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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退


  一天夜晚,躺在床上入睡前的一剎那,我望著虛空凝思冥想。那晚与平時相比。我的精神并不特別地波動。我茫無頭緒地想到:
  “結了婚就辭掉工作吧。”
  那時候,我倆之間還沒有正式說過“結婚”,只是隱隱預感到這樣下去多半會和他結婚的。
  還是辭掉工作吧。——
  這是某日突然浮現在我心頭的結論。
  我只能說這是一种直覺。
  然而沒過多長時間,當初只是影影綽綽的那個結論,就在兩個人中間具体化了。
  我們倆告訴了各自的家長。
  我們倆又通知了各自所屬單位可以信賴的朋友們。
  然后宣布訂婚。与此同時,我宣布退出演藝界。
  這一宣布在未曾預料到的人們中間引起了很大反響,誰都想探明作出這個過于突然的結論的理由。
  這樣,就需要我自己來分析一下這個突然將答案置于心頭的直覺,并且找出這個直覺的道理。
  每逢我自問自答時,得到的回答都是那樣理所當然。
  我想為了他!
  我想對著出門的丈夫說;“您走啦!”回來時說聲“您回來啦!”
  我想使我這里成為我所愛的人感到最為舒适的歸宿。
  在和他交往的過程中,有好几次他患感冒躺倒在床上。夜晚,每回從電話里知道他生病,我就想到:“雖然即便我在他跟前,他的病也不會好,但是他就不必在病中還要自己干這干那了。”這么想著時,我就為自己還不能這樣做而感到焦躁。
  這是否也是成為那种直覺的要素了呢?
  他過著獨居生活,一天工作結束后,還得用自己的手打開昏暗房間的電燈,畢竟是寂寞的吧。
  這也許是一個沒有過過獨居生活的女人,不知确否如此憑空自以為是的設想吧。
  就算是自以為是,我也的确想在家等著他。我想起了他姐姐不知是什么時候說過的一句話:“我想做一個向男人滿不在乎地示弱的女人。”
  有怨言也罷,發牢騷也罷,我希望他也以我需要他時那种同樣的心情需要我。
  在他需要我的時候,我希望一定在他身邊,讓他沉浸在甜美的愛情之中。
  然而,要這樣做的話,從目前我活動范圍里的工作來,看,不免過于勉強了。有時間上的問題,還有出外工作的問題。尤其因為是女人,很多時候是不能拒絕同行們的應酬的。如果是這樣,自然不能照顧好家庭。那么,結婚又是為了什么呢?
  我不愿意做一個徒有其名的妻子。
  是因為我無能吧。
  深知自己性格的我,首先預想到:
  結婚以后還繼續工作,恐怕工作和家庭哪一方面都會受影響,這將非常對不住那些支持我的人,也非常對不起他。
  在我的周圍,也有一邊工作一邊作為妻子操持著家務的婦女。
  阿木耀子就是一位。
  她從事歌詞創作,并且組織了美滿的家庭。
  她寫婦女活生生的世界,自己也生气勃勃簡直就象是天真無邪的童女一般,同時間賽跑。有時。可以看到她在需要當机立斷時的那种斬釘截鐵的目光。
  那時,我也曾膚淺而武斷地認為,“象阿木這樣的人,一個人也能堅強地生活下去吧!而且,她自己也确實有這种強烈的自信吧!”但是,阿木本人卻對一起工作的一個同事小聲嘟嚷說:“我沒有修史,可活不下去喲!”听她這么一說,我感到意外,同時也感到“畢竟還是不行啊”。
  我想像不出這話出自她這個人稱“才女”、做事果斷的人之口,但是我覺得懂得并且牢記自己所珍視的東西的阿木太了不起了。
  宇崎龍童、阿木耀子——
  是一對模范夫妻。可是我還是想做一個完全与舞台隔絕的妻子。
  他正式提出結婚后,在談到我今后的工作怎么辦的時候,我把自己的結論告訴了他。我听從了自己的直覺,沒有為一直相信的直覺而惶恐不安。
  時常說到第六感覺,在我來說,那往往能擊中現實。記得還是住在橫須賀的時候,有一次照母親吩咐去辦事,回來的路上無意之中走到了髒水溝邊。右腳的涼鞋并沒有被東西挂住,卻不巧掉到了溝里。從那里路過的一個中年男子看到我快哭出來了,便下到溝里幫我把涼鞋揀了回來。就在几分鐘以前,我腦子里閃過有人來幫助我的情景。
  夢想成為現實的例子也不少。我想得出來第一次來到的城市、街道會在什么地方有什么,第几個門是個什么店……。抓住各种各樣的机會,在我的腦子里先制作出腳本,然后按照腳本,對腳本中有的在現實生活中的角色說話。不知為什么,得到的回答竟同腳本一模一樣。我不止一次交錯地体味了愉快的和略微不快的情緒。
  漸漸地,那小小的預知的能力几乎對自己的生活發生了決定性的作用。我在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時,也相信這种直覺。人与人之間看待問題的方式不同,對我這個無根無据、模模糊糊的結論,周圍的反應是形形色色的。
  母親——當我把這個決定告訴她的時候,她對著我的眼睛凝視片刻,是因為了解女儿一旦決定就不會改變的倔強的性格呢,還是出于對于女儿的信賴呢,總之她沒有反對。老實說,我本想母親說不定會反對的。當然母親對我的工作是從不干預的。她總是站在遠遠的地方注視著我的舉措。但是我覺得母親還是對我這個終歸剛剛二十歲,今后精神上也許還會最愛變化的女儿,就這樣在人生中完成第一個轉折而憂心忡忡吧!
  母親雖然未加可否,到底還是簡單地說了聲:“再好好考慮考慮吧!”這句話似乎意味著:“后悔藥可吃不得的喲!”
  “只是妹妹淑惠的事情,你要能好好地……”
  母親叮囑說。
  對我來說,妹妹和母親一樣,都是我無可取代的親人。她還完全是一張白紙,將來不知道她找工作上大學還是出嫁,直到她可以自立為止,我一定在各個方面提供援助。与其說援助,不如說我希望她在無憂無慮的環境中長大成人。撫育她成人是姐姐對妹妹所能給予的最大的愛情了。正因為我們很少象姐妹一樣談話,光是看著她成長,可悲的是,我真正理解她的部分還很少,但這個問題用不著讓母親操心,我這個姐姐今后會照看好她的。
  同事們的反應也是各种各樣的。年齡相仿的歌手們有的說:“真有勇气啊!”“真羡慕你呀!”也有人眼含淚水凝望著我說:“多寂寞啊!”要說我自己沒有寂寥的感覺,那是假話。就象從多年相處、已經熟稔了的同學當中,孤零零地轉學到遙遠城鎮去的心情一樣,我确實感到了孤寂。然而,我在經歷過几次轉學之后体會到:孤零零地到別的城市去的孩子,還可以結交新的朋友,得到新的環境的熏陶而适應它。即便天各一方,但我們共同的友情和昔日一起度過的時光卻象一根無形的線,不是那么容易中斷的。雖是我退出舞台,离開了演藝界,我依舊想和朋友友好下去。
  平常在工作中沒什么接触的一個當年的男歌星,有一次在大板的錄音室里看到定了婚的我,馬上走過來,半象發火似地說。“你不能退出舞台!還是有可能性嘛。我決不答應你引退!”我不由地苦笑了。對這個只有几面之緣的人以這么強硬的語气甩給我的話,簡直沒有我回答的余地。
  一直和我一起到各地演出的同伴們都象是自己的事情那樣為我高興。當我在大板的舞台上宣布“引退宣言”的時候,跟隨我的樂隊隊員們馬上理解了我的意思,非常适時地給我奏起了下一支曲子的前奏。當我興奮地走下舞台時,他們爽朗地對我喊著:
  “好啊!太動人啦!”
  “今天怎么這么迷人啊!”
  當中也有人令人莫名其妙地大聲叫嚷著:“該死!”
  和我一起活動的擔任合唱的三位女性,年紀比我大得多,當時都感動得哭了。最近,在我演出結束以后,她們常常對我說。“真的不干了么?多寂寞呀!”“就剩三個月了……”,“百惠要是引退,我也不干了!”在我這個班子里,有几個和我要好的人准備在我引退的同時也脫离現在的單位,由于我的引退,他們也想使自己的演藝生活告一段落。我在決心引退以前曾反复考慮過,我的引退會給我所在的單位和這里的人們帶來什么影響。這樣說或許是過于自負,我的引退說不定會左右他們的生活。當我看到這個現實時,很為之苦惱。我一向本著“即使別人有負于我,我也不能有負于人”的信條的生活史里,我第一次感到這句話難于出口了。
  繼續堅持自己要走的道路,也許就無情地辜負了崇拜我的觀眾和演出班子。為了不辜負他們就要失去我所愛戀的人,這也是不合情理的。我為人們所愛,為很多人所注目。即便知道被人們所愛,那种愛也只能是“可能性”的,比較疏遠的。一個為眾人所夢想、所愛慕、所注目的女人,傾心愛戀她的只有一個男人。我是否背棄了傾注于我的极大的愛情呢?
  听到“引退”二字,我想最吃惊的也許是那個人吧。
  這個人就是堀威夫先生,我所在單位的經理。
  我和他因為意見不同,對工作的看法不同,曾經多次發生過正面沖突。我曾想到從堀制片社獨立出來。几年前,宣傳机构報道過這件事情,在問到我的意見時,我也沒有否認。
  我回答說:“還在繼續商洽的階段。但是出現了這個問題不是假話。”
  那些報道說是因為經濟問題和對堀先生不滿是我要獨立出去的原因。其實,我不過是想要求一個自由自在的班子而已。當時關于這件事議論紛紛,但我對堀先生的偏見并沒能丟掉。
  為了親口告訴他我引退的主意。我見了一次堀先生。最大的阻力,我想就是在他那里了。我左思右想,不知該怎樣解釋才能讓他理解自己的心情。去見堀先生的前一天,我和三浦商量這件事。他說:
  “不要抱成見,無論如何要坦誠而冷靜地講出自己的心愿。這樣,他也會冷靜地傾听你的意見。”
  出人意料的是,堀先生的第一句話使是:“我完全明白。”這使我真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也覺得結婚以后呆在家里是件好事情。我曾經想到,百惠說不定會這樣提出來的。首先,這是百惠的意愿,我就應該接受。大概有什么緣分吧,說起來,我們是在一個鍋里吃飯奮斗過來的,光憑這一點就值得珍惜。在結束最后的工作以前,希望我們互相勉勵。希望務必用我們共同的努力完美地結束工作。而且,就是呆在家里以后,凡有可能,我們也要幫助。希望你不客气找我談。”
  說到最后,他還加了一句:“恭喜你啊!”這些話使我很羞愧,很受震動,心頭掀起陣陣波瀾。結論是,能和這樣的人一起工作實在不錯。我万万沒想到他竟能這樣的理解我。
  我的崇拜者的反應也是千差万別的。
  “我們衷心盼望你們兩人結婚。但是引退是另一回事,那樣也太過甚了。我們不能同意。”
  宣布引退那陣子的來信差不多都是這些內容。隨著引退日期的臨近,來信的內容變了。
  “引退對我們是個打擊,不過百惠有百惠自己的人生。祝你幸福。這是我們唯一的心愿。”
  一個人的人生,是自己的不是別人的,因此我要堅持毫不怨悔的生活方式。雖然是這樣想的,但歌迷、影迷們的話還是刺痛了我的心。
  有人詢問我是否擔心家庭經濟問題。我一向有那么多的收入,突然呆在家里,靠一個男人的收入能夠滿足么?的确,就我的年紀說來,這點收人不算多。然而,我以前的收入也過多了,對那些大筆收入我茫然不知所措,并且從未心境泰然。總之,我怕自己習慣于那种金錢觀念。我至少一向不為金錢擔心,為什么呢……也許因為我是學著母親生活過來的,我必得象母親那樣過困窘而清苦日子的時候也許會到來,起碼這种思想准備我心里早已經有了。
  在周圍的人們中,最為“引退”二宇震惊的,莫過于我未來的丈夫了。
  “我覺得你具有做女演員的了不起的天賦,所以希望你繼續工作下去。”
  他把自己的意見說完以后,問我准備怎么辦。
  “我……可能的話,我還是想辭去工作。”
  “不必匆忙決定。我們都再充分地考慮一下吧。”
  几天以后,他說他撤回自己的意見。
  他說:“接受一個女人考慮如此周到的意見,這才是男子漢。”他又補充道,暫且就按辭去工作的方案辦,如果中途改變了主意,希望隨時告訴他。
  他也詢問了我作出引退結論的理由。我告訴他促使我引退的直覺以及對直覺的解釋。我毫無隱瞞地對他講了我以為成為理由的理由。
  “你不是一直很喜歡干著你的工作嗎?況且,你要辭去的是一直干到今天的工作,只是那些理由么?”
  我們商量了很長時間。我感謝他對我的工作問題沒有提任何要求,最后他讓我自己作出決定。當然,我也感到他恰如其分的責任。
  在無法倒退的人生中,無論對他或者對我,這恐怕都是一個賭注吧。不用說,有關各自的家長、兄弟姐妹的事情也都商量過,他—一認真考慮,也必定征求我的意見。從一對戀人的甜言蜜語發展到夫婦之間面對現實的對話,在這個過程中我覺得已經充分了解他了。
  商量來商量去,一年時間過去了。
  那年新年,我們在夏威夷。他突然悄聲說道:
  “要是明年的這個時候,咱們真的結了婚,也許可以說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
  我感到這几句話具有無法形容的重量。沒有比那時候更感到“命運”二字的重量了。他完全接受了我任性的生活方式。我要不惜努力以不辜負他的這种愛情而生活下去。他以“一生”為長度考慮著一切,我作為他的妻子,想真心誠意地關注著高大的他。
  社會上把我稱作“飛翔的婦女——自立的婦女”。因此,當我宣布退出舞台時,人們就認定這是一個女人走下坡路。有個婦女雜志向以“職業婦女”為自負的人們征集對“山口百惠引退”的評論,并且出版了特輯。
  其中給我留下印象的是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婦女的看法。“都是因為你,婦女地位又倒退到十年前了。”
  “真可惜。”
  “難以相信。”
  “那是幸福啊,作為一個女人……”
  特輯發行以后不几天,我接到了一封信。似乎是一位婦女寫來的,信上沒有具名。信的細節已經記不住了,不過,信中講到。
  “我可能過于相信你了。平時在電視屏幕和雜志上看到你,覺得你是一位杰出的完全可以自立的婦女。卻不曾想到你只是為了男人就要斷送自己。我瞎了眼了。你歸根結底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而已。”
  一种無法排遣的悲涼涌上心頭。女人存在的最大意義既然不過是為了男人,那么,女人不過只是個存在而已。就算是說話沒有顧慮吧,這种不負責任的說法也未免太叫人傷心了。
  “自立” 這個詞開始被濫用以來, 到底經過多少時日啊!“自立的女人”、“獨身的職業婦女”,我一听到這些就發抖。在我來說,常常遇到各种各樣的机會,或是由于演唱的歌曲的內容,或是在“演藝界交歡圖審判”時決不示弱的作證等等,使很多人把我也說成是“自立婦女”的代表。
  的确,目前各行各業婦女的處境和地位正在逐步提高,報紙、雜志上有關杰出的婦女的報道,我當然也讀過。但是,我認為這些婦女并不是為了出風頭而成名的,而是老老實實地在各种條件下奮斗到今,其結果合乎潮流罷了。說什么是“婦女的時代”,于是因此就真的認為“男人不算什么”,或者是只追求婦女形式上的而不是精神上的自立,我對這些主張,是很怀疑的。
  無非是應和高調、赶赶時髦的人太多了。我認為婦女的“自立”是:她活在世上能夠深深懂得什么最寶貴,它可以是工作,可以是家庭,也可以是情侶。這也可以稱之為“精神上的自立”吧!沒有比挂著“我是自立的女人”這塊招牌的女人,更讓人覺得淺薄的了。我決不以為非得到社會上活動,才能算是“自立”。
  与共在男性社會中一味地呼吁改善女性的處境,還不如走更适當的自立的道路。很多婦女認為,婦女在家庭里多半是走了下坡路,或者說這是逃進家庭,實際上在家庭當中,不是也有自立之路么?家庭,難道不是婦女能夠自由自在地并且明确地建立自己世界的唯一場所嗎?在桌子上裝點出春天便是春天的樣子,夏天便是夏天的樣子,每一旬不同,四季當令,持家有方的婦女,永遠會創造出使全家人感到舒适的場所。
  現在,人們常用“專業主婦”一詞來稱呼家庭主婦,雖然叫法并不那么好听,我卻覺得不能小看這個詞。每個人的看法不同,對婦女來說,恐怕不會有比家庭主婦更難的工作了。生活是夫婦一体的共同作業,而鞏固家庭的根基還要靠女人。她遲早要有孩子,必須作為妻子、作為母親、作為女人地操持下去。一個家庭是和睦愉快還是陰郁暗淡,難道不都取決于這個家庭的主婦么!
  婚前,一個人被人怎樣議論也沒多大關系,一旦成為家庭主婦,人家改稱她XX先生的太太,這的确非同小可,同時不也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嗎?我從不認為持家是呆板乏味的活計。我甚至為三浦先生的太太這個稱謂感到榮耀。
  有時候我生活在一個看不見自己的世界中。目迷五光十色,耳听甜言蜜語,在几乎對自己無法正确估价的現實中,對于各种事物的价值觀念自然也會改變。周圍的人為我做些什么都以為是理所當然的。人們說,這是你的崇拜者支持你嘛——人們這樣說也認為是理所當然的。我雖然在心里發過誓,自己絕對不要這么看問題,但還是難免朝這邊滑下去,因而對于如此這般的自己感到可怕。況且,我是女人,把身邊的一切事情都拜托別人,自己落個輕閒自在,在這种情況之下,于是就不知不覺地誕生了對自己一無所知的另一個自己。這是非常令人遺憾的。每天的日常生活中,向別人要求個什么事情,因為這也是對方的工作,別人也不好表示反感。然而,如果過干習慣這樣,變得懶得感謝人家,還是不應該的。
  似乎有人非常忌諱“象樣”二字,我卻認為這個詞很好。干什么事就應該象干什么事的樣子。從我十四歲時開始工作以后的八年時間里,大概沒有人象我那樣從來沒有被人說成象樣子的吧;
  “哪象十四歲的樣儿呀!”
  “看不出才十七歲嘛……”
  “与她的年齡不相稱的風流……”
  我并非因為人們這樣說,就不格外憧憬“象樣”二字,不過從那時起就對說我“不象樣”感到抵触。我不明白人們為什么這樣說我,也討厭被人家這樣說。那些大人們究竟以什么標准來說我不象樣儿呢?就是因為我不符合人們頭腦中存在的這個年齡就必須是這個樣子的框框,然而我不合乎這個框框,我希望再不要只因為這個理由而吵吵嚷嚷了。我難道不是不得已的嗎?我這樣做既不勉強也不逞能。誰都不理解我,卻說什么……
  現在想來是多么不開化的思想方法呵!要是在今天。我會笑出來的。但在當時,即使是開玩笑,我一听到這种說法就生气。
  母親和妹妹不久也會相信外面傳的那些武斷之詞吧?叫我這作女儿的和作姐姐的在親人面前該怎樣才好呢?
  在宣布訂婚的記者招待會上,我大著膽子使用了“妻子”這個詞。這是我有意這樣說的。我認為這個語感符合我今后的生活道路。從今以后我就是要作一個妻子。我要理直气壯地珍惜從妻子這個稱謂中所領會到的美好含義。我覺得那才最象如今二十一歲的我。我一直被人說成与自己的年齡不符,如今要作妻子,度妻子的時光。只要在他的身邊,從今以后的我就會成為最象百惠樣子的百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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