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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斌傳



             ——《清史稿》卷二六五

  [說明]湯斌(1607—1687),字孔伯,別號荊峴,晚年又號游庵,河南睢陽人,以清廉剛正、敢言直諫聞名于順、康兩朝。湯斌的青年時代,正值易朝之戰亂,他飽受顛沛流离的痛苦,閱盡民間疾苦和貪官污吏的暴戾,因而鑄就了他嫉惡如仇、剛直不阿的性格和体恤民情、主持正義的思想。考取進士后,他并不汲汲于名利,而是自甘清苦,在京時,所住邱舍不避風雨,然而他卻潛心時政,留意古今治道。他不論在何處任職,都是恪盡職守,洁己愛民。康熙皇帝稱贊他“實心任事”,百姓們愛戴他,送他外號“豆腐湯”,以頌揚他為官清廉。他离任時,百姓与他揮淚而別,他蒙冤時,百姓為他不平,甚至要擊鼓鳴冤。作為清官,湯斌一向与結党亂政、朋比為奸之徒勢不兩立,并与之進行斗爭,因而屢遭排擠、陷害,然而他卻全然不顧,他曾自題一聯:“君恩高似天,臣心直如矢,”表達了做一名清官的決心。

  湯斌,字孔伯,河南睢州人。明朝末年,農民軍攻陷睢州,其母趙氏為保全志節而死,事情記載于《明史·列女傳》。父親湯契祖為避戰亂,帶著湯斌到了浙江衢州。順治二年,湯斌事奉父親回到家鄉。
  九年,中進士,選作庶吉士,又授為國史院檢討。當時正討論修《明史》,湯斌根据皇上的詔書進言說:“《宋史》在元朝至正年間修撰,然而不避諱文天祥、謝枋得的忠誠;《元史》在明朝洪武年間修撰,而同樣記載了好禮、巴顏布哈的建議。順治元年、二年間,以前明朝的臣子中有為保全志節而宁死不屈、臨危獻身的人,不能一概以反叛來記載,應該命令纂修各大臣不要瞻前顧后,顧慮太多。”皇上將此議下到明史館,大學士馮銓、金之俊認為湯斌獎勵叛逆,代皇上起草圣旨嚴厲訓斥,世祖卻特意召湯斌到南苑安慰他。當時,很多府道缺少官員,皇上認為正值用人之際,應當選拔學問、品行兼优的人,并以學問作為經世濟民的標准,選擇翰林院的官員。后選到陳(火廣)、黃志遴、王無咎、楊思圣、藍潤、王舜年、范周、馬燁曾、沈荃及湯斌共十人。
  湯斌被派出做潼關道副使,當時正在關中用兵,到處征發。總兵陳德調往湖南,率領兩万人馬到潼關后想暫駐,湯斌用計策將他送走,結果隊伍到洛陽后嘩變潰散。十六年,湯斌調任江西岭北道。南明將領李玉廷率領部下万人占据零都山寨,向湯斌表示歸降,還沒到歸降期,而鄭成功進攻江宁。湯斌估計李玉廷一定要改變計划,連夜奔往南安設防。李玉廷因為大兵來到,見有防備,連忙撤退。湯斌派將追擊,捕獲李玉廷。
  湯斌考慮父親年老,以有病為由請求辭官休假,后父死,為父守喪。守喪期滿,听說容城人孫奇逢在夏峰講學,便背著書箱前往跟隨他學習。康熙十七年,皇帝下詔開博學鴻儒科取士,尚書魏象樞、副都御史金金宏推荐湯斌,考試得一等,授翰林院侍講,參与修《明史》。二十年,充當日講起居注官、浙江鄉試正考官,后升為翰林院侍讀。二十一年,任命為《明史》總裁官,升為唐事府左庶子。二十三年,提升為內閣學士。江宁巡撫缺員,朝廷大臣已推舉了候選人,皇上說:“現在稱為道學者,有的言行不一。我听說湯斌跟隨孫奇逢學習,操行很好,可以補江宁巡撫。”湯斌臨行時,皇上對他說:“做官應以正風俗為先。江蘇習俗崇尚奢侈,應該努力教化引導,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成的事,一定要慢慢地進行,使他們改變原來的觀念。”并賜鞍馬一匹、衣料十塊、銀五百兩,又賜親筆字三幅,說:“現在該遠离京城了,打開它,便如同見我的面一樣。”十月,皇上南巡,到蘇州,對湯斌說:“一向听說蘇州閥門為最繁華的地區,今日看那里的風土人情,崇尚虛華,安于享受,從商的人多,耕田的人少。你應當使他們去掉奢侈之習返歸淳朴,事事都要追求它的根源,以農業為本,也許可以挽救頹廢的風气。”皇上返回時,湯斌跟隨到江宁,皇上命他回蘇州,賜予親筆字及狐腋做的繡蟒官服。
  起初,余國柱為江宁巡撫,淮安、揚州二府遭受水災,余國柱上疏說:“水退之后,田還可以耕种,明年應當照例征收賦稅。”湯斌派人重新查勘,發現水并沒有退,即使田已露出水面的地方也無法耕种,上疏奏請廢掉先前余國柱的意見。二十四年,湯斌上疏說,“江蘇的賦稅在全國是最多的,每年的本征和折征共計五六百万。皇上命令分若干年附帶征收以前的漕糧欠額,而回稅和丁銀,自康熙十八年至二十二年,五年一起征收。按州縣統計,以十天為一個期限,如果以每日輪流的活,那么十天中只有三天空閒,七天都要輪到。百姓知道沒有辦法救急,舍棄性命拖延征收;官吏明白催征賦稅沒辦法,宁愿降職、革職也希望卸掉負擔。懇求將百姓所欠田机、丁銀按照漕糧的做法,于康熙二十四年起,分若干年附帶征收。”又上疏說:“蘇州、松江土地狹小,人口稠密,而條銀、漕糧、白糧、正供、耗羡,以及自糧經費、漕糧剩余等五米十銀,還有雜項差役,無法統計。小小的兩個府,田地沒有增加,而承擔相當于大省百余個州縣的賦稅,百姓的財力一天不如一天。順治初年,錢糧上繳和存留各半,考核官吏的條件也比較寬。后來因為急需軍餉,上繳的數額多了。又制定以十分考核的辦法,一分不完,就難免被戶部議罪。官吏為了顧惜功名,必然有很多不循禮法之舉。每當參奏、懲罰的時間臨近,就將拖欠當作完成,每當賠補拖欠困難的時候,又將完成說成拖欠。百姓的膏脂已枯竭,各級官府的能力難以發揮,欠交賦稅拖得時間一長,只好等待皇上施恩免征。然而,与其在窮追之后進行赦免,不如在沒有加征之前酌量減少征收。懇請將蘇州、松江錢糧照征收規程減少一二成,定出适中的可以完成的實際數字,再將征收項目稍加歸并,使它簡易明了,便于查核。”又請求免征蘇州、松江等七府、州康熙十三年至十七年沒完成征收的銀米,淮安、揚州二府康熙十八、十九兩年因災荒而造成的欠額,以及邳州已荒廢的土地。宿遷的九厘地畝款項和流失的額征了糧。皇上都下到戶部討論准行。所謂九厘地畝款項,即明朝万歷以后暫時加征的三种餉額。宿遷派銀四千三百兩有余,到這時才得以免征。
  淮安、揚州、徐州三府再次遭水災,湯斌逐條列舉免征及救災事宜,請求動用國庫銀五万兩,到湖廣去購米。不等圣旨頒下,便行文漕運總督徐旭齡、河道總督靳輔,請他們幫助救濟淮安,湯斌自己又奔赴清河、桃源、宿遷、邳州、丰縣各州縣視察救災的情況。他的上疏到朝廷之后,皇上命令侍郎素赫協助他辦理。湯斌先后彈劾知府趙祿星、張万壽,知縣陳協、蔡司沾、盧絲延、葛之英、劉濤、劉茂位等。常州知府祖進朝因失察局員而降調,湯斌知道他很廉洁,奏請將他留任。又上疏推荐吳縣知縣劉滋、吳江知縣郭(王秀)在廉洁及才能方面最為著名,盡管征收錢糧,沒能按十分全部完成,請准予調京任職。此疏下到吏部討論后被駁回,皇上特下諭旨,允許照此辦理。
  湯斌命令各州縣建立社學,講《孝經》、《小學》,修太伯祠及宋代范仲淹、明代周順昌祠,禁止婦女到寺觀游蕩,官府小吏、賣唱跳舞者不得穿皮衣及絲織品,焚毀淫詞小說,革除火葬。蘇州城西上方山有座五通神祠,已有數百年歷史,遠近的人都爭相前往。諺語稱那座山為“肉山”,山下的石湖為“酒海”。年輕的女子有病,巫醫便說這是五通神要娶她為婦,往往使女子病死。湯斌收繳五通神的偶像,凡是木頭做的便燒掉,上做的便沉到湖里,并要求各州縣凡有類似的祠堂全部毀掉,撤下原來的材料修學宮。于是,教化普遍推行,百姓都心說誠服。
  當時,明珠正在掌權,余國柱跟隨他。布政使龔其旋因貪贓罪,被御史陸隴其彈劾,由于余國柱賄賂明珠得以解脫。余國柱也想在湯斌這里為他說情,因湯斌嚴厲正直,沒能進行。當朝廷免征江南賦稅時,余國柱讓人告訴湯斌,說這都是由于明珠的功勞,江南人對他應有所報答,以此索取賄賂,湯斌不予理睬。到考核天下官員時,外省官吏載金到明珠門下的絡繹不絕,而唯獨沒有場斌屬下的官吏。
  二十五年,皇上為太子選擇輔導大臣,朝臣中有推荐湯斌的。皇帝下詔說:“自古帝王教育太子,一定要挑選謹嚴、恭敬的大臣,統領僚屬,以專門輔佐協助太子。湯斌在任翰林院講官時,一向是行為謹慎,這是我深知的。選任巡撫以后,廉洁對已以率領屬下,并實心辦事,的确應該提拔,用來感化在位者。”于是授湯斌為禮部尚書,管詹事府事。湯斌要赴京時,蘇州百姓哭泣挽留未成,停市三天,滿街巷燒香為他送行。原先,靳輔与按察使于成龍爭論黃河下游治理事,長時間沒有解決。朝臣為迎合明珠的想法,大都推崇靳輔。皇上曾令尚書薩穆哈、穆成額會同湯斌一起調查拿出意見,湯斌主張疏通下游,与于成龍所言相同。薩穆哈等回到京城,沒有將湯斌的意見報告皇上。湯斌到京城后,皇上問湯斌,湯斌將實情告訴了皇上,薩穆哈等被罷官离任。
  二十六年五月,無雨,欽天監靈台郎董漢臣上疏指責這是由于時事所造成的,語言触及當權者。此疏下到延臣議論,明珠很恐慌,要自承罪責,只有大學士王熙一人表示:“市井小人胡言亂語,應立即斬首,事情可以完結。”湯斌后來也到了朝廷,余國柱將這一情況告訴了他,湯斌說:“董漢臣根据詔旨議論朝政,沒有處死的理由。大臣們不講而小臣敢講,我們應該自省。”皇上終于免去董漢臣的罪;明珠、余國柱對湯斌更加怨恨,摘錄他的一些言論上報,并找出湯斌在蘇州發布文告中的話“愛民有心,救民無術”,作為對朝廷的誹謗。皇上傳旨責問,湯斌自己表示“天資愚昧,過錯很多”,請求嚴加處分。左都御史囗丹、王鴻緒等接連上疏彈劾湯斌。湯斌先前推荐候補道耿介為少詹事,一同輔導太子,恰逢耿介以年老多病請求辭官,詹事尹泰等彈劾耿介是有目的的請求辭官,并且提到湯斌胡亂推荐,建議革去湯斌的官職,只有皇上讓湯斌留任。余國柱傳言說,皇上要將湯斌降隸八旗戶籍,正好湯斌帶病入朝,精神不振,于是傳言越傳越廣,听到的人都哭泣落淚,江甫人住在京師的,要擊登聞鼓為湯斌訴冤,后來知道沒有那么回事,才散去。
  九月,改任工部尚書,不久,病發,皇上派太醫會診治。十月,從通州勘查外地進貢的木料回來,一夜之間便故去,年齡六十一歲。湯斌去世后,皇上曾對廷臣說:“我待湯斌不薄,而對他的怨恨、誹謗卻不斷,這是為什么?”明珠、余國柱等人特別嫉恨湯斌,不贊成皇上厚待湯斌,湯斌在朝廷中的災禍一直是無法預料的。
  湯斌以孫奇逢為師,學習宋代諸儒的書。他曾說:“對事物要窮究其中的道理,如果囿于事物表象而不悟,對事物的了解既支离破碎又不得其本質;如果离開具体事物而又求了解它,實際上是毀掉了自己的視听,同樣是虛妄不實的。”他教育人,認為“必須先弄清義和利的界限,慎重對待誠与偽的關系,研究真正的經學、真正的道學,否則將講論和實踐分离,對社會風气有什么好處呢”?湯斌忠實恪守程、朱之學,同時也不菲薄王守仁。辦事身体力行,不崇尚空論,造詣精深。著作有《洛學編》、《潛庵語錄》。雍正時,其牌位准入賢良祠。乾隆元年,贈謚號為“文正”。道光三年,隨從附祀孔子廟。(李世愉 譯)

  [原文]

  湯斌,字孔伯,河南睢州人。明末流賊陷睢州,母趙殉節死,事具明史列女傳。父契祖,挈斌避兵浙江衢州。順治二年,奉父還里。九年,成進士,選庶吉士,授國史院檢討。
  方議修明史,斌應詔言:“宋史修於元至正,而不諱文天祥、謝枋得之忠;元史修於明洪武,而亦著丁好禮、巴顏布哈之義。順治元、二年間,前明諸臣有抗節不屈、臨危致命者,不可概以叛書。宜命纂修諸臣勿事瞻顧。”下所司。大學士馮銓、金之俊謂斌獎逆,擬旨嚴飭,世祖特召至南苑慰諭之。時府、道多缺員,上以用人方亟,當得文行兼优者,以學問為經濟,選翰林官,得陳爌、黃志遴、王無咎、楊思圣、藍潤、王舜年、范周、馬燁曾、沈荃及斌凡十人。
  斌出為潼關道副使。時方用兵關中,徵發四至。總兵陳德調湖南,將二万人至關欲留,斌以計出之,至洛陽譁潰。十六年,調江西岭北道。明將李玉廷率所部万人据雩都山寨,約降,未及期,而鄭成功犯江宁。斌策玉廷必變計,夜馳至南安設守。玉廷以兵至,見有備,卻走;遣將追擊,獲玉廷。
  斌念父老,以病乞休,丁父憂。服闋,聞容城孫奇逢講學夏峰,負笈往從。康熙十七年,詔舉博學鴻儒,尚書魏象樞、副都御史金鋐以斌荐,試一等,授翰林院侍講,与修明史。二十年,充日講起居注官、浙江鄉試正考官,轉侍讀。二十一年,命為明史總裁官,遷左庶子。二十三年,擢內閣學士。江宁巡撫缺,方廷推,上曰:“今以道學名者,言行或相悖。朕聞湯斌從孫奇逢學,有操守,可補江宁巡撫。”瀕行,諭曰:“居官以正風俗為先。江蘇習尚華侈,其加意化導,非旦夕事,必從容漸摩,使之改心易慮。”賜鞍馬一、表里十、銀五百。复賜御書三軸,曰:“今當遠离,展此如對朕也!”十月,上南巡,至蘇州,諭斌曰:“向聞吳閶繁盛,今觀其風土,尚虛華,安佚樂,逐末者多,力田者寡。爾當使之去奢返朴,事事務本,庶几可挽頹風。”上還蹕,斌從至江宁,命還蘇州,賜御書及狐腋蟒服。
  初,余國柱為江宁巡撫,淮、揚二府被水,國柱疏言:“水退,田可耕,明年當徵賦。”斌遣覆勘,水未退即田,出水處猶未可耕,奏寢前議。二十四年,疏言:“江蘇賦稅甲天下,每歲本折五六百万。上命分年帶徵漕欠,而地丁錢糧,自康熙十八年至二十二年,五年并徵。州縣比較,十日一限。使每日輪比,則十日中三日空閒,七日赴比。民知剜補無術,拌皮骨以捱徵比;官知催科計窮,拌降革以圖卸擔。懇將民欠地丁錢糧照漕項一例,於康熙二十四年起,分年帶徵。”又疏言:“蘇、松土隘人稠,而條銀漕白正耗以及白糧經費漕賸五米十銀,雜項差徭,不可胜計。區區兩府,田不加廣,而當大省百餘州縣之賦,民力日絀。順治初,錢糧起存相半,考成之例尚寬。后因兵餉急迫,起解數多,又定十分考成之例。一分不完,難逭部議。官吏顧惜功名,必多苟且。參罰期迫,則以欠作完;賠補維艱,又以完為欠。百姓脂膏已竭,有司智勇俱困。積欠年久,惟恃恩蠲。然与其赦免於追呼既窮之后,何若酌減於徵比未加之先。懇將蘇、松錢糧各照科則量減一二成,定適中可完之實數,再將科則稍加歸并,使簡易明白,便於稽覈。”又請蠲蘇、松等七府州十三年至十七年未完銀米,淮、揚二府十八九兩年災欠,及邳州版荒、宿遷九釐地畝款項,并失額丁糧,皆下部議行。九釐地畝款項,即明万歷后暫加三餉,宿遷派銀四千三百有奇,至是始得蠲免。
  淮、揚、徐三府复水,斌條列蠲賑事宜,請發帑五万,糴米湖廣,下俟詔下,即行咨請漕運總督徐旭齡、河道總督靳輔分賑淮安。斌赴清河、桃源、宿遷、邳、丰諸州縣察賑,疏聞,上命侍郎素赫助之。先后奏劾知府趙祿星、張万壽,知縣陳協濬、蔡司霑、盧綖、葛之英、劉濤、劉茂位等。常州知府祖進朝以失察屬吏降調,斌察其廉,奏留之。又疏荐吳縣知縣劉滋、吳江知縣郭琇廉能最著,而徵收錢糧,未能十分全完,請予行取。下部皆議駁,特旨允行。
  斌令諸州縣立社學,講孝經、小學,修泰伯祠及宋范仲淹、明周順昌祠,禁婦女游觀,胥吏、倡优毋得衣裘帛,毀淫詞小說,革火葬。蘇州城西上方山有五通神祠,几數百年,遠近奔走如騖。諺謂其山曰“肉山”,其下石湖曰“酒海”。少婦病,巫輒言五通將娶為婦,往往瘵死。斌收其偶像,木者焚之,土者沉之,并飭諸州縣有類此者悉毀之,撤其材修學宮。教化大行,民皆悅服。
  方明珠用事,國柱附之。布政使龔其旋坐貪,為御史陸隴其所劾,因國柱賄明珠得緩;國柱更欲為斌言,以斌嚴正,不得發。及蠲江南賦,國柱使人語斌,謂皆明珠力,江南人宜有以報之,索賕,斌不應。比大計,外吏輦金於明珠門者不絕,而斌屬吏獨無。
  二十五年,上為太子擇輔導臣,廷臣有舉斌者。詔曰:“自古帝王諭教太子,必簡和平謹恪之臣,統率宮僚,專資輔翼。湯斌在講筵時,素行謹慎,朕所稔知。及簡任巡撫,洁己率屬,實心任事。允宜拔擢,以風有位。”授禮部尚書,管詹事府事。將行,吳民泣留不得,罷市三日,遮道焚香送之。初,靳輔与按察使于成龍爭論下河事,久未決。廷臣阿明珠意,多右輔。命尚書薩穆哈、穆成額會斌勘議,斌主濬下河如成龍言。薩穆哈等還京師,不以斌語聞。斌至,上問斌,斌以實對。薩穆哈等坐罷去。
  二十六年五月,不雨,靈台郎董漢臣上書指斥時事,語侵執政,下廷議,明珠惶懼,將引罪。大學士王熙獨曰:“市兒妄語,立斬之,事畢矣。”斌后至,國柱以告。斌曰:“漢臣應詔言事無死法。大臣不言而小臣言之,吾輩當自省。”上卒免漢臣罪。明珠、國柱愈恚,摘其語上聞,并摭斌在蘇時文告語,曰“愛民有心,救民無術”,以為謗訕,傳旨詰問。斌惟自陳資性愚昧,愆過叢集,乞賜嚴加處分。左都御史鐐丹、王鴻緒等又連疏劾斌。會斌先荐候補道耿介為少詹事,同輔太子,介以老疾乞休。詹事尹泰等劾介僥幸求去,且及斌妄荐,議奪斌官,上獨留斌任。國柱宣言上將隸斌旗籍,斌適扶病入朝,道路相傳,聞者皆泣下。江南人客都下者,將擊登聞鼓訟冤,繼知無其事,乃散。
  九月,改工部尚書。未几,疾作,遣太醫診視。十月,自通州勘貢木歸,一夕卒,年六十一。斌既卒,上嘗語廷臣曰:“朕遇湯斌不薄,而怨訕不休,何也?”明珠、國柱輩嫉斌甚,微上厚斌,斌禍且不測。
  斌既師奇逢,習宋諸儒書。嘗訂:“滯事物以窮理,沉溺跡象,既支离而無本;离事物而致知,隳聰黜明,亦虛空而鮮實。”其教人,以為必先明義利之界,謹誠偽之關,為真經學、真道學;否則講論、踐履析為二事,世道何賴。斌篤守程、硃,亦不薄王守仁。身体力行,不尚講論,所詣深粹。著有洛學編、潛庵語錄。雍正中,入賢良祠。乾隆元年,謚文正。道光三年,從祀孔子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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