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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風云乍起



          將軍揮手不平凡,海上加油技精湛;
          緊鑼密鼓抓演習,出人意料起霹靂。

  1939年1月初,美國海軍的主要艦只云集加勒比海地區進行名為“艦隊布局20”的演習。而尼米茲將軍以海軍高級官員的身份留守西海岸,負責指揮第7特混艦隊。這支艦隊由他的旗艦“亞利桑那”號、1艘大型巡洋艦、几艘驅逐艦和輔助艦,以及1艘油船組成,艦隊的主要任務是研究和實施海上加油及兩栖登陸作戰的戰術。
  有關海上加油的方法,是尼米茲和迪杰少將于1917年發明的。到了30年代末,尼米茲通過不斷積累經驗,又提出了更為先進的改革方法。他認為:“依靠更為可靠而敏感的速度和舵控制器以及兩艘艦上的熟練水手,加油時可以取消油船和軍艦之間的棕纜。只要兩艘艦等速前進,讓油船開到既定的航道上,依靠油管把兩艘艦聯合起來就可以加油了。”
  1据美國E·B·波特著《尼米茲》一書,第250頁。——作者
  從美國海軍的發展史來看,海軍陸戰隊的兩栖作戰進攻戰術,是与航空母艦戰術的發展并駕齊驅的。兩栖進攻戰術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由于1915年英國登陸達達尼爾海峽時,曾遭受慘重失敗,所以在一段時間內,軍事專家視任何登陸作戰為畏途。直到1921年,美國的厄爾·H·埃利斯上校從与假想敵日本交戰的實際情況出發,提出了將海軍陸戰隊應用于奪取日本在太平洋前進基地的設想。1933年,經羅斯福總統同意,美國海軍艦隊首次配備了具有相當規模的用于兩栖作戰的海軍陸戰隊。
  在以后的8年中,兩栖作戰戰術有了進一步發展。以前僅僅用作沿岸防御的陸戰隊轉變為一支攻擊性力量,它的主要任務是占領敵方的灘頭陣地。
  但是,當時一般艦隊的艦艇難以适應兩栖登陸的需要,在演習中損失的小型艦艇數以百計。經過反复試驗,美海軍才設計出大批多种多樣的特制登陸運輸車和登陸艇,其中絕大多數在以后的太平洋戰役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尼米茲對登陸作戰頗有興趣,他早就斷言美、日之間終究要發生武裝沖突,沖突的形式將是以攻占太平洋島嶼為目的的連續水陸兩栖作戰。所以他在加利福尼亞海岸附近的圣克利門蒂島反复進行登陸演習,參加演習的海軍陸戰隊第2旅實際上成為日后攻占瓜達爾卡納爾、格洛斯特角、沖繩島等島嶼的中堅力量。
  前海軍部次長富蘭克林·羅斯福當選總統后,對海軍的進一步發展帶來了良好的机遇。羅斯福對于美國海軍力量遜于日本海軍這一事實深為不滿,他竭力督促美國海軍要發展到裁軍協定許可的最大限度。1933年,眾議院海事委員會主席卡爾·文森制訂了一個長遠的海軍建設規划,即“文森·特拉梅爾法案”,該法案要求,到1942年為止,海軍新造艦船不得少于102艘。
  正是在美國海軍處于大發展時期,尼米茲接到重新調回海軍部任航海局局長的任命。對此,尼米茲本人以及整個特混艦隊都深感意外。但實際情況是,美國海軍部為了應付可能卷入的戰爭,需要選派更多的高級指揮官輪流到海上去擔負指揮任務,以便獲取必要的實際經驗。
  1938年,美國通過了第二個文森法案,提出了一個每年撥款10億美元的海軍建設計划。為了与這一計划相适應,航海局的主要任務就是招兵買馬,集中培訓,然后再把人員分配到迅速擴展的海軍部隊中去。
  尼米茲改革了机關辦公的繁文得節,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同時通過各种宣傳媒介,廣泛吸引青年參加海軍。
  由于歐洲戰爭的爆發,尼米茲進一步采取措施加快擴充新兵的步伐。圣迭戈、諾福克、新港和大湖區的訓練机构,其基本訓練時間由8周改為6周;海軍軍官學校的建制繼續擴大,學制由4年暫時改為3年;后備役軍官團的畢業生可以從后備役軍官直接轉為正式軍官;大專院校里海軍后備役軍官訓練團的机构從8個擴充到27個。
  尼米茲初任航海局局長(后來叫海軍人事局)時,剛剛54歲,面色紅潤,頭發微白,精力充沛。盡管他酷愛的是海上指揮,但是制定行政管理的有效措施和制度也使他的才干得到了充分發揮。像往常一樣,當他最初接手一項工作的時候,并不喜歡張揚,但當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出一項項适時的舉措時,便立時令人刮目相看了。
  他的儿子小切斯特認為:擔任行政工作使我的父親見多識廣,受益匪淺。正是在這些工作中,他增長了才干,獲得了上級的良好評价,這才是他以后取得成就的關鍵。至于潛艇專家、海上加油和環形編隊等實驗性技術,實際上無助于他胜任更高的指揮職務。
  事實正是如此,年富力強、才華橫溢、魅力非凡的尼米茲正是在擔任高級行政職務以后,才能夠不斷与白宮保持聯系,也才能夠得到羅斯福總統的賞識。羅斯福總統喜歡親自選拔海軍高級指揮官。他十分看重尼米茲,他認為尼米茲具有政治家式的預見能力,以及知人善任、善于協調和把握全局的本領。另外,尼米茲具有十分丰富的實踐經驗,他除了航空兵以外,從事過海軍中任何一個行當的工作。
  1941年初的一天,羅斯福總統在他的橢圓形辦公室召見尼米茲,要求他出任美國海軍艦隊總司令一職。這一職務僅次于美國海軍作戰部長。當時的尼米茲無論從年齡還是資歷上都稍嫌不夠。而前任總司令詹姆斯·O·理查森已是聲名顯赫的海軍上將,但由于他對艦隊長期駐守珍珠港缺乏認識,被羅斯福總統勒令停職。
  當然,從能力而言,尼米茲具備接替理查森的條件。正是他白手起家,從東海岸海軍基地籌集物資,以最小的花費在珍珠港建設了潛艇基地。
  但是,尼米茲是冷靜而理智的,他認為在和平時期越過50多名比他資深的軍官,將會給他帶來不良后果。同時他也不愿与自己的老朋友、精明強干的赫斯本德·F·金梅爾海軍少將競爭這一職務。這件事正像尼米茲一生經歷過的許多頗為蹊蹺的選擇一樣,給他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幸運結局。
  金梅爾越過31名軍官出任美國海軍艦隊總司令,并晉升臨時海軍上將。他走馬上任之后,遇到了無法想象的各种阻力,風言風語始終尾隨其后。加之當時的美國艦隊防御力量薄弱,易受攻擊,當一場似乎沒有任何跡象的攻擊終于來臨時,金梅爾將軍遭到了慘重的失敗,他被迫辭職。當然,同樣的結局也完全有可能發生在尼米茲身上。但是即便尼米茲的預見能力達到了如此准确的程度,也不可能擺脫命運的安排。倘若國家需要尼米茲充當急先鋒,他是絕對不會猶豫的,后來的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但是,從辯證的角度看,尼米茲的謙遜作風反而為他日后脫穎而出、叱吒風云奠定了基礎。
  當金梅爾帶著上司的信任和期許赶赴在世界史上永遠無法被人忘記的珍珠港就任新職時,尼米茲則繼續坐在有著白牆壁的辦公室里。他是一個軍人,沒有外交家的圓滑和政治家的故作鎮定。但是他有著惊人的直覺,像雷達一樣搜索著瞬息万變的國際气候。
  辦公閒暇的時間,他筆直地坐在松軟的皮沙發上閱讀政論報紙和雜志,或者背著手長久地面對海軍地圖,靜靜地演繹可能發生的海上戰爭的戰略棋局。那些星羅棋布的太平洋島嶼像一只只引人注目的棋子,吸引著尼米茲深思的目光。他已經預感到,一只貪婪的魔爪正悄悄地移向對美國而言不無重要的那些地方。
  1941年夏天,尼米茲感到悶熱難耐,他推開臨海的窗戶,似乎看到了太平洋上空濃云密布、山雨欲來的景象。
  由于美國開始限制向日本出售作戰急需的汽油。日本兩栖部隊迅速進占印度支那,從而將矛頭指向美國在婆羅洲、菲律賓和新加坡的戰略基地。美、英兩國政府和荷屬東印度群島立即作出報复反應,凍結了日本的所有資產,使日本的石油資源進口面臨徹底崩潰的危險。
  美國最高決策層分析,日本當時有三條道路可以選擇:第一,通過談判迫使美方解凍他們的財產,并提供汽油;第二,停止侵略行徑,緩和与西方國家的關系;第三,侵占盛產石油的東印度地區,以保證資源供應。決策者的分析家們認為日本走第三條道路的可能性极大。
  尼米茲從軍方情報机构獲悉,日本人為了确保向南進攻的側翼,可能出兵占領菲律賓、新加坡、香港甚至關島。
  尼米茲站在地圖前,雙手環抱,沉思良久。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日軍戰艦咄咄逼人的進攻態勢,他感到這种進攻態勢是如此凶狠,几乎難以受到有效的遏制。1940年,美國艦隊在海軍部的指示下從西海岸調防到珍珠港,這顯然不過是軟弱的外交擊明而已。
  不過,外交自有外交的奇妙效用。當英國的艦隊駛抵新加坡,對日益嚴重的危机作出進一步的威懾反應后,憂心忡忡的日本還是派特使赶赴華盛頓,試圖通過外交途徑緩和局勢。對日本而言,与美英這樣的大國開戰畢竟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需要在各方面作好充分准備。与此同時,羅斯福總統在軍事上采取“先歐后亞”的方針,試圖在政治上安撫日本,以犧牲中國乃至荷屬東印度群島的某些利益為條件,同日本達成暫時的妥協。因此,羅斯福總統直接向日本天皇呼吁,要求他將日軍從印度支那南端撤出,以求得所謂“太平洋上的平靜”。
  那么,這种和平的外交努力能否真正奏效呢?尼米茲對此深感憂慮。他認為美日之間交戰不可避免,戰爭會在某個未曾預料的時候突然展開。但是,以何种方式、在什么地點爆發尚難以把握。
  尼米茲側頭望向窗外,一道霹靂閃電正划過黑云翻卷的天空,他快步走向窗邊,迅速關閉落地式門窗,拉緊窗帘,走回研究室的寫字台前。
  就在這個瞬間,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日本有沒有可能突襲美軍在太平洋沿岸的海軍基地,給美國海軍以毀滅性的重創呢?果真如此,美國的損失將不可估量。因為日本在太平洋的海軍力量是具備這一實力的。
  尼米茲抓住這一思路,繼續展開他的分析:由于歐洲戰爭爆發,美國的新造艦船大都部署在大西洋。1941年春,海軍作戰部長哈羅德·斯塔克將軍把3艘戰列艦、“約克城”號航空母艦、4艘輕巡洋艦和2支驅逐艦中隊從太平洋調往大西洋,美國用于運輸船只的護航飛机也主要部署在大西洋戰場。英國雖然同意派兵增援新加坡,但它需要集中大部分兵力對付德國海軍。荷蘭在東方沒有輕巡洋艦以上的艦只。因此,在太平洋戰場,實際上是美國單獨抗擊著強大的日本海軍。美國艦隊各种類型的艦艇均處于劣勢。更為不利的是,美國須以3艘航空母艦對抗日本的10艘航空母艦。
  尼米茲長吁一口气,他感到心緒煩亂,不愿將這一分析繼續下去。他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海軍部,但在拿起話筒撥號之后又放下了。畢竟,他的這一想法只是假設,根本無法得到證實,也就是說他還沒有一個明确的結論性意見。從整体戰略看,日本未必敢于冒犯美國,首先,日本希望等待歐洲局勢的發展,在西方更多地吸引美英力量;其次,日本如果偷襲美國,在海軍這一局部領域也許得逞,但必然面臨美國与之全面交戰,在戰略上來講,是不合邏輯的。尼米茲從可靠的渠道了解到,日本海軍的實力人物山本五十六是力主避免与美國公開交戰的。因此,尼米茲認為,即使日本方面將要有所行動,它的主要目標將更有可能是新加坡。
  誠然,尼米茲即使認定日本將襲擊美國,并將這一想法匯報給海軍部,也未必會受到足夠的重視。因為他的責任只是招募兵員,而不是戰略決策。何況他自己也對這一假設持怀疑態度。當時的尼米茲与很多美國高層軍官一樣,雖然承認日本的強大,卻不愿相信日本已經強大到足以正面對抗美國的程度。一個面積類似于加利福尼亞州大小的國家,如果敢于冒犯美國,那無异于自取滅亡。
  尼米茲點上一只煙,靜靜地吸了一口。然后拿起筆,在日本艦隊的進攻方向上向南划了一個箭頭,又在新加坡三字上圈了一個紅色的圓圈。
  轉眼間,秋去冬來,尼米茲在夏日暴雨季節的預測得到了初步證實。12月初,敏感的美國報紙報道了英國飛行員提供的消息:一支集結在印度支那南端的龐大的日本艦隊正向暹羅灣推進。軍事專家認為這支艦隊將向新加坡發起進攻。
  戰火硝煙距离美國本土似乎依然十分遙遠,美軍在太平洋地區的防御能力盡管相當薄弱,但好像還來得及彌補。
  美日之間真假難辨的外交談判一直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日本特使來栖三郎一踏上美國領土,就向記者保證:“日美會談。形勢盡管艱巨,但仍應不失信心,如果不抱希望,我何必不遠万里前來談判呢?”
  一些渴望和平的人們將來栖的飛臨比喻為“好像是一線陽光刺破烏云,照射了太平洋的海面”。
  尼米茲對來栖的表演將信將疑,卻又不便過多評論,因為他無權直接過問外交或作戰,也不了解美、日之間高層談判的詳情。
  12月7日,這是一個晴朗的、令人愉快的星期天。冬日的陽光穿過云層照射到尼米茲家溫暖的房間里。尼米茲夫婦正与小女儿瑪麗、儿媳瓊及孫女弗朗西絲一起歡度周末。尼米茲的兩個大女儿,27歲的凱瑟琳和23歲的南希已經單獨生活了,她們住在同一幢樓里的另一單元。儿于小切斯特此時正在菲律賓附近的一艘潛水艇上服役。
  尼米茲一家人圍在餐桌旁共進午餐,午餐的食品丰盛而味美。用餐之后,尼米茲和夫人回到自己的臥室,懶洋洋地靠在皮椅上,欣賞著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播出的音樂節目。家中的小狗弗雷科斯從另一房間走過來,靜臥在尼米茲腳下。
  尼米茲喜歡古典音樂,而不喜歡現代音樂,看歌劇也會打瞌睡。這一天收音机里播放的正是尼米茲所傾心的阿圖·羅德津斯基指揮的紐約交響樂團的演奏。演奏曲目是貝多芬的第五交響曲。尼米茲微閉雙目,沉浸在音樂的世界中。
  突然,疾風暴雨般的旋律戛然而上。收音机里傳來播音員情緒失控的、顫抖的聲音:美國在夏威夷的海軍基地——珍珠港遭到日本襲擊。
  尼米茲心中一怔,猛然睜開眼睛,几乎從椅子上跳起來——他最為擔心、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終于發生了。看來尼米茲和許多美國高層人士一樣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低估了日本軍國主義可能采取的鋌而走險式的冒險行為。對于瘋狂的日本軍國主義而言,很多事情的發展是不會按照正常的邏輯關系進行的。
  尼米茲本能的反應是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他的辦公室,他要立刻知道這次突然襲擊給美國艦隊造成的損失程度。他站起身,抓起大衣和帽于,正准備向外走,電話鈴聲響了,是他的助手約翰·弗·謝弗羅斯上校打來的。上校請尼米茲在家中等候,他將馬上用車把尼米茲送到海軍部。尼米茲把電話放下,讓凱瑟琳通知他的副官兼秘書赫·阿瑟·拉馬爾海軍少校請他直接赶赴海關部他的辦公室。
  臨出門,尼米茲神情冷峻,以少有的沉重語气說:“上帝知道我什么時候才能回來!”然后与凱瑟琳吻別。
  尼米茲坐汽車從家里奔向海軍部,路程顯得格外漫長,時間似乎過得格外慢。
  就在同一時間內,從東海岸到西海岸的所有無線電台、中斷了橄欖球賽、音樂會和雜耍演出的實況轉播,向美國人報告珍珠港遭到日本襲擊的令人震惊的消息。最初,人們不敢相信,后來,隨著不斷插播的簡短新聞報道,人們才不得不悲傷地相信太平洋艦隊被日本轟炸机摧毀的消息。
  這一天距离日本特使來栖三郎抵達華盛頓高呼迷人的和平口號僅僅22天。
  作為海軍軍官的尼米茲將永難忘記1941年12月7日這一天,他能夠准确地描述出這一天他的所作所為以及他深受重創的心情。像許多美國人一樣,他將珍珠港遭到的襲擊視為美國慘痛的失敗,視為美國刻骨銘心的恥辱。
  尼米茲清楚地回憶起,在1932年1月,一支由200艘軍艦組成的美國艦隊,舉行了一次別開生面的演習。這次空前規模的演習由哈里·亞納爾海軍上將指揮。他想親自檢驗一下珍珠港的防御力量到底有多強!
  亞納爾海軍上將坐鎮“薩拉托加”號航空母艦,率領“列克星敦”號航空母艦以及4艘驅逐艦組成的“特遣艦隊”高速向目標駛進。
  2月7日,也是一個星期日,亞納爾率艦隊進抵瓦胡島東北180公里處。152架艦載机從顛簸的航空母艦上起飛,穿越云層,直取珍珠港。轟炸机群的飛行員很快發現,世界上最大的海軍基地毫無防備地暴露在机翼下方。“空襲”的瞬間,艦載机沒有遭到任何防守飛机的攔截,“攻擊者”完全掌握了制空權,完全有能力將港內每一艘停泊的艦只炸沉。
  遺憾的是,包括亞納爾海軍上將在內的海軍高級軍官都未能從這次演習中吸取足夠的經驗和教訓,反而被日本間諜偷取了演習的全部詳情。果然,9年以后,日本采用了完全一樣的手段、方位和時間空襲了珍珠港。不過,這次卻不是演習了。
  當時作為海軍上校,尼米茲對亞納爾指揮的那次演習并不陌生,但卻沒有給予特別的重視。榮升將軍并負有相當職權以后,尼米茲對珍珠港的空虛防務雖憂心已久,卻沒有積极進言,呼吁改進。他認為自己是所有失職的美國軍官中的一員。
  對于珍珠港遭受襲擊,尼米茲痛切的心情比其他人也許更多一分。那是因為,1920年6月,35歲的尼米茲憑借一張珍珠港地圖和4名忠實、能干的海軍軍士長,利用第一次世界大戰搶救出的物資,在珍珠港建成了一個高水平的潛艇基地。
  汽車穿過不再宁和的街市,向著海軍部高速奔駛。尼米茲心急如焚,恨不能插翅飛赴遭受重創的珍珠港,挽救和彌補那里的一切損失。
  尼米茲將軍在海軍部自己的辦公室里同下屬開了一個會,接著又匆忙地赶去海軍部長弗蘭克·諾克斯和斯塔克將軍的辦公室商議決策。諾克斯已与總部設在珍珠港的海軍第14戰區司令布洛克海軍上將通了電話。在海軍部長辦公室里,尼米茲又听到了許多令人心涼的消息,諾克斯的講訴使尼米茲的眼前浮現出一幕幕慘重的畫面:
  當夏威夷群島的官兵在瘋狂的搖滾樂和令人迷醉的香檳泡沫中度過一個喧鬧的周末,紛紛昏然入睡的時候,一支以南云海軍中將為首的、以6艘航空母艦為主体的龐大的日本艦隊,正以24節的航速,殺气騰騰地駛向珍珠港。
  美國太平洋艦隊司令赫斯本德·金梅爾海軍上將晚宴過后,返回他在麥克拉帕山半山腰的寓所,毫無警覺地沉入了夢鄉……
  星期天,凌晨7時55分,由183架日机組成的第一攻擊波,猶如晴空霹靂,從天而降。霎那間,日机的吼叫聲、炸彈的爆炸聲撕碎了珍珠港安謐宁靜的氛圍。日机這次攻擊的主要目標是停泊在港內福特島東側的戰列艦,毫無防范的美軍損失慘重。第一沖擊波8點30分結束。片刻之后,由170架戰斗机和轟炸机組成的第二攻擊波又開始沖擊。這次攻擊,日机集中力量轟炸損傷較輕的艦船。然而,此時美軍已經有所准備,開始回擊,給日軍造成了一定傷亡。
  日軍的空襲,使美國太平洋艦隊的大量艦艇被擊沉于珍珠港的泥淖z中;飛机庫和建筑物均遭焚毀;200架排列齊整的飛机被炸得七零八落、慘不忍睹;數以千計的水兵、勤務人員和海軍陸戰隊隊員被炸死或炸傷。珍珠港往日的粼粼碧波,變成了一片黑紅色的火海。
  直到8點鐘,美太平洋艦隊司令部才把一份十万火急的奇特電文發往海軍部:“Air raid on Pearl Harbor,This is no drill。”(珍珠港遭受空襲,這不是演習。)
  日軍偷襲珍珠港共擊沉美軍戰列艦5艘(包括“猶他”號)、重巡洋艦2艘、輕巡洋艦2艘和油船1艘;重創戰列艦3艘、巡洋艦2艘和驅逐艦2艘;中創戰列艦1艘和輕巡洋艦4艘。總計炸沉炸傷美太平洋艦隊各种艦船40余艘,所幸的是,海軍船厂和油庫未受到襲擊。而日本方面僅以損失飛机29架、特种潛艇5艘的微小代价,就使美太平洋艦隊几乎全軍覆沒。
  最令尼米茲難以忍受的是“亞利桑那”號戰列艦的慘狀。空襲一開始,“亞利桑那”號就被數枚魚雷和炸彈擊中,一顆炸彈命中了艦首的一個彈藥庫,艦上1000多人喪生。3年以前,當尼米茲出任戰列艦第1分隊司令時,“亞利桑那”號是他的旗艦。如今,這艘光榮的旗艦沉沒海底。該艦艦長,他的老朋友艾薩克·基德上校也生死不明。
  尼米茲向他的下屬、航海局募兵處處長惠廷海軍上校(綽號“激進分子”)表達了自己的悲憤心情。他說:“‘激進分子’,我們損失得太慘了,我們何時能夠恢复創傷?”
  珍珠港事件之后,一股同仇敵愾的激昂情緒席卷美國。全國各地正在休假的陸、海、空軍人員迅速返回各自的基地。小伙子們成群結隊地涌向征兵站。甚至連最頑固的孤立主義者也呼吁進行回擊。
  12月8日上午,羅斯福總統在他的儿子、海軍上尉詹姆斯的攙扶下走進眾議院的會議室,他腿上套著鋼架,站在講台前面,向國會緊急發表了歷史性的講演:

    昨天,1941年12月7日——一個永遠蒙受恥辱的日子,美國遭到日本帝
  國海軍和空軍的蓄意進攻……不能否認這樣的事實:我們的領土、我們的
  人民、我們的利益,正面臨著嚴重的危險。”

  在10分鐘的演講中,他要求國會對日宣戰,并預言:

  憑著我們人民的無限決心,我們必將贏得最后的胜利。

  無疑,這是一項不會引起爭議的要求,不出一個小時,參、眾兩院一致通過了對日宣戰的決議。
  接著,海軍作戰部部長斯塔克海軍上將經總統同意,通過電台向駐在巴拿馬和太平洋地區的美國各級司令官下達了海軍的第一號戰斗命令:“對日本進行無限期的空戰和潛艇戰。”
  英國對此歡欣鼓舞,溫斯頓·丘吉爾在得知日本偷襲珍珠港之后的第一句話就是“好了,我們總算贏了”。他心里明白,珍珠港事件已經使美國不得不痛下決心投入一場全球戰爭。
  尼米茲起居有定、悠閒自得的家庭生活完全被打亂了。他不再有時間遛狗,不再有時間舒舒服服地喝咖啡、听音樂。當女儿凱瑟琳代替父親帶著小狗弗雷科斯穿過馬薩諸塞大道時,日本駐美使館的草坪上燒起一堆火,使館雇員們正在匆忙地處理文件。一向馴良的弗雷科斯突然沖進大使館前的草坪,在那里東奔西闖,情緒相當激憤。女儿回家告訴母親:“記者們都在那里,一旦他們知道這件事,就會大做文章,說尼米茲將軍的狗蔑視日本人。”
  國會批准對日宣戰之后,航海局奉命負責組建一支戰時海軍。好在尼米茲深謀遠慮,早就有所准備,這件事做起來比較順利。但是,航海局的緊急任務一件接著一件,使人應接不暇。要對一些相互矛盾的情報進行鑒別澄清;要通知陣亡者家屬,運送遺体,還要去阿林頓公墓參加葬禮;大量的軍員服裝和物資需要得到補充;向航海局詢問情況的電話連續不斷……尼米茲被這些事情弄得精疲力竭,茶飯不進,以致于妻子凱瑟琳專程赴海軍部為他做飯。夜晚回到家中,仍有激動不已的國會議員打電話要求參加海軍。尼米茲對這些人准備了同樣的答詞:“我們需要撥款,請回去投票給我們撥款吧!”
  尼米茲在繁忙的工作間隙,也開始思考奔赴第一線,投入戰事的問題。他有多年的實踐經驗,指揮過多种類型的艦艇,鑽研過戰術理論,盡管他崇尚和平、厭倦戰爭,但當戰火已燒到美國的海岸線時,他決不愿意自己袖手旁觀,而是渴望能夠肩負歷史使命。在戰事緊迫、危机四伏的時候,對于一個渴望穩定的官員來說,這個時候希望肩挑重任決非明智之舉,金梅爾將軍已是前車之鑒。但是,來自得克薩斯州的沉默寡言的尼米茲是不甘寂寞的,他的心頭燃著一團烈火,那力求進取、勇于迎接挑戰的天性鼓舞和激勵著他,使他激動、振奮和不安。他像一只啟錨待航的戰艦,只等一聲令下,就沖向浩瀚的海洋。
  海是他的搖籃、他的夢想和希望,海更是他生命的根,是他一展鴻圖大志的遼闊世界。
  尼米茲已經隱隱听到了海洋的召喚、海浪的奔騰以及熟穩已久的水手長的哨聲。
  他厲兵秣馬、枕戈待旦,隨時准備听候新的調遣,投入烽煙四起的戰爭,以正義戰爭換來長久的、真正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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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凡公益圖書館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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