樂的毒針刺傷的斑斑血跡"。瑪麗蓮以她"純真的不可思議的。心靈和情意"弄得他神魂顛倒。他望見了他們兩人美好的希望之光,但理智最后占了上風:“我最后一次對自己說,我必須离去。"
  然而他并沒有离去。米勒和卡贊還一直在等待哈里·柯恩的最終決定。在此期間构恩把《圈套》的劇本送給工會領導人去看,這位領導人又把它轉給了聯邦調查局。參議員麥卡錫提出的針對共產党的《整肅辦法》早已在美國式的偏執狂中實施了,貽害達五十年之久。柯恩也想明哲保身,設法避免木合時宜的論調和言詞,所以他宁愿接受審查。就在這時,几個朋友又在柯恩的辦公室里會面了,米勒的目光還是只盯著瑪麗蓮。這一次卡贊和米勒開玩笑地把她帶來,假充女秘書。她戴著眼鏡,拿著記事本,裝得活靈活現,真是棒极了。"我不應對這個女人抱什么希望",他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在他的飛机將要起飛時,瑪麗蓮和卡贊并肩站在他面前。他望著她,注意觀察她衣著上的每一個細節,确信如果他現在木离開,那他就會失去自持。他沒有想象到,正是在他的羞怯中她看到了值得依賴的品格。瑪麗蓮看著他,像往常一樣微笑著,那不完全是隨便的,但卻是十分自然的微笑。她曾長期練習過這种微笑,因為從前她還被稱為諾瑪·簡時,人們就都說在她的鼻尖和嘴之間沒有足夠的上唇,她的齒齦露出過多。"你笑的時候,把上嘴唇往下拉一拉就好了廣瑪麗蓮便開始練習,直到她的笑容恰到好處為止:她的上唇微微顫動,這更能打動男人們的。乙。
  "臨別時我吻了她的面頰,她吃惊地抽了一口冷气。我開始嘲笑她過分的反應,而她眼中嚴肅的神情令我感到惊慌,這時我因自己的嘲笑有些后悔。我赶緊走向飛机。不僅義務在呼喚我,我還必須躲避她的天真的貪欲之情,這种貪欲之情与我的難以控制的渴望是一樣的。"每一种令人激動叫人心悸的情感本來都可能成為一座新的舞台,每一聲歎息都可能是一种表白。米勒稱他的逃离是向道德堡壘的退卻,但卻并不一定就是向現實退讓。他暗自思忖,他已經失掉了清白無辜,或者還木止于此,只是表面上看來才不是如此。他此刻全身充溢著的幸福之感也來自又能重新寫作的感覺。現在他知道,他洁身自好的堡壘已被攻破,盡管他曾反抗掙扎。他由此得到的報答是他覺得精力充沛。
  那么瑪麗蓮呢?她又一次回到卡贊那充滿渴望的怀抱,但她依然興奮地談論阿瑟,談到他不同凡響的創作和高尚的道德情操。卡贊斷定,"這是我抽身撤出,在局外表現騎士風度的時候了。"他稍許感到自己像一條可怜虫,決計要結束這种放蕩行為。但他很快又把這決心忘得一干二淨。
  瑪麗蓮在家里挂著一幅阿瑟·米勒的照片,并且与布魯克林(米勒的住處)之間開始了一种小心謹慎而又頗有節制的書信往來。不過一种明确的心跡仍然透露出來:“大多數人都可能欽佩他們的父親,而我卻從來沒有。我需要一個我能夠欽佩的人。"米勒被打動了,他把瑪麗蓮的信和看成一种藝術品,不同的墨跡和字体看來就像是在跳舞,時而向上,時而向下,郵票和印泥的芳香也似乎沁人心肺。他還試圖從中嗅出瑪麗蓮的幽香,這當然是白費力气。然后他坐下來,終于想出一段言詞,這段言詞否定了他心中發生的一切:“如果您無條件地需要一個您所欽佩的人,那您為何不去找阿伯拉罕·林肯?"他六神無主,由于對自身處境和自己內心的平靜擔憂,也由于希望舒适懶散而宁愿成為一個相當誠實正派的人,就像他一向對自己所期望的那樣,硬充循規蹈矩的塾師。但事与愿違,瑪麗蓮對這种冷漠無情的反應像一個順從听話的孩子,馬上買了介紹卡爾·桑德堡1的書和林肯的照片。這幅照片顯示的是一張嚴肅親切的面孔,雖然因那場躁瞞了他的祖國的戰爭而變得有些陰郁。這樣,她的牆壁上就懸挂了兩張超級父親的照片,這兩個父親并沒有多大的不同:米勒總是模仿著林肯的語气說話。后來他還寫信說,"他并不是可以引導她走向生活的男人"。"我知道,她想象中的我或許就是那樣的人,并希望他完美無缺。"你的阿瑟,親愛的阿瑟!
  這期間哈里·柯恩在他加利福尼亞的辦公室里与聯邦調查局的審查員進行了商談,更詳細地了解到分鏡頭劇本惆套》什么地方有問題。他們認為,米勒所寫的是荒誕不經的瞎話,對于電影事業和觀眾都是很有害的。在一段時間里,大批的人員和軍用物資源源不斷地由海上運往朝鮮,在這种時候,寫工會問題和碼頭工人的故事是不合時宜的。審查机關再次建議,讓共產党的敵手充任影片的主角。任何其他的解決方式都是違背愛國主義精神,違背美國利益的。米勒拒絕作任何修改。他把他的書撤回來,還因迎合瑪麗蓮對~切偶然事件和淋漓盡致的偏愛,對中斷和疏略的偏愛,把能贏得她高度尊敬的一切都補充進去。米勒捍衛了那些受到威脅的碼頭工人,這又得到了瑪麗蓮的無限敬重。他的態度确
  1卡爾·桑德堡(Carl Sandbmp,1878-1967),美國作家。旦
  實木同凡響,這首先表現在他對那些在好萊塢緊張工作
  又懂得互相諒解的同事們的看法上。
  給米勒的電報很簡單,即使与那個時代的表達習慣
  相比也是很簡要的:“一旦我們像他們刪節的那樣把劇本
  弄得符合美國的利益那他們就會感興趣了。哈里·柯
  思。"米勒在布魯克林進行了不倦的斗爭,心情并不怎么
  沉重,因為他并沒有把自己賣給好萊塢。"如果單單為了
  賺錢,也許寫作要特別性感",他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在這件事情上他木認為一定要用他的劇本來達到賺錢的
  目的。因為他接著就寫道:“瑪麗無疑已經覺察到我的不
  安,她木大能原諒我,我也和她一樣不能原諒自己。"他透
  露了自己的。心曲。這涉及到寫作和從好萊塢賺錢。好萊
  塢成了一种隱喻,現在好萊塢就是瑪麗蓮·夢露。
  他的境況很糟。他很清楚,由于他在感情上令人震
  惊的离經叛道,不受拘束,他以前生活中的隱秘已經暴
  露出來。婚姻關系急轉直下。他還感受到了"一种不容
  否認的掙脫現有環境的內在沖動,這种環境成了禁銅我
  自己的牢籠"。他初次產生了离婚念頭,但沒有說出來。
  "弗洛伊德曾提到過被壓抑情緒的再現,我卻要求無意
  識地被壓抑的情緒從深處升上來。"但這种努力沒有繼
  續下去,有~种力量使許多人宁愿再把它們隱蔽起來,
  轉移出去,或完全忘記,這种力量惊人地強大。
  他很想寫出他對50年代在美國產生的越來越明顯,
  越來越強烈的被追蹤的恐懼,但他并沒有成功。"非美
  活動委員會從1938年就存在了,但爆炸性的事件還沒有發生過。"后來社會狀況才突然發生了變化,一切針對資本主義和幕后操縱者的言行"現在都被看成是褻瀆上帝,道德敗坏,如果不被當做實際上的叛國行為,也會被認為是沒有說出來的叛國思想。美國已經越來越像一個宗教國家了。"米勒确實很失望,因為沒有對付這种瘋狂的上訴場所。負罪感和憤怒与日俱增,并使他心情麻木,直到他最后克服了麻木感,重新投入自己的工作。
  現在他想忠實地根据他人已加工過的口述寫一些心靈的歷程,首先寫一出關于一個為一家制藥厂工作的醫學家的戲。在這個戲里,作為反抗壓抑的胜利,忽然出現了一位与瑪麗蓮一模一樣的少女羅蘭娜:“憑她毫不掩飾的性感、天真和絕對不受任何約束、不顧社會習俗的自由天性,几乎正像她自己所預感的那樣,最后走向了墮落,并以她對男人們的魅力毀坏了他們的聲譽,讓這些人中的每一個都以獨特的方式最終在她無意識釀造的悲劇中毀滅了。'那以后,米勒曾三省自身,并勇敢地試圖預言未來的發展。那是一個夢,在這個夢里他宁愿編織一個同樣破產的格局。他曾談到羅蘭娜陷入其中的墮落,他也談到過她如何成功地毀掉了一些男人的聲望——看來他也發過誓,不涉及所有感情方面的毫無結果的努力和希望。盡管如此,當他后來在劇本中描寫男人們,同時也就是他自己的命運時,除了自我批判之外,他還有點細微的希望:“有一個人因懼怕失去社會地位而退縮了,回到那沒有愛情的名存實亡的婚姻中去了。"但所有這一切最終都毫無結果:劇本并沒有完成。或許少女羅蘭娜的故事太接近作者本人那令人痛苦的個人經歷了。
  是的,他的境況确實不妙。他內心分裂,并想維系自己的家庭。但有一個念頭總是揮之不去:“家庭,社會,一切'角色'都不過是一种習俗,這种習俗把我灌進混凝土里,阻礙了我的本性和我的觀點的革命性的增變。"這一想法比負罪感更強烈地日甚一日地折磨著她。
  他買了一幢新房子,為的是給自己和家庭造成一個未來的海市蜃樓,就像家人所期望的那樣,好在里面裝模作樣地過日子。他還夢想著:“在溫馨的晚上,我坐在汽車的方向盤后面,把油門踩到底,向西方疾馳。但這樣我仍然不是個好丈夫。"他對瑪麗蓮的書信的反應是"雜亂無章而又生硬机械",但他總還是給她寫回信,仿佛他在續寫《女犯人羅蘭娜》,好像那還是一出正劇,或者又僅僅是一种順從,就像履行一种社會契約。
  終于他又開始寫一個新的劇本,這回是順理成章的。最初劇本的題目就是婉判女巫》(xexnjagd),這個劇本總算給麥卡錫主義及其可怕的清洗行動一個准确的名字,后來的浙邊風景》(Ein
  blick ron如r Btticre亦可譯《橋上一瞥》)則集中表現了一种三角關系。在這出描寫發生在17世紀的薩勒姆的迫害巫婆的劇本(《審判女巫》)中,米勒描寫了一個年老的男人對一個少女的愛情以及由此引起的對他的妻子所犯下的罪過:約翰·普魯克特把女仆阿比蓋爾從家里打發走了。他決心要回歸傳統的道德觀念;但從前因為內心的信念而表現得很堅強,相信自己的愛情也是真正永恒的約翰的妻子伊麗莎白,這時卻失去了信心,變得軟弱無力。約翰在她面前的辯解就像是米勒在瑪麗面前的獨白,而瑪麗對她丈夫的痛苦也許真的不清楚:“寬恕我吧!你什么都沒有忘記,什么都沒有寬恕。你要學會容忍恭讓,我的妻子。自從她离去之后,我已有七個月在這個家蹺著腳用腳尖走路。如果我沒有想好怎樣叫你喜歡,我就什么事都木能做,雖然如此,你心中總有沉重的陰影。"
  可以肯定,米勒的《審判女巫》一劇是在暗示迫害共產党的恐怖時代,刑訊逼供的時代,朋友出賣朋友的時代。他知道,"他的朋友"艾利亞·卡贊接受了非美活動委員會的任務,在那個對文藝作品進行審查、預審、自我審查的時代气氛中向委員會提供了知名人士的名單,這些人中的大部分在逃亡中銷聲匿跡。但他在描寫感情時,也在暗指自己。他創造了一种現實,這种現實遠遠超過了故事的歷史涵義。也正因為如此,這個劇本才產生了很大的影響。觀眾沒有忽略它与生活的相似,它既在生活的門檻之外,又在生活的大門之內。
  《審判女巫》成了米勒最叫座的劇目1,而且隨著演出地點、時間的不同,每一次演出的意義也在發生變化。前瞻,回顧,紀念,形勢一次又一次地賦予這個故
  1在50年代名演員西蒙·西格諾雷特(S。ne Signoret)和伊夫斯·蒙坦(Yve Montan)曾演出過這出戲,后來雷蒙·羅勞(Raymon Roulau)把這個劇本排成了電影,
  1965年勞倫斯·奧立弗(nec Olivier)在倫敦上演了這部作品事以新的力量。在紐約發生了一件事,在劇中人約翰·普魯克特被處決之后觀眾沒有鼓掌,而是全体肅立,鴉雀無聲。那正是羅森堡夫婦1被授向蘇聯提供有關原子彈的材料,后來根据人所共知的錯誤結論而被判坐電椅的時候。歇斯底里的時代需要一种恐嚇。
  首場演出在百老匯舉行,米勒以這場演出對觀眾的單純消遣觀念提出了代价昂貴的挑戰,這种挑戰作用并不理想。在這場演出之后,一個青年團体接受了嫁判女巫》,在文化中心外圍地帶的馬丁尼克飯店上演了這出戲。這是在百老匯之外的演出,因此也就是一個創舉。這個戲被演了兩年之久,可算是一個偉大的成功。
  盡管如此,米勒的麻木感并沒有減輕。沒有人能夠想到這~點。他承認,最重要的是他沒有拋開對瑪麗蓮的思念,但事情并沒有像他自己所期望的那樣發展,因為那"最孤獨的少女"突然不想再這么完全孤獨下去了。瑪麗蓮·夢露遇見了喬治·狄馬喬(Joe DIMfl221o)!大地搖動了。這個國家的一個寵)L与另一個寵儿相遇了,這是頭等重要的新聞。傲慢的《紐約時報》也沒有對這地震般的新聞保持沉默。几乎在長達兩年的時間里不斷地有關于這一對情人的令人感興趣的消息訴諸報端,以致人們都看厭了:他們面對眾生端坐在奧林匹斯
  1指尤利烏斯·羅森堡(Julillll Roshe,1918-1953)和艾瑟·羅森堡(1915-1953)夫婦,因被控向蘇聯泄露了原子彈的秘密材料,于1953年初美國當局處決。山上,其中的一個之所以是寵儿,因為他使棒球運動把文化、戰斗、行動、娛樂、芭蕾甚至消遣結合成一体;另一個則因為她迷人的身軀總在人們眼前晃來晃去。
  米勒呢?他說他由于一种幸運的環境而從孤獨中掙脫出來。導演馬丁·里德(Martin
  futt)正在試排米勒靈感勃發時即興寫出并交給他的一出獨幕劇:《對兩段蒙太奇的回憶入這令他十分愉快,加之還有再寫一個短劇的定單。米勒從抽屜里取出一些東西來。《意大利的悲劇》為《橋邊風景》提供了素材,這個短劇終于寫成了,并且獲得更深刻的意義。
  這第二個短劇里有三個人物——艾迪·卡邦、他的妻子貝阿特麗斯和被監護人卡特琳娜,它表達了米勒的矛盾。起初卡邦這個人物使他有點害怕,但后來有些東西使他明白了:“在審閱時,我可以一下子就發現,那個丈夫木僅要被看做一個非凡的人,而且為了劇情的發展也應該描寫他的企圖。"米勒越來越深入地認識了他的主人公,而現在又能輕易地表現妻子和侄女的動机。正像在現實生活中一樣,有時她妨礙他,有時又推動他,但不管怎樣是她造成了他的不幸。"這一發現——我把我個人牽扯進我寫的東西中去——抓住了他性格中全部鮮明的特征,這個劇本更接近于寫實,并在觀眾中引起了一陣熱烈的討論。"還有一點他也很清楚:很可能這個艾迪·卡邦,"這個干出叫人討厭的勾當的人,在他身上不可能無緣無故地蘊藏著奇妙的,最美好的人性品格,也不可能為對他來說全然無价值的東西,如天理、尊嚴,正義之類作出犧牲。"
  米勒在与他自己過去的幽靈作斗爭,但他肯定從未像瑪麗蓮一心想做的那樣,按一种宇宙定律由一种身份跳躍到另一种身份。對于她來說,諾瑪·簡變為瑪麗蓮·夢露,接下來還會有第三個,而每個名字又同樣造成了不同于她自己的形象。米勒起初并沒有慎重地以艾迪·卡邦來照一照自己;心靈中隱秘的角落,后來他發覺他又在描寫自己,又一次進行自我觀照。
  在米勒對瑪麗蓮·夢露的回憶活躍起來這段時間里,她正想成為迪馬喬夫人。不過,米勒對此守口如瓶。這是故意抑制,還是一种出色的素養?抑或兼而有之?米勒覺得自己仍然受到妨害,首先是他自己在康人自扰,他确信在准備上演《橋邊風景》時出了錯:“其錯在我,因為瑪麗蓮·夢露終于走進了我的生活,關于我對自己婚姻的絕望和對瑪麗蓮的渴望這兩种情緒混合在一起讓我喘不過气來,使我不能集中精力去排演。"在這段文字几行之后他斷言:“我完全被瑪麗蓮俘虜了,我飄飄悠悠,忽上忽下,時而升上高空,接著又充滿恐懼,因為我可能滑進一种新的生活,這不應該是屬于我的。"一方面喜不自胜,另一方面又因為一种難以接受的決定而惊恐不安。
  瑪麗蓮·夢露又如何呢?自從1951年初夏那次分別之后,也就是阿瑟·米勒這位她所渴望的超級父親离開好萊塢之后,她還繼續為20世紀福克斯公司拍電影,并且漸漸地有了名气。雖然她還和從前一樣演的多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程式化的小角色,但就是從這時起她開始受到觀眾們的喜愛,這些觀眾期望和追蹤有她出場的很少的几個鏡頭,看她有多大的力量,看她能如何焰煙生輝;一切都只是為了她。每周她能接到三千封影迷的信。她向一位女記者說:“現在我想找到我自己,想要成為一個卓越的演員和一個优秀的人。有時我覺得我确實有內在的力量,但我必須反躬自省,我必須有意識地振作起來。這雖不是簡單的事情,但只要不倦地努力。"沒有什么事情是困難的。問及她的過去,她回答說,她不想談這個問題。曾有一些令人不愉快的回憶,她宁愿把它們全都忘記。
  阿瑟·米勒不想听這些話。夢露所說的努力奮斗,就像一個淘气的孩子四處亂撞一樣。在她出世以前,父親就已經离家出走,不久母親也离去,因為她身患重病,精神錯亂,無法照料女儿諾瑪·簡。她住在家里或醫院里。而諾瑪摘,即現在的瑪麗蓮,已經又有五年沒有見到她了。她心理受到壓抑,忘記了過去,虛构了一段新的生活,自己承擔了因自己的出生而造成的過失。在官方的新聞報道中她仍然是個孤儿。她确實還不懂得,怜憫甚至一切同情心都沒有愛的形式。于是她謊稱她曾住過一家孤儿院,說她确實被送進那里,她當時大約是五六歲或更大一點。她雇用一個叫伊內茲·尼爾森的女人來照料她的母親格拉迪斯。她結識了誨人不倦的表演教師娜塔莎·李特斯(haashaLytds旬,令所有導演感到遺憾的是她常常与瑪麗蓮一同出現在攝影机前;
  她還認識了另一些表演教師:例如米哈伊爾·契河夫(Michael Tsohechour),他是安東·契柯夫的侄子,也是康斯坦丁·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從前在莫斯科藝術劇院的同
  事,瑪麗蓮早已听到過許多關于他的傳聞。在某种意義上可以說充當雙親的人都有了。契河夫教導她說:“我們的身体可能是我們最好的朋友,也可能是我們最坏的
  敵人。您必須把您的身体看做一件樂器,您用它可以表現具有創造性的觀念。您必須追求肉体与心靈之間的完全和諧。"他對她所講的正好是她想用以征服世界的東
  西。娜塔莎·李特斯教給她的也与此相似:“用身体去体察心靈所感受到的東西。"但她把瑪麗蓮給嚇住了,并讓瑪麗蓮感到失望很快就木耐煩了。契柯夫要顯得溫和
  一些。瑪麗蓮信任他,相信他能把她引到正确的道路上去,那是她早已渴望走上的道路。但他也不能幫她克服或完全消除与日俱增恐懼情緒,因為她過于急切地想成
  為熟練演員。她在出場前越來越頻繁地嘔吐。社會新聞專欄撰稿人勞拉·帕松斯(boellh Parsons)樂不可支,充分利用了這些談資:“瑪麗蓮作為客人出席"帕松斯
  專題廣播節目之前也一直在嘔吐。"這确實木應該是對節目質量的評論。"
  報刊對她寵愛有加。人們把她和拉娜·特納(I。r Turner)相提并論,最后人們把她說成是"新的簡·哈勞(Jean Harfow)1,后者一直是她的榜樣,她感到与這位
  1Jean Harow,19if一1937,美國女演員。先輩早就很親近,后來在一部影片中她甚至打算模住她。對于一些身在朝鮮戰場上的男孩子來說,瑪麗蓮成了兵營櫥窗里最受寵愛的人物。記者羅伯特·卡恩令人惊异地報道說,她在家里确實也讀書,他曾親眼看見如家的書架上放著惠特曼、里爾克、米勒、托爾斯泰和桑德堡的書,都是看過的,有閱讀時留下的痕跡。他的P事西德尼嘶柯爾斯基說她不知道她是誰,但卻清楚劉知道她要成為什么人。
  盡管如此,恐懼感依然存在。瑪麗蓮總是來得?I晚,娜塔莎奇特斯不斷催促她去攝影棚,也仍無濟司事。
  只有很少几個導演能容忍她的惊恐,能夠理解的8更少了。弗里茨·朗格(Fritz Iilllg)執導了一部名)沃亮之前》(Ror dem neuen Tap)的影片,這部影片(有瑪麗蓮的戲,朗格很是煩惱:“一走進攝影棚,她就表現出一种极度的恐懼,她經常遲到,記不住她的台詞,顯然這就是工作几乎不能順利進行的原因。"霍華德·豪克斯(Howall HawkS)的態度比較溫和,當他与她一起拍片時,他就說:“小寶貝,我變得更年輕了!"他覺得几乎沒有另外一個女演員在拍片時如此惊恐。但他知道。她是多么熱愛攝像机。"她的角色越是重要,她的恐懼也越強烈……看來她對自己的才能沒有信心。"她的化裝師阿倫·斯尼德給她化裝已經有五年多了,他知道另外一個原因:她還有一种單純的膽怯,那不容易看出來。雖然他肯定沒有讀過所有心理學的書籍,但對那些比所有理性都更強的恐懼感的產生和頑固性還是應該能夠理解的,特別是那些僅憑肉眼就能觀察到的現象。不正常的恐懼感一直壓迫著瑪麗蓮,讓她沮喪和憂慮,并使她對聲音听而不聞,連最簡單的短句也容易遺忘。她漂亮的臉蛋上總表現出痛苦的表情。她找過許多心理分析醫生,他們對此也一籌莫展。
  阿瑟·米勒對瑪麗蓮·夢露和喬治·迪馬喬之間的親近關系簡直毫無覺察。但對于報刊來說,兩人的相遇又是一种茶余飯后的談資,而他們兩人卻對報界表示:“我們并沒有結婚廣确實還未成婚。故事是由迪馬喬開始的。這位美國的驕子于1952年初在一家棒球設備商店里看到了一幅瑪麗蓮的像,于是就想同她認識。他想,她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會面安排在落日林蔭大道的一家旅館里,瑪麗蓮遲到了兩個小時,但兩個人都很愉快。她們找到了共同點,眾所周知這种共同點像不同點一樣能夠使兩個人互相吸引。
  喬治比芳齡25歲的瑪麗蓮年長12歲,出身于西西里移民的家庭,是家里九個孩子中的第八個,五個男孩中的第四個。總的看來,与瑪麗蓮相比,二人一致的地方都在于兩個人的出身都貧寒,卑微,而且他們都离開了原來的生活軌道。當這位球場之星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帶上了假肢,但這并沒有妨礙他的運動生涯,在很短時間內就送給他父母一套房子和一家旅館——舊金山的水產碼頭附近的"喬治·迪馬喬洞穴"。整個國家早就對他十分愛戴。他雄偉而又強壯,舉止优雅有如貴族,有些人甚至把他与羅馬教皇皮尤斯七世相比。不知什么時候他与多羅蒂·阿諾迪娜·奧爾森(Domthy
  Amol-dine Olsen)結了婚,但他們并木幸福。他本來就是一個郁郁寡歡的人,對有關他的名聲的一切都怀有疑心。他正值青春期,有些自鳴得意,他喜歡怀中有一個美貌的女人,尤其喜歡他從某一歌舞團里弄來的一個女孩。他做過一次腳部的手術,以后他在棒球場上跑得更快了,現在他确實成了全國的英雄。他有時隱退,有時又重操舊業,因為許多傷痛折磨著他。后來他成了一個電視節目的主持人,但他完全不同于那些油嘴滑舌的同事,他顯得有些笨拙,又有點緊張,情緒不穩,說話不卻仍然很吸引人。
  就在這時瑪麗蓮出現了。對于她而言,金錢算不了什么,而名譽卻胜過一切。雖然她對棒球一無所知,但他還是想立即使她成為全美國最光彩奪目的家庭主婦。他很喜歡盯著她看,卻他木能忍受別人也這樣做。而她卻——再說:“我希望自己超過其他一切人,成為一個偉大的明星。這才是無比珍貴的。"
  喬治·迪馬喬對此決不支持。
  他能做到的是:當瑪麗蓮在一個寒冷的圣誕之夜回到她在洛杉磯貝弗立一希爾飯店的套房打開電燈時,喬治正好已經把圣誕樹裝點完畢。壁爐里生起火來,香按酒已經浸在冰桶里。這就是他們生活中最美好的圣誕節。
  但事情也可能是這樣:在《電影》雜志把大獎授予最有成就的新星瑪麗蓮時,她堅持容最叫人羡慕的淡黃色的金絲衣服,而他覺得,衣服過于緊瘦,衣服背部的開口太大了,前擺也太長了,喬治大聲叫罵和指責,而瑪麗蓮則宁愿由另外一位朋友陪同。
  拍完了《尼亞加拉》和《金發女郎》,她就被描寫成极有天賦的正劇和喜劇演員,而她的恐懼。動理卻日甚一日。導演豪克斯認為,她是一個患有恐懼症的小姑娘。簡·羅素注意到,她常常因為恐懼而呆板水然。她自己向一位記者吐露說:“我确實對嘗試某种另外的東西很感興趣,把最有誘惑力的儀態的最后殘余都拋掉,那真是該詛咒的舉止。我非常喜歡扮演《葬禮》中的尤麗葉,雅士德》中的甘淚卿和《搖籃曲》中的特麗莎。我不想作為滑稽演員了此一生。"阿瑟也讀過這篇報道,他什么都沒有說。
  正當有關羅伯特·米秋姆(Rthelt
  MitChtlln)与瑪麗蓮之間的風流韻事的流言蜚語在社會上沸沸揚揚時,瑪麗蓮因影片《逝者如斯》(FluB ohn Wieder W)的拍攝工作告一段落而從加拿大返回好萊塢,飛机場外人山人海。當她走下舷梯時,數以百計的記者和攝影師鼓掌喝彩。"她想,他們是向其他什么人歡呼",米秋姆后來回憶說。
  瑪麗蓮常常想起這件事。她的聲譽蒸蒸日上,但這并不是因為約翰·鮑姆加斯公司出版的一本日歷上的裸体少女被認出是瑪麗蓮之后所引發的令人吃惊的輿論轟動。在麥卡錫清洗運動中圍繞道德風尚的斗爭這時越來越成了這個本來就是清教徒式的國家的本質,這個國家自從戰胜希特勒之后就以"自由世界的女神"而聞名。當時有一种自愿的自我約束,這本來應該稱為自愿的自我審查和自愿的預審。后來這种行為就相沿成習了。而瑪麗蓮的照片對此是一個沖擊,這是她名聲大振的主要原因。
  瑪麗蓮受到惊恐不安的老板和福克斯公司宣傳部門的警告,但她充耳不聞。于是報刊上報道了她的生平往事,披露了在那受到指責的照片背后的真實處境:那時她很年輕,她很貧困,食不果腹,無以為生。擺好姿勢拍一張照片可得50美元的酬金。國內外的所有報刊和電視台都貪得無厭地想弄到她的照片。她成了頭版新聞人物。但有一次她确信有人把這一切都歸于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
  有一個記者說瑪麗蓮成了"每天最大的新聞"。身在遠方的阿瑟對此有何感想?他很佩服她,因為她沒有在一片謊言面前退縮,她解釋說,"這個叫人吃惊的身軀确實是她的,是她的寶貴財富。"但她必須懂得謊言是一种生意。
  當瑪麗蓮說有人把這些東西歸于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時,也許她是對的。"瑪麗蓮"是她自己和其他人由"諾瑪·簡"這個材料創造出來的。"瑪麗蓮"是一個綜合体,是由她向往的不再孤單的另一個世界的夢幻,以及從她個人生活的圈子里瘋狂逃逸的J心理共同构成的。她~向所過的日子,她一向所做的事情——呼吸、感覺、發抖、沮喪,這個藝術的瑪麗蓮根本不可能是這樣。這些事情大多數是由諾瑪·簡為她做的。當她在更衣室里与強烈的恐懼感作斗爭時,當她期待她所欽佩和愛戴的偉人和名人時,她就是諾瑪·簡c只有在聚光燈的光線里,在她所深愛的攝影机前,瑪麗蓮才存在。瑪麗蓮是由攝影机造成的,在鏡子里她才是另一個人,因此她极希望与攝影机和鏡子相伴。這种愿望几乎難以抑制。
  當諾瑪·簡和瑪麗蓮這個共生体成功時,她就覺得那是最大的幸福:“這就像我還是一個小姑娘時,那時我想象我會經歷多么不尋常的事情。現在我确實經歷了……"在《如何嫁給百万富翁》的首映式上她這么說,好像全世界都在向她躬身下拜。
  阿瑟·米勒從不稱她諾瑪·簡。對他來說,她從前和現在都是瑪麗蓮。她是作為瑪麗蓮才被他認識的,他也將永遠把她看作瑪麗蓮。也許對他來說諾瑪·簡從來就不是真的:他覺得站在這兩個名字背后的分裂太可怕了,讓他承認這种分裂對他是太過分了。
  瑪麗蓮為她的老板賺來數百万美元,而她卻几乎一無所得。當福克斯公司与她簽訂一分七年的合同時,她的薪水開始達到每星期五百美元,以后每年都有所增加。由于她在《金發女郎》中扮演羅萊麗,她總共獲得一万五千美元的收入。簡·羅素扮演多羅蒂一角,所得收入正好是這個數目的十倍。在那部影片里,就像她在一次申訴中強調的那樣,瑪麗蓮是金發女郎。她對金錢什么也不懂,也許她相信,諾瑪·簡也相信,她完全不應當得到金錢。無論如何現在有喬治·迪馬喬給她出主意,為她照管一切,重新安排一切。直到瑪麗蓮再次遇見了一個肖像攝影家米爾頓·格林(Mition
  Gmene)。她和他一道想出一個主意,這一下把一切都改變了。她要建立瑪麗蓮·夢露制片中心(MMP),以便能演更好的角色,獲得更多的報酬和更好的社會地位。但后來他們所期望的目標沒有實現。她應在電影《粉紅色舞衣》中扮演角色,但電影劇本被否決了,于是他們陷入困境。在福克斯公司的領導人給她施加壓力之后,她說,"我并不生气","但這使我很悲傷。當世界上別的地方正觀看那叫做瑪麗蓮·夢露的人的時候,掌握著我的未來的扎努克先生卻只能看見諾瑪·簡,我的處境就像諾瑪·簡一直遭遇的處境~樣。"
  瑪麗蓮索性离開洛杉磯,讓福克斯公司徒勞地等待她。她飛往舊金山,并于1954年1月14日与民族英雄迪馬喬結了婚。一場動人的羅曼史就這樣到了尾聲。
  諾瑪·簡·莫胜森·多爾蒂嫁給了喬治·迪馬喬:那個時代兩個道選聞名的美國人現在結合在一起了,全世界都期望吉星高照,幸福無邊。但喬治·迪馬喬的積极的運動生涯卻結束了,他只期待著瑪麗蓮成為迪馬喬夫人,分散他對野性的西部影片特別是《硝煙》的激情,對啤酒、台球、釣竿和棒球的迷戀,希望她不再穿袒胸露背衣服,不請男朋友到家里來,最好是不再有男朋友。倘若有一個男人對她注目,而瑪麗蓮也回眸張望,做丈夫的就因西西里人特有的拘謹而面紅耳赤。一般來說,喬治除了明星的地位以外,沒有其他身份,他從前是一個明星,現在也一直是個明星。因為美國是忠誠而又深知感恩的。他曾有過偉大的業績,瑪麗蓮期望的就是這個。她要尋找一位父親,找到的卻是一個提前退休整天坐在電視机前打發日子的人。他要尋找一個母親,就像他所失去的那一個。他得到的卻是一個扭力無窮的女郎,為此他几乎遭到從歷歲到76歲的每一個男子的忌妒和羡慕。這個女郎是一個演員,對她的職業嚴肅認真,有几位能夠在艱難中保護她的顧問,但這個女郎卻不是一個女廚子,也不會給他洗那漂亮的棒球襪。這樣的結合不可能一帆風順。事實上也确實不如人意。
  蜜月在日本度過,一切都還順利。啟程旅行時,瑪麗蓮的拇指受傷了,這是她丈夫力量很大的訓練試驗產生的后果。這個訓練試驗是她安排的,因為她要把"我的擊球手"這個詞當做愛稱送給他,而她覺得這個愛稱的意義很是模糊,于是要演示一番。迪馬喬是因為棒球而被邀請去日本的,他考慮的很實際,想把正經事和消遣結合起來。這次旅行成了瑪麗蓮的一次胜利凱旋。她剛剛踏上東京的土地,日本的影迷就沸騰了。這全是因為她一個人。影迷們掉進金魚池,掉進盆栽花木叢里,互相擠壓,把他們的傾慕以一种极為可怕的方式表達出來。然后來了一位將軍,那是克里斯騰貝里先生,他問道:“在日本會見我們的士兵,您有何感想?"
  "這使我很高興,"迪馬喬先生說,"但我不相信會在這次旅行中看到這樣的場面。"
  "我沒有問您,"將軍說,"我的問題是向您的夫人提出來的。"
  瑪麗蓮的情緒十分興奮。她看來像是站在受閱部隊前面的馬爾林·迪特里希。她在一万人,一万二千人或一万七千人——報道的說法不——面前唱歌。在韓國也駐有美國兵,她發現,《鑽石是女孩最好的朋友》這首歌似乎對于每月軍炯很低的男孩們不太合适,但她還是唱了,并加唱了《再來一次》。她覺得在掌聲、喊聲和口哨聲合成的風暴中穿著無袖晚裝是多么自由。這里沒有導演,沒有攝影師,沒有表演教師,那些人曾在她手里已經握住星星的時候卻得寸進尺地要求她把月亮摘下來。"當我站在大喊大叫的士兵面前時,雪花在我身邊一匕舞,我生平第一次對什么都不感到恐懼。我只覺得幸福。"這是她第一次現場演出。"也許這是我所經歷的最美好的時光。"這四天的生活無拘無束。
  喬治對她這些行為雖無可挑剔,但這樁婚姻中第一道深深的裂痕已經出現。當瑪麗蓮再次因《君子更愛金發女郎》和《如何嫁給百万富翁》受到《電影》雜志的獎勵時,喬沒有陪同她去洛杉肌。現在她金光閃閃,又沒有"擊球下'跟隨左右,真是自由自在。晚上她對她的朋友西德尼·斯柯爾斯基說:“你猜我要和誰結婚?”“結婚?你在說什么?"而瑪麗蓮盯著一個水晶球說,"我要嫁給阿瑟·米勒。"
  如果不考慮此刻這是重婚,那么接替迪馬喬的候選人是否預感到幸運之星將要降臨到自己身上7唐納德·斯普托(DOnald SpotO),露夢最好的傳記作者,記下了瑪麗蓮生活中這一段時間里的情形:她不僅向卡贊、格林夫婦和女教師娜塔莎·李特斯傾吐了她婚姻上的苦悶,也向阿瑟·米勒表白了這一切。然而,米勒雖然在其生平回憶中几乎連芹菜、土豆之類微木足道的瑣事都有所記載,但對瑪麗蓮向他訴說的苦悶卻只字不提。他是一個循規蹈矩、拘謹沉默的人,從不做悻理之事。不過,這回事實的情形与往不同,畢竟情系于斯,難以解脫。這時他發覺:“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不過肯定不是結束我的婚姻。但把瑪麗蓮從我的生活中抹掉這個想法更是不堪忍受的。我似乎是在与自己搏斗;過去的生活已支离破碎,我腳下的大地已經動搖……"
  此時瑪麗蓮飽受婚姻之苦,她的生活混亂不堪。為了入睡,為了安靜,為了心智清爽,為了保持清醒,她吃的各种藥物越來越多,但她的苦惱依然如故。現在,她的化妝師得經常為她掩飾身上的血痕,這是和她丈夫爭吵廝打時留下的。他根本當不起丈夫這個字眼。當時有一位溫和友善的人,名叫哈勒·沙弗爾(HalSehfl'3lf3r),瑪麗蓮正与他為最近的一部影片的音樂節目一起工作。她對他十分贊賞,他也給了她許多安慰,這漸漸成了有目共睹的秘情。
  當迪馬喬听到關于沙弗爾的閒話之后,他就成了奧賽羅的一個美國一意大利式的變种。瑪麗蓮仍然繼續唱她的歌,影片《血的節奏》還在拍攝,藝術指導要求她唱到高音B,再唱到較低的D。瑪麗蓮的音樂才能和歌唱水平后來受到了過高的贊譽,但她對自己的成就并不滿意:“一直到听眾只側耳傾听而不是瞪眼看著我的時候,我才能感到滿意。"
  正當瑪麗蓮為下一部影片《艱難的第七年》唱歌跳舞,并著手排練電影《熱浪》時,喬治走進了攝影場。她想歡迎他,但他看到她身上穿的一小部分戲裝時,就在布景后面怒气沖沖地大吵大嚷。瑪麗蓮送給他一個小小的護身符,上面寫著圣·艾克蘇佩里1的《小王子》中的一句話:“用心靈去看才能真切地了解一個人。肉眼無法洞悉人的本質。"米勒很喜歡這句話。而喬卻快快不樂地問道:“這是什么鬼話?"看來他們是不能互相理解的。
  結局終于來了:
  有一個名叫薩姆·蕭(Sam Shew)的人,是電影業中聰明机靈的攝影師,他被貝里·維爾德公司雇用為影片《艱難的第七年》的設計師,他設想出一幅宏偉壯麗的圖景,一幅當時電影創作中最能吸引觀眾的圖景。這幅圖景中,有一個場面是:瑪麗蓮站在雷克欣頓大街上紐約地鐵通風口的鐵柵欄上,這時正好有一列地鐵列車從柵欄下面很深的地方隆隆駛過。結果是她的裙子飛卷到耳朵旁邊——當夜間拍攝的這段片子經過攝影場里的重新制作,并首先由維爾德公司上映,意欲由地鐵的旋風掀起一陣輿論的旋風時,兩千名攝影師和觀眾對這個
  O
  AnntExupe,
  lpeX)────1944,法國飛行員和作家,H戰時在北非的一次偵察飛行中遇難,他寫有多部小說。主意歡呼跳躍,欣喜若狂。這比她所夢想的更使她感到喜悅。一部影片還几乎從未有過這樣廉价的宣傳效果。瑪麗蓮長裙飛舞、金發飄曳的照片傳遍全球,而喬·迪馬喬卻在。心理上被擊倒了,他大發雷霆。一家雜志怪腔怪調地說這是"紐約的恥辱"。离婚已成定局時,~項新聞報道證實了瑪麗蓮所贏得的社會地位。"這篇報道像一顆原子彈投向了好萊塢。"這离美國在廣島顯示巨人般的強大力量還不到十年。
  第二天瑪麗蓮更是濃妝艷抹,香粉比平時徐得更多,看來似乎她要義無反顧地這樣繼續下去。過了一些日子,离婚書在1954年10月就交到迪馬喬夫人手中。'響于她飛黃騰達就產生了不可彌合的沖突",人們這樣認為。這場婚姻就此結束。
  全世界的報刊都報道了這件事,其中自然也脫不了阿瑟·米勒的干系。但他后來的回憶并沒有談到他的反應,他坐在緊靠河邊的維洛大街的家里,一個想法正在形成。雖然他仍然不做非分之想,現實木允許的事情,總是不做為好,但一切可能的事情,現在似乎變得越來越容易了。
  喬·迪馬喬极力克制,不發表任何評論,看來他并未怀有強烈的嫉妒,也沒有采取過激行動。他在一個私人偵探的協助和弗蘭克·西納特拉1的支持下魯莽地撞
  O lhank Sinatra,瑪麗蓮同時代的美國流行歌手和電影演員。進了一家大門,他想當場捉住他的前妻和哈勒·沙弗爾。結果卻是弗洛倫斯·柯茨(Florence Kots)在被撞坏的門后發抖,后來喬付給她一筆精神損失賠償金,并向她道歉,才算了事。
  迪馬喬木知道瑪麗蓮以后要做什么,如果他知道她做了什么事,他也會慢慢地平靜下來。他們可能再度不期而遇,他將努力成為并將永遠是她的一個朋友,這种想法不時出現,同時他看電視、玩台球、打棒球、喝啤酒的嗜好和作為國家的寵儿的意識也會再度占上風。
  瑪麗蓮·夢露變多了,而且几乎一切都是由她自己造成的。在慶祝影片《艱難的第七年》封鏡的晚會上,她与克拉克·蓋博(Claxk Gable)跳舞時,她第一次充滿了一种孩子般的感覺。當她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由于缺乏另外的原型她就把他的面貌賦予她想象中的父親和愛神。現在她親耳听到,他希望与她合作拍片。
  但首先要實現她与米爾頓·格林之間關于成立自己的制片中心即MMP的計划,這會保證她有更多的影響,更多的決定權和更多的收入。她希望結束對福克斯公司的依賴關系,這种關系以長期的契約使她成了喪失人身自由的奴隸,此外她還极希望能演更嚴肅的角色。但她和其他人一樣知曉她這种愿望很難實現,因為福克斯公司与官府早有极為密切、牢固的齷齪關系。
  瑪麗蓮手中也有一張王牌:她知道她對制片商來說是一筆珍貴的財富,她是全國都敬重和愛戴的明星,這從電影院的票房收入上就能反映出來。她還知道:“我在好萊塢從未得到過充分發展的机會。他們用工作把我壓垮……他們只告訴我几點鐘必須到場。如果我离開好萊塢到紐約去,我將更能掌握我自己,這一點我曾反复考慮過。如果我不能成為我自己,而是成為另外一個人,那對我有什么好處呢?"
  這种初次產生的關于她能成為什么人的想法如此強烈,致使她走出一步險棋:她要去紐約做一次心理分析,同時也參加表演講座,并成為一個女制片人。"我現在有了一個制片中心",她驕傲地宣布。除此之外,也許她還想与她一向所敬重和欽佩并且也在思念她的男人在空間上更接近一些。米勒始終住在紐約。
  米爾頓·格林是否使制片中心的進展陷入無把握的境地,將來自有分曉。此前他是攝影師,現在他正向高峰挺進,但不久他成了一個瀕;臨孤獨和恐懼的人物。這首先与MMP有關。為宣布她的計划,瑪麗蓮召開了一次記者招待會。她又一次遲到了,她到場時,人們看到她身穿純白的銀融皮大衣,正如人們所說,是一個"复活的簡·哈勞"。福克斯公司的人大發雷霆,徒勞地想在瑪麗蓮的合同中找到繼續束縛她的條款,而瑪麗蓮的律師們更加精明。官司打贏了。瑪麗蓮·夢露像孩子一樣樂不可支,她在一家孤儿院里找到一個安身之處,這家孤儿院有時也放映電影,這使她暫時有了一個滿意的環境。福克斯公司最終向瑪麗蓮制片中心屈服了,但還沒到時來運轉的時候。
  現在瑪麗蓮住在紐約,格林照顧她,這完全出于私人感情,甚至喬·迪馬喬重又出來胡攪蠻纏時也是這樣。格林夫人阿美采取回避的態度,并對流言蜚語予以回去。瑪麗蓮是一個沒有疑心的女人,這類女人"有可能拆散一樁婚姻",但這一次肯定木是。在尋找表演方法方面,老朋友艾利亞·卡贊助了她一臂之力:他把她介紹給李·斯特拉斯伯格,瑪麗蓮以前曾邀請他的妻子讀拉到排演場來過。斯特拉斯伯格是出生在波蘭的以色列人,專門教授表演藝術,出于其門下的有馬龍·白蘭度(Maron
  Brando),保羅·紐曼(Paul Newman),約安納·伍德瓦爾德(Joaxm Woodward),羅伯特·都伐(RwtDuvall),本·加扎拉(Ben
  GaZzara),達斯廷·霍夫曼(Dustin Hofflnann),莫林·斯塔普列頓(Mauren StaPeton)等。這位表演教師是按康斯坦丁·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方法自由發揮。現在瑪麗蓮也成了他的女弟子,被稱為同學,每月學費30美元。斯特拉斯伯格要求一個演員要体驗劇本中所寫的每一种感情,不能單純地演自己的戲,還要記住其他同伴們所經歷的感情,要到潛意識中去探尋這些感情。對于所有不贊同這些意見的人,他越來越經常地向他們推荐時髦的心理分析方法。這种學說主張,美好未來的一切幸福都早已醞釀、預示和存在于過去之中,人們只需要去發現它。對于瑪麗蓮來說,這差不多与自己的愿望相符合。
  眾人中最年輕的米爾頓·格林給介紹了一個女醫生,是給他自己治病的瑪爾加麗特·霍亨伯格(Margaret Ho-henberg)醫生。從這時起女醫生從瑪麗蓮那里知道了有關米爾頓的一切,又從米爾頓那里知道了有關瑪麗蓮的一切,這是一种決木會產生信任的情勢。瑪麗蓮又像高度緊張時一樣,服用更多的藥片,而女醫生霍亨柏格似乎并沒有預料到這一點。她沒有与繪瑪麗蓮治病的另一位醫生取得聯系,也從未過問或想要弄清并根除這种可怕的毀滅性的狀況的緣由。實際上,病人米爾頓·格林也過于依賴藥片,此外還放蕩無節制,瑪麗蓮的避孕藥都是他給弄到的。
  木管怎樣,瑪麗蓮還是渴望自己能夠得到一直沒有爭取到的獨立自主權。她害怕給她治病的女醫生,害怕她的表演教師,害怕所有同時在場的名聲顯赫的同事。大部分時間她都膽怯地坐在一個角落里,謙恭地听人說話。"我惟一的希望是盡我的能力做得最好,從攝影机開始轉動那一刻起直到它停下來,我都竭盡全力。這樣的時刻應該是完美的,就像我能創造的那樣完美。"到那時為止我們知道的大概就是這些。但后來在她的談話里有了一种小心謹慎的略帶諷刺意味的弦外之音,這是很不尋常的。她對自己的絕望常常付之一笑,也許還能從黑洞中爬上來?"李·斯特拉斯伯格說,要做到這一點,我必須從自己開始,而我問他:'從我自己?'他指的是什么?我是誰?是瑪麗蓮·夢露還是別的什么人廣
  后來終于有一天在茫茫人海的一個意想不到的漩渦里瑪麗蓮与阿瑟·米勒重逢了,于是天体未來的運行走上了新的軌道。在逗留紐約期間,如果瑪麗蓮不去博物館或書店參觀測覽以尋找新的靈感,不去戲院,或者為了不被人認出而帶著墨鏡,在淡淡的金發外面裹上頭巾出去閒逛,那位頭腦里裝著奇妙想頭的卓越的攝影師薩姆·蕭和她的妻子就會邀請她去做客。蕭把她介紹給他的朋友:羅斯膛(ROsten)夫婦。諾爾曼·羅斯胜是一位作家,寫小說和詩歌,他的妻子赫達(Hedda)后來偶爾也當過瑪麗蓮的私人秘書。從這時起羅斯騰夫婦就照料這位求知欲旺盛的明星,這位明星對一切,而首先是對戲劇有濃厚的興趣。羅斯胜認識一位戲劇家,這位戲劇家曾与阿瑟·米勒一塊學習過。真是無巧不成書,這就必然要促成一次會面,雖然羅斯騰夫婦顯然沒有預料到死灰复燃的舊情。
  他們見面了,自然是在一次晚會上,對于這類晚會米勒從前總是把它當做保守團体的小型聚會而退避三舍的。瑪麗蓮又穿上一件惊世駭俗的緊身衣,這無异于公開向他表示她把她的玉体帶來了,而且是這間屋子里最美的一個。他們見面了,舊情重燃,一种新鮮強烈的沖動再度被激活。
  經過米爾頓·格林的一番介紹,瑪麗蓮被安排在身份相當的人群當中:她被領到瓦爾多夫大廈的第27層樓,在那里她遠离世界,俯瞰游云。在一次見面時,阿瑟·米勒用手握住了影星的大腳趾。而她就好像把她的靈魂全都交付給這個腳趾,長期以來第一次有了安全感和依賴感。"你的眼睛抓住了我。"他說這話時激動不已,又一次發現她是他所見過的女孩中最木幸的一個。對于瑪麗蓮,這個世界終于又可以按自己的本性生活了。她覺得她看透了但又得忍受這個世界,在這個世界里樂觀主義——不管它多么虛假——和燦爛的笑容就是成功的標志。
  但這樣一來她覺得和睦安宁反而是不可信的。阿瑟是結了婚的人,她不愿強扭不熟的瓜,更不愿意讓他拋妻棄子。她可能想象過怎樣轉換角色,想象過阿瑟·米勒在不眠之夜如何向窗外張望,還想象劇作家的孩子們將怎樣看待他們的父親。木,偶爾成為情人對她就足夠了。但對于米勒來說,瑪麗蓮常常不是來自人世,而是一個女神,全部生活之中使她滿足的東西并不多。這理所當然鼓勵了米勒,他現在經常想的是徹底改變現狀。
  因為拍電影是瑪麗蓮生活的焦點,她現在更緊張地在李·斯特拉斯伯格家里投入了表演藝術的學習。她未來去去,什么時候樂意,就在斯特拉斯伯格家里吃喝,住宿。保拉是一個處境艱難頗受冷落的妻子,她總是生活在失望和斥責之中,甚至可以說她的前程被她的女儿蘇珊和丈夫完全毀掉了。她那頗有才气的女儿正籌備有關安妮·弗蘭克1的短片的首映式,而她那暴躁的丈夫總挖空心思折磨人。瑪麗蓮找到了替代性的父母,也再
  1Anne Fnd,1929──1945,德國猶太人,為躲避納粹政權的迫害,1933年与父母一起前往阿姆斯特丹,荷蘭被德國占領后,又与家人和其他四個猶太人一起躲藏起來,1944年被發現并被送往集中營,后國麻疹傷寒死于集中營。她的日記于1947年出版。一次陷入被緊緊束縛的境地。藥片吃得越來越多,米爾頓像瑪麗蓮的一個志同道合的伙伴,弄到了很多麻醉劑或者說是毒品,瑪麗蓮的健康受到嚴重損害。瑪麗蓮和不討父母喜歡的蘇珊像一對姐妹,蘇珊想和嚴厲的父親說點什么的時候,總是遭到斥責,他只想談有關她的職業的話題。蘇珊向瑪麗蓮傾訴了自己的兩難處境,因為在她心里總有一种互相沖突的聲音。瑪麗蓮卻很羡慕她:“你只有一种聲音?我心里可好像是形形色色的人七嘴八舌地吵鬧。"
  醫生霍亨伯格夫人對此提不出什么忠告。她越來越深地插手米爾頓、瑪麗蓮、福克斯公司和許多律師之間的商務仲裁,但毫無結果,因為她的女病人年齡更大了,更獨立了,也更自信了。而且相反,像所有听過瑪麗蓮傾吐真情的人一樣,她也宁愿信任她的金發的傻丫頭,而不相信她自己的職業判斷。
  在這期間阿瑟熟悉了瑪麗蓮這盞"旋轉的彩燈",(這是她給他的印象),更清楚地了解了"一种怪事和~种誘人的秘密"。"有時她把所有的男人都看成是毛頭小伙子,看成是急木可耐地要實現他們的生活使命的孩子。"他突然醒悟了。"我跳進了一條洶涌的急流,沒有立足點,什么也抓不到。"在這段時間里他所接触、關心、從事和進行的一切都顯得暗淡無光:“在我和瑪麗蓮生活的高昂情緒里我對其他總是打木起精神來,同時負罪感也一直折磨著我。我頭腦中的一切都在旋轉,我神魂顛倒,陶醉于生活的光彩奪目而又取之不盡的美。"他心迷神醉,并作出了決定。同時他還為寫一個電影劇本在最肮髒的紐約貧民區做調查,順便也考察一下青少年和團伙犯罪的區域性問題。把西部、東部或南部的有關"生活的光彩奪目而又取之不盡的美"的故事胡亂湊在一起肯定是不适當的。加之,這類事情确實是很嚴肅的,不可馬虎。但幸福能產生新的幸福,這是人人皆知的,而理智并不能總是造成幸福。
  瑪麗蓮在她雅致的塔樓套房里為他表演了她從李那里學來的東西,她又一次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是多么渴望在一個极木尊重她的世界里保持自尊的感情。他在她的感情爆發之中清楚地看到了一种清醒,這使她与那些青年演員很相似,雖然他們采取的是另一套路數。
  話劇《橋邊風景》在波士頓上演,獲得巨大成功。但米勒還是無迭高興起來。為了消遣,他讀了《哈姆雷特》的第一場,吃惊地發現了一种很有說服力的相似性:“我与我的家庭越來越疏遠,因此我對于哈姆雷特的自我批判、自我譴責,對于他對負罪感令人痛苦的憎惡,對于他想從中解脫出來的企圖的一再失敗,表示同情。"
  后來有一天瑪麗蓮來找他,兩個人坐在一家咖啡館里,"我們互相凝視著,等待著未來的開始。"米勒使他的家庭"像一顆炸彈爆炸一樣"四分五裂了。他從家里搬出來已經六個星期,因為根据內華達州的法律辦离婚手續就需要這么長的分居時間。在紐約一切也都是令人十分難堪,离婚訴訟鬧得滿城風雨。他在紐約的荒僻之處租了一間小房子,"這里給希望留有很大的空間,對于体味絕望也有足夠的孤寂。"
  從1954年10月起,瑪麗蓮終于木再是迪馬喬夫人了。她照管她的制片中心,在這段時間里這個中心已不僅僅是紙上的藍圖,而是實際運作的机构了。MMP(瑪麗蓮·夢露制片中心)与福克斯公司達成一項協議;瑪麗蓮的明星地位得到認可,福克斯公司在某些方面作了讓步,瑪麗蓮·夢露有了發言權、表決權、特例權和自主權,她很高興。有兩項計划已經有可能著手實施:由約舒亞籍甘(Joshualj)gflll)執導松共汽車站》;還有一項不可思議的合作,那就是由已獲貴族稱號的英國著名演員勞倫斯·奧立弗參加演出并執導《王子与舞女》。瑪麗蓮對不可能的事情的偏愛更明顯地表現出來:“現在我開始理解我自己了。人們可能說我在對付我自己。我以前生活中的大部時間都花費在与自己格格木人的事情上,可是現在我知道,我同時既是單純的,又是复雜的。"
  奧立弗來到紐約,帶著從瓦爾納波洛斯來的賽西·泰恩特(Cecil Tennent)在蘇頓場(Sutton Place)的新居里訪問了瑪麗蓮,并且發覺:“傍晚時我感覺到了一件事:我大概是狂熱地愛上了瑪麗蓮。"他体會到她是何等的有才智,具有何等難以置信的快樂天性,她比所有他能記得起來的其他女人都更富有肉体的誘惑力——除了銀幕上与她相像的人。這天晚上他回家時就像"一頭暫時躲過宰殺的羔羊"。他沒有預料到,在工作的沉重壓力下,關于這一回初次見面的所有記憶都被擠掉了,也沒有預料到,兩顆如此巨大天体的相撞還埋伏下了未來人際關系中的劇烈沖突。
  瑪麗蓮前往洛杉磯,開始為她在影片《公共汽車站》中所擔任的角色做前期准備工作,那位不可缺少的浪拉·斯特拉斯伯格自然要跟隨左右,她按照劇本幫助瑪麗蓮練習每一句台詞,每一個場面,每一個動作。她代替了使瑪麗蓮感到害怕的前任娜塔莎·李特斯。米爾頓·格林擬定了拍攝計划,也安排了其他与藝術無關的一切事物,在這些事情上他表現出杰出的才智,這使瑪麗蓮對他在制片中。動內部的一切控制權還有些擔心和疑慮。
  約舒亞·洛甘接替了《公共汽車站》的導演職務。"我認為瑪麗蓮不能再演了",洛甘說,他對影片的角色分配十分惱怒,覺得瑪麗蓮木适合于她所演的人物。有人勸他去請教斯特拉斯伯格,后者對他說:“我同成百上千的男女演員一道工作過,有時在課堂上,有時在拍攝場上。但其中只有兩個超群出眾的,其中的一個是馬龍·白蘭度,第二個就是瑪麗蓮·夢露。"假如他在其他情況下說這些話可能是多余的,那么此刻他卻是正确的。
  劇組去了亞利桑那州的鳳凰城,在難耐的酷暑中開始了拍攝工作。緊接著又到了愛達華州的高山上,在零度以下的溫度里工作。許多人,其中包括瑪麗蓮,都病倒了。身在內華達州的米勒在一天夜里接到了她打來的電話。他只能從那些住在這~街區推一的電話亭附近的人那里才能得到消息,還要驅車整整20公里才能通話。他听到了瑪麗蓮的聲音,她絕望地哭訴:“我受不了,這樣下去我沒法工作了。嗅,親愛的,我受不了。"她數落洛甘的坏處,說他不理解她,也數落了唐·穆雷山皿Mum叮)這個新手,他也不理解她,還數落了其他所有不理解她的人。米勒离得太遠了,無法幫助她。他只能听著,只能安慰她。他的無能為力和她的絕望都与日俱增。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正在懸崖的邊緣上跳舞,一旦失足,她就會永遠墮落下去。"同時他也一下子懂得了她對自己的絕對信任,渴望得到他的保護——他几乎暈了過去。
  無論是他還是別的什么人,甚至瑪麗蓮自己,都沒有料到她正在拍攝一部她最出色的影片。影片中的凱麗(Cherie)是一個貧窮可怜面色蒼白的酒吧女招待,她應供男人們消遣取樂和幸運地躲避掉,她應該身穿廉价的夏季緊身女服出場唱歌,卻又往往做不好;在這方面瑪麗蓮与她有一點點相似。她演的這一角色要求她按錯誤的節拍走調地唱歌,以令人動。心的走樣的舞步來跳舞,這一切她都扮演得惟妙惟肖,令人傾倒,轟動一時。但愿人們能懂得,這与她同角色之間有某些共同點不無關系。"一個人必須很有才智,才能演好一個傻瓜",批評家阿多·基羅(Ado
  Kmp)看出了這一點,而他是少數有足夠的才智看清這一點的人物之一。大多數評論家對此都無所覺察。
  米勒很快就從迷茫懂懂中醒悟過來,對瑪麗蓮好言相勸,并向她許諾:“等這部片子拍完之后,我們就結婚,開始一种新的真正的生活。”“我不行了,親愛的,找不能再孤軍奮戰了。我將和你一起在世上生活,做一個好妻子……"米勒再次發覺,他是多么愛瑪麗蓮:“好像她早就是我全部生活中最親愛的人;她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這是發自我肺腑的聲音。"
  當《公共汽車站》引起的波瀾慢慢平息下來,人們都相安無事,各种消息也不再惊動世人時,米勒和瑪麗蓮兩人甚至有時可以在洛杉磯相見——那是他從一向被稱為天堂的离婚王國內華達偷偷溜出來的,因為還在等待离婚判決——他的生活卻更加動蕩不安。最近几個星期乃至几個月米勒都沒有正常工作,而僅僅想出了一出短劇的主題(后來由這個主題發展成電影劇本《社會也無能為力》)。等待离婚判決的時間過去了,律師向他遞交了离婚判決書,同時參議院非美活動委員會的一個調查員也專門為他來到內華達,把他帶去審訊。
  有關米勒的"左傾錯誤行為"的報告很長,這是當時流行的做法,不值一提,但要是讓胡佛、麥卡錫或其他什么人認為危害國家安全那就危險了。唐納德·斯普托回憶說,當時的确存在著一种對在美國發動叛亂的假想的恐懼。
  米勒的案卷是以他作為有社會自由主義傾向的大學生的罪名開始的。他支持過西班牙內戰,同時他因違法行為被歸入木能服兵役的一類,更重要的是他是左翼美國勞工党的成員。他參加每周舉行的作家論壇被認為特別可疑,因為這些作家意欲保衛廣大群眾的最大權益。此外才是他的劇本對美國的消极形象的描繪。但對聯邦調查局來說,最嚴重的是參加和支持那些議論和批評某些軍閥、軍隊和聯邦調查局的秘密統治的討論會。現在當局終于如愿以償地抓住了米勒的把柄。于是輪到他被審訊了,而且必須招供。
  米勒剛到紐約,才与瑪麗蓮在蘇頓場的住宅里相聚,20世紀福克斯的經理斯皮羅斯·斯庫拉斯(SPpoSSkouras)就來拜訪。這一次他不是為他那無比尊貴的明星瑪麗蓮而來,而是為他的案件而來。他警告和提醒他,不要讓非美活動委員會抓住什么于己不利的把柄。這意味著什么?斯庫拉斯顯然是認為,經常告發朋友和熟人的卡贊的行為很值得注意。
  米勒身不由己。他須离開瑪麗蓮和他的母親,乘火車去華盛頓,到法院去申訴。后來他聲明,他從來就不是共產主義團体的成員,參加共產党作家的聚會并木意味著就是共產党員。他還承認,他經常在"好萊塢十點鐘"聚會上批評參議院非美活動委員會的行為,具体說來就是對那些作家和電影劇本作者的迫害。這些人一旦有作品上了審查委員會的黑名單,在電影制作圈里就再也找不到職位了。此后他常常談起被他的敵人看作犯罪的事情,他說:“如果參加了作家們的討論會就要處罰,如果不從事公開的活動也算是犯罪,每個人都必須寫同一主題的詩或劇本,那我就無法繼續工作了,文學事業也木能正常發展。"他沒有供出志同道合者的名字。
  由于沒有滿足調查委員會的要求,他曾被指責為藐視法律。現在他因拒絕供述而面臨被起訴的危險,而那個眾議院議員弗朗西斯·E·瓦爾特(lhanis
  E Walter)聲言,如果瑪麗蓮答應和他拍一張照片,他就會寬宏大量地高抬貴手。阿瑟·米勒心里雖然明白個中奧妙,但他木能把這層紙捅破。他一口回絕了那個荒唐逐項的建議,于是,因拒絕供述而被傳訊就不可避免了。他申請出國護照,他要去英國,還要和"將要成為我的妻子的女人同行。我將在7月間日之前与瑪麗蓮·夢露結婚。然后她就將去倫敦從事電影工作。當她前往倫敦的時候,她就將是米勒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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