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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探虛實李胜中計 待時机扮豬吃虎


  司馬懿臥病榻,耳聾眼花亂打岔。喜坏了投石問路的李胜;“世局如棋局。為一步讓棋而竊喜,卻不知已進了圈套。”
  司馬懿在府中,每日与儿子奕棋對陣,結合棋道,談兵法,論韜略。他還特別叮囑儿子,要利用眼下的空閒,多讀些書。他畢竟老了,樹老根多,人老話多。他几乎每日都要嘮叨:
  “當今天下爭霸,要叱吒風云,建功立業,不讀書不行。
  前朝光武帝即使在戎馬倥傯中,也手不釋卷;魏武帝老而好學,還為《孫子》作注;雄豪蓋世的關云長,夜讀《春秋》,傳為美談。我老了,今后掃蕩群穢,統一天下要靠你們了。
  你們不抓緊讀書,日后就沒有時間讀書,你們會后悔的。”
  嘮叨完了,他還會提出种种問題。今日他問,《孫子》是否爛熟于心了?《左傳》中的曹判論戰的精義是什么?明日又會問,《六韜》是否背會了?《國語》、《戰國策》讀后有何看法?……弄得司馬昭、司馬師二人十分緊張。每日不僅要陪他下棋,還要讀書,隨時應答他的提問;還要安排細作打探吳蜀二國動靜,和曹爽一伙的行動。簡直比行軍打仗還忙。
  最近,司馬懿听到何晏請精通《易》理的管輅占卜,反遭其譏諷的事,便對《易》頓生興趣。找來一讀,果然覺得是一部奧妙無窮的奇書。便讓司馬師、司馬昭仔細研讀。
  司馬師听父親說《易》對行軍打仗,出奇制變有益處,便讀的特別認真,常常忘了吃飯。
  一天,司馬師讀《易》困了,趴在桌上睡著了。司馬昭來找他,走到書房門口,听到里面有人說話,是誰來找哥哥說話?便推門進來,卻見哥哥趴在桌上在說夢話。他覺得好笑,上前去听,卻咕咕噥噥听不明白。便把哥哥推醒。
  司馬師睜開眼,見是弟弟,很不高興,埋怨道:“我正夢見好事哩,都怨你!”
  司馬昭嘻笑著問:“什么好事,你夢見曹爽的大桂小桂啦?”
  “你胡說什么?我夢見的是圣人,豈會是她們這些娼婦。”
  司馬昭一听,心里痒痒的,要听他講:“嗅,你夢見哪個圣人啦?快講講。”
  “我夢見自己和伏羲、文王、周公一起討論世代興亡之事,日月貞明之道。嘿,他們一個個談得無不精妙。可惜,正談得高興,你就給我攪亂了。”
  “晦,你這是讀《易》入了迷,吃語通周《易》呀!”
  司馬懿走來,看他二人說得高興,就問:“什么事這么開心?”
  司馬昭見是父親,忙說:“哥哥讀《易》,大有收獲,已悟出了世代興亡之事,日月貞明之道。”
  司馬懿听了大喜,問司馬師:“是么?”
  《易》睡著了,夢見伏羲、文王、周公,我們就一起……嘿嘿。”
  “好么。不管是夢是真,這說明你已沉迷于周易之中,日久必有補益。你們這樣下去,才能承繼父志,成就大業。來來,下棋。為父讓你二人。”
  弟兄倆見父親來了興致,便忙擺開了棋盤。雙方排開陣式,跳馬出車,剛走一半,司馬三儿來稟報,說河南尹李胜大人求見。
  司馬師奇怪:“他怎么來啦?父親,你快去准備吧。”
  司馬懿先是一怔,接著便笑了。左手捻著胡須,右手捏著“馬”在棋盤上轉了一圈,猛可落在對方仕角上,興奮地說:“哈哈,這一天終于來到了。”
  弟兄倆不解地問:“父親,你沒听剛才三儿說,李胜來見你嗎?”
  “他來,正和這棋局一樣。”
  “父親怎講?”
  “我贏定啦。”
  司馬師架上當門炮,說:“孩儿怎么就輸定了呢?”
  司馬師定心審視棋局,父親剛才是走了一步閒棋,使自已的炮可以架在當門,棋盤上,自己看來還占著优勢,怎么說自己要輸了呢?
  司馬懿站起身,說:“迎接客人吧。他會告訴你的。”扭臉吩咐司馬三儿:“接客!”便疾步回到臥房,倚在榻上。
  柏氏忙過來幫他去冠散發,弄亂衣衫,蓋上軟裳。婢女也按安排端來一碗稀粥。司馬懿先喝下一口,卻不咽下,而是張開嘴,任粥流出來,漓漓拉拉流的胡須上、前襟上、軟衾上到處都是。
  李胜一進來,先就咋咋乎乎喊著:“太傅,胜來看望你老啦……”來到床前,他就怔住了。好嘛,才几個月不見,太傅怎么病成這個樣子啦?只見他自發枯亂,形容憔淬,目光呆滯,嘴大張著,喘著粗气,還夾帶著呼嗜呼嗜的痰音。
  哪里還有昔時指揮千軍万馬的常胜將軍的威儀?真是病來如山倒呀。他趨前伏下身子,一連叫了好几聲:“太傅大人!”
  司馬懿才把呆滯的目光移向他,怔怔地問:
  “你是誰呀?”
  李胜說:“我是李胜。哎呀呀,我多日忙于公務,元暇得見太傅,想不到太傅竟病成這樣。”他拿出一包藥說,“愚侄求得救生藥,請太傅用。”
  “你想用藥?用什么藥?老朽久病,家中可以開藥舖啦。”
  李胜見他耳背眼花,強忍住笑,說:“太傅,愚侄不用藥,是給你老送藥的。我已調任荊州,今日是特來向太傅辭行的。”
  司馬懿抬起手指著北方:“你要到并州?你怎么能到那個鬼地方去受屈呢?那里挨著朔方胡地,太亂,你要小心才是。”
  李胜忙解釋說:“我不是去并州,是往荊州。”他指指南方。
  司馬懿自嘲地笑道:“噢,你是說剛從荊州來,就來看望我?”
  嘿,怎么跟他說話這么費勁儿,李胜大聲道:“我來時,眾位大臣都說太傅舊病复發,沒想到竟病的這么嚴重。我不是去并州,也不是從荊州來,是奉調离開京城去家鄉荊州上任。”
  “去荊州找人?找誰呀?”
  柏氏在一旁差一點笑出聲來,忙說:“太傅已病的耳聾了。”
  李胜想,我和個聾子說什么呀!干脆寫吧。就讓婢女取來紙筆,又怕他看不懂,大大地寫下:“我調任荊州刺史。”
  司馬懿顫抖抖接過紙,細眯著眼看了半晌。李胜想,怎么,眼睛也不管用啦?一看,笑了,紙拿顛倒了。便伸手把紙倒過來,指著上邊:“荊州。”
  司馬懿這才笑道:“看看,我說是去荊州吧,好,好,荊州是你家鄉,你年富力強,大有前途,魏國將來全靠你們了。
  可惜呀,我已經危在旦夕,你這一走可就再也見不上面了。
  咳……”司馬懿瑞著粗气咳嗽,用手指指心口,張張嘴。
  一個婢女赶忙遞過粥來。司馬懿伸著脖子,張開嘴去喝,因為哆嗦,嘴怎么也對不上碗口,弄得滿身是稀粥。不禁哽咽道:
  “唉,真是老不中用啦。當年,先帝在時,管輅先生給我推過數,說我能活到一百。如今思量,才知道是晝夜一齊算的。壽命長短倒不在乎。只沒想到將近黃泉,辜負了先帝托孤之心,心中有愧呀,還有,我的犬子不成才,還望你多訓導他們,我就感謝不盡啦。”气弱聲微,說得又凄惶又深沉,周圍的人無不捂著嘴儿直想放聲儿,連柏氏也聳肩顫身不能自持。
  李胜再也坐不下去了,便起身告辭。
  司馬懿見他要走,掙扎著欠欠身說,“見了大將軍,代我請求他多多照顧。多謝了。”
  李胜后腿一邁出門檻,司馬懿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把婢女惊駭得失手跌落了蘭花碗。
  柏氏嗅怪地:“看你,還有剛才說話的樣儿,還真把妾給唬的不輕。先前是直想笑,后來差點儿沒暈倒哩!”
  司馬懿道:“人生一台戲,該哭則哭,該喜則喜。你們呀,沒見過世面。”他招手,讓司馬師司馬昭兄弟倆复來到花廳棋盤前坐下,問:“再看看,能不能看出門道?”
  弟兄倆抓耳撓腮,依舊看不出自己要敗在哪里。
  司馬懿又跳了一步馬,真是峰回路轉,棋局豁然開朗。
  司馬師不禁連連叫絕:“妙,妙!真是妙棋一招定乾坤。”
  “棋局是這樣,世局也如此呀。”
  “世局也如此?”
  得意与驕矜在司馬懿眼角流出,象一名威武的常胜將軍,与剛才的形象判若兩人。他指點著棋盤說:“自古至今,從外到內,棋局無處不在,世局也不妨作棋局來看。有道是:
  蒼天如圓蓋,大地如棋局。世間分楚漢,榮辱爭天下。三十二顆棋子布成的波譎云詭的陣勢,就如擺在華夏這塊古老的大地上的每一個角落。生活中暗伏的詭譎与爭斗,是絕不比棋局中的精妙招式所遜色。你方才為一步讓棋而沾沾自喜,卻不知已經進了圈套,危在旦夕啦!”
  司馬師如醍酬灌頂,說:“孩儿明白了。父親今日是上演了欲擒故縱的驕兵之計。那李胜成了父親的玩偶,回去替父親垂下釣鉤,只等曹爽上鉤了。”
  司馬懿:“對,這就叫兵不厭詐,扮豬吃虎。就以這棋局作比,那曹爽就如棋盤上的車,當帥遇險時,就會舍車保帥。他長歌當哭的時日馬上就到了。至于何晏、李胜之輩,尤如相仕。相,遠不能攻城略地,近不能勤王保駕,是非常尷尬笨拙的可怜人。仕,只能在天子腳下走‘斜’路,不走正道,焉能不亡?”
  司馬師听的連連點頭。
  司馬懿忽然想起什么,對司馬昭說:“你從明日起告假,就說為的照顧為父。你現在去吧。”待他一走,問司馬師:
  “你在那邊進展的如何?”
  司馬師明白父親問的是孝敬里三千勇士,便說:“万事俱備。”
  “注意,千万不得暴露。”
  “不會的。平日我讓他們以百姓裝束在庄園里干活,閒暇按營習武打練。每月集中一次,通過藏兵洞轉到山里操,練,外人不會知曉。”
  “好。今日藏于九地之下,為的是明日動于九天之上。”
  九醉生夢死浮華友心昭日月忠耿臣時机到了!司馬懿撫摸著心愛的棗騮馬,突然感到年輕了二十歲,好個馬上打天下的將軍!
  且說李胜從司馬府出來,樂巔巔的要蹦起來,輕飄飄的要飛起來。這一趟差使來的難受,卻有收獲。摸清了司馬懿的病情和底細。他無疑是秋后的螞蚱,沒几天活頭了。只要他一蹬腿,這天下還不是我們的?他一路想著,哼著小曲,馬蹄生風,一忽儿來到大將軍府。
  他們都在這儿等著,見李胜滿面春風口來,都興奮不已,异口同聲地問:“這么高興,一定有好消息啦?”
  李胜卻賣開了關子,端起一觚酒,一飲而盡,把觚一頓:
  “斟酒。”
  “你快說呀!”
  “急什么?我跑的口干舌燥,知道我遭的罪么?”
  “嘿,你去太傅府中探望,莫非他府上有狗咬你了不成?”
  “看你淨說的晦气話。他府中就沒有狗。哎,你們不知道,我到了太傅府中,是一口茶水沒喝,一把椅子沒坐暖,是耳朵遭罪,眼睛遭罪,嘴也遭罪呀。”
  曹爽听糊涂了。“快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胜用袖口擦了把嘴,咳嗽一聲,清清嗓子,一五一十,繪聲繪色地把事情經過講述一番。直听得一圈人樂不可支,捧腹大笑。
  “你可真是受屈了。來來,一人給你端一觚酒,慰勞慰勞。”
  桓范猶為不信地問:“你可不要讓他給瞞過了。”
  “嗨!那老家伙說到傷心動情處,我的鼻子發酸不說,他那柏夫人也直想大哭哩,你要裝,咱不說熱粥,就這酒給你洒一身試試看。”說著,就要把觚中酒倒向桓范的前襟。桓范連連后退,險些絆倒。“沒病,那是好裝的嗎?”
  曹爽推開怀中的大桂小桂,甩著胳膊高聲大嗓地喊:
  “哈哈,筋骨都生銹了,該出去玩玩啦。”
  丁謐說:“可不是,都成了冬眠的動物了”何晏喊:“打獵!我想吃野味了!”
  李胜打趣道:“你家味吃膩歪啦?”
  何晏反唇相譏:“价錢到荊州,小心江南的野味儿吃坏了你。”
  眾人听了,一陳淫蕩地大笑。
  曹爽說:“等著吧。我近日就向皇上上表,借正月初九明帝祭日,咱們同皇上一起拜謁高平陵,然后去打獵。”
  “好!”
  曹羲不放心地說:“大哥,你還是小心些好。
  ”“嘿。二弟怎么膽子比老鼠的膽子還小?你要不想去,你可以不去。”
  曹訓說:“怎么能不去?反正皇上也去的,我們弟兄都隨行護駕,也讓皇上看看我們弟兄的威勢。”
  “對。三弟說得好,就這樣定了。”
  曹爽上朝面君,奏道:“初九乃光帝祭日,臣請陛下屆時出城祭陵,而后一齊畋獵,君臣同歡,請陛下定奪。”
  曹芳對曹爽擅權欺主、驕橫跋扈,十分不滿,但又不敢得罪他,一便不想理他。
  太尉蔣濟一邊听了,心中一亮,忙奏道:“陛下,大將軍言之有理,臣請陛下定奪。”
  曹芳見蔣濟也支持祭陵、敗獵,只好點頭應允。
  當晚,曹爽做一怪夢,夢見二虎口銜雷公,翻進院牆,把雷公放在庭中。曹爽醒來,十分討厭。第二天見靈台丞馬訓,請他占卜。
  馬訓思索片刻,方小心翼翼他說:“憂兵。”
  曹爽听了,心中好笑。我手握內外兵權,怎么會憂兵呢?
  便沒有放在心上。
  馬訓見曹爽不信,便口家告訴妻說:“今日大將軍請我占卜。我卜得憂兵,他卻不信。你看吧,不出十日,他便會亡于兵災。”
  妻大惊:“你為何不幫大將軍躲過災難?”
  馬訓歎道:“天意如此,說也無用。再者,你知道外邊是怎么說大將軍他們的嗎?說他們“六大天地”哩!”
  “怎么個六大天地?”
  “把持大權——金天銀地,恣意亂政——昏天黑地,一天到晚——花天酒地,民怨沸騰——怨天恨地,崇尚清談——云天霧地,盼他完蛋——謝天謝地。”
  “咦,這大將軍也真不得人心!該他憂兵。”
  消息傳到司馬府,司馬懿聞听大喜。
  司馬師高興他說:“父親,時机終于到了!我夜觀天象,見熒惑星沖犯紫微星,帝星更位,此乃天意吉兆,違之不祥。
  父親要當机立斷,莫失良机呀!”
  司馬懿一听,怒道:“大膽!大丈夫為國除好,義不容辭。決不能有篡國竊權之僭越之舉。”
  司馬師辨道:“什么僭越?父親德聲動四海,賢名震五岳,肩可擔万民之重任,腹中藏安邦之良策,功業鼎盛,無人匹敵,這天下為什么不能是父親的?”
  “胡說。為父一生忠君体國德滿天下,豈能垂暮之年,斷送掉一生抱負,半世勳業,千秋名節?”
  “天命有去就,五行不常盛。王侯無种。曹氏可以代劉漢,我司馬氏為什么不能代曹魏?你說要保自己的名節。其實,你的名節与功業,什么時候沒有人潑惡水?什么狼顧之相,什么雄豪之志,什么馬食槽,等等,不都是別人無端潑來的惡水嗎?你受命二主佐命三朝,忠心耿耿,披肝瀝膽,竟然也時時受猜忌,今儿個削職,明儿個架空。你想想,還不寒,心嗎?所以,父親大可不必管那些酸秀才、馬屁精胡謅什么。古往今來,孰對孰錯,孰好孰坏,史書總是按帝王的意志去寫的。”
  儿子的話,字字句句如重錘敲打在他的心上,勾起他傷心的記憶。是的,自己這一生矢志不渝,報國安民,卻屢遭猜疑掣時,風云變幻,難以預料;升降沉浮,不可主宰,三起三落,崎嶇坎坷。每一次挫折,都白自耗費了我大量的精力和生命。心中的痛苦,自己能向誰訴說?君臣國人,又有几個人能理解我司馬懿?突然,他發現自己情緒的反叛,立刻收住思絮,語重心長他說:“不,盡管王侯無种,禪代也應該是水到渠成,而不可強求,強求就是篡國奪位。篡國奪位,我的良心將會永遠受到譴責,我的魂魄將會遭受無盡的折磨。你不要再說了。你要火速赶回孝敬里,把三千勇士初八由藏兵洞轉來,到東門外待命。”
  司馬師無奈地去了。他說服不了父親,但父親也沒有說服了他。
  初八晚上,司馬師回來复命,說三千勇士已在東門外隱藏待命。
  “怎么?父親何時藏下三千勇士?”司馬昭一直不知道此事,非常惊奇。
  司馬懿說:“這個以后再告訴你。你現在悄悄去請太尉蔣濟、司徒高柔、太仆王觀及家將,速來議事。切記,讓他們對外只說是來探看為父的。”
  司馬昭眼見要干大事了,心中亢奮,答應一聲,飛跑去了。
  不一會儿,所請的人都陸續到齊。
  司馬懿与各位大人見了禮,說:“今夜請大家來,是會商一件保國除好的大行動。明日初九,曹爽要隨皇上出城去祭陵政獵。這是剪除欺君霸主之輩的好時机。懿請來各位大人,就是希望一起為國分憂解難。現在,我請高大人明日負責接管曹爽軍營,王大人負責接管曹羲的中領軍,司馬師領三千勇士看守司馬門,懿和蔣大人及尚書令司馬孚、子司馬昭去見太后請旨。其余家將,各領親兵在府中侯命。今夜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府,違者立斬。”
  司馬懿一席話,使大家又惊又喜。如此周密安排,一場好戲,必然精彩。合府上下,人人精神亢奮,個個摩拳擦掌。
  暗夜里,可以看見每雙眼睛里都閃射著煙煙的光亮。
  最亢奮的還是司馬懿。他突然感到年輕了二十歲。离天亮還早,但他毫無倦意。他披上衣服來到后院,他要看看他心愛的坐騎,明天,它又要伴隨他投人生死的搏斗了。棗騮馬已經听到它熟悉的腳步聲,奮蹄昂首一聲嘶鳴。
  司馬懿快步來到馬廄。慘淡的月光下,棗騮馬渾身泛著明緞似的光澤。司馬懿伸手撫摸著它溜光水滑的脖子,看著它刀。善解人意的眼睛,心中騰躍出一种渴望戰斗的激情。
  馬,是他一生中最親密的伙伴。他和它,共同奔赴刀槍挫骼的戰場,分擔著行軍的艱勞,廝殺的危險,和凱旋的榮耀。
  他突然產生一种敬意,敬佩發現了馬的戰斗功能的先人,竟選擇并征服了這豪邁、俊逸而又驃悍的動物,使它成為人類的伙伴,成為戰場上的英雄。沒有馬的戰場、還叫什么戰場?無疑成了兩群豬穢的拱斗,絲毫沒有壯烈和精彩可言。
  棗騮馬噴著鼻息,擺著頭,撒嬌似地在他臉頰上廝磨,這是它預感到要和主人出征的習慣性動作。司馬懿真想翻身上馬,去縱情馳騁一番。他渾身的骨節也咯吧作響。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任何的沖動,都會導致明天的失敗。做為明天行動的主帥,更應該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他輕輕拍了拍它的額頭。它也好象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堅毅地望著他沉默著。
  這一夜,天陰沉沉的,陰的可怕。夜。靜悄悄的,靜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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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鹿書院 王錦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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