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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八月葬亡妻




  王氏自搬進開化坊令狐府,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老夫人請來京都名醫,開了不少藥,依然不見療效。
  李商隱很著急。
  老夫人也替商隱著急,天天過來探望王氏的病情。
  那日,老夫人由錦瑟攙扶著,送來一棵老人參。
  “這棵老參有几年了,還是你師父從北邊一個商人手里買的。熬熬,給你媳婦吃了吧。這孩子的病,是勞累過度,又沒有什么好吃的……唉!商隱呀,不是師母說你,你把她們娘們帶到那山溝溝里干什么?又是桂州,又是徐州,把她們娘們扔在家里,讓她們怎么過日子喲!”
  老夫人說得有感情,不由得流下淚來。
  “師母,都是弟子不好,您老……”
  李商隱跪倒地上請罪了。
  王氏躺在床上,見丈夫受到斥責,自己深感不安,連忙起來,也要下地陪丈夫跪下。
  “喲!你怎么起來了?快躺下。商隱,你站起來,師母沒有斥責你的意思。師母好叨叨,想起什么就說什么,不要在意。以后要好好待你媳婦。她也是名門大家閨秀,那些粗活怎么干得了呢?把我房里的丫頭小紋給你,有活讓她干。”
  “謝師母。”王氏插嘴謝道,“原來有個陪嫁丫頭,叫小翠。后來看她老大不小,該找個人家嫁人,就讓她走了。什么活我都能干。”
  “傻孩子!看你說的,把身子累病了,還要強!”老夫人突然像想起了什么,轉過頭來,問李商隱,道,“八郎還沒給你補個什么差事嗎?是不是?”
  “……”
  李商隱不知如何回答。說“是”不好,說“不是”也不好。自那次相府溫兄填詞之后,八郎好像又在躲著自己。每次回來給老夫人請安,來去匆匆,根本不跟李商隱照面。李商隱去相府几次,想找他問問有沒有需要寫的章奏,還是沒露面。把這些情形告訴老夫人,師母會生气的。所以李商隱表情木然,沉默不語。
  “我跟他說過此事,他也答應了。那是哪天的事呀?錦瑟。”
  錦瑟赶緊答道:“十天前,他回來請安,您跟他說起商隱閒居在家,夫人又有病在身,要八郎替商隱想辦法補個差事。
  還說要八郎君請個好醫生……”
  “是呀,我要八郎辦兩件事。這孩子一件也沒給辦!等我派人把他找來,對!錦瑟,你去對湘叔說,就說我讓他去把八郎叫回來,我要當面責問他!”
  李商隱見老夫人生气了,忙上前勸道:“師母的好意,商隱領了。還是別麻煩八兄,他在朝中重任在身,日理万机,夠他忙的了。前几天,我去相府想問問有沒有需要寫的奏章,想幫助寫寫,他都不在家。八兄太忙,別給他添麻煩了。”
  “這有什么麻煩的?舉手之勞,說說就成,錦瑟你快去吧。”
  老夫人執意要幫李商隱,八郎沒有辦法不辦。另外,他曾當著溫庭筠和李商隱的面答應過,說過大話,再拖著不辦,情理難容。
  又過十天,八郎早朝后,直接來開化坊老宅,向母親請安后,當著母親和李商隱的面,把自己如何向朝廷推荐補官的過程,詳詳細細地敘述一遍后,道:
  “媽媽,看看孩儿為商隱補個太學博士之職,費了多少心血!”
  “八郎,你幫商隱花費多少心血,都是應該的。孩子,你忘了你父親在彌留之際囑托你們什么了嗎?‘你們要親如手足,相互幫助。勿負吾意。’記不記得?”
  “媽媽,孩子怎能忘卻?只是商隱多次悖逆父親教導,悖棄家恩。不能怪我不幫他。”
  “你又胡說些什么?”老夫人過去曾听過八郎在自己面前責備商隱,跟隨李党如何如何,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也無法追究出個誰是誰非。她和丈夫看著商隱長大的,他那樣做一定有他的原因和道理,所以老夫人打斷儿子的話,轉問道,“太學博士是個什么官?多大的階級呀?”
  令狐綯見母親不僅不責備李商隱,反而偏袒他,心中不悅,想赶快离開,眼不見心里靜,于是敷衍了事地回道:
  “是六品上階。我還能給他補品位低的差事嗎?差事不繁重,只主持講經,申誦古道,教太學生做文章,輕閒得很。”
  “是嗎?你是不是給他補了個有職無權的‘清秩’?是個閒散官,對不對?”
  “媽,看你說的。商隱有才華,‘清秩’晉升机會更多,升得更快。韓愈當年就做過太學博士,后來怎么樣了?官至吏部侍郎,死后贈禮部尚書。況且商隱体弱多病,如何承受得了重任。我是考慮他身体,最后才選中這個職位。”
  老夫人記起,當初七郎做過國子監博士,是正五品上階,現在不也晉升為一郡刺史,當了父母官了嘛。她不再計較和詢問了。
  李商隱少不了施禮謝宰輔恩德,心里卻异常苦悶。


  李商隱去國子監上任月余,越發覺出八郎不僅是在敷衍自己,而且為自己找了個苦不堪言的官做。他做過六品的侍御史,也做過五品的郡太守,可是現在八郎給他安排的仍然是六品官,這哪說得上是有心培養提拔他呢?
  照顧他的身体?卻讓他整天講經、申誦古道,講得口干舌燥,站立不得,身体已經支持不住了!
  一天,他歸來坐在曾是恩師的書房里,提筆傾訴自己內心的苦悶,寫成五言長詩《詠怀寄秘閣舊僚二十六韻》,嘴里不停詠唱著“官銜同畫餅”,抒發著對青云直上的八郎的牢騷。
  忽然,錦瑟推門進來。
  她向商隱道個万福,道:“老太太派奴家來問問,出去做官還好嗎?有沒有什么難處?”
  “你坐吧。”
  “奴家不坐。奴家是老太太身邊使喚丫頭,怎能跟大人您平起平坐?”
  李商隱見她老多了,竟講究起主仆尊卑之禮,歎了口气,當年那個嫵媚艷麗的少女的影子,已經全沒了。不由自主地問道:
  “為什么要嫁給八郎為妾?為什么又要給老太太當丫頭呢?”
  錦瑟眼睛一紅,流出几滴晶亮的眼淚來,也歎口气,道:
  “命啊!都是我命不好!”
  李商隱也相信命。他喃喃地回道:“是呀!我的命也不好。
  跟你一樣事事不順,坎坷一生,沉淪一世。”
  錦瑟突然放聲哭起來。她深感自己“事事不順”,讓商隱說對了。當年跟溫庭筠進了令狐府當樂妓,她感受到商隱在偷偷地愛著自己,那明澈的眼睛里,常常燃燒著熾熱愛火。她曾為之興奮過,也愛過。可是,她經受不住八公子綯的瘋狂追逐和進攻,況且當時商隱和溫庭筠都不在她身邊。
  八郎曾告訴她,令狐家不會再收留溫庭筠和李商隱,他們去了哪儿,誰也不知道。
  她相信了他的話,終于答應了他的要求,終于成了他的侍妾。后來人老珠黃被八郎拋棄了,她想到死,想到逃出令狐府……
  這兩种出路,都是令狐府不能接受的。終于她的事被老夫人知道了,把儿子罵了一頓,則算替她解了恨,出了气,把她收為身邊丫頭,算對她的榮寵。
  錦瑟哭著,訴說著,好似把一生的屈辱和痛苦都傾倒出來,心里輕松很多很多,膽子也漸漸大起來,但是仍然囁嚅地道:
  “您夫人病重,您身子也不好,能不能收奴家侍候您,也算補回……”
  李商隱惊訝地瞪圓眼睛,沒料到她會有這种想法。
  在沒娶王氏之前,他曾愛過她,想過她,有時想得輾轉反側,寤寐不宁,后來知道她已成八郎侍妾,自己又結了婚,對她仍沒有完全淡忘,但是愛的因素少了,而同情、怜憫多了。這次搬進令狐府,她成了老夫人貼身丫頭,李商隱對她只有怜憫与同情,完全沒有再愛她的念頭。
  他惊詫過后,搖搖頭,道:“這是使不得的,我已經有妻子了。八郎未見得允許你另嫁他人。使不得,使不得!”
  錦瑟又哭了一陣,臨走時,請求李商隱把自己的情況再轉告給溫庭筠。
  李商隱答應了。他卻沒有讓她把自己上任后的情形,轉告給老夫人。


  大中五年(公元851年)七月,政績頗佳的柳仲郢,由河南尹轉調梓州刺史,劍南東川節度使。他的儿子柳璧与李商隱是文壇好友,有很深的交情,唱和詩賦往還甚密。
  流火的七月,赤日炎炎,街路兩邊的槐樹葉,都被晒得卷起,低垂下來。
  柳璧冒著暑熱,從升平坊走到開化坊令狐舊宅,已是大汗淋漓,矮胖的個子,像他父親,見到李商隱,熱情地寒暄道:
  “義山兄,天气好熱喲!真想到曲江池去游泳。”
  “那就去吧。你家升平坊离曲江池不遠。”
  “義山兄也喜歡游泳嗎?咱們這就去好啦!”
  “不不,你看我這一身骨頭,下得水嗎?下不得水。”
  柳璧看看李商隱,他的确不能下水。自己只穿件小褂熱成這樣,他卻仍然穿著灰色長袍,端杯熱茶,像過秋天。柳璧搖搖頭,道:
  “你這身体太差勁儿。義山兄,你不是在國子監呆膩了嗎?家父被調到梓州做刺史,幕府中正缺人。如果想去,小弟可在家父面前美言一番,如何?”
  “這個……我确實想去,只是……”
  “去吧!我們全家都去。咱們可以一起游三峽,登峨嵋山和青城山。青城山是道教名山,有‘第五洞天’之稱。山上有三十六峰一百零八胜景,又有‘青城天下幽’之稱。是個絕好的游玩之處。”
  “看你把蜀地說成仙境了。我不是為了游仙境而去蜀,而是為了擺脫這險惡的官場去蜀。回去跟老伯父說說看,如能收留,我就去蜀好啦。”
  柳璧高興地回家向父親一說,柳仲郢就答應了。
  原來柳仲郢与令狐楚是至交,又同為牛党中人,知道楚公手下有個才華橫溢的門生李商隱,當然希望他入川,辟聘他為記室。
  李商隱開始沒有跟妻子王氏說自己去蜀之事,認為柳璧父親不會答應聘自己,因為牛党之人恨李党,自己被目為李党,又被辱罵為背叛牛党,投靠李党之人,沒有一點操守。柳仲郢是個嚴禮法、重義气之人,怎么會聘自己呢?盡管有儿子的情面,也是不可能的。
  沒料到柳璧竟把聘書拿了來,這才使李商隱慌了手腳,首先是妻子這一關,就不好過。
  王氏病重在身,沒有自己在身邊照料,能行嗎?即使行,自己也不忍心把她丟在這里,時時受八郎之气。
  李商隱慢慢在書房踱著步,反复思索著。
  丫頭小紋陪伴著夫人,走了進來。
  李商隱迎上前,扶著王氏坐進躺椅里,問道:“不在屋里躺著,到書房做什么?”
  “想到外面走走,看見柳璧小弟高高興興地從外面進來,一定有什么喜事吧?”
  王氏好像猜中了,用眼睛緊緊盯著柳璧。
  柳璧和王氏也很熟,見王氏興致很高,又能下地走動,以為她身上的病好多了,便興高采烈地回道:
  “嫂子,真讓你猜中了。是家父新調梓州,出任東川節度使,要辟聘義山兄入幕,這不是大喜事嗎?比在京都國子監教那些毛孩子讀經強多了。嫂子,你不知道當教師爺最沒出息,無職無權不說,每天辛辛苦苦,朝廷才給那么點俸祿。那些學子一旦應考及第,只認考官為師,而把那些每天教他們的國子監博士、太學博士丟在一邊,忘得一干二淨。真可恨!”
  王氏真不知道出任太學博士有這么多苦悶,夫君每次回來都哭喪著臉,愁容滿面,自己還以為他身体不好,是累的。她掃了一眼丈夫;李商隱正在向柳璧使眼色,不讓他再說下去。可是柳璧沒理會,自顧自地講著說著,眉飛色舞,想把話說得更詳細更有趣。
  “是呀,我也不愿意你哥哥做這种出力不討好的官。人們都把教師爺比作蜡燭,照亮了別人,燒掉了自己。唉!真沒意思。”
  王氏也發了一陣感歎,但是她又想,如果真的沒有教師爺認真講經授經,傳播文化知識,這世道將會成為什么樣子呢?她說著違心話。
  “夫人,不可這般說話。這是朝廷命官,吃朝廷俸祿,豈能不認真從教?即使再苦再累,也要去做。至于應聘入幕,還要……”
  “夫君,你就答應下來吧。不用惦記我。你赴蜀后,我帶著阿袞他們回洛陽娘家。哥哥們來信詢問我的病,催我回娘家醫治。有哥哥嫂子照顧,夫君盡管放心。”
  李商隱感激地看著愛妻。回娘家有哥哥嫂子照顧,但是自己畢竟不在身邊,洛陽畢竟不是自己的家。他搖搖頭,自己奔波半世,已近半百,竟還沒有一個自己的家,竟養活不了自己的妻子儿女,自己算什么丈夫,算什么父親!
  “夫君,你不是說過:‘人生在世离別多’嗎?所以就別為‘离別”而苦惱。別后的團聚要比朝夕廝守一起要幸福甜蜜。這不是你常常用來安慰我的話嗎?”
  “夫人,別說了,別說了!”
  李商隱受不了妻子的強忍痛苦、強作冷靜。他垂下頭,黯然傷神。
  “我代夫君答應了!柳璧賢弟,回去轉告令尊,我們全家感謝節度使大人的厚愛和器重,商隱決定應聘赴蜀。”
  “好,小弟一定把嫂夫人的話轉告家父。改日我就把赴蜀路上盤資送過來。”
  柳璧告辭走了。


  流火的七月過去,八月似乎有些涼意,從終南山巔吹來的風,給京都帶來些許涼爽。然而令狐舊宅里,卻依然燥熱不減。李商隱像掉進熱鍋里,憂心傷神,難以宁靜。
  王氏夫人的病情,日漸嚴重,渾身變黃,腹部開始腫脹,飲食盡廢,連一滴水也不能喝,整天昏昏沉沉。
  赴蜀應聘,早就應當成行,但是妻子病得如此嚴重,怎能走得了呢?
  夫人是在七月流火的日子里,听到夫君又要遠离后,病情才開始惡化的。李商隱知道妻子是火上加油,才使火勢更旺,把整個五腑六髒都燃燒起來。他痛悔不迭,深夜無人時,在書房獨自默默地哭泣著,祈求佛祖饒恕自己,保佑妻子!
  而王氏卻极力辯白,說自己希望丈夫赴蜀,几次催促丈夫赶快上路,說自己不是因此事上火而加重病情的。既然丈夫暫不赴蜀,她則要丈夫日夜不离開自己,仿佛知道自己与丈夫團聚的日子不多了,她終歸要离他而去。
  算起來,從相識那天開始,到結婚、到育女生儿,就命定了他們之間團聚少而离別多。李商隱覺得自己辜負了青春年華,失去了許許多多甜蜜的愛戀与情歡,讓她獨守空房的日子太多太多,自己對不住愛妻!
  王氏夫人覺得丈夫就像一只大鵬鳥,總在天空飛來飛去,不能落在自己身邊;又像一匹駿馬,無休無止地狂奔,不吃不喝不停蹄地狂奔,永遠拉不回拽不住,而自己永遠也追不上。
  此時此刻夫君能靜靜地坐在自己身邊,愛撫地看著自己,她感到無限幸福,情愿就這樣在夫君愛撫溫馨的凝視中死去。
  果然,就在八月的一天夜里,終南山的輕風帶著花香和涼意吹來,在開化坊令狐舊宅上徘徊一陣,又帶著香花般的魂靈和清幽幽的凄涼离開了,永遠地离開了。
  李商隱沒來得及寫祭文來祭奠自己心愛的妻子,未能承受住這生平最沉重的打擊,昏厥在妻子床榻邊,握著妻子越來越冰冷的手,忽忽悠悠,隨愛妻而去。
  在黃泉路上,大概經受了太多的磨難,當清醒后,李商隱脫去一層皮,瘦骨嶙峋,頭發花白,容顏憔悴,仿佛變了一個人,衰老了二十年。
  “商隱呀!可把老身嚇坏了。”
  老夫人惊喜李商隱總算活轉過來,歎口气,命丫頭小紋扶侍商隱喝水吃飯,慢慢地訴說和解釋,如何代他處理后事,安葬了妻子王氏。
  李商隱終于明白妻子确實离他而去,痛哭起來。女儿和儿子陪在一邊也哭起來。
  老夫人邊流淚邊勸慰,保重身体要緊。
  李商隱身体慢慢好轉,那天清晨坐起來向外張望,看見庭院一叢薔薇花。小巧玲瓏的花,微微垂著頭,仿佛也在為愛妻的离去而悲泣。他把目光收回,看看空曠的房屋,只有嬌儿天真痴憨,還在日高酣睡,不知失母的悲哀。這使他心里更加空虛寂寞。
  漸漸的他有一种沖動,要寫一首悼亡詩。沒有為妻子寫祭文,他很后悔,悼亡詩是不能不寫。題目就叫《房中曲》,用這個舊曲名,來詠歎自己面對失偶房空的悲傷,寄托自己的哀思。
  他提筆,從剛剛眼望薔薇花,嬌儿痴憨,日高酣睡寫起,吟成四句:
  薔薇泣幽素,翠帶花錢小。
  嬌郎痴若云,抱日西帘曉。
  寫畢,慢慢吟詠,“嬌郎”童稚尚幼,便失去了母愛!李商隱心中翻涌著無限哀痛!看見亡妻枕過的枕頭,睡過的席子和蓋過的綠色羅衾,想到妻的明眸、妻的嬌洁的柔膚,于是又寫道:
  枕是龍宮石,割得秋波色。
  玉簟失柔膚,但見蒙羅碧。
  李商隱睹物感怀,追憶起昔日生离死別的場景:一個是大中三年春,赴徐州生离的情景;一個是大中五年秋,即今天死別的情形,寫道:
  憶得前年春,未語含悲辛。
  歸來已不見,錦瑟長于人。
  他不愿直寫今后的寂寞痛苦生活和對妻的怀念,采用比喻和象征手法,寫下最后四句:
  今日澗底松,明日山頭薛。
  愁到天地翻,相看不相識。
  他重新吟詠最后四句詩,心中悲苦不斷向上翻涌,“今日”自己悲怀郁結,就像“澗底”蒼松;“明日”哀傷凄苦,就像“山頭”上苦藥黃蘗。這种日日悲哀痛苦何時才能結束?只有等到天地翻覆,海枯石爛,才能對這些“枕”“簟”之類亡妻遺物,不感到創痛!
  李商隱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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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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