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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獻出蘇州城后,納王郜云官也獻出了自己的腦袋


  進入上海的李鴻章如魚得水,他的軍事和交際的才能得到充分地發揮,老師臨行送的錦囊妙計,他有取有舍。“移師鎮江”這一條他不愿采納,“用洋人之力”,則謹記于心,運用极妙。他与英國海軍司令何伯和洋槍隊的首領、美國逃犯華爾關系密切。他將洋槍隊改名為常胜軍,以厚餉重賞引誘他們攻克了嘉定、青浦,很快便贏得了朝廷的嘉獎。在此同時,他又指揮程學啟、郭松林、劉銘傳、李鶴章、潘鼎新、周盛波等在蘇南連獲大胜,相繼拿下常熟、太倉、昆山。后來,黃翼升率淮揚水師來援,淮軍力量更強了。不久,華爾在打慈溪時中彈身亡,原副首領美國人白齊文當了常胜軍的首領。
  后白齊文索餉不得,痛毆上海道員楊坊,攫取白銀四万兩。李鴻章一怒之下解了他的兵權,白齊文便帶著銀子投奔太平軍去了。常胜軍的首領則由英國人戈登來充當。這時,李鴻章命程學啟率所部開字營、戈登率常胜軍、黃翼升率淮揚水師三路并進,向蘇州強攻。
  蘇州守將正是忠王的三女婿,已晉升為慕王的譚紹光。他的副手是納王郜云官、比王伍貴文、康王汪安均、宁王周文嘉以及慶天福包西。蘇州歷來是江蘇省的省城,現在又是蘇福省的中心,而蘇福省是李秀成經營多年的根据地。譚紹光深知守城的責任重大,飛騎向李秀成求援。李秀成此時正在安徽六安,原擬再來一次襲擊長江上游,吸引湘軍主力,圖解天京之危。聞太倉、昆山接連丟失,蘇州危急,便從六安星夜赶到蘇州。李秀成剛進城,通往無錫的北路立即被李朝斌統率的太湖水師截斷,蘇州成了四面受圍的孤城。程學啟、戈登、黃翼升日夜強攻,婁門、葑門、盤門外的石壘均遭洋炮所毀,外圍破坏,糧道斷絕,城內軍心浮動,形勢十分危急。
  這天深夜,李秀成在譚紹光陪同下巡視了胥門、閶門、婁門、齊門的守城工事后回到了忠王府。听著城外不斷傳來的槍炮聲,眼見城頭時明時滅的火光,李秀成心情抑郁,無法安睡。一年前,蘇福省在他的直接領導下,還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气象。蘇州,作為蘇福省的政治中心,在太平天國軍民的眼中,有著僅次于天京的崇高地位。在天京城內上層領導爭權奪利愈演愈烈的時候,不少忠心耿耿的將士在失望之余,把天國的希望和前途寄托于蘇州,他們相信忠王領導下的蘇州,最終能夠擔負起挽救國運的重任。那時,忠王自己也有這個雄心壯志,一向不大吟詩作文的李秀成在一個泛舟虎丘的月夜,居然望著劍池吟了一首七律:
  鼙鼓軒軒動未休,關心楚尾与吳頭。
  豈知劍气升騰后,猶是胡塵扰攘秋。
  万里江山多筑壘,百年身世獨登樓。
  匹夫自有興亡責,肯把功名付水流。
  沒有想到就在這一年里,天國形勢急轉直下。先是以九洑洲為主体的長江防線全線崩潰,天京防守遭到致命的打擊。接著翼王石達開被駱秉章擒獲處死,西行的太平軍全軍覆沒。凶信傳來,舉國悲痛。盡管西行大軍對保衛江南河山不起作用,但只要他們在,天國的一堆火焰就在燃燒,說不定有朝一日,他們在西南義旗高舉,開創出一個蓬蓬勃勃的局面來。可是現在,這一線希望也破滅了。再接著,浙江大部分府縣丟失,楚軍和以法國人為頭領的常捷軍已將杭州包圍起來,杭城隨時有可能再陷。而今蘇福省的地盤一天天縮小,蘇州危在旦夕。數千万人為之憧憬追求的理想,難道就這樣破滅了?數百万人為之流血犧牲的天國,難道就這樣亡了國?李秀成在心里痛苦地呼喊號叫。一陣揪心的難過之后,他頹然倒在安樂椅上,無可奈何地喃喃念著:“天意,這是不是天意呢?”
  “忠王!”一聲急促而生硬的口音傳來,秀成抬起頭,見婁門主將包西神色嚴峻地匆匆進來,“忠王,納王和汪天將剛才悄悄地出了婁門。”
  “他們深更半夜為何出城?”秀成警覺起來,“你問過他們了嗎?”
  “問過。”包西答,“納王說有急事。”
  “你為什么不攔住他?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秀成發怒了。
  “我怎么能攔呢?納王是王,我只是一個福。”包西伸開兩只多毛的手,聳聳雙肩,做出一個委屈、無可奈何的動作。
  秀成的臉色松弛下來。包西不僅僅只是一個福,而且他還是一個洋人,他沒有自己的人馬,怎么能攔得住擁有五万部屬、陰鷙凶惡的納王郜云官呢?“你派沒派人盯住他們?”秀成又問。
  “派了兩個人。”
  “做得對!”秀成拍著包西的肩膀稱贊。他以這個親昵的動作表示對剛才發怒的歉意。昨天下午,李秀成和譚紹光巡視大半個蘇州城,卻不見郜云官、伍貴文、汪安均、周文嘉的影子,心里納悶。他和紹光徑直來到納王府,推開門,見這四王和天將范起發、張大洲、汪環武、汪有為正在鬼鬼祟祟地交頭接耳,見他們突然闖進來,八人臉色尷尬。忠王略說了几句話便出來了。“郜云官等人的行動值得怀疑。當此兵臨城下的危亡時刻,要防止有人賣城投敵。”路上,秀成鄭重告誡女婿。當天夜里,蘇州各門都加派了慕王的親信,并將這一重要情況通告了守婁門的包西。
  “父王。”譚紹光大步流星地進來報告,“郜云官、汪有為划著一條小船進了陽澄湖。”
  “你怎么知道的?”秀成問。
  “我剛從婁門來,包西派去的人回來報告的。”
  他們到陽澄湖干什么呢?李秀成沉思起來。
  李秀成沒有想到,此時,郜云官、汪有為正在淮揚水師提督黃翼升豪華的座船上,与李鴻章、程學啟、戈登、黃翼升對面而坐,商量絕密大事。
  “當然啦,蘇州指日可下,不過,即使這樣,郜將軍能棄暗投明,改惡從善,朝廷還是歡迎的。”李鴻章容長臉上露出明顯的鄙薄,他學著曾國藩的樣子,右手不停地梳理著嘴巴下的胡須,但他的胡須短而稀疏,遠不及老師的气派。他盯著郜云官的臉,以審訊的姿態問,“郜將軍,你控制了多少人?”
  “蘇州城里八万人,我們控制了五万多,譚紹光只有二万多人。現在城里的糧食已基本上光了,他的二万多人中,死心塌地跟著走的只有二三千,其他的人只要糧一斷,就都會過來的。”郜云官并不是膽小無能之輩,相反,他一貫有過人的膽量和勇力,正因為此,他不甘于長期居人之下,甩掉鋤頭,拿起刀槍,投了太平軍,要靠戰功來出人頭地,求得個榮華富貴。但現在,眼看太平天國大勢已去,擺在他面前只有兩條路:死守蘇州,其結果必然是死在這里;獻城投降,還有可能做朝廷的大官。張國梁、韋俊、程學啟就是例子。前不久獻常熟的駱國忠、獻太倉的錢壽仁都封了副將,換個主子,換身衣服,照舊是高官厚祿。郜云官沒有什么奮斗終生的信仰,也沒有什么節操之類的道德觀念,他的人生目的是要有權有勢有錢,活得快活舒心。蘇州城高級將官中持他這种人生觀的很多,他很快便聯絡了比王伍貴文、康王汪安均、宁王周文嘉及天將范起發、張大洲、汪環武、汪有為。密謀了几次,一致的看法是:蘇州守不住,投降是唯一的出路。汪有為化裝出城,向圍城的淮軍表達了這個意思。李鴻章約了今夜在陽澄湖上見面,他要親自見見郜云官,看是真降還是詐降。
  “伍貴文他們都靠得住嗎?”李鴻章歪著頭,斜起兩只長眼睛問。
  “靠得住,完全靠得住!”郜云官從怀里掏出几張紙來,雙手遞給李鴻章,“這是伍貴文、汪安均、周文嘉等人寫給大人的信。”
  李鴻章接過紙,略微翻了一下,放在一旁。
  “這几張薄紙有屁用!”程學啟輕蔑地瞟了一眼伍貴文等人的信,忽然站起來尖利地叫道,“若是真心投降,你下次將李秀成的頭提來見李中丞。”說完坐下,討好地望著李鴻章。
  李鴻章笑著問郜云官:“程總兵的話,你們辦得到嗎?”
  “這個嘛,這件事嘛……”郜云官遲疑起來。為獲取李鴻章的信任,眼下叫郜云官辦什么事,他都會毫不猶豫去辦,唯獨殺李秀成,他很為難。要說現在突然率兵包圍忠王府,將李秀成抓起來殺掉,也可能不太難,但郜云官不忍心這樣做,而且伍貴文、汪安均、周文嘉等人也可能下不了這個手。他們四人多年來一直是李秀成的親信,是李秀成把他們從普普通通的低級軍官一步步提拔上來,后又奏准天王,將他們四人都封了王;且李秀成在蘇州八万將士中威望极高,反對殺李秀成的大有人在,難保不出亂子。
  “連李秀成都不敢殺,還說什么投降,算了吧,我早知你們這些龜孫子不是真心。”見郜云官猶豫不決,程學啟又气焰囂張地逼了一通。李鴻章不做聲,只是不停地梳理著胡須,嘴角邊挂著嘲諷的微笑。戈登挺直著胸膛,一副很有教養的職業軍人的派頭,他的中國話說得不太好,但可以听得懂。黃翼升向來不善言辭,他們兩個都閉口坐著听。
  “我們的确是真心的,可以對天發誓!”郜云官急了。汪有為也忙說,“程總兵不要誤會,我們是誠心誠意向朝廷投降。”
  “是這樣的。”郜云官不得不說實話了,“我們這些人都是李秀成一手提拔上來的,將士們受他恩惠的人也很多,怕万一去殺李秀成,反倒引出亂子來。”
  李鴻章輕輕點了點頭。郜云官想了想,又說:“如果中丞和程總兵不相信的話,總在這兩天內,我們先殺了譚紹光,將他的首級懸挂在齊門外,你們驗看清楚了,我們再打開齊門,讓大軍進來。那時,李秀成自然逃不出蘇州,大人們看如何呢?”
  “可以。”戈登說了一句极簡單的中國話。
  “我看這樣也好,只要殺了譚紹光,蘇州就會大亂。我軍只要進了城,李秀成就是瓮中之鱉了。”黃翼升也表示同意。
  “那不行,非先殺了李秀成不可!”程學啟不讓步。
  “若非要按程總兵說的去做,那我一人作不了主,還得回去和伍貴文他們再商量。”郜云官望了程學啟一眼,輕輕地說,“程總兵也是后來歸順的人,何必如此為難別人?”
  “你!你他媽的說什么?”程學啟气得又站起,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鼓起。“歸順”二字是程學啟頭上的瘡疤,他最忌恨別人揭破,今天若不是有李鴻章、戈登等人在坐,他一定要大打出手。
  “他沒說錯。”戈登平靜地對程學啟說,他對毫無軍人气質的程學啟十分瞧不起。
  程學啟瞪眼看著戈登,臉漲得紫紅,握著兩只拳頭,几次欲站起,又壓制著坐定。戈登只當沒看見一樣,依舊挺直腰杆,兩只手平放在膝蓋上。李鴻章擔心談判破裂,他現在要的是盡快得到蘇州城,困獸猶斗,何況城里還有八万兵,又有威望素著的李秀成在,万一將郜云官逼得和李秀成抱成一團,蘇州城能不能拿下就難說了。
  “好吧!”李鴻章放下摸胡子的手,嚴肅地對郜云官說,“就這樣定了。三天之內,你將譚紹光的頭挂在齊門城樓上。這就是你們的誠意。三天之后沒有動靜,我們就要強攻了,那時再投降就晚了。”
  戈登、黃翼升點頭贊同,程學啟訕訕地不置可否。
  “三天之內我們一定殺譚紹光,開齊門。”這件事郜云官放心了,但另一件事他還不大放心,“中丞大人,弟兄們投誠過來后,朝廷不會殺我們吧?”
  “哈哈哈!”李鴻章大笑起來,“你一百個放心,你們是朝廷的有功之人,哪里會殺頭呢!都會有重賞。”
  “大概會是個多大的官呢?”汪有為怯怯地試探。
  “起碼副將。”李鴻章爽快地回答。
  “我們的部屬呢?”郜云官遲疑片刻問。
  “原封不動歸你們指揮!”
  李鴻章的痛快,反倒使郜云官覺得這些好處來得太容易而不敢輕信,他又加了一句:“中丞大人,你說的這些,到時都不會變吧!”
  “我堂堂一個江蘇巡撫,豈能出爾反爾。”李鴻章斬釘截鐵地回答。
  “口說無憑,你可以立個字約嗎?”郜云官大著膽子問,他生怕遭到李鴻章的訓斥。
  “行。”李鴻章异常干脆的答复,使郜云官、汪有為大出意外。李鴻章援筆寫道:“郜云官等八人殺譚紹光獻蘇州,事成之后,向朝廷保奏封為副將,原部屬照舊不動。立此字具,決不食言。”李鴻章在后面簽上自己的名字,又將筆遞給程學啟說:“你和戈將軍、昌歧都簽個名,好讓他們放心。”
  郜云官、汪有為藏好了這份字据,放心落意地回到了蘇州。
  第二天一清早,一騎快馬穿過清軍的包圍圈,從齊門沖進蘇州城,將一封天王親筆詔書遞給李秀成。詔書封李秀成為太平天國真忠軍師,執掌全國軍政大權,速回天京解圍。真忠軍師一職,實際上是僅次于天王的第二把交椅。此時天王將此職授与他,無疑表示對他的完全信任。對此,李秀成心里感激。但蘇州危在旦夕,尤其是郜云官、汪有為昨夜的詭秘外出,更使李秀成覺得事態嚴重。譚紹光年紀輕輕,能擔負起這個重任嗎?
  “父王,畢竟天京比蘇州更為重要,你還是回天京去吧!”
  李秀成离開蘇州將意味著什么,譚紹光當然很清楚,但他素來顧大局,識大体,這也是李秀成招他為婿的重要原因。
  “忠王,你回到天京后,一方面解天京之圍,同時再派一支人馬救援蘇州。”包西在一旁建議。
  “好,你這個提醒很好!”包西一句話將李秀成的矛盾解開了。是的,蘇州的解圍還得仰仗外援。“紹光、包西,你們只要再堅持一個禮拜,我一定組織五万大軍前來救援。”
  當天半夜,李秀成帶了几個親兵從齊門縋城而出。臨走時,他緊握紹光的手,說:“蘇州這副擔子就擔在你的肩上了,要千方百計堅持住。郜云官、汪有為等人行跡可疑,你要留神提防。”
  紹光堅定地說:“父王放心前去,有我就有蘇州。”
  李秀成的突然离去,給郜云官等人帶來意想不到的方便。
  這一夜,四王四天將在納王府密謀籌划了一整夜。
  為了應付意外,譚紹光召集了全体守城高級將官會議,對城防重新作了部署,宣布郜云官、伍貴文、汪安均、周文嘉分別從閶門、齊門、胥門、盤門換下來。
  “啪!”譚紹光的話還沒說完,郜云官拍案而起,怒目圓睜,吼道:“姓譚的,你放明白點,蘇州不是你的天下了,你憑什么撤換我們!”
  譚紹光看時,伍貴文、汪安均、周文嘉、范起發、汪有為等人的手都握緊了劍柄;門外,數百名手執刀槍的大漢已將會議廳包圍了起來。“不好,讓他們先下手了!”譚紹光暗自叫苦,嘴里喝道:“郜云官,你要造反嗎?”
  “老子正要造反!”郜云官刷地一聲抽出腰刀,命令汪有為:“給我上!”汪有為抽出劍來,發瘋似地向譚紹光沖去。
  “快躲開!”包西喊著,隨即拔出腰間的洋槍,“叭叭”兩聲,子彈向汪有為飛去。汪有為頭一偏,隨著兩聲慘叫,后面的兩個將領倒在血泊中。郜云官揮刀大嚷:“都給我上!”其他六人一齊沖上,譚紹光、包西寡不敵眾,終于倒下去了。議事廳里一片混亂,將領們被這突然的變故嚇暈了頭。
  “弟兄們!”郜云官跳上桌子,嘶啞著嗓門高叫,“蘇州城的糧食早就光了,再守下去,大家都會餓死。我們已和李中丞聯系上了,只要獻城投降,弟兄們都可以保住現在的官職。
  大家看怎樣?”
  “好!”“同意!”“我們听納王的!”
  議事廳里絕大部分將領都表示贊同,只有几個人冷眼看著,沒有做聲。
  譚紹光的頭顱挂在齊門城樓的當天,李鴻章帶著程學啟的開字營、戈登的常胜軍便進了城。忠王府改作了江蘇撫台衙門。三天后,李鴻章在寬闊的后花園里擺下二百五十桌酒席,郜、伍、汪、周四王所屬旅帥以上的軍官二千人應邀赴宴。郜云官等八人喜气洋洋地坐在主賓席上。
  酒過三巡,李鴻章站起來,笑容可掬地說:“弟兄們,蘇州城的光复,你們都立了大功,尤其是郜將軍、伍將軍等人功勞更大,李某已奏准皇上,加封郜將軍等八人為副將之職。”
  李鴻章說到這里,轉過臉去喊道,“來人呀,將郜將軍等人的官服送來!”
  話音剛落,從后面走出八個穿戴体面的衙役,每人捧著一個木盤出來,盤上整整齊齊地疊放著一套嶄新的二品武官袍服,袍服上放著八頂紅纓傘形帽,特別是帽頂上那八顆起花珊瑚珠,在陽光下閃著光彩,令宴席桌上的人眼紅不已。
  “弟兄們,為郜將軍等人的受封滿干三杯!”李鴻章說著,帶頭舉起酒杯,与郜云官等人笑吟吟地干杯。所有喝酒的人一齊騷動起來。他們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全然不明白自己已坐在斷頭台上。
  看看大部分人都已醉得差不多了,李鴻章向程學啟丟了一個眼色。只听得一聲沖天炮起,后花園里忽然從天而降數不清的淮軍士兵。他們一個個全身披挂,手執利刃,并沒有費很大的勁,二千顆人頭就落了地;与此同時,主賓席上那四王四天將,早已一齊到閻王殿里報到去了。李鴻章端坐在凳子上,面露微笑,如同看戲似地觀看著眼前這幕人間慘劇。
  程學啟大聲獰笑,他很得意,也很開心。黃翼升心中不忍。他難以明白李鴻章的心思,殺降不仁,連這點都不懂嗎?戈登橫眉怒對,他對李鴻章如此公然背信棄義十分憤慨。他終于不能忍受,霍地站起來,指著李鴻章的鼻子大罵:“流氓,我要向全世界控告!”說罷,气沖沖地走了。
  “中丞,戈登說得出做得出,他真的會控告的。”望著戈登的背影,黃翼升有點心怯地對李鴻章說。
  “讓他控告去吧!這是中國,不是他的大英帝國!”李鴻章開怀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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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文東西网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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