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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汗王的新都遷到了沈陽


  后金汗王努爾哈赤,不戰而取遼西戰略重鎮——廣宁之后,又招降了這一地區各城堡的明朝軍隊和百姓,繳獲了明朝大量的糧餉、兵器等軍用物資,不計其數。
  這一胜利,是繼遼沈決戰之后的又一巨大胜利。
  努爾哈赤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和興奮,向眾貝勒、大臣們說道:
  “快去請后妃們,和諸王、大臣的妻妾,一起來廣宁,觀賞這一胜利的輝煌成果,共同分享這胜利的喜悅。”
  二月十四日,努爾哈赤舉行盛大宴會。
  宴會開始的時候,烏拉大妃率領眾后妃,在舖設紅地毯的衙門里,向坐在衙署正堂的后金汗王努爾哈赤叩賀道:
  “天眷佑汗,占領了廣宁。……”
  隨后,依次行慶賀禮,鼓樂齊鳴,歌舞歡暢,笑語喧嘩,熱鬧非凡。
  在宴會進行到最熱烈的時候,努爾哈赤在雷鳴般的掌聲中講了話。他說:
  “這次廣宁之役的胜利,對大金國的鞏固和發展,具有重大的意義。”
  “從此以后,咱們大金國突破了明朝軍隊設在遼河上的防線,為咱們打開了爭奪遼西的新局面。”
  “在這次戰役中,咱大金軍隊繳獲了大量的戰利品,可以進一步充實了咱自己的勢力。”
  “這次胜利,更重要的是,再次向世人們顯示了咱大金政權有蓬勃的生命力,是能夠不斷鞏固和發展的。”
  “遼東、遼西,歷來被認為是北京的肩臂。如今,所謂的‘肩臂’已被咱們砍去,北京的東大門——山海關,已赤裸裸地暴露在咱面前。”
  “曾几何時,明朝皇帝騎在咱們頭上,作威作福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复返了。”
  “女真民族受欺凌、被壓迫的日子,永遠結束了!”
  “讓咱們團結起來,再接再厲,去爭取更大的胜利吧!”
  二月十七日,后金汗王努爾哈赤,在眾后妃的陪同下,离開廣宁,回到遼陽。
  且說熊廷弼、王化貞帶領五千人馬,護著遼西百万老百姓進關。
  正走之間,探馬前來報告說:
  “孫得功帶領廣宁官將,剃了頭發,敲著鑼鼓,吹著喇叭,跪迎韃子軍隊進城。”
  王化貞听了,如夢方醒,大罵孫得功忘恩負義,背叛朝廷,罪不容赦,說罷痛哭流涕。
  熊廷弼見王化貞如此情狀,責備他說:
  “你想以六万兵蕩平遼陽,現在怎樣?如果不輕信孫得功的話,撤出廣宁駐軍,也不會有今天的失敗!”
  正說之間,探馬又來報告說:
  “錦州、大小凌河、松山、杏山等城,都已被努爾哈赤攻陷。”
  王化貞听了,跺著腳哭道:
  “完了!完了!”
  熊廷弼說道:
  “不听俺的勸告,才有今日的失敗。六万兵一朝覆沒。大小城堡全已失陷,今后怎么辦?”
  語未說完,忽听山內角號齊嗚,一彪兵馬殺出,正是后金的三貝勒莽古爾泰,率領一万人馬,沖殺過來。
  熊廷弼的五千軍,如何能抵擋得住?早被殺得落花流水,尸橫滿地。
  熊廷弼、王化貞夾在敗兵里,逃進關內。
  再說廣宁兵敗的消息傳到北京,滿朝文武嚇得心膽俱落。熹宗皇帝也极為惱怒。
  于是,皇帝下圣旨將熊廷弼、王化貞逮捕下獄,交刑部議罪。
  閹党魏忠賢趁机把罪名全加在熊廷弼頭上,以“失陷封疆”的大罪首先處死。
  天啟五年(1625年,天命十年)八月,熊廷弼慷慨赴市,銜冤而死。
  魏忠賢親自出面,對王化貞百般袒護,但是,王化貞的罪過确實不小,無法平息朝廷內外輿論,也被迫處死。
  魏忠賢指揮錦衣衛,對熊廷粥暴尸街頭,不准安葬,并割下首級示眾。
  再說后金汗王努爾哈赤,于天啟元年(1621年,天命六年)三月,攻占遼陽以后,召集眾貝勒、大臣、將領開會,擬議遷都問題。
  努爾哈赤在會議開始,先說:
  “老天爺保佑大金國,把遼陽城送給俺了。現在,是把國都遷到遼陽呢,還是仍然回到赫圖阿拉去?請大家發表意見。”
  大貝勒代善首先發言:
  “赫圖阿拉是咱大金國的根本,那里是女真人聚居的區域。遼陽雖大,它是漢人的城市,咱不能丟棄根本,舍近求遠呀!”
  三貝勒莽古爾泰接著說道:
  “俗話說:梁國雖好,非久戀之家。這遼陽比赫圖阿拉大,也漂亮得多。但是,俺是女真民族,怎能居住在漢人當中?”
  二貝勒阿敏說:
  “俺女真的風俗習慣与漢人不同,從赫圖阿拉搬到遼陽,有許多不方便的地方。俺以為還是不遷為好。”
  四貝勒皇太极說道:
  “俺是這么想的:如果咱們不想進關,不再向明朝開戰,大金國不再發展,那就不需要遷都,還在赫圖阿拉就可以;如果咱們還想發展,要進關,要打到北京去,推翻明朝,遷到遼陽就有利。”
  努爾哈赤看著范文程說道:
  “范先生講講你的意見。”
  范文程清了清嗓子,說道:
  “俺以為四貝勒的話有道理。這遼陽城是遼東的古城和重鎮,人口眾多,財貨丰富,是明朝在遼東的政治、經濟、文化和商業的中心。咱大金長期苦于沒有鹽吃,得了遼陽城,就控制了遼東的樞紐,不光有鹽吃,還有利于爭取朝鮮,有利于同明朝對抗,去奪取明朝的江山。因此,不遷都,仍在赫圖阿拉,是近利;把國都遷到遼陽,是遠謀。”
  大臣額亦都、安費揚古、何和理等,都發表了意見,他們認為范文程的話有道理。
  最后,努爾哈赤說道:
  “對于一個國家來說,最重要的是土地和人民。現在,如果咱們撤兵,回赫圖阿拉去,敵人必然再來。他們占領沈陽遼陽等地,設險固守,周圍的土地、人民,就不再屬于咱們了。拋棄已經得到了疆土,撤兵而還,以后再來征討。這是勞民傷財的,是不明智的措施。”
  “另外,遼陽是全遼的中心,此地還是与明朝、朝鮮和蒙古接壤的戰略要地。如今,天意既然把它給了咱們,如果再不占領,豈不是違背了天意么?”
  “何況,咱的人口不斷增加,土地日益擴大,騎兵更加強大,國力空前強盛,咱們的軍政中心,也應該相應的轉移。請大家回憶一下,咱們從薩爾滸之戰以后,實際上都城早已從赫圖阿拉遷出了。……”
  努爾哈赤這最后一句話,真的勾起了大家的回憶……
  佛阿拉是努爾哈赤的第一個根据地。
  万歷十五年(公元1587年),努爾哈赤二十九歲,當時他已起兵五年,殺了尼堪外蘭,報了父祖之仇,統一了建州本部。
  為了求得進一步發展、壯大,努爾哈赤決定在佛阿拉建城。佛阿拉城,共筑三層,又興建了衙門,樓台,并設堂祭天。
  佛阿拉城東依雞鳴山,南靠喀爾薩山,西鄰煙筒山,北臨蘇克素滸河。它的位置,是在蘇克素滸河的支流——加哈河与首里口河之間三角形河谷平原的台地上,交通比較方便。
  努爾哈赤開始在這里“定國政”,成為當時建州的第一個政治中心。
  努爾哈赤在佛阿拉居住了十六年,在統一建州八部之后,又吞并了哈達,創建了軍隊,創定了滿文。
  万歷三十一年(公元1603年),努爾哈赤四十五歲,為了擴大勢力,統一女真各族的需要,他又在虎拉哈達南岡,蘇克素滸河与加哈河之間的山岡上,建成了赫圖阿拉城。
  赫圖阿拉是繼佛阿拉之后,努爾哈赤的第一個都城。他在這里也居住了十六年。其間,滅了輝發,吞并了烏拉,創建了八旗軍隊,實行了屯田制,又征撫了東海女真,收降了薩哈連部,發布了“七大恨”誓師,取得了薩爾滸大戰的胜利。
  從此,后金与明朝互換了位置——后金由防御轉入進攻,明朝由進攻轉為防御。在此基礎上,建立了后金國,努爾哈赤開始了建元稱汗,又強化了汗權,使他的“射天之志”——奪取明朝的天下,奠定了穩定的基礎。
  因此,赫圖阿拉又被稱為“興京”。
  但是,努爾哈赤不因循守;日,總是執著地追求,又放棄了赫圖阿拉,將都城遷往界凡。
  万歷四十七年(公元1619年,天命四年)二月,努爾哈赤又在赫圖阿拉城西一百二十里的界凡筑城。
  界几位置在蘇克素滸河与渾河之間,地勢极為險阻。在薩爾滸戰役取得胜利之后,努爾哈赤決意將后金的政治重心西移。于是,在界凡建衙門,修行宮,屯田牧馬,尋找机會攻打明朝。當時努爾哈赤六十一歲。
  從赫圖阿拉遷往界凡之前,由于諸貝勒、大臣不理解努爾哈赤的政治抱負和軍事意圖,曾一度阻撓遷都。但是努爾哈赤力排眾議,決計遷往界几。
  不久,努爾哈赤從界几率領八旗士卒出征,兩月之間,捉了介賽,攻陷了鐵岭,滅亡了葉赫,為向遼沈進軍打下良好基礎。
  因此,界几城,是努爾哈赤向明朝發動大規模進攻的前哨陣地。
  努爾哈赤在界凡城居住了一年零三個月之后,又移居于薩爾滸山城。
  薩爾滸城在界凡西邊十里處,努爾哈赤在這里居住不到半年,就攻陷了沈陽、遼陽。
  遼沈之戰剛結束,努爾哈赤就決定遷都遼陽。當他征詢諸貝勒、大臣們的意見時,這些因循保守、滿足于搶掠、不圖進取的將領們,都表示不愿意遷都。
  當時,努爾哈赤以其遠見卓識、苦口婆心,終于說服了他們,便把都城遷到遼陽。
  不久,那些貝勒、大臣、將領的家屬,也都來到遼陽,后金的軍民也都一批批地遷來遼沈地區。
  一年之后,努爾哈赤感到遼陽城年久失修,城牆倒塌嚴重,而且此城過大,不宜防守。因此,又決定在遼陽城以東的太子河畔,另筑新城,當作都城,被稱作東京。
  一向深謀遠慮的努爾哈赤,通過實地考查与觀察,發現沈陽的戰略地位更比遼陽优越。于是,他又當机立斷,決定將都城遷到沈陽。
  天啟五年(公元1625年,天命十年)三月,努爾哈赤將再次遷都的想法,告訴了諸貝勒、大臣們。他們對此很不理解,認為放棄正在修建的東京城很可惜。當時,以大貝勒代善為首的諸王、大臣紛紛勸阻說:
  “再次遷都,必然花費更多的人力、物力,老百姓怎么承受得了?”
  努爾哈赤向大家解釋說:
  “沈陽交通便利,是個四通八達的地方。如果從沈陽出兵攻打明朝,從都爾鼻(今遼宁省彰武縣)渡遼河,路直又近。若向北攻打蒙古,不過兩、三天的路程。若是向南攻打朝鮮,從清河路走,非常便利。”
  “根据以上有利條件,朕再三考慮,國都仍應遷到沈陽更為合适。”
  其實,根据當時的形勢看,后金國占有的土地成倍地擴大,南至鴨綠江,与朝鮮相鄰;北到嫩江,与蒙古接壤;西過遼河,与明朝對峙。因此,后金正處于這三股勢力的包圍之中。
  既然努爾哈赤把奪取明朝的天下,作為自己的“射天之志”,那么沈陽便理所當然地成為實現這一遠大政治目標的形胜之地了。
  于是,努爾哈赤決心不惜“一時之勞”,“惟遠大是圖”,再次遷都。天啟五年(1625年,天命十年)三月,努爾哈赤遷都沈陽,后來沈陽又叫盛京。他讓八旗士卒都駐扎在沈陽城里,又招募良工巧匠,對沈陽城重加修筑,建造宮殿,把沈陽城開了四門:中置大政殿,又名篤恭殿。前殿名崇政殿,后殿名清宁宮;東有翔鳳樓,西有飛龍閣。又蓋了十工亭等,樓台掩映,金碧輝煌,雖是塞外都城,不亞大明京闕。
  不久,努爾哈赤帶著六宮后妃,滿朝文武,一齊來到沈陽,住進宮里,便終日与烏拉、納喇氏飲酒作樂。大貝勒代善与眾弟兄十几個,不是打獵,便是練武。這且不提。
  且說廣宁失守之后,明朝上下一片惊慌,恐懼更甚于喪失遼、沈之時。
  明熹宗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的軍隊敗得如此之慘!似乎他已感到那龍椅已受到強烈的震動!
  俗話說: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明朝畢竟已立國二百多年,它的根基仍是牢固著哪。
  皇帝一聲令下,從各地又能很快地集結起龐大的軍隊,戰略物資也會源源不斷地運來。
  經過文武大臣共議,決定征調各地兵馬,對山海關進行全力固守。
  那遼東經略一職,几經篩選,后經大臣們集体推荐,再任王在晉為兵部尚書,經略遼東。
  且說王在晉到山海關上任后,拿不出像樣方略,卻又老調重彈,提出“堵隘撫賞”的戰略方針。
  所謂“撫”,就是讓明朝皇帝拿出大把的金銀,來收買蒙古;所謂“賞”,就是指望用蒙古的力量,來對抗后金。
  所謂“堵隘”,就是在山海外,再修一座關城,以此護衛山海關。
  但是,王在晉的方案一提出,立即遭到他的部將袁崇煥和孫元化等人的堅決反對。他們多次勸阻,王在晉仍舊不听。袁崇煥說:
  “大明自建立以后,蒙古一直与它對立,常年處于戰爭狀態。雙方好時,只是談和,關系很不穩定。想利用蒙古去打后金,等于嘴上抹石灰——白說!”
  孫元化說得更有力:
  “當年馬林守開原時,收買過蒙古的宰麥等,還簽了約哩。結果,后金軍隊來打開原時,他們卻幫助后金。還有王化貞防守廣宁時,也曾用這辦法,結果完全落空,等于畫餅充饑!”
  袁崇煥對“堵隘”也有獨到意見,他說:
  “在山海關外,再修一座城,還要筑一道几十里長的牆把它連起來,這是使關外有關,牆外有牆,用以保障山海關的安全,這也是行不通的。因為,修筑這道關城,既耗費大量金銀,又要費工、費時。一旦修筑期間,后金前來攻打,又怎么辦呢!”
  王在晉固執己見,不听兩位部下的意見。后來傳到熹宗耳里,皇帝也是舉棋不定。
  這時,分管兵部事情的大學士孫承宗說:
  “請求皇上准俺到遼東去實地考察一番。”
  熹宗准奏,派孫承宗到關外去考察。
  這個孫承宗是高陽人,長得相貌奇偉,滿臉絡腮胡子向外疵著,活像打鬼的鐘馗。說起話來,聲若洪鐘,似乎能把牆壁震倒。
  孫承宗是万歷三十二年的進士,開始擔任編修的官職,天啟帝接位以后,孫承宗以左庶子充任日講官。擔任大學士分管兵部事后,更加留心遼東戰事,經常向老兵詢問了遼東形勢。
  且說孫承宗親自來到山海關外,經過一番實際考察,對王在晉的修筑重關的計划很不贊成。于是,他對王在晉說道:
  “這是事倍功半的做法,絕對不可取!”
  王在晉卻固執地堅持說:
  “你有你的看法,俺有俺的主張。你的意見不能說服俺,更不能把你的意見強加于俺!”
  孫承宗回到北京后,向岳宗提出:
  “重建宁遠城的意見可取,建重關的計划,万万不可以執行。此人偏激固執,不能胜任,必須盡快調离。”
  熹宗皇帝隨即下圣旨,把王在晉免職。
  但是,滿朝文武官員,一听說遼東事,便都縮著頭,不吭一聲,皇上說:
  “誰去接任遼東經略呢?”
  皇上連問了几遍,無人敢承擔,也沒有出來舉荐。熹宗气得兩手亂顫地說:
  “這滿朝的文武,難道都是白吃皇糧的么?你們領了俸祿,不感到羞愧嗎?……”
  這時候,孫承宗毛遂自荐地說道:
  “皇上若能信得俺,就讓俺去吧!”
  皇上當即封孫承宗為兵部尚書,并經略遼東,又踢上方寶劍一把。
  這時,孫承宗不得不說道:
  “能得到皇上的信任,這是俺最大的榮耀!即使到了遼東,上刀山,下火海,俺也心甘情愿!只是有一點,俺想說出來,又耽心皇上听了生气,因此不敢說。”
  熹宗立即說道:
  “你說罷!朕不生气,也不怪你。”
  孫承宗便說:
  “小時候讀書,听老師講過孔圣人的學生——曾子的故事:
  一天,有人來到曾子家里,對曾子的母親說道:
  “曾子殺人了!”
  曾子的母親听了以后,沒有理他,心里說:
  “簡直胡說八道!俺的儿子怎么會殺人?”
  她坐在那里連動也沒動一下。
  等了一會儿,又來了一個人,對她說:
  “曾子在外面殺人了!”
  這回,曾子的母親心里不由得怔了一下子,俺那儿子可是遠近聞名的賢人啊!他是不會隨便殺人的!
  她仍然坐在椅子上沒有起來。
  又過了一會儿,第三個人又跑來對她說:
  “曾子在外面殺人了!”
  這時候,曾子的母親再也沉不住气,慌忙從椅子上站起來,匆匆跑了出去……”
  孫承宗講到這里,停了一下,看著皇上說:
  “俗話說:知子莫若父母,像曾子的母親那么了解她的儿子,信任她的儿子,可是,三個人都說‘曾子殺人了’。她也流不住气,嚇得慌忙逃走了。”
  “俺在遼東任事,一定會竭忠盡智,效犬馬之勞,以報答皇上對俺的恩情。只求皇上明察秋毫,不要听信挑撥俺君臣關系的言詞。”
  熹宗皇帝听了,臉上覺得熱辣辣地,心里也有些不大快活。但是,當前是危急存亡之秋,弄不好,江山會倒,朱姓王朝很有可能敗坏在自己手里。所以不能發火,還要指望孫承宗這樣的人,去執干戈以衛社稷呢!……
  于是,皇上點了點頭說:
  “你放心大膽地干吧!等你打敗了后金,收复了遼東,朕還要重重地賞你呢!”
  第二天,熹宗皇帝親自送孫承宗到城外,手捧御酒,為他餞行。
  孫承宗拜謝皇恩,翻身上馬,領了家兵家將,往山海關而去。
  且說孫承宗上任后,重用宁前兵備金事袁崇煥。兩人密切合作,共筑宁錦防線。
  這個袁崇煥,廣東東莞人。父親原是明朝的一個將領,回鄉后以養花自娛,兼教儿子武藝。
  崇煥六歲上學,即練開引搬石條,跳土坑,隨著年齡增長,逐步練習拳腳,學習刀槍棍棒。身体越練越結實了。
  九歲以后,外家拳,內家拳他都喜愛。由于天資聰慧,加上勤奮好學,到了十四、五歲的時候,已能打敗大人了。
  一百多斤的擔子,放到肩上,崇煥挑起就跑。鄰人們說:
  “十几歲的孩子有這么大的力气,長大以后,會了不得啊!”
  一天,他到親戚家去,無意發現一個白胡子老人,從雷公廟的矮牆里跳了出來。
  當時,他想:矮牆有六、七尺高,那老人起碼有六十多歲了,還能從牆上跳過,一定是個有很強武功的人。
  于是,他走上前去,對著老人說:
  “你老人家有這么好的本事,肯收俺為徒嗎?”
  白胡子老人笑道:
  “俺本來是不收徒弟的,也沒有什么本領,如果你愿找苦吃,就跟著俺走吧!”
  崇煥連忙跪下,口稱:
  “師父在上,弟子袁崇煥甘愿吃苦!”
  老人將他扶起說:
  “行,起來吧,跟俺到黑山口三皇廟去!”
  袁崇煥隨老人進到三皇廟里,過了些日子,才知老人叫胡子阿元,他不但輕功好,而且擅長通臂拳。因此,平時劈木材,老人不用斧子,只用手掌,一劈一塊,卡嚓直響。
  袁崇煥跟著老人,每天學習通臂拳,同時學習輕功提縱之術。三年之后,能跳過五尺高的矮牆了。
  一天晚上,老人對他說:
  “今夜三更天以后,俺教你雷角掌的方法。三年之后,定能有成。不過,你要牢牢記住,不能隨便用雷角掌打人。”
  當夜三更以后,老人手把手地教他,直到四更多天,他才掌握了要領。
  次日起床后,崇煥發現師父留下一張字條在桌上,已不辭而別了。
  原來那老人年輕時,得過他父親的恩慧,這次是來報答的。
  袁崇煥以后再也沒有見過他的師父了。
  且說回家以后,袁崇煥一邊讀書,一邊練習雷角掌,日子過得緊張、勤奮。
  一次,他到集上買東西,見到一家肉店老板,用殺豬刀背打學徒。他見小學徒被打得不出聲了,老板還在打。
  袁崇煥頓生怜憫之心,隨上前勸阻。那老板不但不听,反用刀背去砍崇煥。
  崇煥伸手奪過老板手中殺豬刀,朝街上一扔,并抓住老板手腕。
  老板的手腕頓時紅腫起來,疼得直嚷嚷,崇煥沒有松手,問老板說:
  “以后還這樣打學徒的嗎?”
  老板連連告饒,說:
  “再也不敢打了。”
  這時,崇煥才將手一松,老板滾到地上,捂住手腕喊疼。
  可是,那學徒卻抓住他的手說:
  “你這樣地整他,以后俺更加受苦了。”
  袁崇煥心里想,他說得也有道理,便走上前把老板扶了起來,從口袋里拿出兩粒治傷特效的藥丸,交給老板說:
  “吃下這兩粒藥丸,你的手腕就不疼了。不過,俺得告訴你,俺走了之后,如果俺發現你再打學徒,或是故意找他麻煩,到時候,俺將對你不客气了。”
  說罷,崇煥用兩指頭,將那厚厚的案板移開,邁開大步,走出肉店大門。
  老板看了,嚇得直伸舌頭,再也不敢打學徒了。
  万歷四十七年(公元1619年,天命四年),袁崇煥考中進士,在福建邰武任知縣。人們都說他為人慷慨,心雄膽壯,富有謀略。
  天啟二年(公元1622年,天命七年)正月,正當廣宁失守,袁崇煥進京朝見皇帝,被人推荐,破格提升為兵部職方司主事。
  不久,他親自到山海關考察。回到京城,他向皇帝表示:
  “若能給俺兵馬錢糧,俺一人足以守關。”
  當時,朝野上下,一片惊慌失措,南逃之風,在廣大官民中間盛行。袁崇煥的豪言壯語,禁不住給人們帶來很大的希望。
  熹宗皇帝十分賞識,提拔他擔任山東按察司企事山海關監軍的職務。
  他在王在晉麾下任職,由于盡心盡職,政績突出,又被提升為宁前兵備金事。
  孫承宗到任后,二人志同道合,談得投契,整日忙于練兵備戰,有時在一起切磋武藝,談兵論武,大有相見恨晚之感。
  再說后金攻下遼陽之后,下命令說:
  “城內所有漢民,一律剃去額前頭發,以示歸順;有不听從命令者,一當查到,格殺勿論。勿謂言之不諭也!”
  第二天,原遼陽通判黃衣,剃掉頭發,光著腦袋,披著大蟒衣,騎上一頭又高又大的騾子,手里敲著銅鑼,沿街走著,喊道:
  “凡是自動剃掉頭發的,都是大金的順民;不剃發的人,要被砍頭!”
  于是遼陽城里沸沸揚揚起來,不少的人都乖乖地剃了頭發,當了大金的順民。渾河路上,几乎都剃了頭發,成為遼陽城的“模范頭”。
  俗話說:十個指頭還不是一般長哩。還有不少的遼民,他激于民族的義憤和气節,紛紛起來反抗,宁死不肯剃發。
  當黃衣的游行隊伍來到遼南街時,開始有一群孩子站在街道邊上,向黃衣投擲石塊,并齊聲喊著:
  “漢奸賣國賊!漢奸賣國賊!……”
  有些婦女沿街站著,一齊向黃衣身上吐唾沫,亂哄哄地罵著:
  “漢奸不要臉!漢奸該死!……”
  突然,在遼南街的正中段,一下竄出三個年輕男子,一把將黃衣拉下馬來,先是一頓拳打腳踢,后來竟割去黃衣的兩只耳朵,圍觀的人越聚越多,齊聲叫好……
  當后面的后金士兵赶來時,黃衣早被打得鼻青臉腫,躺在地上,不能再騎馬了。由于兩耳被割,血流不止,弄得滿身是血,大紅蟒衣被撕成一條條、一綹綹的。
  在混亂中,那三個年輕人早跑得沒影儿了,上哪里去找?
  這事很快傳到汗王努爾哈赤那里,他气得好長時間沒有說話。又等了一會,努爾哈赤向范文程說道:
  “范先生,你看這事怎么辦?”
  范文程說:
  “古人有言:‘治亂世,用重典。’對那些膽敢對抗大金法令的人,必須嚴懲不貸!否則,咱大金怎能在這廣闊的兩遼地區立足?”
  努爾哈赤听了,贊成地點了點頭,說道:
  “咱就從剃發開始吧!”
  次日早上,努爾哈赤派一個名叫貢達的小頭目,帶領一百名士卒,坐守遼陽城西門。對來往行人一個一個地檢查,凡是發現沒有剃發的,一律殺頭。
  半天時間,有一百多個沒有剃發的百姓被殺。消息很快傳遍遼陽城,那些沒有剃發,准備逃出后金管轄區的遼民,都嚇得躲藏起來。
  且說遼南街有一戶人家,父子六人,老人名叫邱成金,也是將門之后,因看不慣明朝官吏的腐敗,不愿意出來做事,就在家門口開了一個中藥店,借以糊口。
  這邱成金自小學得一身武藝,早晚親自教授五個儿子練武,父子六人在遼南街上誰也不敢小看他們。
  邱老人性格溫厚,為人端方,約束五個儿子規規矩矩,從不欺小壓弱,以致遼南街上人人欽敬。
  邱成金的長子邱應山,次子邱應川,都比較忠厚老實,像父親一樣為人和善。
  三個小儿子性格活躍,比較頑皮,名叫應廣、應通、應和。那天,他們把黃衣拉下馬來,痛打一頓,又割下雙耳,幸虧街上群眾齊來掩護,三兄弟才得以逃脫。
  回到家里,被父親訓斥一頓,老人說:
  “你們的心情,俺能理解。但不能莽撞,遇事要冷靜,不能蠻干!”
  接著,邱老人對五個儿子說:
  “夷賊要殺不肯歸順的遼民,俺們生死是小事,一旦剃了頭,成了韃子;改日明朝官軍殺回來,真假韃子難辨,還是一律被殺掉。咱們豈不是屈死鬼么!”
  次子邱應川說:
  “這樣在家躲著也不是事,早晚被他們發現,也還是活不成。得想辦法逃出去!”
  三個小儿子齊聲說:
  “咱們拿起家伙跟他們拼了算了!拼一個夠本,拼兩個,賺一個!”
  老人瞪了他們一眼說:
  “你們只知道拼,就不知道想想辦法。跟他們硬拼,是最蠢的。人家人多勢眾,還怕你去硬拼么?”
  長子邱應山說道:
  “遼南礦离這儿不遠,俺表兄在礦工中威信又高,咱去那里再說!”
  邱老人听了,點頭說:
  “這倒是一條出路,只是不容易出城啊!”
  邱應山說:
  “這倒不難!听說西門負責檢查的軍隊,只有百十個人,咱今晚去街上聯絡一下,明早一齊涌去,殺它個措手不及,一哄出城,等他們軍隊調出城時,咱快到礦山了……”
  老人說:
  “這事要做得隱秘一些,別走露了風聲。”
  說罷,父子六人分頭行動,遼南一條街,五百余家,都在悄悄地准備行裝,并預備了拼斗的兵器,只待天亮以后一齊行動。
  次日早上,邱家父子六人,怀揣利器,走在前邊,遼南街上的居民,三三兩兩,齊向西門走去。
  且說賁達在遼陽西門,對出人行人檢查一天,殺了一百多人,這事情在遼陽城里震動很大,許多人說:
  “努爾哈赤令無虛發,說到做到,這頭發雖是父母所給,現在形勢所逼,不得不剃了!”
  “這頭發与性命相比,還是性命重要,剃了罷,別留著惹事了!”
  于是,城里又出現一股剃發的熱潮。
  努爾哈赤听到這些情況,心里也很高興,他對范文程說:
  “俗話說:万事開頭難。這剃發的事,要不多久,便會正常的。俺就不相信,竟有人把頭發看得比性命還重要嗎?”
  于是,努爾哈赤讓賁達第二天繼續在西門檢查,又獎賞他几兩銀子,囑咐他一定要認真負責,不能放走一個留發的遼民。
  這賁達受寵若惊,得了賞銀,心里高興,次日一大早,又帶著一百士卒,來到西門。
  且說邱家父子來到西門附近,放慢了腳步,有意等候尾隨他們而來的遼南街的群眾。
  等到接近城門時,身后已有黑壓壓的二百多人,父子六人遂快步來到賁達面前,未等賁達說話,邱應川便一步上前,一把抓住賁達的后領,另一只手里的尖刀便頂著他的后心說道:
  “快讓你的士卒閃開,要是反抗馬上就把你捅死!”
  邱應山立即將賁達手中的刀奪去,那些后金士兵剛想反抗,被邱成金父子几人一刀一個,連續捅死十几個,其他的士卒便一哄而散。
  那些遼民一見,蜂擁而出,邱成金在前面引著,大家直奔遼南礦山跑去。
  眨眼之間,從西門逃出五、六百遼民。當四貝勒皇太极帶領五百人馬,來到西門時候,只見賁達被捆個“四馬蜷局”,躺在城門的角落里,嘴里還塞了一團泥巴。
  逃出的遼民已不見蹤影,只好領著人馬,怏怏返回。
  努爾哈赤听說以后,心中十分气憤,他說:“真有不怕死的,那咱們就一不做,二不休。”
  又將范文程喊來,研究制定出几項法令。
  按照規定,大戶富室,每人只許留下衣服九件;中等人家,准許留下五件;下等人家,准許留下衣服三件。每戶其他的財物,一律交出。
  于是,八旗士卒從各戶收集來的衣服財物等,齊集在遼陽教場,堆得像山一樣高。准備供給后金的大小頭目以及蒙古的貴族們分取。
  還有一項規定,遼陽城的官民全部住到城的北半部,把城的南半部空出來,留給努爾哈赤、眾貝勒、大臣以及女真的軍戶居住。
  這兩項規定一公布,在遼陽城內又掀起一場更大的騷動。
  說來也巧,李永芳的儿女親家馬汝龍以及馬承林父子,都住在遼陽城的南半部。
  這些人自恃是攻占遼陽的功臣,又是李永芳的親戚,便拒不听從法令的規定,不愿意往城北搬家。
  負責那條街搬遷的是二貝勒阿敏,他听士卒們反映以后,便親自來到門前。
  馬承林一邊派家人去向李永芳報告,一邊出門与阿敏周旋。
  但是,馬承林說得再多,也是沒有用。阿敏厲聲對他說:
  “少廢話,快走!若再不走,俺就不客气了!”
  阿敏說罷,隨即命令士兵進屋捆人,兩家五十余人,全部被捆綁起來。
  阿敏押著馬家兩家,往南走去,忽听后面有人喊道:
  “請二貝勒留步!”
  阿敏回頭一看,見是李永芳騎馬赶來。
  隨即問李永芳道:
  “你來干什么?”
  “二貝勒有所不知,這兩家都是大金國的有功之人,前次攻打遼陽城……”
  未等李永芳說完,阿敏很不耐煩地說:
  “俺問你,他們是不是漢人?”
  阿敏用大刀指著馬家人等向李永芳質問,他只得答道:
  “他們是有功于大金的漢人!”
  “別咬文嚼字了!你有權力指揮俺嗎?”
  “請二貝勒……”
  “不要再說了!你別以為俺不敢殺你,你是什么東西?”
  李永芳不敢再多說了,只得回去向努爾哈赤報告。汗王考慮了一會,才讓侍衛把阿敏喊回來,對他說:
  “還讓他們住在那里吧!”
  阿敏听了,滿肚子不高興,只得服從命令,他對李永芳瞪了一眼罵道:
  “臭蠻奴!……”
  李永芳听了,只得忍气吞聲,不敢說一句話。
  且說馬承林回到家里,气得一連喝了三天的問酒,總是咽不下這口气。
  第四天夜里三更天時分,他悄悄走出門去,在城里南半部分八個水井里都投下毒藥。
  次日,那八個水井周圍的八旗將士及其親屬,都不同程度地中了毒。
  幸虧搶救及時,只有老人、孩子抵抗力較弱,終未搶救過來,竟死了一千多人。
  努爾哈赤知道以后,一方面派八旗士卒晝夜值班巡邏,加強防范,一邊帶著宮眷、眾貝勒、大臣搬入沈陽新落成的宮里居住。派一支兵馬駐扎在剛建成的東京——新遼陽城,這老遼陽城就交給李永芳管理了。
  且說邱成金父子領著遼南街几百居民,來到鐵山礦,找到他的親戚趙家林,將遼陽城里后金公布的剃發和其他法令一講,趙家林与礦工們听到,都非常气憤。
  這趙家林從小失去父母,在姑父邱成金家長大,与邱家感情很深。從小也跟著姑父學得一身武藝,在礦山又能樂于助人,喜歡行俠仗義,深得礦工們的信賴。
  經過一番策划,礦工們一齊推舉趙家林為首領,以不剃發為號召,掀起轟轟烈烈的抗金斗爭。
  趙家林在姑父邱成金協助下,將礦工編成了軍隊,對鐵山礦周圍修筑了防御工事,准備了弓箭、滾木、礌石等,又打造了刀、槍等兵器。
  他們在旗幟上寫著“抗金复明”的四個大字,又派人前往离鐵山礦不遠的遼南四衛——金、复、海、蓋四州,請求他們聯合抗金。一時之間,抗金浪潮,席捲遼南。
  且說汗王努爾哈赤,正与范文程在沈陽新落成的皇宮里議論治遼方案,忽有探馬報告:
  “遼南鐵山礦以趙家林為首的礦工,挑起‘抗金复明’的旗幟,聯合遼南金、复、海、蓋四衛,共同抗金,聲勢不小。”
  努爾哈赤一听,不由得暗吃一惊,忙向范文程問道:
  “這鐵山礦是怎么一回事?”
  范文程慌忙答道:
  “這鐵山礦是明朝設在遼東的大鐵礦,礦工一千人以上。它若与遼南四衛聯合起來,不可輕視,必須盡早除掉。”
  努爾哈赤又說道:
  “請你講具体些。”
  范文程立刻答道:
  “鐵山靠近复州,這里是遼南出海的交通要道和門戶;有良田沃土,是遼南倉稟基地。若能奪取金、复、蓋、海四衛,就可以解決大金的糧食供應。另外,這遼南四衛還有銅、鐵、鉛、銀等礦,有利于發展各种手工業。”
  努爾哈赤說道:
  “依你這么說,奪取复州,征服鐵山,是咱大金的當務之急嘍?”
  范文程興奮地說道:
  “一點不錯!這是燃眉之急呀!”
  努爾哈赤听了,點點頭,說道:
  “好吧!”
  次日,努爾哈赤派遣額駙、副將烏爾古岱、李永芳等,率領三千人馬,前去鐵山進行鎮壓。
  這烏爾古岱身高一丈,面如鍋底,壓耳的毫毛足有三寸多長,手使一根大鐵棍,足有百十斤重。威風凜凜,殺气騰騰。
  遼陽离鐵山本不多遠,不到中午,兵馬便來到鐵山腳下。
  烏爾古岱与李永芳抬眼望去,這鐵山高聳突兀,屹立在平地之上,山坡陡峭,那礦就建在山上,四周是圍牆,和城牆差不多少。
  李永芳心想,這地方易守難攻,真有“一夫當關,万夫莫開”的形勢。他看了看烏爾古岱說:
  “將軍看怎么攻打,請吩咐吧!”
  烏爾古岱說道:
  “咱先叫陣,讓他們出陣,然后再消滅他們。”
  說罷,大聲喊道:
  “呔!讓你們姓趙的頭子出來說話。”
  趙家林与邱家父子六人,早在上面布置停當,嚴陣以待了。趙家林在上面問道:
  “你喊俺有什么話要講。”
  烏爾古岱大鐵棍一指說道:
  “俺勸你快些投降,不然的話,俺的兵馬將踏平礦山,將你碎尸万段!”
  這時候,邱成金對趙家林說道:
  “旁邊的那個人,可能就是李永芳。”
  趙家林于是說道:
  “你這話嚇唬李永芳可以,他是一條沒有脊梁骨的癩皮狗。對俺沒有用,俺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李永芳听了,心里十分气憤,只得說道:
  “烏爾古岱將軍的話是良言,你若不听,會后悔的。”
  “什么良言?讓他的良言見鬼去吧!俺要當一個響噹噹的大明臣民,不能像李永芳那樣,過著狗一樣的生活!”
  李永芳再也听不下去,遂命令士卒立刻攻上去。因為山勢陡峭,后金兵馬只能向上仰攻。
  趙家林与邱家父子領著礦工們,憑險拒守,他們手持弓箭,投下滾木、礌石。還有的竟手擲石塊,打得后金兵馬紛紛退下。
  連續几天的激戰,后金死傷慘重。努爾哈赤又從遼陽調來八千人,命令每人攜帶一個月的口糧,再次圍攻鐵山。
  雙方經過多次血戰,后金軍仍然攻不上去,反而戰死數以千計的八旗士卒。
  正在雙方相持不下之時,鎮江的老百姓也奮起響應,反抗后金的聲勢更大了。
  努爾哈赤又把李永芳等派遣到鎮江,去鎮壓鎮江那邊的反金暴動。
  且說鐵山礦的反金浪潮,席卷到鎮江,使汗王努爾哈赤非常生气,他正与范文程研究對策,忽見大貝勒代善、四貝勒皇太极兄弟二人匆匆進來。
  努爾哈赤知道他們有事,遂問道:
  “又發生了什么事?”
  大貝勒代善說道:
  “咱們在前方拼殺,他們在家里盡情享樂,也太不像話了!”
  努爾哈赤听得莫名其妙,急著問道:
  “說的什么無頭話,讓人听得不明白?”
  四貝勒皇太极說道:
  “濟爾哈朗几個人,把庫里的財物拿出去,隨便送人,招來几個女人在一塊鬼混。”
  “有這樣的事么?……”
  “現有牛錄額真烏爾拉齊在外面,請父王讓他進來說罷!”
  努爾哈赤點點頭,意思是讓他進來。
  代善隨即走出去,喊來烏爾拉齊。
  努爾哈赤對烏爾拉齊說:
  “什么事,你說罷!”
  烏爾拉齊向汗王說道:
  “濟爾哈朗与巴布泰、賴慕布、多鋒四個貝勒要俺……”
  原來濟爾哈朗与烏爾拉齊負責看管國庫。這濟爾哈朗是努爾哈赤的三弟穆爾哈齊的儿子,為人比較老實。他与烏爾拉齊共同守護國庫,從赫圖阿拉搬來沈陽,從未出過差錯。
  不久前的一天,巴布泰來找濟爾哈朗去喝酒。先是濟爾哈朗不愿意去,后來被他纏急了,就跟他去了。
  濟爾哈朗回來時,醉得很厲害。第二天跟烏爾拉齊說道:
  “巴布泰和賴慕布兩人在城里都找到了女朋友,都是漢人,太漂亮了!”
  又過一天,巴布泰与賴幕布一起來,叫濟爾哈朗与烏爾拉齊一起去。后來濟爾哈朗去了,烏爾拉齊未去。
  以后便經常去喝酒。一次,濟爾哈朗喝醉了回來,對烏爾拉齊說:
  “玩得真痛快!四個人每人一個,……”
  濟爾哈朗酒醒后,告訴烏爾拉齊:他們又把多鋒也喊了去,四個人一塊喝酒,有四個女人陪著。
  從那以后,烏爾拉齊漸漸發現濟爾哈朗背著烏爾拉齊拿庫里的銀子,有時也拿珍珠、玉器什么的。
  有一次,他竟拿了五百兩銀子,被烏爾拉齊看見,他竟說道:
  “這是巴布泰他們讓俺拿的,你可不要亂說!”
  有一次,巴布泰對烏爾拉齊說:
  “這大金國全是俺家的,俺花兩個有什么不可?你不要多管閒事!”
  烏爾拉齊說:“直到今天俺見了大貝勒、四貝勒才敢講出來。這事俺也有罪,請皇上處置吧!”
  努爾哈赤听到這儿,气得頭一懵,差一點暈了過去。他急忙鎮定了一下,才穩住了身子,定了定神,說道:
  “你沒有跟著干,是對的;但是,你未及時來報告,是你失職的表現。這次朕就饒了你的死罪,以后永遠記住:沒有朕的命令,誰去也不能讓他拿走一錢銀子!記住了嗎?”
  烏爾拉齊急忙說道:
  “俺記住了!并謝皇上不殺之恩。”
  努爾哈赤立即向身邊的侍衛說道:
  “帶几個人去,將濟爾哈朗、巴布泰、賴慕布、多鐸四人抓起來,關進監獄。”
  他又對皇太极說:
  “告訴五大臣,讓他們對這四個人立案調查,一定要沖破任何阻力,將事情查清。并對那四個女人也要弄清她們的身分、來歷,必要的話,可以關起來審查!”
  這時,努爾哈赤又向范文程問道:
  “范先生,你看這國庫如何能管理得嚴密一些,以防止再出現類似事件?”
  范文程立即答道:
  “俗話說:一人為私,二人為公。這庫房的大門,不能只用一把鎖。要兩個人同時去才能開門,所以要用兩把鎖。為了防止万一,再派一個監督人員,此人負責在門上貼封條。這就形成三人一齊到場,才能開庫房大門,少一人不行。”
  努爾哈赤听范文程講了這些,說道:
  “這第三個人也很重要,可以防止拿鑰匙的兩人合伙干坏事。他起了監督作用。還是范先生想得周到。那就按范先生講的去辦吧!”
  汗王轉臉對侍衛說:
  “你把范先生剛才講的這些辦法,通知有關人員,抓緊辦好,等兩天朕去檢查。”
  次日,努爾哈赤派第十二子阿濟格去國庫掌封條,作為監督人員。
  又從皇太极的鑲白旗里選一個名叫霍呂雄夫的牛錄額真,与原先的烏爾拉齊各拿一把鑰匙。
  過了几天,五大臣將案情調查清楚,經過四大貝勒審議過,送到汗王努爾哈赤處,他見烏爾拉齊反映的情況屬實。
  那四個女人原是沈陽城里“銷魂坊”的妓女,四個貝勒共盜走國庫白銀一千多兩,還有各种玉器、珍珠等,价值近一千兩白銀。
  努爾哈赤看完后,心里說:
  “這是一群不肖子孫啊!”
  再看處理意見一欄時,赫然寫著:
  “論罪當殺。”
  但是,按照后全國的法律,凡是親王(貝勒)、大臣等,犯了罪以后,可以免去死刑,借用罰款、監禁等手段,予以通融。
  這時候,汗王努爾哈赤不禁思緒万千,心潮滾滾,再也平靜不下來了。
  如今,自己還健在,這些不肖子孫就敢公開盜竊國庫財物,去到外面亂搞女人;一旦將來……
  這時候,他忽然想起古人說過的一句名言:
  “創業難,守成不易。”
  為了防微杜漸,汗王努爾哈赤准備要認真處理這次盜竊國庫財物案。
  次日,正是五天一次例會的日期,汗王努爾哈赤向到會的眾貝勒、大臣、以及將領們說:
  “濟爾哈朗、巴布泰、賴慕布、多鋒四個貝勒,公開將國庫財物盜竊出去,嫖妓女。這种罪刑,論律當殺。但是大金國的法律,對他們四個人又可以寬大處理,不判他們死刑。”
  “俗話說:死罪可赦,活罪難免。對這四個人不能輕意放過。朕的意見是:
  監禁三年,并打四十軍棍!
  諸位若是沒有什么意見,就可以立即執行。”
  一會儿,濟爾哈朗、巴布泰、賴幕布、多鋒全已帶來。
  努爾哈赤又狠狠訓斥他們一頓,之后,又將判決意見向他們宣布一遍,便把這四個貝勒拉到台階下面,當眾重打四十軍棍。
  再說這每人四十軍棍打后,他們的臀部全已皮開肉綻,行動不得了。那多鐸年齡尚小,打得几乎奄奄待斃了。
  努爾哈赤看后,又有些不忍,忙派人送進監獄,讓醫生去給他們敷藥療治。
  這時候,努爾哈赤正准備說話時,突然,有一名侍衛慌忙進來報告說:
  “總兵官大臣額亦都之子伍廷邪前來報喪,正在大殿外等候召見!”
  努爾哈赤一听,立即號淘大哭起來,嘴里斷斷續續地說著:
  “他也走了,為什么要离朕而去呢?……”
  一等大臣總兵官額亦都,終因勞積成病,不治而死,終年六十歲。
  他是努爾哈赤最親近的朋友、部下。從少年時代起,額亦都就追隨努爾哈赤左右。在今天眾多的大臣、將領中間,唯有額亦都參加了努爾哈赤二十五歲起兵的第一次攻城戰斗。當時,額亦都是二十二歲,在那次攻打圖倫城戰斗中,是額亦都奮勇爭先,第一個登上城頭。
  四十多年來,身經百戰,屢被重創,遍体傷痕。他倆患難与共,年輕時一直小心地護衛著努爾哈赤,甚至夜間和努爾哈赤互換床舖,以防他遭暗算。
  如今,額亦都已离他而去,怎能不心痛如裂?
  為了表彰額亦都的功績,為了紀念這位親密的戰友、好兄弟,努爾哈赤讓范文程把額亦都的英雄事跡,編成文字,再派畫師配上圖,挂在大殿牆壁上,供將領們瞻仰、學習。
  在額亦都去世后的這段日子里,汗王努爾哈赤經常一個人在流淚。
  想當年,他和額亦都在統一建州之初,由几十人逐漸壯大,一個部落、一個部落地吃掉敵人,終于發展成為今天這么強大。這其間,額亦都流了多少汗,淌了多少血啊!……
  范文程与眾貝勒一齊過來解勸,但是這位六十三歲的八旗統帥、后金國的汗王——努爾哈赤總是淚水漣漣,思念不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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