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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溥儀第一個反應就是:“完了,我們成了蘇軍的俘虜。”不過,很快他就認為這并不一定是件坏事,至少,他并沒有落到共產党的手里,那是他最擔心的一件事……
  站在東京法庭的證人席上,溥儀心情异樣复雜。他想不到,這次的東京之行,竟然會是以這樣的身份出現的,他更想不到,那么強大的日本帝國,怎么這么快就土崩瓦解了呢?他這個為虎作倀的儿皇帝,是不是有一天還要站到被告席上,去接受人民的審判呢?……
  一聲汽笛長嗚,列車栽著心中升起希望的溥儀奔向撫順。這位末代皇帝的歷史將翻開新的一頁……


  溥儀等一行十三人被蘇軍帶人机場一幢小樓二層的會客室后,溥儀頭腦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完了,我們成了蘇軍的俘虜了。”
  “你們現在已經成了我們蘇聯的俘虜了,請你們自覺听從指揮,遵守紀律,按要求辦事,否則我們不客气。”為首的一名有少將軍街的蘇聯軍官說。
  蘇聯軍官的這一席話對這一行人來說,大多是“對牛彈琴”,幸虧祭祀府總裁橋本虎之助懂俄語,于是他就臨時充當了翻譯,他就把蘇聯軍官的話翻譯給此行人的最高指揮官吉岡。吉岡听了大吃一惊,迷惑不解,我們不是和東京方面聯系好了嗎,怎么剛到沈陽就被俘了呢?莫非其中有……?他不敢繼續往下想象,但此刻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呀,看能不能盡量和蘇聯人周旋,爭取讓蘇聯人放我們回日本,我也好給東京方面交差啊。
  “請你們自動交出隨身攜帶的軍用品!”蘇聯軍官命令道。
  待橋本翻譯完之后,溥儀一行人,特別是謀反等人表現得很積极,主動交出了身上所帶的用于防身的手槍、匕首等物品,日本方面几個人表現得稍為遲疑,雖然有點不情愿,但也都紛紛拿出自身攜帶的武器,交到蘇聯士兵手中。
  “請問你們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你們誰是負責人?”蘇聯軍官問道。
  “報告長官,我是吉岡安直,是此行的負責人。我們從通化來,我們將要到日本去,”吉岡回答道。
  “到日本去,哈,哈,你們現在將不可能到日本去了,你們將要被送到蘇聯去。”蘇聯軍官說道。
  “長官,我們已經放下武器,和貴國并無敵意,請你們高抬貴手,放我們回日本去。”吉岡央求道。
  “回日本,做你們的白日夢去吧。”蘇聯軍官嘲笑道。
  “長官,看在我們這些人都是文官的份上,且手無寸鐵,并不能對你們构成威脅,你們還是高抬貴手,放我們回日本吧,否則我們無法向東京方面交待。”吉岡低聲下气地哀求道,再也沒有了昔日作主人的威風。
  就在吉岡苦苦央求到日本去的時候,溥儀多次給蘇聯軍官使臉色,打手勢,示意要跟他們到蘇聯,蘇聯軍官輕蔑地看了吉岡一眼,走向溥儀:
  “請問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愛新費羅·溥儀。”
  “溥儀?”
  “是,溥儀,愛新費羅·溥儀。”
  “職業是什么?”
  “我曾經是滿洲帝國的皇帝,現在已退位。”
  “現年多大歲數?”
  “現年三十九歲。”
  “你們將准備到哪里去?”
  “日本方面安排我們到東京去。”
  “現在還准備到哪里去?”
  “愿意听從長官的安排。”
  對溥儀的最后一句回答,蘇聯軍官感到很滿意,微笑著點了點頭,而一旁的吉岡气得狠狠地瞪了溥儀一眼,但有蘇聯人在面前,吉岡也耍不起主子的威風。
  蘇聯軍官又走向了會說俄語的橋本面前。
  “請問你叫什么名字?”
  “回長官,我叫橋本虎之助。”橋本恭敬地回答。
  “多大年齡。”
  “現年五十二歲。”
  “曾擔任過什么職務?”
  “回長官,敝人曾擔任過日本關東軍參謀長、日本憲兵司令、陸軍部次長,后來擔任滿洲國祭祀府總裁。”
  “祭祀府總裁是干什么的?”
  “回長官,祭祀府總裁是為貫徹日本帝國和滿洲國一德一心,日滿親善,同宗同教精神,專門祭祀天照大神的?”
  “天照大神是什么東西?”蘇聯軍官很隨意地問道,不經意間侮辱了日本人的神靈,橋本內心非常不滿,要真是在滿洲國時期,說這話的人早該被當作“大不敬”罪論處了,但橋本強壓著不滿,繼續回答:
  “天照大神是日本人崇拜的神靈,日本人都是天照大神的后代,天照大神無時無刻不再護祐著日本人。”
  “天照大神護祐日本人,那大照大神怎么把日本人護祐失敗了呢?”蘇聯軍官嘲笑道。
  听了蘇聯軍官的嘲笑,橋本的臉青一塊,紫一塊,也不敢發作。看著橋本臉色的變化,吉岡的臉還變得愈來愈難看。
  蘇聯軍官好像突然發現了什么似的,對著橋本十分警惕地問道:
  “你怎么身上還有武器不交?”迅即有兩名蘇聯士兵如臨大敵般地逼近橋本。
  “什么?我全交了。”橋本回答道。
  “全交了,那是什么?”
  “這,這是神器,御汰刀。”
  “御汰刀。簡直就是個匕首似的,也必須上交。”
  “上交?那丟失了‘神器’,這是對神靈的不敬,我做為蔡祀府的總裁,只有去死,否則無法面對祖宗,面對神靈。”
  “那,那也不能帶在身邊。”
  橋本神情沉重地解下御汰刀,交給專門負責捧持“神器”的神官,神官小心翼翼地把三件“神器”用一塊布包起來,無奈地塞在座位下。
  “請你們稍安勿躁,不得隨意走動,一旦准備好,我們馬上飛赴蘇聯。否則,將以違犯紀律論處,后果自負。”蘇聯軍官大聲宣布道。
  蘇聯軍官宣布完紀律,很快离開了會客室。日本方面的吉岡和橋本還气鼓鼓的,既為他們要求回日本得不到允許而气惱,也為蘇聯軍官侮辱他們的神靈而感到羞恥,他們真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抑或找個對象出出怨气,也能消消心中的怒火。机會很快來了。
  不大一會儿,一名中校軍街的蘇聯軍官和一名士兵一起帶著一大包食品來到了會客室,有牛肉罐頭、黑面包、火腿和啤酒。如此“精美”的食物,對于那些經歷火車、飛机長途跋涉旅行的年輕人來說,饞虫早已被勾出來了,哪能經得住誘惑啊,毓嵒帶頭高呼一聲。
  “好美啊,我們可以飽餐一頓了。”
  毓嵒這邊話沒說完,那邊几個族侄就一擁而上,把蘇聯軍官圍住了,你開罐頭,他切面包,當然也沒有忘記給他們的皇上送上一听罐頭。“放下吧。”溥儀無精打采他說,几個族侄們也顧不得主子的態度,狼吞虎咽地大吃大嚼起來。
  正當他們津津有味地吃著的時候,憋了一肚子火的吉岡開腔了,他雖然在蘇聯人面前左一個“請求”,右一個“批准”,奴顏卑滕,低聲下气,但對于溥儀等人,他并不愿意放下“主人”的架子,特別是看到那几個族侄們并無“為主絕食”的義气,冷笑著說:“蘇聯的東西就那么好吃嗎?”吉岡作出了不屑一顧的姿態。
  一句諷刺,無异于給這些沉浸在美味中的族侄們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剎那間,他們一個個怔住了,有的望著手中的食品發呆,有的正在嘴里翻滾的罐頭停住了,有的啤酒正在喉管中,一個個的饕餮相著實不雅觀。
  毓嵣很快反應了過來,迅即回敬了一句:
  “我們滿洲國的東西都被你們日本人吃完了,我們吃點蘇聯人給的東西,難道還不允許嗎?”
  真是虎落平陽受犬欺啊,吉岡气得直翻白眼,還是橋本比較隨和點,來了一句轉圜,當然也帶著諷刺的口吻說道。“中國有句古話叫‘民以食為天’,人怎能不吃呢?何況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心發慌,’我們就領受主人的盛情吧!”
  有了這位地位极高的橋本的轉圜,吉岡也放下了架子,扭扭捏捏地和大伙一起吃喝起來,而且吃的一點也不比溥儀的族侄們少。真正沒怎么吃的還是這位皇帝——溥儀,也許他不能接受的是,他怎么就一下子從金鑾殿而淪為蘇聯的階下囚呢!
  一行十三人,除了溥儀外,大多飽餐了一頓。于是在兩名蘇聯軍官的几兵蘇聯士兵的押解下,從沈陽登上了蘇聯的一架大運輸机,飛机很快离開跑道,直沖云宵。那天沈陽地區,天气晴朗,万里無云,飛机飛得也不太高,山川、河流、城市、村庄、牧場、田野盡收照底。甚至連地里做活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真好似一幅美麗動人的田園山水畫,不停地向后一頁頁地翻過去。
  如此美麗動人的田園山水風光,特別是那异域的風光,如果對正常的旅行者來說,那該是多么激動人心的,大家怎能不歡呼雀飫、激動不已呢?但是對于這批特殊的“旅行者”來說,他們哪有心思去欣賞如此的美景,他們誰也沒有說話,但他們的頭腦又都是一刻不停地思考著問題。他們怎能不想呢?眼下最現實的問題是蘇聯人將要把他們送到什么地方?蘇聯人將如何對待他們?他們到了蘇聯、生活能夠習慣嗎?特別是那些被扔在大栗子溝的人情況將會如何?如果他們有什么不測,那將來我們這些愛新覺羅的后裔將如何去面對列祖列宗?……當然,他們哪個人也都不能解釋回答這些問題,但他們哪個人又能不想呢?
  正當大家苦苦思索之際,飛机進入了一片雨區。飛机在濛濛云霧里飛行,唰、唰、唰聲不絕,無數的水珠隨著飛机的雙翼向后拋去,真如無數顆珍珠在飛舞、在跳動。很快飛机穿過了云區,又進入了一片晴空之下,忽然之間,飛机直落千丈,又猛地直沖而飛。這一上一下只不過兩三秒時間,可把飛机中的“旅客”惊呆了。正在昏昏欲睡的溥儀,睜開了惺松的睡眼,等他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他不禁心惊肉跳。雙手合十,嘴巴不停地念叨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但愿佛祖保佑,但愿佛祖保佑,保佑我平安飛行,但愿我愛新覺羅家族平安,保佑我列祖列宗的陵寢不受侵凌,但愿……”等溥儀睜開眼來,只見對面座位上的祭祀府總裁橋本虎之助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那眼神仿佛在質問:你不整天宣稱滿洲國家和日本同宗同祖同教嗎?滿洲國和大日本精神如生一体嗎?原來這都是假的呀,你還信的是你的佛祖呀,混帳東西!謀反看橋本那眼神,頭發一陣發麻,但轉念一想,他們不和我一樣都是蘇聯的俘虜嗎?半斤對八兩,誰也比誰強不了多少,鼓起精神,站起身來,對著橋本鞠了鞠躬,一字一句說道:“神体安否?”
  一听這話,傅杰、毓□等人可樂了,哈、哈、哈地大笑起來,特別是近侍李國雄笑得最響,這笑聲不僅打破了机艙的沉寂,那笑聲似乎還傳達著溥杰等人的心理話:我們的皇帝還滿幽默的嘛?這笑聲也气惱了日方人員,不僅橋本气得臉色鐵青,吉岡也气得那三角眉毛直往上挑,恨不能劈頭蓋臉給溥儀几個巴掌:神体安否,安個屁,不是故意找我的難堪嗎?真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如果……如果還是滿州國時期,看我不收拾你!
  中午,飛机降落到一個机場上,不知是什么地方,四顧茫茫,黃沙滿地,飛沙走石,天空一片灰蒙蒙的,地連著天,只有一些稀稀疏疏的小草,也多半枯黃。机場不遠處,正有一群偽滿興安軍部隊的蒙古族兵士正在蘇軍的監視下從事勞作,一個個顯得极為疲勞的樣子。看到溥儀一行人的到來,他們一個個都露出极為惊异的目光,紛紛停止勞動,把目光投向溥儀等人身上,這可把溥儀的弟弟溥杰及几個族侄嚇坏了。但事有湊巧,越怕有事,越是有事,那人群中突然傳來了一聲惊呼:“那不是溥儀皇帝嗎?”
  “走,看看中國的皇帝去,看看中國的末代皇帝。很快,几名蘇聯士兵就涌到了溥儀一行人面前。為首的一名軍官模樣的人,走到溥儀面前,用英語問溥儀道:
  “你是滿洲國的皇帝嗎?”
  “是”溥儀老老實實地回答。
  “你怎么從我們蘇聯的飛机里下來了?”蘇聯軍官問道。
  “我們成為貴軍的俘虜了!”溥儀毫無虛言地回答道。
  “你們將要到哪里去?”蘇聯軍官進一步問道。
  “這個,這個我們也不知道。”
  “長官,讓我們和中國的皇帝握握手吧!”正當蘇聯軍官要進一步詢問時,几名蘇聯士兵請求道。
  “和中國皇帝握手,新鮮!說不定還能成為重大新聞呢!”
  “可不可以?長官,你就批准吧!”几名士兵又請求道。
  “可以,讓你們成為歷史的幸運儿吧。”蘇聯軍官寬容地笑了笑,答應了士兵們的請求。
  “嘔、烏拉!謝謝!”說罷,几名士兵紛紛伸出手和溥儀握了握。看著他們的士兵的臉上一個個露出滿意的笑容。蘇聯軍官高興地對溥儀說:
  “紅軍士兵和皇帝握手,這真是一件不平常的事。”
  很快,在蘇方的安排下,溥儀等人分乘几輛軍用吉普車离開了机場。机場外仍然是一片大平原,雖然此時只是八月中旬,但草也開始姑黃了,樹葉也開始變黃了,很難見到綠意,但這一行人見到最多的是遍地鼠穴,不時有地鼠鑽出來,對著快速行駛的一行吉普車也不知道害怕,有的甚至就在汽車不遠處打拱而立,一雙賊眼直勾勾地盯著汽車。只是司机猛地按響喇叭,它們才迅速掉頭鑽進地洞里。
  汽車不多時駛入了市區的一街道。他們中的人很快地就辨認出這地方是通化。原來他們仍然在中國境內,但街道上再也不見了迎風飄揚、耀武揚威的日本太陽旗,也看不到充滿老朽气息、低人一等的龍旗了。到處懸挂的是國民党的青天白日滿地紅旗,這真給人一种翻天覆地變化的感覺,溥儀等人被安排在曾是中國人開設的醫院(現為蘇聯軍官招待所)暫時休息。這時有身挂沖鋒槍的蘇聯士兵寸步不离地在旁監視,即使是上廁所,那士兵也在門外看著。這多少讓溥儀等人感到不舒服,甚至是“屈辱”,但他們也不敢提出什么异議。好在這家醫院的原院長張勵清非常熱情,不僅拿出了當時普通老百姓很少能夠拿得出的精米白面來款待溥儀等人,而且還高聲亮嗓地招呼妻子:“夫人,快讓人把我們那只雞捉來殺了。”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不殺生,不吃雞肉。”溥儀打起了佛號。
  溥儀的近侍李國雄很快走到張勵清面前。打躬作揖:“謝謝主人的盛情,那雞是不能殺的,我家主子虞誠信佛,如犯了殺戎,佛祖是要懲罰的,謝謝主人的盛情美意了。”
  原來,溥儀在新京帝宮時,隨著他對佛教信仰的更加虔誠,他就越發不准殺生,甚至連蒼蠅、蚊子也不准打死,只准用手“抄”,捉住了然后放出門外放生。他吃飯也就以素食為主,但偶爾也吃肉,但那豬肉、雞、魚等必須由工役人員在外面買別人殺好的,是為生不為我殺,從而佛祖也不會怪罪。今天,要當著溥儀的面殺雞,他怎能允許呢?
  在原張勵清的醫院、現蘇聯軍官招待所略事休息、簡單用餐后,溥儀一行人又換乘了一輛蘇聯大型軍用飛机,而吉岡、橋本等人則被安排乘坐另外的飛机,這樣,溥儀才在蘇聯人的幫助下,終于擺脫了日本人,特別是吉岡、橋本的糾纏,扯斷了和他們之間的腐臭的畜藤。這架飛机倒比較講究一點,不僅座位高大,人可以在座位上坐,還可躺下,机艙的空間也比較大,再也沒有先前乘坐的、特別是日本人的飛机給人的一种壓抑感。机艙的地面上還舖了一塊猩紅色的地毯,從質地上看還相當考究。
  經歷了几個小時的飛行,太陽快要落山時,飛机又降落到另外一個机場上,這里來來往往的飛机很多,這不是通遼机場的滿眼凄涼景象,而是一片繁忙,有的飛机上正在往下卸運來的食品、藥品,有的飛机正在卸著運來的汽油,還有的飛机正在往下卸武器彈藥,有的飛机里走下一群群蘇聯的士兵。溥儀等人走下飛机,在一名机場值日的蘇聯軍人的引領下,來到机場候机大樓的一間會客室。這間會客室比較講究,客廳中有一盞大吊燈,四壁都有壁燈,還有一些俄國著名畫家的傳世名作,地面上都舖著花崗石,在燈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溥儀等人剛走進會客廳的門,一位英俊挺拔、高大威武、穿著嵌有根寬的紅線褲子的蘇聯軍官迎了上來。用一口流利的英語對溥儀的到來表示歡迎,這也可以發揮溥儀的优勢了。
  “溥儀先生,我奉上級命令,在此恭侯您的光臨。”
  “謝謝,敗國之君,人皆可辱,哪敢承望款待,多謝了。”溥儀謙卑地用英語回答。
  “不,你曾經貴為一國之君,我能在此見到您,确實很榮幸。”蘇聯軍官繼續說道。
  “不,不敢當。”
  客气一番之后,蘇聯軍官的話轉入正題,“溥儀先生,我們這座城市叫赤塔,是我們蘇聯西伯利亞地區的一座重鎮,地理位置較為重要,山環水繞,風景优美,不僅是一座重要的工業城市,也是一座風景优美的旅游城市。溥儀先生,你們此行的目的地就將是這座城市。你們稍事休息后,我方將安排汽車來接你們。你們請隨意用茶,我告辭了。”隨即,蘇聯軍官和溥儀握了握手,轉身离去。
  太陽平西以后,一行汽車透迄而來,共有十來輛。按照安排,溥儀等人每兩人乘坐一輛汽車,一名蘇聯軍官跟著,溥儀招著他的弟弟溥杰上了同一輛汽車。盡管早先因溥杰在日本的強迫下娶了一名日本女子嵯峨浩子為妻子。溥儀對溥杰有了很深的隔閡,但此時卻表露出一种落難兄弟的表情。汽車開進市區時,天已經黑了,什么也看不到。汽車停在一幢樓前面,外面看不到燈光,從大門口往里看,樓里燈光通明,溥儀等人也沒有被安排下去。稍事停留以后,汽車繼續前進,但似乎比從机場來時少了几輛,汽車很快駛出市區,行駛在顛簸的土路上,看上去很疲倦的溥儀也無法安睡。
  坐在溥儀身邊的蘇聯軍官好似突然發現了什么似的,眼睛直直的地盯著溥儀的手腕,溥儀透過眼鏡片也似乎看到蘇聯軍官的眼中充滿了欲望。
  “溥儀先生,現在几點了。”蘇聯軍用日語問道。
  “現在是晚上八點二十三分。”
  “你的表好精致喲。”蘇聯軍官贊歎道。
  看來這位蘇聯軍官倒滿識貨的。溥儀這塊表是瑞士產的雙日歷自動手表,外表是白金的,表帶上還鑲有一圈鑽石,正是溥儀無意中伸出手,那鑽石在漆黑的夜晚發出的光引起了蘇聯軍官的注意。
  “沒什么精致的,只不過一般的手表而已。”溥儀謙虛他說道。
  “哪里,哪里,你的謙虛了,我們一般人是不可能帶上這种表的。”蘇聯軍官又繼續以羡慕的口气贊歎道,并向上捋了捋空空的手腕。
  溥儀哪能不理解這位蘇聯軍官的話的意思呢?“長官,如果需要的話。”說著,溥儀動手去解表帶。
  “不,不,我哪能奪人之愛呢?”蘇聯軍官“謙虛”了。
  “沒什么,沒什么,一點小意思,全當我對長官對我們無微不至的照顧的一點謝意吧!”說著,溥儀慷慨地把手表遞了上去。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蘇聯軍官笑容滿面地接過手表,很快地帶在了自己的手上。
  不知不覺,汽車行駛到一條河邊停了下來。原來這條河上是有一座橋的,但因戰爭橋梁被破坏,汽車現在要經過,就必須由渡船一輛一輛地擺渡過去。就在大家焦急等待的時候,傳來了一聲普通而又尋常的話:
  “有解手的請下來。”
  這句話可把溥儀嚇坏了,他立即倒在溥杰的怀里:“快、快,別讓人發現了。”溥儀的這一舉動,可把身邊的蘇聯軍官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原來,溥儀的疑心病很大,他雖然已經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赤塔,但現在汽車遠离了市區,莫非是蘇聯人設下圈套,要把我們交給中國人;如果要再是交給八路軍,落到共產党手中,那可就全完了。
  就在溥儀惊嚇不已,倒在溥杰怀里不敢抬頭的時候,那說中國話的人來到溥儀乘坐的車前。他首先對著蘇聯軍官來了個立正:
  “首長好。”
  “李少尉好。”
  原來他們認識,說中國話的是一位蘇藉中國人,姓李,少尉軍銜。李少尉和藹可親地問溥杰:
  “冷不冷。”
  “不冷。”溥杰回答。
  “累不累。”
  “不累,謝謝。”
  李少尉詢問完,又走向了其他的汽車。
  過河以后,又走了一段路程,汽車停在一幢三層樓的大門前面,整幢大樓燈火透明,像是早有准備似的,汽車剛在大門口停下,大樓里的人已經等在大門口,迅即把溥儀等人從汽車接下,并安排在二樓。進入樓來,才知道這幢樓的裝飾比較豪華,不僅各個房間里,連走廊里都舖著地毯。室內的家具是一色的紅木,光洁珵亮,式樣豪華,吊燈、壁燈一應俱全,另外還備有歐式蜡燭台。溥儀他們無意欣賞房間的裝飾,他們面臨的最直接問題就是饑腸轆轆。他們很快來到了一樓的大廳里,蘇方安排他們吃了一頓蘇式八寶飯,飯里加了許多葡萄干。
  溥儀等人剛用完飯,一位四十多歲,經理模樣的人從二樓走了下來。身邊還跟著一名翻譯——也就是在河邊遇到的蘇藉中國人——李少尉。“經理”首先面目和善地對眾人說道:
  “我們這個地方的廚師非常有名,廚藝高超,飯菜的品种多樣,有英式、法式、俄式、美式,還有中餐,也不知你們喜歡吃哪种飯菜,我們就先入為主,給你們做了一頓俄式的,你們喜歡不?”
  不知是因喜歡,還是為了討蘇聯人的歡心,大家齊聲說道:“我們喜歡俄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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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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