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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風而動


  由湖南通往京師的官道上,奔馳著一匹紅色駿馬,被馬蹄騰起的塵土拉得很長,彌漫著整個路段。馬已經通身是汗,雖然掠起強勁冷風,但是對馬卻起不到絲毫的作用。馬背上的人竭力往前傾,几乎是快貼在了馬鞍上。一只手拉緊馬韁,另一只手卻在身后高高揚起,划了一弧,手中的馬鞭便狠狠抽打在馬臀上。這匹馬已經是全力飛馳了,馬嘴里不住流下的白色泡沫,掉在地上,瞬間便被灰塵淹沒了。見到前邊的路旁有了驛站,馬背上的人長長舒了口气,使勁一帶馬的韁繩,馬往前沖了几步和另一匹早已等候的馬站成并立。同樣的紅馬上同樣端坐著一名軍官。這名軍官接過剛到此地的軍官遞過來的背包,雙腳一踹蹬,說了聲辛苦了。但是聲音卻已遠遠被拋在了后邊。余音縹緲傳來。混身濕透的馬儿打了個長長的噴鼻,不等主人下來,扑通一聲跌倒在地,軍官從馬背上滾下來,躺在那大口喘气。
  這是康熙皇帝下令設置的飛馬傳書的驛道,把最新的戰情和消息盡快呈送進宮,進行審閱,做出決策。這些驛使和驛馬整天奔馳往來于這類似的驛道上,傳遞著緊要公文和文書。這些驛道從各地通往京師,湖南、湖北、江西、福建、陝西、河南、安徽,等等。
  在這匹馬上承載的就是吳三桂親征的消息,它將在兩天之內送到康熙皇帝手里。
  在吳三桂親征出發前夕,已派人向湖南和陝西送去消息,并在一路上鼓動宣傳,大造聲勢,鼓舞著吳軍兵丁的士气,堅定著他們的信心。他們都希望吳三桂早些時日到來,給他們帶來胜利,給他們帶來美好的前景,能夠挽救他們被動的局面。
  吳三桂親征的消息同樣也傳到了清軍的各個軍營統率的中軍大帳。安親王岳樂惊呆了,康親王杰書惊呆了,貝子尚善惊呆了,大將軍圖海惊呆了……他們手下的兵丁也惊呆了……他們通過對各個渠道得來的,吳三桂在成都“頗事酒色,后宮美女數十人,一應政事,皆委臣下,惟事娛樂,人心漸變……”的消息匯總來分析得出:“以三桂開創之主,卻也如此頹放,不久必敗。”的結論,但爾今,听說了吳三桂這次親征,并且聲勢如此壯大,近遠震動,他們無不駭异非常。
  清軍將領對吳三桂這項出乎他們所料的親征,表現出他們少有的荒亂,軍內外散播著各式各樣的流言。清軍惊慌失措,軍心不穩。因為他們都攝于吳三桂震惊遠近的威名,害怕于吳三桂聲傳朝野的厲害!
  清軍將領基于將士這种慌亂頹廢的局面,一面作出相應的戰略布置,一方派信使飛報朝廷,等候年青的康熙皇帝作是進、是退、是守的重大決策。
  河南統兵的順承郡王把所率的大軍退駐到開封。
  圖海調遣將軍穆占先領軍隊一万多人,急速赶到湖北,以補充湖北的兵力。
  在湖南的清軍為了打消吳三桂的狂盛气焰,滅掉吳三桂以圖挽救湖南的計划,准備加緊強攻,在吳三桂大兵到來之前攻破湖南,于是清軍分兵三路,組織了強大的攻勢:
  一、安親王岳樂,連同董衛國,先占領萍鄉,并以此震攝瀏陽;
  二、蔡毓榮率領手下軍將,從荊州、岳州,分別向長沙進攻;
  三、貝子尚善同水軍提督揚捷由鎮江出發,迂回到長江上游,攻取洞庭湖。
  三路大軍一同開進。
  一場宏大的逐鹿戰將在以長沙為中心的湖南展開,戰事迫在眉睫。
  五月的北京城度過了寒風凜冽、雪花飛舞的嚴冬,已經完全复蘇了,進入了春夏之交的一年中少有的季節。
  北京城仍像往日的北京城,依然喧鬧、繁華.并沒有因南方、西方的頻頻戰爭所影響,而顯得壓抑、沉悶。大街上往來的官員騎馬的騎馬,坐轎的坐轎,來來往往,認識的說几句話,談談官場和戰場。他們是皇城根中心范圍的人,不用發愁外來的敵人會攻打進來,因為他們有一個精明、能干,能替大家分憂的皇帝。皇帝得為保住他的皇位而悉心于軍事、政治和經濟方面的各項工作,“率土之濱,莫非王土”,他得為保護住他的領地,平滅叛軍吳三桂而日理万机!年青有為的皇帝精力充沛,謀略過人,胜過任何朝內朝外的大臣。大臣們對皇帝既敬仰又衷心佩服,而且是內心不存在任何疑慮的佩服。所以,走在大道上的官員的生活過得仍舊十分的滋潤,過得很舒坦。外敵由八旗軍擋著,內政由皇帝管著。他們干好自己的份內事,就万事大吉了。
  大街小巷的茶館里照樣顧客盈門,熙熙攘攘,挎著刀的,提鳥籠的,挑著擔子的,穿長袍馬褂的,周身短打扮的……邊喝茶,邊聊天,天上地下,天南海北。他們也不怕吳三桂,前兩年最艱難的日了都挺過去了,更何況近兩年天公做美,風調雨順,再加上皇上圣明,政事清明,所有的這一切,都顯示著很好的兆頭。還有什么事擔心的?一切都會過去,不用擔心,也用不著憂愁,大不了是個改換門庭,不論是誰坐了龍庭,他們還是皇城根的人。李自成進北京是那么回事,順治進城也是那么回事,如今的康熙皇帝不也還是那回事嗎?假如是吳三桂打進來,想必也是那么一回事,無非是亂上几天,膽顫几下,風頭一過,出來照常過日子!
  北京城樓上的鐘響了,天宇里回蕩著洪亮的鐘鳴,一群鴿子帶著風哨儿飛過萌綠的樹頂,飛過屋脊.飛過紫禁城,輕風吹送著优美的哨音。
  北京城就在這鐘聲和哨儿聲中,結束了一天,又開始了一天。
  森嚴的紫禁城庄嚴,肅穆,神圣不可侵犯,它不動聲色地傾听著歷史的是是非非,人生的滄海變遷,它既是一個智者,同時又是一個圣者,它的心中蘊含著無數神秘的故事和數不盡的悲歡离合。
  紫禁城是尊嚴的化身。
  紫禁城中沒有外面祥和,宁靜的气氛。
  一位大臣在午門外下了馬,跑進午門,又一溜跑過乾清門,來到乾清宮外,已是不由得气喘。
  他是兵部尚書明珠,康熙皇帝召他立即見駕,明珠明白,必定有重大事情發生,不敢有絲毫的殆慢,便一路地跑來。在路上,他思考著皇上叫他來的原因;他憑自己丰富的經驗,警覺地意識到,吳三桂想必近來有重大的軍事行動。在前方戰局不利的情況下,吳三桂很可能要狗急跳牆,以補救兩年來按兵不動的被動局面。但是,這只不過是他的猜測而已.更具体的事情,他一點也不知道。
  “宣尚書明珠上殿。”
  明珠赶緊整理整理因忙亂而不整的朝服,快步踏上台階,跨過門檻,撣衣袖,撩袍跪倒,口稱:“吾皇万歲,万万歲。”
  “愛卿請起,賜座。”
  “謝主龍恩。”
  旁邊的太監赶忙搬來一只凳子,請明珠坐下。
  明珠坐下,看著康熙皇帝,等待康熙皇帝說明召見他的原因。
  康熙帝坐在桌案后,眉頭緊鎖,失去了這些天來的喜悅表情,臉色陰沉、憂郁。
  康熙皇帝不同平常的情態,明珠當然早就看在眼里,更加确信必定有重大事情已經發生,但是只因自己不明就理,所以他一言不發,等候著康熙皇帝開口。
  然而皇帝并沒有說話,卻讓太監傳過一個折子。明珠接過來,展開觀瞧,不禁也倒吸了口冷气。折子是從湖南送回來的,關于吳三桂親征,軍隊行動,軍心士气等的奏表。明珠看完,豁然明白皇上召見他的原因和皇上失之常態的根由,明珠把折子重新呈送上去。
  “愛卿意欲如何?”康熙皇帝這時終于開了口。
  “全憑皇上圣裁。”明珠答道。
  明珠跟隨康熙已經多年,通過智擒鰲拜皇上表現出來的智勇,他深深了解康熙的為人,知他很有主見,遇事總是鎮定自若,充滿自信。像今天這种情形是十分少見的。因此他不敢貿然回答,而且連說話也小心翼翼。
  “朕要听听愛卿的意思。”
  明珠看到康熙執意要听自己的意見,于是謹慎地說:“微臣認為,吳三桂的這次出兵,無异于田蝗臨秋.想做垂死的掙扎。雖然吳三桂來勢洶涌,很是嚇坏了朝廷的步將和兵勇,但是其底气不足。”
  “繼續說下去。”
  明珠見康熙在微微頜首,于是又接著說:“吳三桂雖然勇猛,但時机已失,几年的消耗,使之所存傾之殆盡。如此草率出兵,貌似不可戰胜.實則只是匹夫之勇,不可過慮。”
  明珠說到這,又偷眼向康熙皇帝觀瞧,只見皇帝仍在點頭,緊鎖的眉頭已漸舒展,心知自己所慮,甚合康熙所思,便接著往下說:“然而匹夫之勇雖不可過慮,但也不得不防,不得不与之爭先。如今我軍雖然組織了進攻,但是軍心不穩固,而且士气不高,這是兵家之大忌卻也不得不治。這也是微臣最大之憂也。”
  明珠說完,見康熙皇帝已恢复了以前的神態,心中也不由高興。
  “愛卿想如何恢复士气呢?”康熙嘴角露著不易覺察的微笑。
  但是善于察顏觀色的明珠對康熙的每一點微微的變化都看在眼里,心里明白康熙早已做了打算,于是便說:“微臣還是听皇上的高謀遠略。”
  康熙用充滿智慧的眼睛看著坐在下面的心愛大臣,爽然一笑:“朕也是想親征!”
  康熙的這句話雖然不高,但很有力气,每一個字都清晰准确地傳遞到尚書明珠的耳中,然而明珠听來,康熙皇帝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聲春雷,在他的耳朵中轟然炸響,震得明珠的耳朵嗡嗡有聲,甚至几乎失去听覺,明珠万万沒想到康熙皇帝竟會下如此的決心。
  康熙皇帝的話音剛落,明珠就從凳子上騰地站起身,雙膝跪倒:“請皇上三思。”
  康熙見明珠如此,卻未奇怪,仿佛事先早有預料。
  康熙說道:“明愛卿請起。”
  明珠并未起身,仍然跪著說:“臣再請皇上三思。”
  康熙皇帝又是一笑,說道:“我意已決,明日太和殿奏議,你下去吧!”
  明珠見事已如此,再多說了沒有什么用處.于是說:“微臣告退。”說罷起身退出乾清宮.走到殿外。
  殿外晴空万里,湛藍的天空有几縷的輕薄的浮云,太陽光朗朗地照著,揮洒著溫暖的力量,不時有几絲微風吹過,雖然不能說是冷,卻也帶著涼气。
  明珠被這涼風吹拂,不禁打了個冷戰,這時,他才發覺額頭和后背已出滿了汗,明珠真的被康熙皇帝的那句話給震懵了,所有做出來的動作和說出來的話,都是出于本能的因素,的确未出自他的頭腦中理性的概念。他想記起剛才在那一瞬發生的事情,但是卻一時回憶不起其中的細節。
  “朕也要親征。”那句低沉有力的聲音又在明珠耳朵里炸響,他又隨這聲炸響,顫抖了一下身子。
  皇帝親征可不是件小事。
  皇帝親征的确不是一件小事,而皇帝的話可不像几歲頑童說說就算了,金口玉律可不是鬧著玩的,親征更不是說說的儿戲!
  陽光的普照和微風的吹拂,終于使明珠明白了皇帝的決定,這的确是一個挽救士气的絕妙的良方。可是皇帝陛下開始緊皺的眉頭,臉色陰沉到底意味著什么,他卻百思不得其解。
  明珠就在這迷惑中走出了午門。
  吳三桂的親征部隊确非尋常,一路行進,拔城奪寨不下數千座。捷報紛紛傳來,不啻給本已激情狂漲的吳三桂心中注入一支又一支的興奮劑,使他高興不已。
  吳三桂所率的中路大軍,以排山倒海之勢向前挺進,勢不可擋。沿途駐守的清兵清將在這种情形下簡直不堪一擊。他們由心理上懼怕進而導致了行動上的畏縮。吳三桂的軍隊還沒到,有的便望風而逃,早已不知去向,留下一個空城讓吳三桂來收拾。吳三桂的軍隊當然也不客气,該收的則收,該撿的則撿;一路上當然也有效忠朝廷,忠于皇帝的將領。率部下奮起抵御吳三桂的軍隊突襲。他們雖然奮起殺敵,舍身前沖,但是吳三桂的人馬与他們相比卻無法相提并論。清兵清將孤立無援,左右受敵,逃無處可逃,走無處可走,只好拿著雞蛋往吳三桂的石頭上碰。
  吳三桂的大軍快接近了勳陽,很快就可以把第一步計划實現了,又可以把第二個戰略計划付諸實施了,吳三桂捻著胡須,望著東北方向嘿嘿地笑了。
  東北方向中吳三桂最大的目標。
  這個目標無不一時一刻地存在于他的意識思維中。吳三桂為了它,可以放棄一切,可以讓自己披上逆子叛臣的名份,可以讓自己遺臭万年!
  這個目標是他的最高人生理想。
  康熙皇帝說話一言九鼎。
  就在明珠帶著那個永久抹不去的問號离開乾清宮的第二天,康熙皇帝在太和殿召集滿朝文武.商討自己親征吳三桂的事宜。
  明珠從康熙那儿出來.還是晴空万里的,春風和煦,夏日暖暖。可是在傍晚時分,卻從西南方飄來了几朵烏云,停留在北京城上空,而且越聚越多,很快就連成一片,舖散開來,把北京城遮蓋了個嚴嚴實實。
  北京人向來愛看熱鬧,加上几朵云在夕陽西下的時候來得有點冒昧,有點唐突,況且形狀很怪异,于是人們都出來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烏云不斷變幻著,剛開始像把沖天的劍,然后逐漸變成了狗形,吐著長長的大舌頭,瞪著圓圓的大眼睛,夕陽從中穿射而過,恰如狗眼噴射著火焰,再后來,狗一變卻成了龍形。噴云吐霧,張牙舞爪,凌空盤旋。老百姓對那“劍”,那“狗”還議論紛壇,嘻說玩笑,做著各种各樣的解釋和推測。可等到那“龍”當空而現,眾百姓再也不敢言語,紛紛回到家中,關上了門。
  宮里面也無例外的看到了這個奇怪的烏云變幻過程,同樣也做著這种多樣的猜測。
  康熙皇帝就是在乾清宮前面的小廣場上看完這一過程的。
  康熙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异常景像究竟是預示吉兆還是凶符,即命欽天監的官員速去察明,并來稟報他。
  本來,康熙皇帝是不太迷信的,因為他從小就和西洋傳教士南怀仁系統地學習了數學、物理、天文、地理等知識,了解天气天像的變化,他曾經還親自到天文台觀測天像,計算天体運行的軌道,并且准确地得出結論。連傳教士都惊訝异常,佩服于小皇帝的聰明才智。可是對于在自己決定親征大事的時刻,卻出現了這樣的怪异景像,不由得心里也犯起了猜疑。他不能明白,這個景像在這個時刻出現倒底是凶兆還是祥符。于是傳旨命令欽天監的官員得出結論,并盡快回稟他。
  在康熙帝看來,這個景像是吳三桂在向他耀武揚威,是對自己下命平藩的痛心仇恨,是要向他討回公道,以給康熙對他的奇恥大辱來個痛心疾首的報复。
  康熙皇帝對此憤憤不已。
  康熙帝在養心殿緩緩地踱著腳步,他正在思考對付吳三桂的辦法,同時等待著欽天監的回稟。雖然他不信這會給他帶來凶兆,但是他還是想听听欽天監的官員會怎么說。
  康熙想好了明天上朝時怎樣調度兵力,如何安排人選。這時欽天監也來報告。
  行完君臣之禮之后,欽天監官員開始了稟報:說這是個大吉大瑞的祥兆,是說明從康熙十二年平藩的大致經過,但是進一步的征兆還需等待等語,康熙旁早已听得不耐煩,一揮手,那官員連忙轉身出去了。到了殿外,那個官員還不住的擦拭額頭的虛汗。
  其實,對于康熙的御旨,也是很讓下屬的官員為難,烏云所有的變化都是人們根据形体的臆想,要解釋真實意味卻也是真的不容易。
  那天晚上,北京城浙浙瀝瀝地下了一夜細雨。第二天早晨雨過天晴,旭日東升,顯示了一個爛漫時節的風韻。空气新鮮,含帶著甜甜的花草气息。北京的大街小巷濕潤的地面上,蒸起一層若有若無的潮霧。
  楊柳的葉子清新得醒目,嫩嫩的,有股說不出的嬌美。
  欽天監的官員一大早便興沖沖地前來回稟昨天的未完成的御旨。
  康熙正等著早朝,便讓官員到殿上再行稟奏。
  康熙帝在御案后坐定,威威嚴嚴,全身透著一股凜人的英气,顯示出他的气魄。滿朝文武,分站兩廂,一個個精神飽滿,气宇軒昂。
  眾臣見康熙坐定,跪倒三呼万歲,又重新站到自己的位置。
  早晨的陽光從大門射進來,照著群臣紅紅的頂子,耀耀放光。
  這光奪人眼目,像星星閃亮成一片。康熙看著滿地的星星,欣慰地笑了。
  早朝就這樣開始了。
  第一個上來的是欽天監的官員。
  “稟奏圣上,昨天傍晚,天降祥符于我大清帝國。具体說來,那“劍”是柄烏金寶劍,專門斬殺妖孽,那‘狗’便是吳三桂,他被烏金寶劍追殺得滿天亂竄,已近乎無耐,雙眼血紅.已成狂犬,而眼中靈光已泄.其時日不久矣;隨后烏龍出現,烏乃暗者也,暗乃隱者也,分明是說‘潛龍在天’正當替天行道,是夜,又喜降甘露,實乃上天所賜也。如此說來,我大清帝國之清藩大業不久即可成矣!”
  康熙見他說得很是慷慨激昂,實出心中,滿臉喜悅,命他退下。
  康熙帝用眼睛往下一掃群臣.朗然說道:“昨天降福,天下昭然,朕要親率兵勇,戮殺吳三桂叛逆,以揚我大清國威。吳逆自叛亂以來,猖獗行止,不可抑制;而今,又親帶殘兵以亂我西北、華中,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軍雖奮勇御敵,怎耐存乎畏懼之心,戰而不利,亦使吳道張狂頤使。朕要以天將之則,大清之龍威嚴于湘,以揚我軍威、國威,以解天下受難于水火的百姓,眾卿有异議嗎?”
  康熙皇帝說完,一臉的浩然正气。
  康熙的話音剛落,便由群臣中站出一人,說:“臣以為不可。”
  康熙一看,原來是尚書明珠,臉上就露出了不悅之色。他又用眼睛一掃滿朝的文臣武將,說道:“還有嗎?”
  康熙的意思很明白,如果整個朝廷只有兵部尚書明珠一人反對,那他親征之事仍然是可行的,因為其他大臣都采取贊成的態度,康熙皇帝問出這句話,假如有几個反對,那就看看明珠怎么說,如果漢人反對的話,再看明珠還怎么說。康熙帝不是刻意和明珠做對,況且明珠是臣,康熙是帝,也犯不著和明珠做對,明珠的頂子和腦袋都在康熙手中攥著呢,說殺明珠就“卡嚓”一聲,人頭落地了。
  現在明擺著的是,明珠站了出來,而且說的是“臣以為不可。”
  康熙剛說完,只見從兩邊又站出五位大臣,齊聲說:“臣以為不可。”
  接著從人群中又出來四個,同樣也不同意康熙親征的決定。
  康熙帝見出來十來位大臣,有文有武,但都是誠懇的表情。康熙皇帝不惱不火,又掃了一遍群臣,說:“還有嗎?”
  說完就端坐在龍椅上等著。康熙知道,皇帝親自出征不是輕而易舉的事,除了開國皇帝,時常要在政權不穩的鞏固時期,帶兵出去打仗,以后的皇帝是不輕易出征的。漢高祖曾經被圍白頭山,明代也有土木堡之變。因此,皇帝親征帶有一定的冒險性。康熙還知道,皇帝親征還要動用大批的人力、物力。
  然而,康熙對此卻沒有想得太多。在他心中想得最多的是:奪回士气,盡早平藩,既拯人民于水火,又鞏固了朝廷的基礎。康熙确信,他的親征,必定會帶來吳三桂的覆滅。
  康熙靜等了一會儿,又見從群臣中走出几位老臣,須發有的已經全白。
  這下,康熙帝看著站在中間的几人不知說什么才好。
  還是明珠率先開口說了話:“吾皇万歲,臣自以為親征不可,昨天從陛下那里回來,臣又思考了一夜,認為圣上親征不是不可,而且臣以為圣上出征必捷。”
  康熙不動聲色地問道:“既然如此,你卻又為何不同意朕親征吳逆呢?”
  明珠說:“回圣上,臣以為吳逆出征,雖連克我城,連侵我土,取得一定的胜利,但其勢實為‘強弩之末,力未穿魯縞也’,不用圣上親征,吳逆不久,必如潰堤之水……”
  不等明珠說完,又一臣說:“臣亦同意明尚書之說,吳逆起兵日久,所逼,所迫將領大多有反吳逆之心,此一時,彼一時,人心所附,時事之趨也。”說罷此臣退后。
  又有一些臣上來說:“我主圣上,欲施天威于地上,必使得天下万民敬仰,然昨天之天,表征亦有‘潛龍勿用’之像。潛龍在天,要我主坐陣朝廷,亦可實使龍威于天下。”
  康熙听了也點點頭。
  又一位大臣說:“平藩几年,國力已不似前時強大,圣上親征,實乃勞民傷財之舉,故而圣上也不宜親征。”
  君臣仍在奏議,忽聞外面傳,有順承郡王捷報:吳三桂放棄鄖陽,敗退湖南。
  眾臣听到此訊,都大喜,一齊跪倒;“吾皇万歲,龍威大震,吳逆人心已去,將無能為,不用勞苦車駕親征了。”
  康熙也很高興,興奮地走下龍床,在御案前走了兩來回,都忘了讓眾臣起來,眾臣見皇上無言,自是不起。
  康熙帝以贊許的目光尋找明珠,才發現眾臣仍跪在地下,感到了自己的失態,竟有些不好意思,但在瞬間便恢复過來,連忙招呼眾人起來。
  康熙重新在御案后坐定,宣旨命欽差去湖南、河南、重賞三軍;又命人飛諭順承郡王、圖海、岳樂和蔡毓榮等,迅速進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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