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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他突然出現門口,四下里一望,忙忙碌碌的身影中,沒見著老孫頭,眾人回望他一眼,瞧他一身布衣的打扮,只為他是天理教派來察視打制兵器過程中的有無偷工減料的教徒,都沒在意。大丫正在給一個瘦瘦的后生擦汗,嘴里還說:“看你這排骨似的身子,悠著點儿,別累得散了架。”那后生大嘴咧,諂笑道,“不會的,就是散了架,經你這么一調理不又直起來了。”一句話惹得大伙都笑起來。大丫盡管沒听明白,但見大伙都笑起來,疑心這不是好話,使勁一擰,嗔怪道:“看你還耍貧嘴!”眾人哄笑道:“使勁擰,掐,保證能弄出水來。”
  劉斌的一雙銳眼一下子就盯在散放一地的刀槍坯上,心里一惊,沒來及訓斥身后捂嘴偷笑的跟班,便一個箭步沖過去,指著那大堆的兵器,厲聲問道:“老孫頭哪去了?”環視間,猛然發現擺在桌上的一張紙上,走過去,拿起一看,不由心惊肉跳,暗道:好家伙,這不是要聚眾謀反么?“來人,把這几位鐵匠都扣下了。”一聲斷喝過后,几個跟班緩過神來,不容分辯地竄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几位后生給綁了。大丫還惊呼道:“哎,你們干嗎抓人啊。看不到俺們這儿在緊忙著呢?”說著一嘬小嘴,气哼哼地就蹦過來評理。
  劉斌伸手從怀中掏出腰牌,只是閃了一下,說道:“老孫頭呢?”
  老孫頭正在詫异,怎么忽然間沒有聲音了。別是爐子燒得急,出了問題,已經急忙赶過來,剛到門口,就听里屋有喊他的聲音,這么耳熟?他不敢怠慢,一步跨進來。抬頭見是老安司巡檢忙上前應酬,“喲,你老怎上俺這儿來了,深更半夜的。”“少費話,”劉一抖手中的字條,“就不要講些情面不情面的了,咱們公事公辦。說!這是怎么回事?”語气充滿威嚴。老孫頭一見,立時焉拉起來,說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這些兵器可不是俺的,是有人代為訂做的。”說著便一五一十地抖出來事情經過的全過程。邊說邊想,二丫和大牛呢?難道是這個小子通風報信的,對劉斌說道:“俺家二丫,你見著了?”
  劉斌心道,哎,這倒提醒我了。一搖頭說道:“今夜都不許离開此處,不能走了半點口風,你們繼續干活。”轉過頭附在一個跟班的耳邊交代几句,那跟班的快速地退出了房間。老孫頭示意他到里屋去看看,劉斌點頭應允。
  老孫頭此時沒有主見了,定要仗那大牛給出主意,剛踏進去庫存間,就著火光就看見,自己的二丫正与大牛緊緊地摟抱在一起。胸脯快壓沒了,正一搖一晃地左右擺動,那情形,如痴如醉,不能自持。老孫頭咳了一聲,立時,二人像触了電似的分离開來,老孫頭忙掐滅手上的火辣紙……
  滑縣知縣強克捷得到稟報,立即密報河南巡撫高杞及衛輝府知府郎錦騏,請求派兵抓捕。密報說,打造兵器之多實屬罕見,疑有不尋常之舉,奈區區一縣之兵力,勢單力孤,望速增援等語。并親自帶三百名兵了赶往老孫頭家,埋伏在院中。一切依劉斌的計策行事,從外表看起來。像是啥事也沒發生過。一切照常進行,只有強克捷和劉斌親率十名武藝說得過去的親兵雜在伙計中間,乍一看,還真疑心新雇來的鐵匠呢。
  這邊強克捷得知起事唬得非同小可,誰知曉高杞、郎錦騏皆是麻木不仁的人,他們對強克捷的惊慌失措甚為不滿,以為只不過是地方尋常盜匪,哪里用得著興師動眾,有失体面。連個回信也沒有就打發了來人。強克捷心急如焚,知道事情已十分急迫。遂与劉斌商議一番,認為与其守株待兔,不如主動捕拿的好。反正已無需多問,只要抓住李文成、牛亮臣這兩位當地有名望的教首,一切事情便都迎刃而解,那時既可以防患于未然,又能使上司心服。別以為俺強克捷做事魯莽,已實在是心細得很哪。
  計謀已定,強克捷說道:“老安司,還煩你去一趟,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劉斌應道:“正是此理。”親自挑出二十人束衣緊身,魚貫而出。
  說起李文成的出身、經歷,与林清截然不同。他是河南滑縣東北五里謝家庄的人,世代務農,祖父与父親都是地主家的佃戶。因李文成的三個兄長都因貧病交加而先后身亡,這使他不得不自謀出路。年輕的李文成先是幫人做木工(人稱李四木匠),積攢了一點錢后就進了當地的私塾。在困境長大的李文成天資很高,好學善忍,但對孔孟之說甚為反感和厭惡。他常提出疑難問題与塾師辯駁,而且有一次當眾砸了私塾里的孔夫子牌位,以致被赶出了學堂。他喜讀書,尤對算術、天文一類的知識很感興趣,推演八卦、演算歷法也是拿手好戲,后來參加了梁健忠的九宮教,逐步顯露才華,直至做上合并后的天理教的人皇。曾經賦詩一首,其中有一句“本立斗世清該絕”的詩句,照他自己的解釋是:其中木、立、斗、世,分別是指十八、六十一、十三和卅二的變体,暗示清朝統治經過順治十八年,康熙六十一年,雍正十三年,到乾隆三十二年就將垮台,可惜都沒有應驗,那么嘉慶十八年的閏八月無論如何大清朝也是在劫難逃了。他時常教導徒弟們說:“你們好生用功,一劫能造万劫之苦,一劫也能修万劫之福。”李文成還預設了將來的政權設想,當然,他也擔心這种設想有礙內部團結,只是提提,并未經常訓示眾徒。
  九月初日的清晨,初升的太陽將李文成所睡屋子的一排窗戶鍍上一層金邊。李文成正暗自自責,怎么起得這樣遲呢?還要帶領徒弟念八字真言呢?他眯著眼睛,自己心里先默念几遍,正要出門,忽見窗前有人影閃動,疑心是未敢叫醒自己的徒弟,便開口道:“去通知牛亮臣他們,都到東院的敞地上集合,還有要事辦理。”說著趿拉著拖鞋,伸了一懶腰,這几日是太累了。不過心里挺高興的,越是時間接近起事的日子,心里就越是興奮,辦起事來不知疲倦。總之,一切還好。沒有出什么漏子。別說起來得遲了,今日的頭腦卻出奇得清醒,看來,覺是不可少的。
  強克捷到底放心不下,見著派出通信的人,竟沒帶回一兵一卒,心里可真急了。這么多的兵器不是用來造反的,用來干嗎?派出的人說,好像兩位頂頭上司還疑心自己有意發虛。不由得心道:“李文成在這里圖謀不軌,將來事体鬧大了,朝廷少不得總是說我有司不預先禁止,將我加罪;我也無處伸冤,遲早總是免不了一死的,還不如拚一拚,把奸人滅了。我縱是死了,也是為朝廷除害,得著一個好名,比受罪而死強得多啊!”轉念一想,事還未發,怎么盡想死呢?好晦气。想一想,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孬好起個震懾作用。這才坐到轎中,催促前進,赶到劉斌后,吩咐道:“你去抓牛亮臣,李文成交由我了,免得有漏网之魚,至少可一舉拿獲兩名首領。”劉斌點頭,帶人朝岔道口而去。
  強克捷的轎子不聲不響地落在李文成的住宿外,嚴禁跟隨的士兵出聲。他不知道,當差的人中也有几個和李文成是暗通聲气的。強克捷見有人要扣響門環,急忙低聲制止,他早已注意到門是半掩的,何必再勞此神而又打草惊蛇呢?
  強克捷一步踏進門口檻,差點与急急外出的李文成撞個滿怀。李文成出乎意料,當下心中一惊,逃也逃不掉,自己不會什么武功,口中默念道,無生父母,真空家鄉。沒有作用,只得裝作毫無所事的態度來,很恭敬地迎接,深深地一彎腰就要下跪,說道:“草民不知強大人駕到,有失遠迎,遠迎——”耳中就听強克捷的一聲斷喝:“左右,拿了!”眾衙役不敢怠慢,便手舉冰涼的鐵鎖鐐銬,當頭“呼”地一下就加到李文成的脖頸上,李文成口中大呼:“冤枉,冤——”第二“枉”字還未出口,強克捷已順手扯下腰間的絲帕汗巾,遞進李云成的嘴里,“帶走!”
  強克捷急于要探出李文成的口供,沒有片刻休息,當即升堂提審。
  惊堂木被拍得震天价地響,唬得兩旁衙役的腿腳都有些站立不穩,都緊緊地靠著水火棍,李文成仍是絲毫不在意的樣子。也斜著眼望著怒气沖天的強克捷一語不發。
  “李文成,怎么堂堂的大教主今日到此竟裝聾做啞了不成?說,你在滑縣城周的鐵匠舖內打造那么多兵器貿干什么?現在,你的党羽還有多少?”強克捷抑制住怒火,冷笑著問道。
  李文成木訥地說:“小人乃一介草民,從不知道有什么教,大人若要說小人在自家族內成立了互助互幫的行會還差不多,那也只是讓大家拿出稍許家資,湊合在一起留做給遭受不幸的會員,大家彼此都有個照應,說到底,小人是為大人安定民心著想。誰家沒有個意想不到的災禍呢?小人知道,除非大災大難而且還要普遍,才能上報朝廷統一賑災。可是在實際生活中,誰能擺脫突然而至的災難?至于大人所說的起事、教徒、兵器一事,恕小民确實不知之罪,又焉敢在大人面前裝聾做啞?”
  強克捷心中涌過一陣怒不可遏的怒火,提高嗓音,壓住自己的火暴的情緒,從牙縫里蹦出一段話:“好個李文成,不愧是私塾出身,教徒中的人皇,你自己做什么事,還想狡賴么。快快据實招來,免得受些皮肉之苦。”李文成跟著又是一句:“我做什么?又招供什么?我實不得而知。”
  強克捷見他一味抵賴,死活不認,不由得勃然大怒,說道:“帶證人老孫頭!”話音未落,老孫頭已跪著爬到強知縣面前。在他屁股后面是昨夜李文成送去的二百兩白花花的銀兩。像傻了一樣,頻頻叩頭不止,面孔上白中透青,許是凍的。
  強克捷一指老孫頭說道:“李文成,這個人想必你也認識?”“不瞞大人,我确實認得,鄉里鄉親的,不是前庄就是后鄰,怎么能夠不認識呢!再說孫家打制的農具也滿好的。”
  “少要扯些不三不四的廢話!”強克捷說道:“你和林清以邪教惑人,你何必狡賴呢?這一點本縣令已打听得明明白白。”正要繼續說下去,大廳中摔過一人,緊跟著,老安司劉斌大踏步進來,被摔倒在會堂上的正是牛亮臣,看來被打得不輕,已是蓬頭垢面,嘴角流血。劉斌上前稟道:“真是他們的嘴硬,絲毫不露一點口風。”強克捷本想制止,已經來不及了。心道:劉斌呀,劉斌,你抓犯人一套又一套本領,怎不知審犯人以訛詐訛呢?
  偏偏此時,李文成頭一梗,說道:“是呀,這是從哪里說起呢?連個影子也沒有的。”說著還拖著“嘩啦嘩啦”的腳鏈手鐐,艱難地邁向牛亮臣,安慰道:“賢弟,你受苦了。早知如此,我們也不必費這勞什子的心力去組織什么會了。”
  強克捷跺著腳說道:“你們這幫教徒,難道真有所謂的八字真言趨福避難的本領?依本縣來看,吃硬不吃軟,來呀,大刑侍候!”于是命令衙役上了夾棍。緊夾十指,用力往兩邊拉。兩人慘叫一聲,昏厥過去。一盆涼水潑將過去,兩人醒來。強克捷气急了,把頭上的紅纓帽一摘,拎著油亮亮的辮子往脖子上繞了几繞,喝道:“大板侍候,各打一百二十板。”一指李文成,道:“水火棍敲足!”
  “乒乓乒乓”的大板猛抽在兩人的臀部、股部,只是那么几十下過去,兩人的下肢早已動彈不得,只是机械地反應著棍棒的上下翻飛做些抽搐的動作。李文成的兩股部已是血肉模糊,血流一灘,尤其令人慘不忍睹的是李文成的雙足踝部的腳胚已被敲斷,就是治好腳傷也無法行走。牛亮臣也是血流遍身,几次昏死過去。兩人的聲聲慘嚎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惊然。
  “大人,不能再用刑了。”劉斌眼看二人气息奄奄,急忙上前,對強克捷耳語道:“大人,要是沒有口供,打死了豈不死無對證。”強克捷點點頭,憤憤地說:“也罷,鎖入大牢,兩日調養,大后日,即解往省府,把人證、物證一并帶去,正法示眾。消除隱患。”一擺手,“退堂!”強克捷大聲咆哮過后,恨恨地轉身回到行后的寢房。雖沒有什么收獲,但抓住兩個要犯,就是最大的收獲。
  至少對于滑縣這邊來說,這一突然事變,便打亂了天理教原定的起義計划。就在李文成、牛亮臣被捕的當天,天理教的各宮的首領宋元成、黃興宰、黃興相等人立即集眾赶到謝家庄“紅衣健婦營”,找到李文成的妻子張氏,人稱李四嫂,她是紅衣健婦營的首領。因為天理教不僅不排斥婦女,而且積极吸收婦女入教。婦女在教內的地位同男子一樣,教首中的婦女也比較多。李四嫂就是杰出的一位。
  望著沒有恐懼、沒有眼淚、只有兩只明亮閃爍的大眼、穿過層層的霧雹怒視著滑縣方向的李四娘,眾首領不知該說什么好。尤其是得知李文成、牛亮臣二位不屈的漢子在嚴拷酷刑之下,仍不吭一聲,不說一字,不招一人的時候,各位男教首再也待不住了。宋元成牙關咬得吱吱地響,沖李四娘一抱拳道:“四嫂,你發個話,該怎么辦?”說著,“堂啷”一聲已將寶劍擎在手中,急切地注視著李四娘。李四娘此刻的心情是何其沉痛,她怎么又甘心眼見得就要承受失夫之痛呢?她的玉盆似的淨臉上,閃動的眼珠子一刻也未停止過思考,從与李文成相識在他落難之時,又結合在貧苦之日,這么多年的風風雨雨,鑄下了多厚的感情,她也說不清,她只是想,倘若有一天李文成先她而去,她除了拚卻最后一滴血外,絕不會苟且偷生的。緊鎖的兩道黛眉擰成了好几道彎,面色嚴峻。
  黃氏兄弟也問道:“四嫂,不能再有所顧慮了。不必擔心京城的情況,天皇做事細密。”宋元成轉兩轉,又焦躁地問:“四嫂,你說一聲,實不相瞞,眾兄弟在我們來之前都已聚集好了。”
  李四嫂長長地吁了一口惡气,平靜地說:“我只擔心,天皇他們不知這里的突發事情,仍等到十五,到時,我們再援救不了,豈不落個功敗垂成嗎?再說,文成与林清都是經過特意的推算的。我們要對教徒們負責。”
  宋元成急得一跺腳:“計划赶不上變化嗎?古人云,先發制人,后發制于人。今事已急,十五日之期,斷不及待。四嫂,我們弟兄們已擬就急書,派人送至林清天皇處。即使林清天皇在這里,也會同意我等建議的,不會見著刎頸之交的兄弟死去而撒手不管。”
  “好吧,”李四嫂對几位兄弟略一點頭,“你們都是各宮的首領,四嫂我有一個請求,讓我的健婦營也去參戰!”一撩額前的劉海憤然而起。
  三個人一齊點頭,說道:“那是,那是,今天就算舉事了。”
  李四嫂道:“今夜行動,趁著夜色去劫大牢,另外,万不可放跑了強克捷。”
  是夜,滑縣城外异樣的靜謐,連夜鳥的叫聲也沒有。五千人的起義隊伍分做四隊悄悄地踏著朦朧的星光向滑縣急速行進。分兵把守四方城門后,黃興宰猛地點起火把,霎那間,城外四周,火光通天,如同白晝。義軍的吶喊聲、嘶殺聲、鑼鼓聲、兵器的格斗聲一時間淹沒了滑縣的四周。
  守城的官兵在黑乎乎的城牆垛里,女儿牆角,嚇得連頭也不敢抬,“嗖嗖”的箭矢如同雨點一樣從上空下落,三百來號的兵了哪見過這樣的陣式,心里頓時崩潰了。還沒看清這些爬上城牆的義軍的臉面,就如同草人一樣紛紛倒斃,或是不顧一切地從城牆上往下跳,哭喊爹娘聲很是疾人。
  丟盔棄甲的兵丁像沒頭的蒼蠅狼奔豕突。劉斌左抵右擋,倒底第一個逃至縣衙,將熟睡中的知縣強克捷叫醒。強克捷此時早已癱了,剛站定在縣衙門口,就見眼前晃動著無數的火把,睜不開眼睛。一愣神,就感到攙著自己的劉斌“哎呀”一聲倒了下去。強克捷低頭一看,劉斌業已气絕身亡.喉嚨間正中一貝雕翎箭,箭羽還在微微顫動。強克捷下意識地摸了一把劉斌的雙眼,算是給他合了眼,自己弓著腰,強撐著軀体,絕望地喊一聲:“大膽狂徒,竟敢無視大清律令,聚眾造反——”“噗”地一聲,一柄飛刀從行前的人群飛出來正中心窩,他咬牙挺住了身子,搖晃了一下,就再也不知世事如何了。
  各門的義軍會合一處,黃氏兄弟打開牢獄后,跪著就哭,命人抬了副擔架,扶持好李文成、牛亮臣,直奔衙門。李文成緊握著牛亮臣的手說道:“沒有想到,你我二人還能活著出來。”黃氏兄弟更是一路悲咽,一路訴說:“四嫂和宋宮主徑直去了衙門,強克捷老賊今日是死期已定。”果然,他們赶到時,就著無數的火把,只看見衙門前一灘爛肉堆在那里,哪里還有死人的模樣,憤怒的義軍早將強克捷跺成了肉醬。可怜嘉慶王朝的一位干練的臣子就這么死去了。
  李四嫂想阻止眾教徒不要碎尸万段,見到李文成才覺得就是把強克捷肢解也不解恨。她忍了一整天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不待擔架落地,便不顧一切地扑上去,緊緊把李文成摟在怀里。眾教徒見了都遠遠地散開,有意將火把熄滅了不少,牛亮臣的在健婦營參戰的妻子也一樣地撫摸著丈夫受傷的軀体,悲咽不已。
  李四嫂不停地在李文成的臉上吻來吻去,傷心欲絕,說道:“為妻擔心死了,怕是見不著你了。”李文成輕聲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嗎?照樣指揮戰斗,照樣推翻大清。”說著竟自慰地一笑道:“今夜看你這身戎裝越發英武而嫵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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