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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劫后余生


  北越軍隊于1975年4月30日攻陷西貢以后,很快就統一了越南南方的其它地區,宣布河內為首都,將西貢市改名叫作“胡志明市”。其后的三年,越共政府除了將全部原越南共和國軍政人員關入監獄或“再教育營”以外,對南方各省的社會經濟結构沒有作任何調整,甚至對在那里經營的中國、日本、美國及其他外國商人給予了口頭的和書面的正式許諾。
  然而,越共政府總理范文同于1978年3月,在他的統治和整肅工作相對穩定一些的時候,突然宣布開展“与資本主義作斗爭”和取消一切私營企業的運動。
  由于越南大部分企業和商業是由中國籍居民經營,并且占有大量的財富和不動產,因此他們面臨著最沉重的打擊。在越南戰爭期間一直支持越共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對此提出了強烈抗議,并削減以至取消了對越共政府的援助。据報道,僅在1978年一年中就有大約十六万中國僑民或祖籍中國的難民被驅赶到了中國境內。
  那次強制性驅赶中國僑民的運動作為后來大批的越南難民外逃的信號,越共政府對所有的人,尤其是被征服的南方人民,顯示了越共政府的异常強硬態度。事實上,有些根本不了解越南的人士將難民問題歸結為越南戰后的經濟困難以及与中華人民共和國關系的惡化的觀點是完全悖謬的。因為首先被驅逐出越南的,恰好正是能夠在恢复經濟中起到非常積极作用的,千百年來在那塊土地上進行經營和生產的中國商人。
  當然,作為越共政府政策的一個轉折點,驅赶中國僑民的運動也并非無關重要,它如同1955年驅赶、排擠法國僑民一樣,是那個民族特有的极端排外情緒的暴露,但越共政府与吳庭艷政府驅赶外國僑民作法所不同的是,它這次驅赶的并不是自己的敵人,卻是它長達二十年之久的,曾給予它大量支持的盟友。
  對于中國人,越共政府在取得最后胜利之前要么是沒有過那种警覺,要么就是把那种警覺隱藏得更深,因為在當時唯一使美國即使在戰爭升級時也未對北越發動進攻的支柱,就是站在它身共產党中國。朝鮮戰爭結束以后,美國人不愿意与共產党中國發生正面沖突,而且擔心戰爭擴大到更多的國家,這就是為什么國防部長麥克納馬拉一再拒絕激烈的阮慶將軍要求對北越發起全面軍事進攻的根本原因。
  被驅赶出境的中國僑民對這种強制性的措施感到疑惑不解,在他們還沒有能夠懂得越共政府為什么突然大發雷霆的時候,所有的財產已經被身穿綠色軍裝的越南軍人和警察沒收了,大多數中國僑民逃出越南時,除了身上的衣物之外,一無所有。渡海逃到中國廣西省北海難民營的三十二歲的漁民周蔭茂一家居住在越南北部的一個農村里。在他攜帶著全家出逃之前三個月,越南警察到他家里通知他,作為中國血統的居民(他具有越南國籍),他將遭到逮捕,送到“新經濟區”去。這是對周蔭茂控告越南漁民在他出海捕漁時輪奸了他二十七歲正在怀孕的妻子,并毆打他的三個孩子所得到的報复。那個連續遭到打擊和威脅的漁民在1978年4月惊恐地把妻子与三個孩子帶上一條二十英尺長(6.096米——譯者注)的小船,沿著北部灣的海岸行駛了兩天之后,終于到達了中國北海難民營。
  “我的父親出生在這里。”茂對《新聞周刊》記者白里·卡密說:“所以這几天就象在我家里一樣。”
  中國人把周蔭茂和另外十九名逃難的漁民編成了一個“生產隊”,為他們提供了一條四十英尺長(12.192米——譯者注)的舢板,讓他們在那里從事捕漁生產。他們每個月的工資是二十五元人民幣,大致是相當于當時一個中國國營農場普通工人的工資。
  “工資并不多,”茂說:“但是我用七元錢就能買一口豬。不管怎么說,這比起我在越南掙得多了。”
  然而,茂一家的遭遇是數十万出逃越南的難民中較為幸運的。中國云南省距离越南邊境六十公里的甘庄林場一千五百多名難民中,三十九歲的郎粲安講述了越共政府殘酷迫害中國僑民的一個更為悲慘的故事。
  安曾經是越共軍隊的一名軍官,他說他根本不知道他的祖籍是否在中國。當他退役后回到了沿海的家鄉,突然被越共警察逮捕,送往一個叫作“新經濟區”的地方。那個“新經濟區”位于越老邊境的一片原始的熱帶森林里,既沒有食物,也沒有居住的地方。越南警察把他們送到那儿,告訴他們要么想辦法活下去,要么就餓死在那里。安到達那個“新經濟區”的一個月里,就有二十名男人和女人死去了。一天深夜,安逃出了那片原始森林,步行穿過邊境逃到了中國云南省的甘庄林場。
  “這使林場三年不會得到任何收益。”甘庄林場主任于志會說。“我們用所有的東西去安置難民了。”
  然而無論如何,那些逃到中國和香港的難民的境遇要比至今仍停留在泰國、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和新加坡的難民營里難民的境遇要好得多。
  1978年5月,越共政府宣布已經將一百三十万城市居民遷移到森林地區居住,并且號召在以后的三十年中將有一千万居民到那里。這是越共政府在驅赶中國僑民之后的又一次大規模的清掃運動,而這次運動主要開展在西貢、峴港、芹苴、美荻等南方城市,目的在于“消除各种資產階級的勢力”。
  那個運動使許多越南人,尤其是居住在城市中的市民和商人以及由于參加過前政府各种組織,剛剛被“再教育營”釋放的人員陷于了极度的恐慌之中。他們相繼以各种方式逃离越南,雖然他們的命運充滿著凶險。一名四十七歲逃到泰國的西貢數學教師阮厚卿說:“假如能夠住進(泰國的)82號難民營,也許有一天我們將被登記而移民到其它國家。你如果曾在西貢住過,你就能明白為什么這么多的南方市民要拼命逃跑。即使在82號難民營等上三年,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象所有的東南亞國家一樣,泰國政府也并不象中國那樣歡迎難民們的到來,而設在距离泰柬邊境十六英里(25.744公里——譯者注)、位于巴真府亞蘭鎮以北的82號難民營的情況是所有難民營中最為糟糕的一個。
  那是一個象泥塘般的、比足球場還要小一些的難民居住地,最初的設計是容納八百人,可是如今已經成為一千九百名難民們的家。那些沒有登記造冊的人,或是獨自,或是一家人成群結隊地越過了泰柬邊境,然后便十分擁擠地聚集在二十七個被叫作“老虎洞”的帳棚里,使得每一個人几乎只剩下了立足的地方。
  在難民營的周圍,在能向難民營的路上,到處都有強盜進行搶劫和搔扰活動。他們或是就地搶劫、強奸甚至殺人,或是劫持婦女,特別是年輕漂亮的婦女往往強行駝在象背上拉走而無人敢管。古已有之的大象駝著古已有之的人民在古老的熱帶森林中緩緩地行走著。昏昏欲睡的太陽光照在溪水中,照在河灘上、草木上。在陽光下,大象的背上一邊挂著一個全身赤裸的越南或柬埔寨女人,她們如同是懸垂在大象的身上睡著了,一動一動,只是机械地隨著大象的身体擺動著雙腿。她們將被手持斧子和繩索的強盜帶到森林里去。
  沒有人知道,在這片仿佛荒無人煙的叢山峻岭之中,依然在源源不斷地進行著販賣婦女的生意。
  《時代周刊》駐曼谷局主任戴維·狄沃斯是第一個被泰國當局准許進入第82號難民營的外國記者,他對此做了大量的指導。在通往邊境的山路上,他發現在灌木叢中有兩具爬滿蒼蠅的尸体和一條女人的花褲子及印花背心。兩具尸体顯然已被野獸吃過,剩下的部分也腐臭不堪。經過長時間的辯認,那是一位老人和一個十几歲男孩的尸体,而同他們在一起的親人,想必是男孩的母親或是姐姐,已被劫走了。他們一定做過反抗,而導致了死亡的結果。戴維·狄沃斯無法掩埋這兩具尸体,因為腐爛的尸体所散發出的气味使他無法靠近。他只能憑借照相机的長焦鏡頭,對現場作了觀察和報導。
  在第82號難民營中,已經有許多人染上了瘧疾或其他疾病,有的人一直待續了六至七個月還未痊愈。他們生命所面臨的最大威脅就是食品和環境衛生。
  難民營中沒有一間廁所,當雨季來臨的時候,整個難民營便成了一片肮髒和臭气熏天的爛泥塘。在悶熱潮濕的小帳棚里,每家只有一面布帷帘相隔,婦女們也因此常遭到突然闖入的泰國人的強奸而無人過問。82號難民營的護衛任務是由一些難民松散組織起來的,當強奸或搶掠發生的時候,這些自衛隊實際上是毫無作用的。
  留著短發的三十四歲婦女嘉雯毫不隱諱地講述了她親身的悲慘遭遇。她丈夫曾經是一名越共游擊隊隊員,三年前便意外地失蹤了。她身邊的兩個孩子的年齡分別是十五歲和十二歲。在在這個孩子之前,据嘉雯講,曾病死過一個女孩。她只身帶著兩個孩子在82號難民營里已經住了將近一年的時間。她無法抵擋夜間出現在她的竹床上的男人們,她的表情告訴我們,現在她對那种事已經習以為常,無所謂了,只是她不愿意女儿也遭到同她一樣的命運。然而,她一直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
  因為擔心女儿出事,嘉雯總是讓未成年的獨生子陪伴著他的姐姐,姐弟倆無論到什么地方都是形影不离的。可是一天下午她的儿子一個人從外邊跑回來,臉上的表情既害怕又羞愧。原來他的姐姐被兩個強盜強奸了。
  當嘉雯在儿子的帶領下來到离難民營不遠的溪邊時,女儿還沒有穿上衣服,雙手抱著膝蓋呆呆地坐在石頭上,而兩個男人早已不見了。儿子站在遠處,她慢慢地走近了女儿的身邊。女儿發現了她,便把頭緊緊地垂在了兩腿之間。
  當嘉雯對記者講話的時候,這种一時間所產生的憎恨仿佛更為牢固了。她把女儿帶到溪水中,幫助洗淨兩腿間的血跡和污物。可是她當時万万沒有預料到,她的女儿不久便會自己找泰國男人睡覺,出賣身子,換回一些錢、藥品及食物。嘉雯告訴記者,她對此無能為力,因為她們都是女儿,“天生就是女人。”
  嘉雯一家很少患上疾病,即使患上了疾病也會很快痊愈的,因為她們的身上可以換回足夠的藥品。嘉雯認為這是不幸中的万幸,因為沒有藥品,許多難民都長時間地被瘧疾病折磨之后悲慘地死掉了。
  嘉雯不知未來將會是什么樣子,她對以后既不擔心也不害怕,只是本能地活著。到82號難民營前,她曾經在西貢開過一間雜貨店,西貢陷落三年之后,個人的財產突然被越共政府強行沒收了,并可能把他們送到“新經濟區”去。人們便紛紛出逃,她最終也把被迫選擇了這條出路。當記者問及她認為難民營比起她的雜貨店如何時,她講只要沒有越共,只要能活著,哪儿都無所謂。
  泰國政府對美國的移民措施非常惱火,因為美國把入境難民從1980年的168000人減少到1981年的1  0人,最后一批難民人數為73000人。泰國政府聲稱,他們之所以允許那些難民涌進泰國是因為那些發達國家曾許諾過要安置難民。然而,發達國家所能承受的難民數是有限的,如日本等國。因此,難民營中尚未被安置的難民便成了無人愿意接受的“垃圾”。
  然而,絕大多數的難民仍然在每日每夜里期待著獲得注冊。嘉雯執著相信,既然已經有那么多批難民在發達國家得到了很快的安置,她們也一定能和前面的人一樣,終將有一天被某個西方國家所接受。
  在髒亂不堪的第82號難民營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許許多多的儿童,他們的臉上帶著質朴,目光中流露出天真;他們雖然不能理解正在發生的事情,但是他們已經和成年人一樣生活在那所難民營之中了。
  戴維·狄沃斯在第82號難民營中遇到了一個十四歲的越南男孩,那個男孩的左臂被整個鋸掉了。他告訴記者說,他四歲時曾經注射過預防瘧疾的疫苗,許多孩子都注射過美國醫生的疫苗。可是當美國人走了以后,越共干部來到村里說,美國人給儿童注射的是滅絕人性的絕种藥,強迫把所有打過針的儿童的胳臂鋸掉。
  据那個男孩子講,被截掉的胳臂竟然堆成兩座墳頭大小。現在人們知道原來是越共為了使人民仇恨美國人而做的卑鄙把戲之時,已經為時太晚了。
  雖然難民營中各种疾病流行,缺少必要的食物和藥品。但是在邊境上仍然有八百多人等待著進入第82號難民營,因為只有這樣,他們認為才有逃生的希望。
  1979年8月29日馬尼拉時間8點30分,巡弋在南中國海的美國第七艦隊吉蒂·霍克號航空母艦又開始了新的一天營救“船民”(乘漁船或舢板逃离越南的難民)的工作。
  自從“希望”號台風奪去了無數越南船民的生命之后,美國、意大利等西方國家的海軍作出了營救船民的許諾。以帕森斯號導彈驅逐艦領航的五艘美國軍艦自8月6日起,就開始在南中國海的海域上往返巡弋,并在一周以內營救了22名遇難的越南船民。
  “那些小船很難被發現,”《新聞周刊》記者詹姆斯·普林戈爾說。“因為在雷達屏幕上很難用肉眼看到它們。有一次,我們發現了一條似乎遇到危險的小船,便立即前去營救,然而一位泰國漁民站在小船上,舉起兩條魚來,表示并沒有發生過什么意外事情。”
  假如一切真象那個泰國漁民表示的那樣太平,我們的營救工作在一般的條件下就不具備很大的意義了,而如同被刻薄的越共政府指責那樣“為了炫耀武力”;事實上我們不久發生,越南船民,遇到來自大自然的威脅遠遠低于來自人為的威脅,他們大都喪生在海盜和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漁民的瘋狂襲擊之下,而不是在台風、触礁、船只相撞等意外的情況之下遇難。
  二十六歲的美國飛行駕駛員丹·麥克唐納少校駕著輕型“斯科爾斯基”式直升飛机在北緯6.75度、東經104.6度的海面上發現一條似乎遇難的白色漁船,立即向吉蒂·霍克號航空母艦作了報告,一小時之后,吉蒂·霍克號航空母艦赶到了出事地點。
  當時海面上刮起了時速為七十六海哩的南風,海濤疊起,几百哩海域以內迷朦一片,而且從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了濃重的烏云。那條大約七十五英尺(22.86——譯者注)長的白色机動漁船顯然已經失去了控制,在風浪中顛簸起伏著,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吉蒂·霍克號航空母艦立即通過擴音器用越語与那條白色漁船進行了聯系,然而半個小時以后,沒有得到任何回音。抱著漁船上的難民全部遇難的想法,庫欣軍士長帶領十五名海軍二等兵乘著小艇向那條漁船靠近。
  隨著距离越來越近,漁船的輪廓看得更清楚了。當庫欣軍士長命令小艇靠上漁船,登上漁船的甲板之時,所有的人都被他們見到的場景惊呆了:三名越南婦女被剝得一絲不挂緊緊地縛在船頭上的桅杆上,她們的身上布滿血跡,頭已垂到了胸前,長發把面部遮住了,看樣子已經死去;在靠近駕駛室的甲板上船著兩具被破開肚的赤裸女尸,內髒都已經被掏空,腹腔里填滿了飛魚。另外,搜查過底艙之后,還發現几具光著身子的女尸和一些殘缺的肢体。
  正當庫欣軍士長失望地准備离開時,一排巨浪打過來,把漁船沖得傾斜得非常厲害,几乎象要立即傾覆似的。突然,被縛在桅杆上三名越南婦女中的一名發出了呻吟聲。顯然還有一位殘暴殺戮的幸存者還沒有死去。
  那名越南婦女被縛在桅杆最高的綱繩上,雙腿被繩索向后上方拽起,從她套拉著的乳房輪廓很大的黑色乳暈來看,好像是剛剛分娩后不久,正在哺乳的婦女。海浪的沖擊使她從昏迷中蘇醒過來。她半睜開浮腫的眼睛呻吟著。庫欣軍士長和几名士兵在劇烈的顛簸搖蕩中攀上桅杆,把那名已經奄奄一息的越南婦女解救下來。
  長時間的捆縛、饑餓、寒冷和惊恐,加上在被吊到桅杆上之前所受到的野蠻蹂躪,那名女船民已經說不出話來。她的嘴唇和身上都被海上的冷風吹成青紫色,她不停地顫抖,呻吟著,四肢已經不能夠活動。
  她被安置在吉蒂·霍克號航空母艦的一間溫暖的船艙里,換上干淨的衣服。直到几個小時之后,她才漸漸恢复了知覺。她告訴我們,那條白色机動漁船是從越南南方朔庄省永州鎮的一個漁村出發的,船上有三十名男人,十二名女人和九名儿童。那名被吉蒂·霍克號航空母艦解救的越南婦女黃氏云,二十八歲,她的丈夫及四個孩子也在其中。他們都是在清理城市的運動中從西貢或鄰近城市逃出的市民,在逃往澳大利亞的航程中被海盜洗劫了三次,而最后的一次,海盜由于再也找不到可以拿走的東西,便將幸存的男人和儿童全部扔進了海里,把女人集中到甲板上輪奸之后殺死。黃氏云与另外兩名婦女被他們縛到桅杆上已經一天多時間,那兩名婦女飽受蹂躪后,在緊縛和寒冷之下死去了。
  講到這儿,云的眼睛里露出极度惊恐的神情,嘴唇劇烈地顫抖著,聲音也漸漸微弱了。她全身發燙,神志模糊起來,并開始顛三倒四地譫語,陷入了半昏迷狀態。
  兩天之后,云從极度的虛弱中恢复過來,給我們講述了乘坐那條白色漁船外逃的船民遇到的悲劇命運。
  云的丈夫杜文廷曾是一名西貢的巡邏警察,他對西貢的陷落并未感到意外。象其他的西貢警察一樣,他在4月30日也走上街頭,聲援那些進入市區的越共坦克和士兵。他對當時在妊娠中的妻子說:“國家終于恢复了統一,一切都會逐漸平靜下來,戰爭從此結束了。”
  然而,廷在一個月之后被越共干部抓去審問,然后送到建于靠近柬埔寨邊境山區的一個“改造營”。那里關押著一千二百名前政府的低級軍官和士兵,每天越共干部要給他們作長達數小時的改造課;听課時,他們必須背部挺直,雙手合攏放在腿間,一直到“改造課”結束,如果在听“改造課”時東張西望或者打磕睡,就會因此而受到殘酷的体罰。在杜文廷長達三年的“改造”期間里,云生下他們第三個孩子,并且滿怀羞愧地以她又一次妊娠八個月的肚子迎接了被釋放回家的丈夫。
  身為被改造人員的妻子,云在丈夫去“改造”的三年里常被越共干部叫去“審查”。一天晚上,越共干部通知這位体態丰腴的少婦,她和三個孩子都可以領到政府發給的救濟口糧。當云跟隨那位越共干部來到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她猛然意識到將要發生什么事情,而那件事果然發生了。她不敢反抗,因為她知道那名越共干部隨時都可以把她關進監獄或者“改造營”去,而不管她三個年幼的孩子如何生活。云滿怀屈辱地忍受那名越共干部和其他人長期的奸污和各种下流的凌辱,以此換取她和三個孩子的食品,還有她妊娠了八個月的肚子。
  云抽噎著向丈夫訴說了那些越共干部在她妊娠期間對她的蹂躪。作為改造釋放人員,廷對此也無可奈何。
  廷的歸來引起了越共干部的不滿,他們准備把他送到“新經濟區”去,顯然是企圖長期霸占那位秀色可餐的少婦。經過商議之后,廷和云變賣了所有的家產,輾轉來到朔庄省的故鄉,与四十几名逃避越共送往“新經濟區”命運的市民合資買下了一條机動漁船,打算從永州渡海逃到澳大利亞或者其他國家去。
  他們在啟程之前從收音机里得知,西方國家的軍艦已經開始在南中國海一帶巡弋,營救遇難的船民,所以根本沒有預料到將要遭受的噩運,而是滿怀希望的憧憬地离開了他們在越共政府恐怖經濟下的祖國。
  登上了那條白色漁船的難民多是西貢市民和他們的家屬,相似的遭遇使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這种冒險的途徑來擺脫被送往“新經濟區”或監獄的命運。
  備足兩桶柴油,他們在一天深夜悄悄离開了海岸,沒有受到任何阻攔便來到了公海,由一位越南漁民駕駛著机動漁船向南行駛,冀求穿過印度尼西亞的卡里馬塔海峽和巽他海峽前往澳大利亞。所有的船民對此都很有信心,他們在出逃前變賣了全部財產,把錢在黑市上換成美元帶在身邊,以保證在中途任意一個地方購買汽油和食品,并作為到達澳大利亞之后的生活費用。
  漁船在茫茫大海中行駛了三天,而他們帶到船上的食物十分充足,那些因為暈船而不斷嘔吐的船民也漸漸平穩了下來。离開了越南海域,他們的心情非常坦然,開始相互交談,儿童們都跑到甲板上去玩耍。
  中午時分,船民們開始吃午飯。忽然,一個伏在船舷眺望遠處的儿童興奮地喊道:“Thuyen Chai!”(漁船)船民們順著那個儿童手指的方向望去,見到遠處海面上出現了一條机帆船,正在向他們駛來。所有的船民都非常高興,因為他們已經孤寂地在海上行駛了三天,沒有遇到過他們曾認為隨時都在巡視西方國家營救船民的軍艦,甚至連一條過往的貨船或者漁船都沒有看到。長時期的寂寞感和脫离越共統治的愉快使他們都聚集在甲板上,向那條正在駛進的机帆船歡呼、招手。
  机帆船駛近了,開始靠上船民們乘坐的漁船。在那條机帆船的甲板上站著二十多名赤膊或者身穿各式花格襯衫的泰國人。他們一言不發地望著那些激動的船民。
  突然,就在机帆船与船民們乘坐的白色漁船相靠的瞬間,一名泰國人舉起土造的手槍向漁船的駕駛艙開火,駕船的越南漁民當場就被打死了;与此同時,手持匕首、斧子和鐵棍等凶器的泰國人跳上了漁船,把正要逃進船艙里去的船民都赶到一起,集中在桅杆下面。
  惊慌失措的船民在海盜們的武力之下全部跪在甲板上,看著他們把船民的財物搬到机帆船上去。四十八歲略懂泰國語的西貢出租汽車司机李試圖与海盜們進行交涉,結果他的頸部被一個海盜用斧頭砍傷。見到那個狀況,其他的船民不敢再作任何反抗,因為他們的手里一把刀子也沒有。他們只是指望海盜們盡可能少拿他們一點東西,然后馬上离開漁船。
  由于事先沒有准備,船民們的財產大多數放在船艙里,所以每一個人都焦急地望著海盜們從船艙里搬出的東西。有一家人見到海盜准備把他們所有的財產都運到机帆船上去,于是他們不顧一切地扑過去与海盜搶奪。在他們的帶領下,一些船民也從甲板上站起來,在搖晃不定的漁船上同前來搶掠的海盜展開了激烈的搏斗。結果,五名越南船民被打傷之后,扔到了海里。取得胜利的海盜開始搜查船民的衣服,因為他們認為船民身上肯定還帶著一些錢。
  一個小時之后,那些海盜离開了漁船。財產被洗劫一空的越南船民茫然地坐在甲板上,被扔進大海的船民的親屬哭泣著。离開越南以后他們受到的第一次打擊,使得他們沮喪地垂下了頭。逃往一個自由、舒暢國家去的希望在他們的心中黯淡了,但是卻沒有失去。他們認為這次打擊或許是對他們意志的一种考驗。
  經過商議,船民們決定在一名在中學教地理的教師潘貴言代替被海盜用槍打死的越南漁民,繼續他們堅定不移的航程。在以后的七天當中,海盜船再沒有出現過,船民們盡量節省著剩下的少得可怜的食品,避開所有的船只,一直向南行駛著。
  盡管船民們曾經決定在到達他們認為安全的地方之前不再靠近海岸,但是他們僅存的食品已經吃光了,燃料也即將耗盡。于是,潘貴言只好駕駛著漁船偏离了航線,開始向附近的一個島嶼靠近。
  黃昏時分,漁船在距离小島几百碼的地方停住了,十名船民跳下水,向岸邊泅渡過去,他們要到島上去尋找一些食物,并詢問一下他們所處的方位。潘貴言認為,他們至少已經航行了五百海哩以上,再有几天他們就可以穿過卡里馬塔海峽和巽他海峽進入印度洋,一直向澳大利亞前進了。听完潘貴言的話,每一個船民都非常興奮,似乎他們已經看到了澳大利亞金色的海灘。
  不久,天色漸漸黑了,船民們的熱情很快就被深深的焦慮所代替,十名上島去尋找食物和幫助的船民仍然沒有返回。船民們呆在孤零零的漁船甲板上,望著島上閃爍如繁星的燈光,心里產生了一种凄涼寂寞的感覺,几個越南儿童由于饑餓哭泣起來。
  “他們會回來的。”潘貴言安慰著忐忑不安的船民們,而他自己卻一直用僅存的一加望遠鏡監視著海面。
  四邊海面上一片寂靜,只有海浪拍打船舷發出的單調的聲音。雖然船民們的衣服都已經濕潞潞的,他們卻堅持留在甲板上等待著。几天的連續航行使船民們變得沉默了,离開越南海岸時的歡樂漸漸被焦慮和茫然的感覺所代替,以至有些人怀疑起他們是否能夠如愿以償地到達他們渴望的那個國家——澳大利亞。
  “我們會不會再遇到海盜船呢?”正在給她六個月嬰儿哺乳的黃氏云擔心地問道。
  廷望著她看了一會,沒有回答。云深知丈夫厭惡那個正在大口吸吮著她的乳房的、并不屬于他的嬰儿。他曾經建議把那個嬰儿送給永州的漁民,但是被云拒絕了。卻一再向丈夫說明,那個嬰儿是無辜的,并保證一到澳大利亞就把嬰儿送到撫養院去。廷沒有理睬她,他憎恨那些奸污了他的妻子,把他送到“新經濟區”的越共官員,也憎恨越共官員留給他的恥辱——那個正在吃奶的嬰儿,甚至也憎恨精心照料那個嬰儿的妻子。他認為不需要再辨別什么正确与錯誤,所有船民親身經過過的一切都早已為他們作出了回答。這時,妻子的頭發被風吹過,夾帶著一股海腥味指過他的臉頰。
  夜已經深了,气溫下降許多,船民們冷得發抖,饑餓和疲憊終于給他們走下了船艙,在擁護中入睡了。
  突然,一陣馬達的轟鳴聲和人們的嘈雜聲把船民們惊醒了,他們紛紛爬出船艙來到甲板上。
  距离漁船几米遠的地方有一艘軍用汽艇,探照燈把漁船的甲板照得很亮,在汽艇上站有許多身穿黃褐色卡嘰布制服、攜帶槍支的軍人。一名軍官站在船舷,手持擴音器,開始用英語在向船民們喊話。
  潘貴言和另外几名懂得英語的船民們開始与那名軍官交涉。從對話中他們得知,他們已經來到了印度尼西亞的大納土納島。那艘汽艇是印度尼西亞的邊防巡邏艇。
  印度尼西亞巡邏艇上的軍官嚴厲地通知船民們必須馬上离開那里,并向他們宣布大納土納島決不會接收任何一個逃到那個島上的越南船民。
  潘貴言憤怒地向那個軍官喊叫著,告訴他船民并不想停留在那個島上,只是要求一些食品和燃料,以使他們完成前往澳大利亞的航程。另外他還說,已經有十几名船民到島上去了,船民們必須等待他們回來。
  那名軍官用印度尼西亞語對士兵發出了命令,一瞬間,那些士兵扣動了扳机,子彈呼嘯著從船民們的頭上掠過,潘貴言和另外一名船民中彈倒在甲板上,其他的船民惊恐地急相逃下船艙。
  槍聲停止之后,那名印度尼西亞軍官又開始用英語喊話,讓船民們迅速离開,以保證他們的生命安全。顯然,在那里繼續停留下去只會有危險。越南船民們毫無選擇地開動了燃料几乎耗盡的漁船啟程了,而那條巡邏艇不放心地一填押送他們行駛几十海哩以外。
  事實上,船民們只要一直向西行駛几百海哩左右,就可以到達雖然悲慘但是比他們以后的遭遇要好得多的阿南巴斯島難民營,那是离他們最近的地方。然而,船民在忙亂中迷失了方向,駕駛著漁船向西北方向開去。
  第二天上午,漁船的燃料耗盡了,兩天沒有得到任何食物的船民們佇立在甲板上,希望能夠等到一條過往的船只,他們并不知道,所有的漁船和商船都得到了台風警報,回到港口或者尋找避風的地方拋錨了。
  濃黑色的烏云從遠處地平線上滾滾而來,海浪越來越大,漁船劇烈地顛簸搖晃。船民們意識到即將到來的危險,卻已經無能為力了。所有的燃料都耗光,而遠离海岸的漁船既沒有通信設備,也不可能進行逃避。杜文廷命令船民全部進入船艙,指揮几名身体強壯的船民將最大的桅杆放倒,拋下所有的鐵錨。沉重的鐵錨落入海里迅速下沉,鉸鏈入盡了,卻仍然沒有接触到海底。
  不久,強大的台風襲擊了整個海面,洶涌的波濤使漁船上下起伏著,有時几乎要把它掀翻。船民們偎縮在船艙里,心里充滿了絕望之情。他們曾天真地認為,即使遇到一些風浪,也會馬上得到援助的;直到几天艱難的航行和磨難之后,他們才認識到廣泛的、變幻莫測的海洋中航行意味著多么大的危險。
  也許因為漁船四周沉重的鐵錨,也許是因為他們處于台風的邊緣,總之那條似乎已經無望的漁船居然在台風過后幸存下來,只是被向北吹出了几百里海哩。
  海上的顛簸和長達三天的饑餓使船民們的身体极度虛弱。他們聚集在船艙里,廷和一些船民們商議著逃生的辦法。他們在漁船最高的桅杆上挂起了一塊很大的白布,表示漁船已經遇難,他們迫切需要援助。
  白布挂出之后几個小時便得到了響應,兩條紅色的机帆船從不同的方向快速朝這條遇難的越南漁船開來。船民們掙扎著到甲板上,發出了絕望的呼救。
  “Cuop bien!Tauo!”(海盜!那是一條海盜船!)一個船民惊恐万狀地喊叫了起來。
  船民們很快就看到站在机帆船上,手持各种凶器的海盜,但是他們已經沒有能力再逃跑或者進行自衛了。兩條机帆船把漁船夾在中間,三十多名海盜跳上了甲板,把船民集中到一起,然后開始搜查搶掠。
  海盜們把船艙里船民們僅存的衣物和器皿都搬出來,放到甲板上瓜分。在第一次遭受襲擊時被斧頭砍傷的李用泰語告訴海盜:所有的船民都可以把財產都交給他們,只希望他們能夠給漁船補充一點柴油。然而,不幸的是,一陣海風吹起了他的衣服,露出他別在腰帶上的錢來,海盜揪住他,要他交出錢夾,但是李用手死死捂住腰部,不斷哀求海盜們給他留下一條生路。在爭奪當中,李的頭部和背部被海盜們打傷了,他用盡力气奪過錢夾,向海里扔去。凶惡的海盜們沖過去,把李打昏倒在甲板上,然后抓住他的四肢,將他扔到了海里。
  李在离漁船不遠處落入了海中,他蘇醒了,拼命向漁船游。這時,有一個更大的影子從李的身后深處游上來。李的妻子把身子俯在船舷上,惊恐地瞪著眼睛尖聲呼叫著。海盜們也看到了那條黑影從水底深處直躥上來,他們揪住李的妻子的頭發,不讓她呼喊。
  听到了妻子的尖叫聲,李頓時明白了將要發生的一切,開始加快速度向漁船游過來。
  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就在李剛剛游到船邊的時候,一條八英尺(2.4384米——譯者注)長的藍鯊飛速滑出水面,張開布著兩排鋒利如刀的牙齒咬向李的腿部。隨著一聲慘叫,藍鯊的利齒一合,李的一條腿剎那間不見了,水面頓時被鮮血染成紅色,而那條咬住食物的藍鯊轉過身子,尾部在海面一掃便鑽入水里去了。
  李的鮮血使其它的鯊魚大肆瘋狂起來,近百條大小不同的鯊魚蜂涌著從遠處的海底以令人難以至信的速度赶來,拼命躥來躥去地搶食著李的肢体,頃刻之間,李便葬生在鯊魚的腹中。李的妻子尖叫著昏迷了過去。
  海盜們仿佛觀看了一次精彩的馬戲表演,余興未消地望著其他的船民。他們剝光了李的妻子的衣服,從她貼身短褲中找出了一些錢,便把她扔到船舷外面。
  瘋狂的海盜強迫所有的船民把衣服脫光,一絲不挂地站在甲板上接受檢查,婦女和儿童也不例外。這樣,許多用布逢在內褲和乳罩里的美元被搜了出來。
  分過搶劫的美元之后,海盜們聚集在一起用泰語商量了几分鐘,然后把船民們按男人、女人和儿童分開。所有的男人的手都用繩子反捆起來;接著,海盜們開始把男人逐個扔出船舷,落入在海面徘徊的鯊魚群中。
  海面上頓時沸騰了,數百條五至十五英尺長的鯊魚張開布滿利刃般牙齒的大口,吞噬著被扔到海里的船民,大片海水被染成了紅色。轉瞬之間,十九名男人全部被瘋狂的鯊魚吃光了。海盜們又將五名年幼的儿童扔到了海里。云赤身裸体地抱著六個月的嬰儿站在十名婦女之間,极度惊慌地望著廷被海盜們高高拋出了船舷,掉進海里。這時,一名海盜走過來,搶走她怀里的嬰儿,抓住那嬰儿的一條腿向船外扔去,那名嬰儿在空中划出了一條半弧形,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啼哭便落入了海里。
  十一名赤身裸体的越南婦女和三個不滿十歲的女孩子惊恐万狀地畏縮在一根桅杆之下,全身顫抖地跪在甲板上,乞求那些凶殘的海盜們不要把她們也投入海中。
  (此處刪節11行)
  海盜頭目讓其他海盜輪流強奸那三名幼女。
  不久,那三名幼女就在凶殘的海盜的輪流強奸和蹂躪之下嘴大張著痛苦中死去。她們的尸体被扔到了海里。
  在那三名幼女慘遭強奸的同時,其她十一名越南婦女也遭到了海盜們的野蠻輪奸。傍晚時分,海盜們把一位妊娠七個月的孕婦反縛在桅杆上,輪流污辱她來取樂,還強迫其余的婦女走上去,每人在她隆起而繃緊的肚子上重擊五拳。懾于海盜們的殘暴,十名婦女被迫走上前,用拳頭打著她們的同胞,直到她昏死過去。
  當那位孕婦蘇醒之后,海盜們撫摸圓鼓的肚子,劇痛使她痛苦地呻吟著。兩名海盜握住她兩只乳房捏擠著,在沒有看到奶水泌出時,惡毒的海盜竟將兩把匕首從她的奶頭插進她的乳房。最后,那名海盜頭目手持尖刀,將那名孕婦活活剖腹,取出尚未出生的胎儿和內髒逐件扔進海里,然后把孕婦尸体的肉割成一片片地反過來懸在骨架上,以此恐嚇其她的婦女。夜幕降臨了,海面上一片漆黑。海盜們把汽燈挂在桅杆上,繼續蹂躪著那些落入他們手中的越南婦女。那其間他們又把四名年歲較大的婦女野蠻地殺害了;直到午夜時分,發泄過殘暴的海盜,把僅存的六名年輕婦女鎖到船艙里,然后回到他們的机動船上去了。
  次日清晨,海盜的机動船挾帶著被掠來的漁船啟程了。那些海盜們在回到泰國海岸之前,一直把關在船艙里的越南婦女拉到甲板上進行持續不斷的蹂躪。
  以后的几天里,云受到了极大的折磨。海盜們除對她施加輪奸之外,還要不停地飲用她的奶水。當然,云所受的折磨与其她五名年輕婦女的遭遇相比,仍然算是比較幸運的。她們經常被海盜們吊到桅杆上去鞭打,或者被咸澀的海水灌得肚子脹大起來。一名十九歲的姑姑被海盜用蘸了酒精的布包住乳房,塞進下身,并將她雙臂平伸緊縛在桅杆的橫木上點燃。那姑娘痛苦地跳動著,慘叫著,火焰燒灼著她的肌膚,而海盜們卻唱著歌觀賞。
  云記得那姑娘是西貢前軍需部門的打字員,曾經遭到過越共政府的逮捕,在志和監獄度過了兩年。后來,她因拒絕過一名越共干部的調戲而受到迫害,甚至連她的口糧也停發了。云一家是与她在薄寮市相遇的。當時她同她的未婚夫,一位被越共政府通輯的“罪犯”潛逃到那個海濱城市,准備前往澳大利亞。她告訴云,她的一個親屬在西貢陷落以前便逃到那里去了。落入海盜的魔掌中之后,那位年輕姑娘的未婚夫被扔到海里去,葬身于鯊魚的口中。而她自己去被海盜晝夜肆意宣淫、凌辱,至使她便溺失禁,連站起的力气都沒有了。
  第三天上午,海盜們互相商議著什么事情,把漁船的纜繩也解開了。云猜到船已接近了海岸,認為海盜們在离開之前一定會殺死她的,于是乘海盜們不注意,悄悄拿了一個散落在甲板上的救生圈,掙扎著向船舷爬去,想跳進海里逃生。然而,她已經极度虛弱,以至還沒有爬到船舷就被海盜發現。他們獰笑著把云和另外兩名幸存的越南婦女拖到桅杆前,把她們的雙臂平伸地緊緊縛在桅杆的鋼絲繩上,然后离開了那條漁船。
  海盜們駕駛著机動船開走了,被緊緊縛在很高的桅杆上的云絕望地尖叫著,希望他們能把她殺死,而不要以這种殘酷的方式讓她們活活餓死。但是,她的乞求沒有被理睬,海盜的机帆船漸漸消失在海平線上。
  云被海盜們縛在最高的鋼纜上,雙腳被繩索反拽向后上方,象懸挂著的展品似地在海風中搖晃著。
  可怕的夜幕使海面變得异常恐怖,一切的生命都消失了,一切的希望也消失了,沒有人可能看到在茫茫大海中漂蕩的漁船,更沒有人能夠看到三名被赤身裸体懸挂著的越南婦女。繩索勒進了云的肌膚,她的四肢漸漸麻木了,只有思想還依然活著。她甚至后悔不該進行這次出逃。無論怎樣,如果呆在越共的統治之下,她的丈夫和四個孩子總是能夠活下去的。她堅信這一點,雖然在出逃之前她曾經擔心一家人會死在越共干部的手里。
  “越共警察雖然殘暴,但是他們還不象海盜那樣。”云對我們說,“許多越南人宁愿死在海上,也不愿留在西貢。可是那种死去的方式太可怕了。”
  那位唯一幸存下來的越南婦女注冊后,被美國政府作為難民接受,生活在佐治亞洲亞特蘭大市。她開設了一個鮮花商店,每天的收入相當可觀。她告訴新聞記者,過去的那种恐懼感已經消失了,但是她常常怀念死去的丈夫和孩子。“也許我的要求有些過份。”她用不太熟練的英語說,露出十分嫵媚但不無凄楚的笑顏。
  大多數越南船民都遭受過類似云那樣的命運,幸存的船民几乎是死去船民的半數。美國第七艦隊營救了一位名叫阮文福的十六歲的船民。他當時正抱著一塊木板在南中國海面上漂游。福在到達泰國南部沿海城市宁卡之后說,他們乘坐的漁船与海盜船發生了戰斗,結果海盜獲得了胜利,把他的一百三十名同伴都殺死扔到海里。
  到達馬來半島以北一百六十公里的印度尼西亞阿喃巴斯群島的一百多條印支漁船中,有九十六條遭到過海盜三至五次的襲擊。印支船民聲稱,与他們結伙同行的許多漁船被海盜船帶走了,尤其百那些已經沒有什么財物而女性又占多數的漁船。
  盡管泰國難民机构不肯透露她的姓名,那位二十八歲的越南婦女還是向新聞記者講述了她親身的經歷,听起來非常熟悉的遭遇。四條從宋卡出發的海盜船襲擊了她和其他船民,將金子和財物搶走。一半船民,包括她丈夫和兩歲的儿子都淹死在大海中,另外三十名男性船民也遭到殺戮。在屠殺之后,海盜們把鎖在船艙里的女人帶到甲板上施以輪奸,然后扔到船舷之外。海盜船長顯然喜歡上那名婦女,快靠岸時給了她一個救生圈,把她推到海里,從他那些凶暴的船員手里拯救了她。
  國際援助官員說,每一條印支漁船平均要遭受四次以上海盜的野蠻襲擊和搶掠。一條遭受過二十三次襲擊的越南漁船到了最后,已經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了。從那條船上幸存下來的越南工人說:“海盜們開始集体奸污所有的越南婦女,包括只有十歲的女孩子。要中哪位父親想加以阻止,馬上就會遭到海盜們的屠殺。”
  由三艘意大利軍艦組成的船隊營救了九百三十歲船民,其中包括逃往美國的前政府總理阮高其的長子,二十六歲的阮高明。意大利威多奧·維尼托號巡洋艦營救了擁護在四條小船里的三百一十九名船民,并且把他們拖离馬來西亞海域。此后,馬來西亞電台公布說,又有三百零九名船民被拖到公海。那些船民都獲得了意大利的入境批准,到意大利去定居。
  意大利軍艦是在新加坡港填加燃料的,那里的印支船民給他們講述了許多有關海盜們殘暴野蠻們殘暴野蠻的行為。一位老人在海盜的洗劫中,竟然吞下了他僅存的一個小金佛像。而安德萊亞·多里亞號巡洋艦的皮歐·布拉考艦長說:“新加坡時間10時35分,我目睹了一個被命名為安德萊亞·從申的男嬰在北緯3.47度、西經103.55度出生;我又目睹了那個新出生的意大利公民安德萊亞的死亡。”那個男嬰死于肺部并發症,是被意大利軍艦營救的船民中唯一的傷亡人員。
  在東南亞所有的國家和地區中,只有葡屬澳門斷然將越南船民拒于門外。四百三十名競相逃命的越南船民分乘三條小船經過四天航行后到達澳門時,葡萄牙官員將小船又拖离了海岸,讓船民們到東門方踞澳門四十公里以外的英屬殖民地香港去。
  船民轉向前往香港的途中,遇到了風速為每小時一百三十海哩的“希望”號台風,那次台風是中午過后襲擊香港的,造成十一人死亡,二百六十人受傷。然而,從澳門前往香港的船民全部幸免于難,他們經過十二小時的航行,終于在午夜之后到達了那塊英屬殖民地。
  “那場風暴太可怕了。”一位名叫甄化滿的越南船民事后說:“在越南也有狂風暴雨的時候,但是台風比那要嚴重十倍。我從來沒有見到過那樣的風暴。”
  盡管許多外逃的印支難民遭到了不增,至今依然有大批人員滯留在難民營中,但是,已經有數量可觀的難民獲准進入了美國、澳大利亞、加拿大、法國、英國和意大利等國,并在那里過著平安的生活。
  二十一歲的越南姑娘瓊·阮是在西貢陷落十年之后,与她的父母及五個兄妹作為船民逃出越南而到美國定居的。她于1985年5月份畢業于西點軍校,成為一名美國軍官,并受到了里根總統的接見。“我對有机會為第二祖國工作而感到非常高興。”瓊·阮對新聞記者說。
  与瓊·阮同時從西點軍校畢業的熊武,二十一歲,也是定居在美國的越南船民。西貢陷落之時,他蜷縮在家里的沙發下面,听著炸彈在附近爆炸的聲音。他一家人定居在紐約市,而他是從電視机里開始學習英語的。“我想那一天永遠不會再來了。”武說,“我要盡力懂得自由意味著什么,并把它告訴人們。”
  十八歲的老撾姑娘奔奈瑪尼·坎帕拉索和她十四歲的弟弟蘇汶南力于1985年7月獲得美國的入境許可。奔奈瑪尼和蘇汶南力是從湄公河北岸偷渡到泰國之后优先獲得美國接收的老撾難民,因為他們的父母作為前富馬首相的幕僚而遭到了共產党人的迫害。
  雖然越共政府答應控制難民的外流,但是已經逃出越南的75万難民和印支難民顯而易見不能夠再重返故鄉,世界各國必須相盡法安置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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