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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宦海沉浮


  ·前途無量
  ·莫名解職
  ·明刀暗箭
  ·“薩馬蘭奇,滾蛋”

  赫爾辛基奧運會結束后,薩馬蘭奇請假回到巴塞羅那盤點家族財產,佛朗西斯科再次勸說薩馬蘭奇全心全意經營薩馬蘭奇股份有限公司,但薩馬蘭奇沒有听從父親的勸告。自投身政治以來,他已深深体會到政治的刺激和魅力,特別是這次帶隊去赫爾辛基參加奧運會更讓他清醒地認識到:只有自己手握大權,才能徹底貫徹自己的思想。薩馬蘭奇知道,憑借自己的才能和家族雄厚的資產,他一定能夠在西班牙政壇大放异彩。薩馬蘭奇在等待著机會。
  机會終于來了。1952年4月,巴塞羅那省長利佩·阿塞朵新官上任,決意對巴塞羅那市政府的工作進行改革。他對巴塞羅那市長安東尼奧·西馬羅頗為不滿。西馬羅是一名法學教授,在阿塞朵上任前几個月被任命為巴塞羅那市長。西馬羅的一句口頭禪就是“但求無事,平平安安”。由于西馬羅身后有背景,阿塞朵對他也無可奈何。但阿塞朵決心對巴塞羅那市政府迅速動一次手術,增加新鮮血液,改變市政府死气沉沉的局面。他責成西馬羅改選一部分市政府官員。
  薩馬蘭奇听到這個消息后,決定站出來應選。他与阿塞朵只見過一面,那還是去年6月份,阿塞朵參加在格蘭比利亞体育場舉行的向西班牙隊頒發世界旱冰球錦標賽冠軍獎杯的時候。在此之前,阿塞朵曾打電話向薩馬蘭奇要人場券。薩馬蘭奇相信,如果能夠進入市政府,不僅對自己的前途有利,而且也將有助于巴塞羅那和西班牙体育事業的發展。
  10月12日,薩馬蘭奇給阿塞朵寫了一封信,短短几行字,向阿塞朵正式表示了自己參加11月份市政府官員選舉的希望。信末尾的一句話是:“上帝為了西班牙的利益將保佑您多年。”
  阿塞朵的本意也是想挑選一兩個体育界人才,借以振奮一下巴塞羅那沉悶的空气。但他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只好听憑西馬羅挑選了几個人,其中沒有薩馬蘭奇這個名字。
  不久阿塞朵就發現,他的初衷并沒有實現。他在向上級送交的一份報告里寫到:
  “新當選的几個人并不具備預期的能力,特別是工會的几個領導人。我不否認,這是我的失敗。我本意希望向西馬羅市長提供几個他完全相信的人,不致給他造成任何麻煩。但西馬羅貪圖安逸,只想找几個恭順唯謹的合作者,結果推荐了一群無能、松懈、毫無個性的好小子。”
  薩馬蘭奇不在這些“好小子”之列。
  正如阿塞朵料想的一樣,“好小子們”沒有給巴塞羅那帶來新的生机。然而阿塞朵并沒有忘記薩馬蘭奇。1954年底,薩馬蘭奇終于當選為市政府成員,負責第三區的行政工作。說實話,這并不是他所希望的。薩馬蘭奇希望能夠主管全市的体育工作。當時這項工作由副市長佩納·卡德納爾負責。
  1955年6月,卡德納爾由于在一些政治問題上同阿塞朵見解不同,被阿塞朵解除了職務,薩馬蘭奇順利接管了巴塞羅那市的体育工作。但薩馬蘭奇并沒有因此而滿足,他將下一個目標瞄准了巴塞羅那議會。
  當時巴塞羅那省議會運動委員會的主任普伊赫韋特先生与薩馬蘭奇的父親是至交。一天,薩馬蘭奇去看望這位老前輩,順便談一些体育工作上的事情。談話中,薩馬蘭奇流露出想進入巴塞羅那省議會的愿望。他解釋說,這完全是為了西班牙体育運動的發展。体育運動的發展需要更多的財政預算和政治空間。而且按照規定,巴塞羅那市政府可以有兩名官員進入省議會。
  了解薩馬蘭奇的愿望后,普伊赫韋特拿起了電話,撥通了巴塞羅那省議會几位重要人物家里的電話。十几分鐘后,他告訴薩馬蘭奇:
  “你已經是巴塞羅那省議員了。”
  進入省議會后,薩馬蘭奇几乎將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体育上。他積极支持西班牙体育活動的開展,擴大体育活動范圍,工作顯得卓有成效。
  不久,薩馬蘭奇結識了新上任的西班牙体育運動委員會主任何塞·安東尼奧·埃洛拉·奧拉索,共同的膽識使倆人一見如故。奧拉索決定邀請薩馬蘭奇作自己在卡塔盧尼亞地區的代表。薩馬蘭奇自然全力相助。
  僅過了几個月,奧拉索就發現巴塞羅那市政府的体育預算果然增加了。同時奧拉索還接到了薩馬蘭奇的一封信。信中寫到:
  “我希望這件禮物(巴塞羅那市政府增加体育預算)能夠成為您收到的最好消息。您對此受之無愧。這不僅僅是由于您擔任的職務所致,而且是由于您對西班牙体育運動的發展付出了辛勤努力。”
  奧拉索在回信中稱贊了薩馬蘭奇,并告訴薩馬蘭奇說:
  “我已經致函西馬羅市長,感謝他增加了体育預算。同時我還致函馬德里市長,告之巴塞羅那市的這一行動已成為該市在諸多事務中樹立的楷模之一。”
  薩馬蘭奇与奧拉索的密切合作使倆人成了莫逆之交。他們彼此信任,几乎無所不談。1965年,奧拉索因病需要動一次手術。奧拉索擔心自己年老体弱不能度過這一關,在立遺囑時,他首先想到的公證人就是薩馬蘭奇。
  后來奧拉索安然無恙地度過了這次難關,但恢复后仍然感到力不從心。他向西班牙議會提議將西班牙体育運動委員會主任的職位移交給薩馬蘭奇。
  但是奧拉索的建議遭到了馬里亞諾·卡爾維尼諾的反對,原定1966年11月25日舉行的交接儀式被推遲了。
  卡爾維尼諾是卡塔盧尼亞地區政府的一位重要智囊。除了偶爾插身党派活動外,從來沒有擔任過任何政治職務。然而他勢廣根深,很多重要決策,甚至包括省長的任命,都要事先同他商量,他是卡塔盧尼亞地區舉足輕重的幕后人物。
  卡爾維尼諾原是瑪麗亞父親的朋友,可當時瑪麗亞還是個小姑娘,卡爾維尼諾今天哪里還記得她。薩馬蘭奇對卡爾維尼諾很敬重,稱他為“馬里亞諾叔叔”。可他并沒有想到,這位“叔叔”會阻礙對自己的任命。薩馬蘭奇明白,卡爾維尼諾可能另有考慮。雖然体委主任是体育官職,但也是政治仕途的一個門徑。
  這次卡爾維尼諾失敗了。更多的人仗義執言,舉荐薩馬蘭奇。一位侯爵這樣說道:“薩馬蘭奇絲毫不炫耀自己,他對人坦誠,所有接触過他的人都對他交口稱贊。他還常交華蓋運,有一次他同我們一起去打獵,還是向我借的獵槍,結果第一天就打死了一只18個角叉的大鹿。”
  1967年1月10日,薩馬蘭奇正式走馬上任。在移交儀式上,奧拉索發表了講話:
  “我平生最滿意的事情就是我所留下的空缺,是由我親密的朋友、杰出的合作者胡安·安東尼奧·薩馬蘭奇來填補。我完全信任他,而且了解他的智慧,他卓越的才能以及他對体育運動和西班牙的熱愛程度。”
  此前不久,薩馬蘭奇還經歷了他一生中最為重要的轉折——1966年4月27日,薩馬蘭奇當選為國際奧委會委員。
  薩馬蘭奇的事業正如日中天。
  然而薩馬蘭奇万万沒有料到,4年后,即1970年9月3日,他突然被解除了西班牙体育運動委員會主任的職務,接任他的是胡安·希奇。
  薩馬蘭奇在巴塞羅那德高望重,在体育界和新聞界更是深受歡迎。起初人們都不相信這一事實。一時間,薩馬蘭奇成了巴塞羅那以及9月上旬在巴塞羅那舉行的歐洲游泳錦標賽的主要話題。
  關于薩馬蘭奇被解職的理由,至今沒有一個明确的解釋,只有一些猜測。
  有人說薩馬蘭奇在任職的三年時間里把西班牙的体育活動搞得有聲有色,報紙、電台、電視經常加以報道,薩馬蘭奇的聲望日益提高。但有几次邀請政府首腦人物參加諸如地中海運動會之類的活動,他事先沒有同某些有權勢的組織和人物通气,令某些要人耿耿于怀。這些人早就想“修理”一下薩馬蘭奇,他的下台可能是這些人在背后做了手腳。
  也有人說薩馬蘭奇是當時党派之爭的犧牲品,還有的說是卡爾維尼諾做了手腳,究竟是什么至今仍是個問號。
  此后一段時間薩馬蘭奇是在沮喪、茫然中渡過的。他有旺盛的精力卻無處發揮,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落得如此下場。朋友們勸他:他們把你從一個職位上赶了下來,但還有其它的職位。你輸掉了一場比賽,振奮起來,我們再重新參加比賽。一個聰明的失敗者不應怪罪裁判和對手,而應該想到未來,不要總是同裁判和對手過不去。你還是很多董事會的董事,還是巴塞羅那國際航海沙龍主席,還是國際奧委會成員,這已經不少了,真的。
  如果說,在此之前,薩馬蘭奇認為他從政是為了進一步發展西班牙的体育運動,或者以体育運動為自己的政治目標辯解的話,那么現在他已經開始怀疑政治和体育是否可以分開。体育應當向國際化方向發展。至于政治,何必要在那上面浪費時間呢?單純從事体育活動不是也同樣得到了人民的愛戴嗎?
  1970年10月1日,就是被解職后的第四個星期,薩馬蘭奇飛赴洛桑擔任國際奧委會執委。臨行前,他會見了巴塞羅那《終极日報》記者曼努埃爾·比希爾·巴斯克斯,他說自己不會就此沉淪。他還說,那几天,他收到了數以百計的來信,對他領導西班牙体育運動委員會期間取得的成就給予褒揚。對所有的來信,他都一一回信。這是薩馬蘭奇一貫的做法,因為他知道,冷淡別人的關怀等于失去了別人的支持。
  薩馬蘭奇并沒有停止他的社會活動。巴塞羅那國際航海沙龍成了他大顯身手的舞台。1961年薩馬蘭奇在巴塞羅那發起并組建了國際航海沙龍,但那時他主要的精力都用在國際旱冰球協會和巴塞羅那省議會,很少光顧自己建立起來的航海沙龍。現在官場失意的薩馬蘭奇又回到了航海沙龍,他決心大力推廣國際航海運動,用自己的行動向解除他職務的官僚們顯示,我薩馬蘭奇有能力帶動任何一項体育事業向國際化方向發展!薩馬蘭奇很快同國內國外的航船制造厂家,商人以及航海俱樂部建立了廣泛的聯系,航海沙龍的面積也由4千平方米擴展到4万平方米。沙龍里名流薈萃,甚至連西班牙的王子和國際奧委會主席基拉宁也常常光臨此地。國際航海沙龍在巴塞羅那的社交活動中占据了重要位置。
  1972年,薩馬蘭奇被推選為國際航海沙龍協會主席。這個席位不僅振奮了薩馬蘭奇的精神,也提高了巴塞羅那的知名度。薩馬蘭奇有一次興奮地對朋友說:“應該讓巴塞羅那成為航海之都。”身為國際航海運動的頭領,薩馬蘭奇本人卻沒有一艘游艇。“買游艇得花錢,還得維修、照看。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作為客人應邀出航。”薩馬蘭奇常常這樣說。他自己只有一條小賽艇,并且就是用這條小賽艇參加了當地的友誼賽。顯然薩馬蘭奇絕非買不起游艇,而是因為他的最終目標早已遠遠超出了航海運動。
  1973年是薩馬蘭奇時來運轉的一年。巴塞羅那市長即將改選,巴塞羅那議長穆列爾·德阿瓦達爾任期已滿。各報刊雜志紛紛舉行民意測驗,開列出新市長和新議長侯選人名單。所有名單中都有薩馬蘭奇的名字,而且位置都很靠前。
  薩馬蘭奇也利用各种政治、經濟、社會和体育活動的場合積极活動,他要東山再起!有很多人了解他,有很多市民支持他,他為什么不重新站起來呢?巴塞羅那省前省長托馬斯·加里卡諾·戈尼現在已登上了西班牙內務部長的位子,以前曾与薩馬蘭奇在巴塞羅那市政府共事的佩拉塔利亞達現在已經是市政府的秘書長,自己為什么要袖手旁觀呢?
  不久,西班牙議長羅德里格斯·德巴爾卡塞爾在馬德里邀請薩馬蘭奇等几個人進餐。德巴爾卡塞爾探詢薩馬蘭奇是否有出任巴塞羅那市議會議長的意愿。薩馬蘭奇略感意外。他本來有意巴塞羅那市長的位子。大概是市長的位置已另有人選,也可能是薩馬蘭奇听從了在場几位朋友的勸告,認為巴塞羅那市議長的前途更加輝煌,他接受了德巴爾卡塞爾的提議。5月23日,《人民報》以顯要位置刊登了羅德里格斯·德巴爾卡塞爾委任薩馬蘭奇為巴塞羅那市議長的消息。
  但是有件事《人民報》沒有刊登出來,就是巴塞羅那市前任議長穆列爾·德阿瓦達爾离任的時間向后推遲。他的一個儿子要結婚,德阿瓦達爾要在任職期間為儿子主辦婚禮。可怜天下父母心!薩馬蘭奇對此絲毫不反對,而且他也希望能夠將自己上任的時間安排在7月17日——自己的生日那天,但愿這個日子能為他帶來好運。
  然而上帝也有打盹的時候,好運還沒有降臨,坏消息已接踵而至。在德阿瓦達爾的儿子舉行婚禮那天,報紙上的几條消息引起了薩馬蘭奇的不安。第一條消息說“戈尼被解職,阿里亞斯·納瓦羅繼任”。戈尼是薩馬蘭奇的至交,被解職前是西班牙內務部長;納瓦羅原是馬德里市長,曾因申辦奧運會問題對薩馬蘭奇有看法,而內務部長在內閣里還是占有一定地位的。
  另一條消息更加不妙:“托爾夸托出任副首相”。托爾夸托,這個曾親手簽署解除薩馬蘭奇体委主任命令的托爾夸托,竟成了西班牙的副首相!
  第三條消息顯得閃爍其辭:“薩馬蘭奇將被任命為巴塞羅那議長”。“將被任命”?這就是說還沒有被任命。
  后來几天,薩馬蘭奇一直在忐忑不安中渡過。穆列爾的离職儀式并沒有舉行,其他官員陸續上任,甚至連名不見經傳的恩里克·馬索·巴斯克斯也在5月17日被正式任命為巴塞羅那市市長。有的人私下悄悄活動,覬覦著巴塞羅那議長的職位。本來在6月份巴塞羅那議會的全体會議上,穆列爾應發表告別演說,可他得到通知說。先暫不做告別演說。雖然穆列爾承認他的使命即將終結,卻義說“天情地愿希望我繼續領導巴塞羅那幣議會”。報界認為巴塞羅那議會現在面臨的只是繼任人問題,并且重提薩馬蘭奇被托爾夸托解職的舊帳。
  看來最后的決定只能由西班牙最上層作出了。薩馬蘭奇通過一些朋友打听消息。過了一段時間,薩馬蘭奇兩位通天朋友波爾塔和米蘭達傳來了托爾夸托的原話:
  “你們告訴他,放心吧,沒有人會解除他那個還沒有被任命的職務。”
  不久納瓦羅也打來電話,通知薩馬蘭奇,他已經被任命為巴塞羅那議會議長,就職儀式將于7月12日在馬德里舉行。也許是太迷信了,過去的不幸經歷他記憶猶新。他要求將就職儀式推遲到7月17日舉行。納瓦羅同意了。
  薩馬蘭奇在他年滿53周歲的那天宣誓就任巴塞羅那市議會議長。從此薩馬蘭奇將很多重大的活動都安排在7月17日他生日這一天。
  薩馬蘭奇永遠是個有心人。他從來沒有忘記新聞界的作用。輿論有時能夠起到決定性作用,很多官員對新聞記者是又怕又恨又惹不起。薩馬蘭奇認為,与其躲避,不如主動做工作。在上任前15天,薩馬蘭奇就正式視察了巴塞羅那所有的報社、雜志社、電台和電視台。一時間,新聞界對巴塞羅那議會發表各种報道、評論,沸沸揚揚,而市政府就顯得相形見絀了。
  對待輿論界,薩馬蘭奇一向非常重視,因為他自己曾做過《新聞報》的特邀記者,知道輿論工具的作用有時甚至超出了政治高壓和明槍暗刀。他深深懂得,只靠自己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發動、掌握更多的記者,充分發揮出新聞工具的作用。特別是擔任了西班牙國家体育運動委員會主任以后,他更是注意把報紙、電台、電視台作為行使自己權利的一种手段。薩馬蘭奇根据自己為《新聞報》撰稿的經驗,專門組織了19名記者,每個記者負責一個体育項目,這樣,所有的体育運動都均衡地得到了被宣傳的机會,總体宣傳也造成了一种聲勢。當然,這些記者都在工資之外得到了一些經濟補助。
  薩馬蘭奇不像其他人那樣對記者敬而遠之,而是主動接近,同他們聯絡感情,讓他們感覺到自己是他們的朋友。1955年的一天,薩馬蘭奇甚至對一些記者說:
  “你們將會看到我多么喜歡記者的職業,我馬上就要同一位記者結婚了。”
  這是句雙關語。在西班牙語中,“結婚”一詞還有“合得來”的意思。他不僅是在談情說愛,而且也是在向記者職業暗送秋波。
  薩馬蘭奇确實同一位記者——瑪麗亞——結了婚,不過嚴格講,瑪麗亞還算不上記者。她只讀了一個新聞短訓班,并在報紙雜志上發表了几篇文章。
  薩馬蘭奇本來就是個有心人,對記者們更是眷顧。《論壇報》一位記者雖然從未同薩馬蘭奇見過面,可是當這位記者結婚時,卻意外地收到了薩馬蘭奇派人送來的一個銀盤。薩馬蘭奇外出時,常常邀請几名記者同行,一切費用都由薩馬蘭奇支付。這樣,一方面可以報道薩馬蘭奇的行蹤,另一方面,給几名記者創造一次旅行的机會。平時,薩馬蘭奇也總是不斷地送記者們一些諸如領帶卡、公文包、紀念章之類的紀念品。東西雖小,但起到的作用卻往往難以估量。
  由于薩馬蘭奇的人品和威望,很多人都請他作自己孩子的教父。在薩馬蘭奇的這些教子中,有不少人后來成了記者。對于這些教子,薩馬蘭奇更是關怀備至。每當他們過生日的時候,一定會收到薩馬蘭奇一份奇特的禮物——一些刀叉和其它餐具。這些東西的數量是經過精确計算的,等到這些教子們滿18歲的法定年齡時,這些東西就會形成一套完整的豪華餐具。
  薩馬蘭奇十分了解記者。他了解記者們的生活習慣,了解他們的家庭,更了解他們的經濟處境。于是薩馬蘭奇從体育運動委員會公共開支里撥出一筆錢,定期補助一批記者。當時,西班牙几乎所有大報紙、電台和電視台的記者都得到過這种補助。
  60年代初,一次巴塞羅那國際航海沙龍的成員聚餐時,西班牙駐英國大使館新聞官卡洛斯·門多抱怨說,英國的檢疫法太嚴格了,他的狗已經被英國衛生檢疫机构隔离体檢,要到3天后才能還給他。
  “一直要過3天啊,我才能見到我的狗。”卡洛斯·門多似乎悲痛欲絕。
  卡洛斯·門多沒想到他的這句話已被在座的薩馬蘭奇記在心里。第四天早晨,卡洛斯·門多打開門,發現門口放著一個包。他打開一看,是一塊塑料骨頭,上面附帶了一個便條:
  “送給你最好的朋友
  胡安·安東尼奧·薩馬蘭奇”
  薩馬蘭奇對新聞記者的關怀,使他在宣傳上掌握了主動權,一些不利于薩馬蘭奇的報道一般是不會見報的,特別是在薩馬蘭奇從政期間。薩馬蘭奇出任巴塞羅那市議會議長后,有的報紙,如《新聞報》,每天未印刷發行之前,先通過電話向薩馬蘭奇通報當天報紙的主要內容。這樣,薩馬蘭奇往往先于別人知道一些重要消息,而且如果需要的話,他總是第一個到達應該到達的地方。
  薩馬蘭奇把他的這個經驗引進了國際奧委會。很多宣傳報道,他都親自過問。到各國訪問,他總是不忘給記者們留出一些時間。他在各國新聞界都結交了一些朋友,他們的要求薩馬蘭奇一般都會答應。
  從小跟父親在一起工作,耳濡目染,還有在商學院學到的營銷學、市場學等各种專業知識,使薩馬蘭奇在企業管理方面頗有建樹。如今,他又把這些管理方法運用到了議會工作中。他對議會內部的委員會進行了改組,給所有議員工作和職權,大幅度增加他們的工資。
  此外,他還設法給巴塞羅那工會領導人增加工資。增長幅度之大,連他們本人都感到吃惊。可以說,在某些方面,薩馬蘭奇已經將巴塞羅那市掌握在自己手中。
  在8月1日舉行的巴塞羅那議會全体會議上,薩馬蘭奇提出了加強經濟競爭和建立巴塞羅那特別制度的設想。其實建立巴塞羅那特別制度也許比加強經濟競爭更為重要。
  三年前的教訓薩馬蘭奇并沒有忘記。他認為自己那段時間過于激進了。凡事應當尊重客觀事實,要因地制宜,否則遲早要垮台。自己如果想在巴塞羅那站住腳,首先要解決民族情緒問題。這個問題處理得好,能夠身孚眾望;處理得不好,身敗名裂。可以說,薩馬蘭奇在擔任巴塞羅那市議長的几年時間里是從鋼絲上走過來的。
  西班牙的少數民族主要有卡塔盧尼亞人、加利西亞和巴斯克人,分布在東北部、西北部和北部地區。西班牙的官方語言為西班牙語,但在各少數民族地區,常常是西班牙語和本少數民族語言并用。巴塞羅那處在卡塔盧尼亞地區,是卡塔盧尼亞的重要城市。因此,凡是在巴塞羅那任職的人,都不可避免地會遇到卡塔盧尼亞民族問題。不少官員常常在某些公開場合先說几句卡塔盧尼亞語,然后再講西班牙語。薩馬蘭奇同樣如此,即使在擔任了國際奧委會主席之后,在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期間,薩馬蘭奇也常常面對記者講一通卡塔盧尼亞語,結果往往使記者們茫然不知所云。
  按照西方占星學,薩馬蘭奇天生就有外交才能。而外交家最擅長的就是周旋。應當說,薩馬蘭奇擔任巴塞羅那議長期間在卡塔盧尼亞問題上周旋得不錯。
  1月26日是巴塞羅那解放紀念日。那天,薩馬蘭奇特意命人在議會大廈頂部的西班牙國旗旁升起了一面卡塔盧尼亞旗。同時,他又修改了議會大廈前陣亡將士紀念碑的題詞,將紀念卡塔盧尼亞陣亡將士的文字改為紀念西班牙所有陣亡將士。
  在議長官邸,他重新擺放了卡塔盧尼亞共同体主席普拉特·德拉里瓦的半身像,像下面有用卡塔盧尼亞文刻的銘文:卡塔盧尼亞和西班牙的偉人。
  薩馬蘭奇還极其自然地允許了在議會全体大會上使用卡塔盧尼亞語。為此他做了精心組織。首先,薩馬蘭奇自己學習了卡塔盧尼亞語的語法和發音,然后安排諾格拉市市長、卡塔盧尼亞代表在會上用卡塔盧尼亞語向他提出一個請求,然后他十分從容地用卡塔盧尼亞語回答。接著又有一位議員用西班牙語提出某個請求,他又用西班牙語做了回答。連在場的記者都未發現這是在做戲。薩馬蘭奇就這樣以默許的方式同意在議會同時使用兩种語言,而且不露破綻,也沒有引起爭論和麻煩。此后他又允許用卡塔盧尼亞文命名街道、商店等。
  對于卡塔盧尼亞的文化,特別是繪畫和雕塑,薩馬蘭奇采取一种明智的保護政策。他同巴塞羅那所有畫廊約定,對于所有參展的卡塔盧尼亞畫家,議會都以折扣价格收購其一幅作品。這樣即保留了一大批优秀作品,又鼓勵了卡塔盧尼亞畫家的創作熱情。
  在行政管理上,薩馬蘭奇同樣有自己的目標。他希望在巴塞羅那建立一种特別制度,使巴塞羅那議會能夠起到卡塔盧尼亞自治政府的作用。他希望在巴塞羅那省,各民族能夠和睦相處,并最終建立一個大同社會。為此,他仔細研究了普拉特·德拉里瓦提出的共同体設想,研究了1932年的《區域自治法》,并且結合現實情況,擬定了一個《1977年自治法》。然而這個《自治法》終被束之高閣,從沒有得到實施。
  1973年12月,西班牙首相、海軍上將卡雷羅·布蘭科遇刺身亡。一時間,西班牙舉國震惊。薩馬蘭奇對報界發表談話,“卡雷羅·布蘭科是本世紀最偉大西班牙人中的一位。他的品德代表著每一位善良西班人應具有的品德。”而且,薩馬蘭奇立即向卡雷羅·布蘭科追授巴塞羅那議會金質勳章,并建立了“海軍上將卡雷羅·布蘭科新聞獎”,目的是“發展遇害政治家的思想”。
  一個月后,阿里亞斯·納瓦羅接任首相。納瓦羅向全國發出了一個名為《二·一二精神》的改革方案。薩馬蘭奇對此十分贊同,為此他同几位至友組成了西班牙人民聯盟党。但是時局動蕩,薩馬蘭奇認為這個方案在巴塞羅那缺少可行性,謝絕擔任這個党在卡塔盧尼亞地區的負責人。
  盡管薩馬蘭奇并沒有稱心如意地實現自己的計划,但与巴塞羅那市長馬索比起來,他的工作還是卓有成效的。特別是薩馬蘭奇高超的周旋技巧使他成為巴塞羅那“最好的市長人選”。擔任議長剛兩年,薩馬蘭奇便被召到馬德里,阿里亞斯·納瓦羅建議他出任巴塞羅那市長。薩馬蘭奇連忙以种种理由推脫,說什么“工作剛剛開始”,“希望議會工作有更大的起色”,等等,但他沒有說出真正的理由:在當時的情況下,當市長等于上了前線,而議長的位子相當于留在后方。
  按照薩馬蘭奇自己的說法,這次救了他的不是他那些有影響的朋友,而是夫人瑪麗亞。瑪麗亞口才頗佳,与薩馬蘭奇一樣,擅于人際關系周旋。有一次,在普拉特高爾夫球場的一次午餐上,瑪麗亞有意坐在阿里亞斯·納瓦羅身邊。她以薩馬蘭奇妻子的身份請求納瓦羅不要讓薩馬蘭奇去當那個可怕的巴塞羅那市長。看瑪麗亞那凄愴的樣子,好像她馬上就要成了寡婦似的。納瓦羅雖然深感意外,但還是顧全了瑪麗亞的擔憂,任命了一位极不理想的人選華金·比奧拉為巴塞羅那市長。
  果然,華金·比奧拉1975年8月擔任巴塞羅那市長后,僅16個月就下台了。巴塞羅那當時正處于不穩定的困難時期,再加上華金·比奧拉獨斷專行,不得人心,使他成了抗議游行的攻擊目標。
  華金·比奧拉被撤職后,索西亞斯·溫貝特接過了這個爛攤子。不過溫貝特看出了其中的奧妙。他同反對派頻頻接触,穩定了形勢,然后轉過頭,把矛頭對准了薩馬蘭奇。從那時起,游行隊伍便匯集到議會大廈前,他們呼喊的口號也變成了“薩馬蘭奇,滾蛋”!
  西班牙議會1975年底通過了《地方制度基本法》。根据這部《基本法》,各省議會的議長改由省議會議員選舉產生,而不是像以前那樣由西班牙議會任命。為此巴塞羅那省議會投票選舉議長。就薩馬蘭奇在省議會的聲望而言,沒有任何人能与之相比。因此薩馬蘭奇成了唯一的侯選人。1976年1月8日,他被選舉為巴塞羅那省議會議長,任期為4年。他重新被認為是巴塞羅那最有前途的領導人之一。
  這時,巴塞羅那省長馬丁·比利亞被首相阿里亞斯·納瓦羅召喚到馬德里,研究從卡塔盧尼亞地區挑選几位內閣大臣人選問題。馬丁·比利亞立即提議讓薩馬蘭奇出任青年与体育大臣。自從希奇被解除了西班牙体育運動委員會主任的職務后,馬丁·比利亞一直考慮找机會讓薩馬蘭奇負責西班牙的体育工作。阿里亞斯·納瓦羅承認薩馬蘭奇領導体育工作的才能与成就。但那是青年和体育部,還有青年的一攤工作。如果為了發揮薩馬蘭奇的特長而將青年部分轉移到其它部委,就要改變部委結构,動作就顯得大了些。最后他沒有采納馬丁·比利亞的這個建議。
  1976年7月,阿里亞斯·納瓦羅的《二·一二精神》改革方案宣告失敗。國王胡安·卡洛斯一世啟用阿道弗·蘇亞雷斯為首相,并責成他加速改革步伐。年底,西班牙舉行了公民投票,由人民選擇國家的發展方向。第二年7月,全國舉行了36年來的第一次民主大選。
  民主改革的浪潮自然波及到巴塞羅那。為了适應這种形勢,薩馬蘭奇參照坎博同盟的形式,牽頭建立了卡塔盧尼亞團結党,并且推出了《1977年自治法》。他在各种集會上宣講自己的主張。每次開始講話前,他都要問在場的群眾希望他用卡塔盧尼亞語還是西班牙語講話。但是反對派并沒有放棄這個机會。他們提出恢复卡塔盧尼亞議會,并要求特拉德利亞斯擔任該議會議長,并且拒絕了《1977年自治法》,堅持實行《1932年自治法》。
  反對派和巴塞羅那市長索西亞斯推波助瀾,巴塞羅那風雨飄搖。每個星期都會在圣海梅廣場發生游行示威。有的記者甚至拿卡塔盧尼亞團結党的西班牙名稱縮寫COCA取笑,稱之為蛋糕。
  1977年4月23日是圣海梅節。10万人匯集圣海梅廣場,舉行了規模空前的游行示威,示威群眾高喊“自由、大赦、自治”的口號。市長索西亞斯在他的辦公室里接見了游行示威的組織者。示威人群也要求薩馬蘭奇接見他們。薩馬蘭奇命令衛隊關閉了議會大廈的大門,他感到了恐懼。
  但游行的人群遲遲不肯散去。電影演員佩雷·波塔貝莉亞甚至跳到一輛轎車頂上,用喊話筒帶頭喊道:“薩馬蘭奇,滾蛋!”
  這是薩馬蘭奇一生中最昏暗的一刻。他曾經阻止這個口號見諸几家最有影響報紙的報端。可是眼下,居然有几千人在樓下叫喊,要赶走他。他被遺棄了。他感到心靈受到了嚴重的傷害,痛苦万分。他就像一個陌生世界里的孤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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