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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肅親王的十四格格顯(王子)成了川島浪速的義女川島芳子。當她住進异國情調的日式閨房的第一夜,她的義父就來占有她如玉的肉体。川島芳子踢打著、撕咬著,可是,那日本浪人只說了一句話,就讓她停止了一切抵抗:“只有我們大日本,才能幫助大清复辟。”……
  看著國務院總理趙秉鈞七竅流血而死的照片,溥儀渾身哆嗦著。他戰戰兢兢地問老師陳寶琛:“他真是讓袁世凱害死的嗎?”陳寶琛點了點頭,溥儀明白了:“袁世凱比孫文還要狠毒千百倍!”……
  三大殿搭起了腳手架,清宮的儀仗也被借了去,而這一切,都是為了洪憲皇帝的登基大典。溥儀惡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國賊袁世凱,看你這個假皇帝能有几天鬧頭!”……


  退位詔書頒罷,載灃回到家里,瓜爾佳氏早迎上來,道:“今天的事情怎樣?”
  “我……我可輕松了,這一次是真的什么事也不用做了。”載灃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气。
  瓜爾佳氏惊訝地問道:“這是怎么會事?這話是什么意思。”
  “皇上退位了。”載灃好像沒事儿似的道。
  “什么?”瓜爾佳氏哭了起來,“你……你怎么這么沒有出息!竟顯出這种嘴臉,虧了皇帝還是你的親生儿子!”
  瓜爾佳氏身上流著榮祿的血,她絕不甘心儿子的天下就這么完了,她咬牙切齒地道:“孫文,你這個亂臣賊子,你不會有好下場的,你不得好死!”
  這是,溥杰進來道:“額娘,阿瑪,你們看這是不是孫文?”他手里拿著不知從哪里弄來的報紙,報紙上登著一張大照片。
  “就是他!這個匪首。”瓜爾佳氏道。
  溥杰听說他真的是孫文,證實了他所認的照片左邊的兩個字。于是他找來剪刀,狠狠地扎像片上孫文的眼睛。
  瓜爾佳氏道:“好儿子,你是額娘的好儿子!你決不要像你阿瑪那樣沒有出息,將來你長大了,你一定要做你哥哥的左膀右臂,幫你哥哥恢复祖宗的大業。”
  詔書發下后,善耆找到溥偉,道:“當年申包胥哭秦廷救了楚國,我們兩也學他救救我們滿清。”
  溥偉道:“你找日本人,我找德國人,大清絕不能就這么完了。”
  “是的,宁与外邦,不給家奴!”善耆憤憤地道。
  從溥偉家里出來,一路上,善耆仔細地觀察著街上的情況。這位做過警察頭子的人,一眼就看出了滿街的便衣,顯然,除了曹錕大批的軍隊外,袁世凱增加了警務力量。
  善耆是宗社党人,宗社党是反對清帝退位的中堅力量。在頒布退位詔書的當天,袁世凱就宣布宗社党為非法,下令在北京城實行戒嚴,特別是防止王公和宗社党人逃跑。肅親王是鐵杆的反袁派,是宗社党人的中堅,更是在袁世凱軍警的嚴密監視之下。
  回到王府,川島浪速已經迎了出來。
  川島浪速道:“我已經把這里的情況向本國政府做了匯報,大使先生還在和外相研究中國的局勢。”
  善耆道:“許多事情教我們懂得,只有日本才真的幫助我們,英美都是勢利小人。”
  川島浪速道:“我們日本人對滿蒙有著特殊感情,這种感情是經得起任何風雨的考驗的。我一定盡力向政府說明這里的情況,我也相信我們大日本帝國絕對不會坐視袁世凱和美英勾結,損害我們日本在大東亞的利益。”
  二人走進書房,川島浪速進一步地說:“如今要驟然复辟清室,已不現實。”
  善耆道:“看來,只能做長遠打算了。”
  川島浪速看定善耆道:“不如先圖滿蒙,然后再一步步地恢复大清天下。”
  善耆道:“我贊成滿蒙獨立,我也希望貴國政府能給予支持。”
  “我一定會盡全力幫助老朋友。”
  從肅親王府第出來,川島浪速回到自己在北京買下的豪華宅第。他寫了一篇文章的提綱,准備文章完成后迅速交于政府。文章提綱如下:
  題目 對支那管見
  內容
  1.保持相應勢力,抗擊俄國的東漸南浸,抗擊英美等在支那的主導地位。
  2.最終解決支那目前的問題,同時涉足大陸,為确立大日本帝國在亞洲的領導地位奠定基礎。
  3.先促使滿蒙獨立,在大日本的保護下建立滿蒙政府,然后由滿蒙而向大陸腹地發展。
  4.用向大陸移民的辦法巧妙處理日本內地的人口過剩,保持該地區同母國的密切關系,可以避免像英國那樣因殖民地与本土遠隔而給將來造成困難和悲劇。
  5.以大陸未開發的資源彌補日本本土資源的貧乏。
  次日,川島浪速來到日本駐華的使館,向武官高山公通大佐遞交了他的文章,高山公通看后大加贊賞,道:“東條英机大住在天津也說過類似的話,他多次到過中國,和先生一樣是個中國通。我本人很敬重你對大日本帝國的忠誠,為維護大日本帝國在中國的利益做出的杰出貢獻。”
  第二天,在日本使館,高山公通大佐召集了多賀宗之少佐、松井清助和木村直人大尉与川島浪速一起聚議,討論川島速浪提出的滿蒙獨立計划。
  會議制定了具体的軍事行動,這個行動包括:由肅親王以家產為抵押籌集款項;松井清助和肅親王的五妹夫喀喇親王一起逃离北京,去蒙古組織一支蒙古人的隊伍;木村直人和內蒙的巴林王去巴林負責訓練軍隊;多賀宗之負責在滿洲置辦武器,并把這些武器交付松井清助。川島速浪負責善耆的活動并聯系東北土匪薄益三,通過他運送武器。
  川島浪速帶著計划來到肅親王府,善耆听罷川島速浪的計划后,立即血脈賁張,興奮起來,道:“到時我們接皇上和太后,建立我們的政府。”
  善耆擺宴慶賀川島浪速的成果,把他的儿子、女儿們都叫了來,圍了兩桌。
  席上,川島速浪忽然心內愀然,歎起气來。
  原來年已花甲的川島浪速至今還沒有儿女,他是個不能生育的日本浪人,對此他總感遺憾万分。另外,他出身低微,雖然屢經奮斗,在浪人中出了名,在日本政府中也有了知名度,可是人們對他總是不屑:他的出身太低。現在和肅親王的家人一桌,雖然肅親王已是退藩休息,但儿女滿堂,很讓人羡慕;特別是親王的威勢雖難以和往日相比,但气派仍在。川島浪速心里埋著种子,這里种子已埋了多少年了,今天,就要發芽了,就要出土見天日了:他想以肅親王來抬高自己的身份,而手段就是……
  肅親王見他表情有點凄愴,道:“川島先生莫不是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嗎?”
  川島浪速撓了撓禿頭,道:“我已年屆花甲,膝下凄涼,今日見親王儿女滿堂,故悲從中來。”
  肅親王笑道:“我道什么事,這有何悲傷的,我早有想法,我這么多儿女,你看哪一個好,你喜歡哪一個,就認為義子好了。”
  川島浪速听了這話既高興,又遺憾,遺憾的心情沒有表露出來,只是万分欣喜地道:“親王真是我的生死之交,我不枉和你想處了十几年。我……就就認顯(王子)為義女吧,親王允否?能割愛嗎?”
  “哈哈哈……好!好!好!”善耆道。“明天——不,今天,就完了禮節,我把我最愛的女儿送給你了。”
  川島浪速激動地流出淚來,道:“謝親王的關愛……”
  肅親王打斷了他的話,道:“以后就是一家人,就甭客气了。”
  川島浪速問惊訝得張口結舌的顯(王子)道:“你同意嗎?”
  顯(王子)道:“我太高興了。”
  當天,在肅親王府舉行了儀式,顯(王子)成了川島浪速的義女,川島浪速給他起了一個日本名字——芳子。
  川島浪速帶著義女川島芳子來到自己的宅第——從此,川島芳子就与川島浪速生活在一起。
  到了川島浪速的家,川島高興地叫來老婆道:“我們有女儿了!”
  “什么?”
  “我們有女儿了!肅親王的女儿顯(王子)已經給了我們,今后就是我們家的人了。”
  川島芳子向義母行禮,義母裝點出笑容,給了川島芳子一挂項鏈。
  川島府中大擺筵席慶賀,合宅中人都為川島認了義女而高興。消息傳得很快,日本使館武官也打電話向他慶賀。
  仆人們早已為川島芳子收拾好了閨房。已很晚,川島浪速帶芳子來到她的臥室,臥室很雅洁,川島芳子似乎很喜歡房間日本式的擺設道:“父親,日本的房間都是這樣的嗎?”
  “芳子,你別叫我父親,也像你們滿人一樣叫阿瑪吧。你剛才問這房間,是的,日本的閨房就是這樣的。”
  “我很喜歡,阿瑪。”
  “你今后就是我的人了。”說著川島浪速走向芳子,摟著她的腰。芳子也沒有覺出什么异樣,平時川島做“師傅”時,經常這樣摟她,摸她。不一會儿,芳子覺得今天似乎和以前不同,她看到了川島那令人惊恐的充滿邪惡的目光,又感覺到他的手在肆無忌憚地在她身上摸著。
  “阿瑪……”
  “什么。”
  “阿瑪回去歇息吧,已經很累了。”
  “是的,我已很累了。不過,我的乖乖,今天,我就在這住下了。”說著他緊緊地摟住芳子。
  芳子惊恐地叫道:“阿瑪——你是我的阿瑪!”
  “嘿嘿……”川島淫蕩地笑著,“我本想娶你為妻,一來抬高我的身份,我成了駙馬,二來還可以生子。可是你父親卻把你許給我做了女儿。不過,也沒什么,今后再改過來就是。”
  川島芳子掙扎著,道:“哪有父親……和女儿……”
  “哈哈哈,我的芳子、顯(王子),你記不記得去年夏天在西山圍獵,你的姐姐大格格保書舫當時要非禮你,多虧了樹林中有響聲。我當時看得很清楚,大格格和憲七那動作可是夠新鮮刺激的,難道你沒看見?”
  川島芳子被他說得胜目結舌,川島浪速趁勢把她抱到床上,解開她身上的帶子,在芳子惊魂未定之時,那只手准确地插進她的玉腿,手指直摸向她最神圣的地方。
  芳子意識到,噩夢開始,一切都不可改變,于是任由川島浪速施為。
  川島芳子平時被她姐姐保書舫触摸過許多次,早就向往那愜意地生活,甚至在夢中夢見哥哥像對她姐姐保書舫那樣与她做著那事,在夢中,渴求的那事,總是在即將開始時化為泡影。現在,對這個老頭,她雖感惊訝,也沒有什么不太情愿的,只是覺得太違背天位。
  川島浪速摩挲著義女川島芳子,芳子的身体很快燥熱起來,呼吸逐漸變粗,一會儿呻吟起來,細腰不由地扭動。川島是個老手,他細細地欣賞著芳子的身段,淫邪的目光不放過任何一個部位。他的雙手撫摩著,摸摩著她身体的全部,他要盡情地享受。……
  第二天,川島的臉色很難看,他惱恨自己的無能,芳子的臉色透著疲憊,眼光露出失望。而川島的老婆,臉色像鐵一樣冰冷,見了芳子,啪地一巴掌打過去道:“在這儿,不要擺格格的架子了,干活去吧。”
  “啪”,川島甩了他老婆一巴掌,他正一肚气,這時有了發泄的地方,“你這個沒有崽的豬,不下蛋的母雞,你死吧!”
  用過早飯,川島浪速擰了一把芳子的乳房,道:“我要到親王府去了,有大事要辦,你不要理那個黃臉婆子。”
  川島浪速很晚才回來,直接到了川島芳子的房中,道:“我明日就要和你阿瑪逃离北京,我們會接你及你家人出去的,你放心,我們正幫助你們恢复大清。”
  川島芳子最痛恨革命党,以前,她家的威勢,跺一跺腳北京全城都顫動,可是現在……她恨孫文,她恨袁世凱,她留戀失去的一切,她向往像她姐姐一樣在北京城內外呼風喚雨,過那种天馬行空獨往獨來的生活,那种任性放肆的生活。想到這些,她也覺得失身川島是值得的。她知道,中國人怕外國人;她知道,這個叫川島的日本人正幫父親恢复失去的一切。
  第二天,川島浪速又到了肅親王善耆的府中。一會儿,他和善耆及善耆的儿子憲德乘著一輛豪華的馬車行駛在大街上,招搖過市。這輛車的后邊,有兩輛馬車不緊不慢地跟著。川島浪速和善耆在車里說笑著,似乎根本不在意或者沒看見那兩輛跟著的馬車,他倆放蕩地笑著,放肆的笑聲從車里傳出來,引得路邊的行人和軍警側目而視。
  過了几條街,馬車突然急馳起來,拐進一個胡同。胡同里早就等著兩輛破舊的馬車,川島浪速、善耆和憲德以神速的動作從豪華馬車里跳下,鑽進那兩輛破舊的車子中的一輛,車夫隨即揚鞭,馬車絕塵而去。原來的那輛豪華馬車減緩了行駛的速度,在不緊不慢地行駛著,車上的“川島浪速”、“善耆”和“憲德”仍在那里坐著,只是再也不發出一點聲音。這輛豪華馬車從容地駛進了川島浪速的家里,那兩輛尾隨的馬車也就在周圍徘徊著。
  善耆、川島浪速和憲德所乘坐的破舊馬車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駛進火車站,火車站早已部署了日軍的警備隊。
  他們正要登上火車,突然,一位日本人報告說前面的鐵路已被袁世凱派人破坏,于是他們當即決定從秦皇島登上海輪出逃。他們又在日本軍警的保護下馳向秦皇島,登上“勃海風’號航行到旅順。
  与此同時,溥偉也逃到了青島。
  奕劻和善耆、溥偉不同,多少年前,他就在天津英租界里蓋了房子,修了花園,准備了后路。辛亥革命風起,他就想,他有上億兩白銀的家產,即使大清覆滅,他躲到英租界里,也可以安度晚年。現在,他早已到了天津他的王府里,在這里的生活,并不比在北京慶王府的差什么。他的日子過得很愜意,這种寓公生活私毫沒有使他有什么失落感,倒感到很慶幸。他感到气惱的是,他的儿子孫子們為分家產如斗架的公雞一樣,鬧得不可開交。
  “皇帝,一切都過去了。”
  “皇額娘,是‘什么’都過去了?”
  隆裕太后一時語塞,焦黃的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
  溥儀看太后臉色很難堪,于是道:“是孫文的革匪和袁世凱奸賊這些事情過去了嗎?”
  “是的,皇帝,一切都解決了。”
  “這些大魔頭、大坏蛋、大奸賊都被鎮壓了嗎?”
  “不,是解決了。”
  溥儀也不好再問,“解決”看樣子不是被鎮壓,但那些妖魔好像是不會再扰亂宮中的生活了。
  果然,過了几個月,宮中變得越來越平靜,生活和原先沒有任何不同。太后還是太后,太妃還是太妃,万歲爺更是万歲爺,總管仍是總管,太監仍是太監,宮女仍是宮女。
  除掉几個總管和御前太監,奴才們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紫禁城黃色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耀著燦爛的光彩;宮殿高大、巍峨,仍然震懾著人們的靈魂。
  對于紫禁城來說,惟一變化的,是東西長安門及天安門廣場正式開放通行,后來,保和殿、中和殿、太和殿又分了出去,“皇宮”便只有乾清門到神武門那塊地方了。而中南海也變成了總統府,成了袁世凱的民國的。這些變化,對于溥儀來說是絲毫也感覺不出來的,因為在沒有退位以前,除在登基時到過中和殿和太和殿外,他的活動范圍也就是乾清宮后面的那塊地方。
  這些天是溥儀最快樂的時候。民國已經成立了一年多。在這一年的時間里,太后太妃身体都不怎么舒服,很少問事;而師傅們也不怎么問皇上的事。皇上早把“大魔頭”、“妖怪”、“奸賊”扔到九霄云外。這一年來,溥儀屁顛屁顛地跑到這,溜到那,一刻也不閒著,好不快活。
  這一天,下了點薄雪。早上吃過點心,又吃了几口嬤嬤王焦氏的奶,他就嚷著要到御花園去。
  听了皇上的吩咐,敬事房的太監忙“吃——吃——吃——”在前開道,兩名總管太監靠路兩側鴨行鵝步地前行,他們的身后是一個方陣,方陣的中心是一頂明黃色轎子,小皇上就坐在上面。兩名御前小太監在兩邊扶著轎杆隨著轎夫的腳步往前小跑著。轎的后邊,一名太監舉著一把黃羅傘。傘后面几步遠的地方,是一大群太監,有的空著手前行,更多的則是捧著各式各樣的東西:有捧馬扎的,以便万歲爺隨時休息;有捧衣服的,以便万歲爺隨時換用;有拿著雨傘旱傘的,為著皇上出轎子的時候給他避雨或遮陰。御前大監后面,是御膳房的太監,有的捧著裝著各种點心茶食的食盒,有的捧著熱水壺,有的捧著茶具。這一組人的后面,是御藥房的太監,挑著擔子,內里面裝著各類常備小藥和急救藥,里面有燈心丸、菊花水、蘆根水、竹葉水、竹茹水;還有什么藿香正气丸、六合定中丸、万應錠、痧藥、避瘟散、云南白藥、三仙飲,等等。這一群太監的最后面的二位,是帶大小便器的太監。
  這個隊伍“刷、刷、刷、刷”地走著,只聞衣袂之聲、腳步之聲,人們連大气也不敢出。
  “停!”
  小皇上突然一聲喊叫,這個肅然前行的“連隊”即刻整齊地停了下來。
  張謙和与阮進壽回過頭來,見万歲爺向他們做著不要亂動不要出聲的手勢。特別是敬事房“吃吃”的太監,更看到万歲爺呲呀咧嘴,手指放在嘴上,不讓他再出聲。
  太監像幽靈一樣在原地站著,不敢有絲毫的動作,更不敢出聲,有個想打噴嚏的,連忙用袖子捂住嘴,憋在那里。
  小皇上貓著腰悄然而迅速的往前小跑,一會儿慢下來,躡手躡腳的前行。這時,太監們才看明白了,原來前面的空地上落了一群麻雀在覓食:小皇上是想抓麻雀。他悄悄地靠近、靠近,麻雀就在他的腳邊。于是他彎下腰去、彎下腰去,可就在他一伸手的剎那間,“扑楞楞”,几個麻雀一起打著旋飛起來,但飛得不遠,又落到前面,而其余的麻雀到原地蹦著找食,晃動著腦袋,睜大狡猾的眼睛時不時地瞄著皇上。小皇上便又貓腰悄悄地跨過步、挪過步去,一伸手,結果和剛才一樣。這樣反复做了多少次,皇上再也耐不住性子,突然叫道:“這些該殺的麻雀!”
  太監們听了,心里一陣抽搐:“皇上要處死這些麻雀!”
  小皇上跑回來,總管太監張謙和道:“万歲爺是要抓那些麻雀嗎?”
  “當然是的,你能抓到嗎?”
  “奴才也抓不到。”
  “廢話!抓不到瞎說什么!——誰能抓到?給我抓一個!”
  太監們一哄而上,麻雀一哄而起,全部飛走了,反而一個不剩。
  小皇上辟辟啪啪打了几個太監的耳刮子,道:“你們抓不到,還逞什么能?嚇得麻雀連一只也沒有了!”
  說罷,气哼哼地又揍了几個。
  張謙和道:“万歲爺,奴才有個辦法能抓住它們。”
  “快說,什么法子?”
  “用飯引它們吃,就抓住了……”
  “傳膳!”沒等張謙和說完,小皇上高喊一聲。
  張謙和想繼續說下去,皇上已經進入轎子,又叫道:“傳膳。”
  皇上的話是絕對不能違的,張謙和也就沒有把余下的話說完,也只好命令道:“傳膳。”
  “快”!小皇上讓抬轎的太監快跑。
  小皇上已從太后的長春宮分出來,自己住進了養心殿。來到養心殿,張謙和又叫了一聲“傳膳”,養心殿門前的一個太監跟著急忙叫了一聲“傳膳”,便傳達給了候在西長街的御膳房太監。
  不一會儿,又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出現了,這是由几十個穿戴整齊的太監組成的“連隊”,抬著太小七張膳桌,捧著几十個繪有金龍的漆盒,直奔養心殿而來。來到明殿里,由套上白袖頭的小太監把漆盒接過,在東暖閣擺好。所有的食具都繪著龍紋,并寫道“万壽無疆”,一律的銀器,下托以盛有熱水的瓷灌,六桌菜淆之外,另擺一桌大鍋。
  嘗膳的太監—一嘗過之后,一個小太監叫道:“開膳。”
  小皇上今天卻不坐在座位上用膳,而是看著張謙和道:“罕達,飯來了,怎么用飯抓麻雀,我們抓去?”
  張謙和手足無措,他早已意識到皇上的話可能誤解了他的意思,這時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這桌上的飯菜都不行嗎?”溥儀道。
  這桌子上擺的是:
  口蘑肥雞 三鮮鴨子 五綹雞絲 炖肉 炖肚肺 肉片炖白菜 黃燜羊肉 羊肉炖 菠菜豆腐 櫻桃肉山藥 驢肉炖白菜 羊肉片川小蘿卜 鴨條溜海參 鴨丁溜葛 仙米 燒茨菇 肉片炯玉蘭片 羊肉絲燜 跑噠絲 炸春卷 黃韭菜炒肉 熏肘花小肚 鹵煮豆腐 熏千絲 烹掐菜 花椒油炒白菜絲 五香干 祭神肉片湯 白煮塞勒 烹白肉
  張謙和又看看粥、點心和火鍋,發現沒有哪一樣能作麻雀的餌食,苦笑道:“万歲爺,這些都不行。”
  “什么?那你為什么說用飯可以抓麻雀,你這不是欺君之罪嗎?”小皇上吼聲震天。
  張謙和心惊肉跳,跪在地上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便打自己的嘴巴,打出鮮血來。
  小皇上道:“用什么‘飯’能抓麻雀?”
  張謙和道:“回万歲爺,几把小米就夠了。”
  “快拿小米,抓麻雀,抓不到,我讓敬事房打你板子。”
  “庶——”
  張謙和讓洒掃太監找來蘿筐和繩子,又令一個小太監到御膳房拿來一包小米,又通知其他地方的太監把麻雀赶到這儿來。于是在養心殿門前的空地上撒了小米,支了蘿筐,一條長長的繩從筐下的支棍處一直接到養心殿門內。張謙和抱來團氈,小皇上趴在上面。
  果然不一會儿,一群麻雀飛來。
  小皇上聚精會神地盯著麻雀,眼見一個麻雀進了筐下面,小皇上一拉繩子,筐子蓋了地上。
  “抓住了!”
  小皇上蹦跳著歡呼,隨即飛奔向蘿筐,几個太監幫助他,揭開筐子,可是里面什么也沒有。
  張謙知道:“万歲爺太性急了,那麻雀好像進去了,一拉的片刻,它就飛了,万歲爺沉住气,待進多了再拉。”
  小皇上又回到養心殿門內,趴下來,目不轉睛地望著筐下。不一會儿,一群麻雀又飛來了,這一次,小皇上耐住性子,看有許多麻雀進到筐子下面,且都爭先恐后地啄食著小米,便一拉繩子,筐又蓋了下來。
  “万歲爺,這一次准抓住了。”
  小皇上又是一躍而起,奔向筐子,手往里一伸:“抓住了,抓住了!”他的手碰到了麻雀溫柔的毛,几個麻雀在里面扑楞楞地亂撞。
  “抓住了!——唉喲——”小皇上的手被麻雀啄了一下,手忙從筐里縮回。這一口咬得不輕,張謙和忙把皇帝的手拿起在口中吮著。
  “呸!這小麻雀,竟敢咬万歲爺!”張謙和令人拿來綢布做网子,罩住了筐的一邊。
  果然抓住了几只麻雀,早有太監找來籠子,把麻雀放在里面。
  籠子就挂在帷帳里,小溥儀目不轉睛地盯著它們。起初,麻雀仍還在籠子里撞飛個不停,可是不久,就蜷伏著不動了。
  張謙和道:“万歲爺,這是野鳥,養不活的,看樣子連明天都活不到。”
  “胡說,不是好好的嗎?”
  這時,奶媽王焦氏也走來,道:“万歲爺,張罕達說的對,這些鳥,野性大,養不活的。不像那些家養鳥。”
  小溥儀最信王焦氏的話,看著麻雀在籠子里不動,道:“嬤嬤,就真的沒有什么法子養活它們嗎?”
  “沒有,除非把它們放了。”
  “可我不愿放。”
  “那就養一夜試試吧。”
  溥儀又躺在王焦氏的怀里吃著奶,張罕達給他又講了几個故事,小皇上便睡著了。
  第二天,小溥儀一睜眼,就檢視他的鳥籠子,可是有兩只麻雀已硬直了身子,死在籠子里。頓時,他傷心地大哭起來。值夜的太監惊恐万狀,忙掀開帳子,見皇上是為兩個麻雀在號啕,心里才輕松下來。
  “是我害死了你們,鳥——”
  太監仍沒想到万歲爺這么傷心,齊來解勸,可這反而使他哭得更歷害了,更傷心了:
  “是我害死了麻雀——”
  哭聲傳道殿外,早有多事的太監報到太后的長春宮。
  隆裕太后道:“早知道也不讓他這么早就搬出去,看來對皇帝的管教太松了。蘭德——”
  小德張應聲道:“庶——”
  “你傳話過去,讓養心殿的太監規矩點儿。”
  “庶。”小德張應聲去了。
  万歲爺正在宮門口,抽抽噎噎,把剩下的麻雀放了,可几個翻著肚子躺在那儿,翅膀下起著個泡泡。
  張謙和道:“這麻雀性子野,這些泡泡就是气的。”
  “是嗎——”小德張道,“看你們做了什么,老祖宗生气了。”
  張謙和与張蘭德是拜了義兄弟的,忙笑臉迎了過來,可是正要張口,小德張道:“張謙和——”
  張謙和的笑僵在臉上,忙拜下去听張蘭德地吩咐:
  “張謙和、阮進壽,奉老祖宗旨意,各打你們二十大板,到敬事房領賞去吧。”
  “庶——”
  世續、紹英等內務府大臣和几位師傅也受到斥責,對皇上的管教又像以前一樣走入了正軌。
  可是沒過兩天,一向慈祥的陳師傅的臉突然陰沉起來,講課也沒有了興致。過了一天,陳寶琛的臉變成了灰黑色,有時煞白。終于他在講著大學的一段之后忍不住了:“攝政王太懦弱,太后也太寬容。”
  “陳師傅,發生什么事了。”
  “皇上,老臣不該惊動皇上,請皇上諒解。”
  “是什么事?陳師傅。”
  “咳,皇上說的大魔頭孫文、黃興、還有陳其美……我也說不清還有誰,到北京來了!”
  “什么!”
  小溥儀惊恐起來,向來,宮中的人是談“魔”色變的。
  “皇上,孫文、黃興并沒有什么可怕的了。孫文已辭去總統的職務,黃興也不再是什么‘部長。’
  “陳師傅,什么叫‘總統’、‘部長’?”
  “都是些匪賊的番號,稱號。”
  “听說袁世凱也是總統。”
  “所以袁世凱也是匪賊。”
  “這么說,袁世凱就成了大魔頭了。”
  “是的。”
  “那么,孫文和黃興到北京來,為什么不捉拿他們?”
  陳師傅歎了一口气,道:“孫文和袁世凱匪賊結合,不好捉拿的。可是,太后、攝政王也太……”
  陳寶琛不愿再說下去。
  博儀道:“皇額娘和王爺怎么了?”
  “孫文到攝政王府里拜見了攝政王。”
  “他到了王爺府上?”
  “是的,”陳寶琛气哼哼地道,“他們到了王爺府上拜見王爺,王爺應質問他們為什么不到宮中拜見太后,皇上。——可是,王爺卻受到了孫文的蠱惑,好像自己存什么不是似的。攝政王對他還很友好呢。”
  博儀听了陳師傅的話,心里反而輕松了許多,他以為孫文這些魔頭到京城、到王府要吃人,要喝血,可是他們到了王府,和王府的人反而友好,博儀就覺得陳師傅的气憤沒來由。
  陳師傅又道:“那孫文還稱贊攝政工能看清歷史潮流呢,臨走還給了攝政王一些親筆簽了名的像片。”
  小皇上臉上露出笑容,道:“魔頭還是怕天上下凡的貴星的。星君要是發怒,那魔頭可就害怕了。”
  “是的,那孫文是匪賊,堂堂真命天子的攝政王怎能對他這么客气。”
  溥儀笑道:“那魔頭又不害人,赦了他。”
  “該剝皮抽筋。可是攝政王在下午還到孫文的行館去回拜。”
  溥儀不笑了,道:“那有星君去回拜妖魔的。”
  “就是。更可气的是隆裕太后還降旨要攝政王宴請孫中山。”
  “孫中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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