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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


  臨清州大街,繁華之地,街旁全是商店与攤販。街邊攤販大聲哈喝叫賣,百姓過往圍聚,不時有人停住問价錢,買賣東西。
  城門入口,福康安騎了一匹駿馬,率領一隊清兵,推了兩車囚車,浩浩蕩蕩入城而來。
  一見是囚車,路上百姓紛紛避讓。只見囚車內,押著紀曉嵐与黃炳堂。紀曉嵐与黃炳堂在囚車中從容不迫,神色自若。百姓們停步觀看,有人認出了黃炳堂,紛紛議論著。有的說:“那不是小神醫嗎?你們看……小神醫被抓起來了!”
  有的叫:為什么要抓小神醫?他是救命的活菩薩呀!
  大家都表示:“走!我們跟著去看看。”
  一大群百姓,跟著紀曉嵐和黃炳堂的囚車,口中喊著“小神醫”。清兵上前阻攔,不讓百姓告近囚車。
  福康安回頭觀看,皺起了眉頭。紀曉嵐見黃炳堂受百姓愛戴的情況,心中嘉許,用力向他豎起拇指。百姓任官兵驅赶,跟定了囚車。黃炳堂深深地感動著,朝鄉親們直作揖。
  得意樓小月房內,小桌上擺了兩份早點,有包子、咸菜、小米粥等。小月和四姑娘正要進食,听到窗外由遠而近,傳來群眾百姓喧嚷哈喝的聲音,有不少人高聲喊著“小神醫!小神醫!”
  小月和四姑娘互相看了一眼,四姑娘問:“怎么回事?”
  小月想到窗前看個究竟,站起來道:“他們為什么喊小神醫呢?”
  香草惊慌地匆匆而入,气喘吁吁地哭著說:“兩位姐姐……事情不好了……紀大人与炳堂都被抓走了。”
  百姓們跟著囚車一直來到知府衙門口,公堂外,擠滿了群眾百姓,數名清兵用長槍阻擋著百姓上前。
  知府公堂之上,和珅居中而坐,福康安与知府分坐兩旁。
  衙役堂下大聲呼叫:“帶罪犯紀曉嵐、黃炳堂!”
  紀曉嵐与黃炳堂手戴枷鎖,緩步而出,跪在堂前。
  群眾百姓議論紛紛。和珅拍了一下惊堂木。群眾議論聲漸漸停止。
  和珅嚴厲地問:“紀曉嵐!你可知罪?”
  紀曉嵐說:“紀某從未犯罪,如何知罪?”
  和珅冷笑著說:“你還想狡辯?你身為朝廷大臣,承蒙圣上諭旨,出京調查藥方之案,是何等的恩寵?豈料你知情不報,竟与罪犯之家屬勾通串連,罪可大矣!”
  紀曉嵐說:“圣上命臣調查的是嫌犯御醫呂長安,此地哪有呂長安的家屬?”
  和珅指著黃炳堂說:“在你旁邊跪著的,分明就是呂長安的儿子。”
  紀曉嵐從容一笑:“大人錯了!此人乃是臨清神醫黃鐵崖之子黃炳堂。”
  圍觀的百姓,在堂下大聲附和著,一致說黃炳堂是黃鐵崖的儿子,堂中秩序大亂。
  和珅又怒敲了一聲惊堂木。
  百姓漸漸安靜下來,這時何掌柜的偷躲在人群中,暗中向前探著身子。
  和珅得意地說:“你休得蒙騙!本官早已查清楚了!那呂長安与黃鐵崖乃同為一人。黃鐵崖化名呂長安進京當上了殿前御醫,陰謀參与藥方命案,潛逃返鄉,畏罪而亡。你身負查案之重任,竟与嫌犯之子秘密勾結,福大人當場逮捕,罪證确實,你還有什么話說?”
  群眾百姓中突然傳出了小月的聲音:“慢著。”
  小月和四姑娘擠出人群。小月高聲說:“我有話要說。”
  和珅故意問:“你是何人?”
  小月气得什么似的:“好啊!你竟然假裝不認識我……”她轉身后百姓,高聲說:“我叫杜小月,是太后諭令的欽差……”
  和珅再拍惊堂木,打斷了小月的話:“大膽民女,竟敢在公堂之內胡言亂語,來人那!把她轟出堂外。”
  眾行役應聲上前,把小月和四姑娘赶出公堂。何掌柜一旁凝神觀看,露出了陰險的笑容。
  跪著的紀曉嵐卻微微而笑。
  和珅轉變了口气,朝向福康安:“福大人。”
  福康安回道:“下官在。”
  和珅說:“本案關系复雜,案情重大,本官命你押送紀曉嵐、黃炳堂速返京城,交予刑部,嚴格審理。”
  福康安說:“下官遵命!”
  和珅高聲說:“退堂!”
  后宮內殿的小廳內,典雅精致,一塵不染。乾隆坐在一張圓桌前,桌上擺上一副圍棋盤,意態悠閒,若有所思。小太監端了碗蓋杯茶,放在桌前,躬身而退。
  過了一會儿,小太監又自廳前入內稟報:“啟稟皇上!十四王爺到了。”
  乾隆高興地說:“請他進來。”
  十四王爺入內施禮叩拜:“臣……叩見吾皇万歲,万万歲。”
  乾隆一指椅子:“免禮免禮!快請坐!多日未見,皇叔怎么客气起來了。”
  十四王爺在乾隆對面坐下,看了看桌上的棋盤說:“皇上宣臣入宮,原來是犯了棋癮了。”
  乾隆說:“朕在宮中,難遇敵手,那幫子人沒人敢贏棋,下起棋來索然無味,只有敦請皇叔入宮,才能真刀實槍,殺個痛快。”
  十四王爺說:“听說皇上的棋藝突飛猛進,可能臣也不是對手了。”
  乾隆道:“皇叔!下過方知。朕總希望憑真本事贏几盤棋,尤其是高手的棋。”
  十四王爺哈哈大笑:“世事如棋,輸贏難料,皇上的信心堅定,臣已經落下風了。”
  有太監給十四王爺上一碗蓋杯茶。
  兩人開始落子,對殺了起來。
  如意樓后庭院魚塘,上百條錦鯉,浮在水面,爭吃魚食。小月和四姑娘站在欄杆前。四姑娘輕輕拋著魚食,像在用心思考。
  小月一臉气憤焦急之色,全然沒有觀魚之意,叫道:“喂……不要喂了!你想出來辦法沒有?”
  四姑娘說:“小月!遇事莫急,急則亂矣……我想不通一件事情,以紀先生的聰明智慧,怎么會如此輕易地中了和珅的圈套?這里面有很大的疑問。”
  小月沒好气地說:“什么聰明智慧?他呀……從出京城,頭腦就沒清醒過。什么才子,我看有點像菜販子……”
  四姑娘笑了。
  四姑娘又喂了一會儿魚說:“別急……讓我再想一想。”
  小月嚇唬著她:“你想不出辦法,我要單獨行動了。”
  四姑娘急忙攔住小月:“小月!千万不可以。那不是救先生,而是要害了先生,……如今之計,只有速返京城,求見太后……”
  小月惊喜地叫道:“對呀!四姑娘!你真是女諸葛,我怎么沒想到呢?謝謝你……我告辭了。”
  小月立即收拾行裝,匆匆而去。
  四姑娘望著小月的背影,臉上露出難測的笑容。突然把手中的魚食全部洒入魚池中。眾魚游動著爭相搶魚食。
  鄉路邊,老樹下,香草与黃鐵崖帶了兩個小包襖,坐著乘涼棚。黃鐵崖頭上戴了個大斗笠,遮蓋了大半臉孔。
  香草從竹筒中倒了碗清水,遞給了黃鐵崖。黃鐵崖端了水碗飲水,飲后香草接過了小碗,收進包襖里。
  黃鐵崖神情鎮定,似有成竹在胸。
  香草間:“黃伯伯……當初害您的人是誰?您為什么不肯說呢?”
  黃鐵崖說:“不是我不肯說,而是怕害了你們。”
  香草問:“紀大人知道嗎?”
  黃鐵崖說:“他當然知道。”
  香草說;“黃伯伯!你告訴我嘛……万一路上遇到了什么狀況,我心里也有個底呀!”
  黃鐵崖想了片刻,方才開口。
  黃鐵崖說:“那個真正害我的人,是個可怕的女人,他就是四姑娘。”
  香草大惊:“是四姑娘?”
  黃鐵崖說:“當初騙我入王府,哄我寫藥方,強灌毒藥,殺人滅口,全是她做的好事。”
  香草道:“這女人太可怕了!難怪紀大人要演戲……”
  黃鐵崖憾然一歎:“若不是紀大人棋高一著,我早就沒命了。”
  香草突然想起一事:“哎呀!不好,小月姐姐有危險了。”
  黃鐵崖說:“小月姑娘不會有危險,他們的目標不在小月的身上,我現在擔心的反倒是紀大人的安全。”
  香草問:“為什么?”
  黃鐵崖說:“黃鐵崖已經死了,紀曉嵐再一死,這件案子的線索全都斷了!那幫人為所欲為,施展陰謀的大好時机就到了。”
  香草問:“黃伯伯!那怎么辦呢?”
  黃鐵崖心里也很急,但他擔心香草受不住,安慰她說:“丫頭!別急……自古以來,邪不胜正,我們還是照著紀大人的吩咐行事。”
  路上傳來一陣響動,香草抬頭觀看。見一車夫推了輛獨輪車,沿上路而來。這車夫乃和珅隨從所扮。
  香草小聲說:“黃伯伯……車來了。”
  車夫已到樹下,車夫突然說:“奉和大人、紀大人之命,護送二位進京。”
  香草高興地站了起來,急忙走向車夫。香草回身又扶著黃鐵崖站起來,扶他上車。
  車夫說:“紀大人特別交代,為了安全,咱們沿小路而行。”
  車夫推了二人上路。
  臨清附近,運河邊古塔下的小路上,何掌柜對著四姑娘謅笑而言。
  何柜掌說:“黃鐵崖死了!紀曉嵐被囚!和珅高高興興地帶了丹藥回京。姑娘的迂回之計,太高明了!誰也想不到,老朽不胜佩服之至。”
  四姑娘的神情冷傲,根本沒有理會何掌柜的謅腴之詞。
  四姑娘問:“秋云、秋鳳出發了嗎?”
  何掌柜說:“姑娘放心!已經快馬兼程而去。”
  四姑娘說:“很好!何掌柜的……這件事從頭到尾你的功勞很大,王爺一定會重重有賞。”
  何掌柜說:“多謝王爺!多謝四姑娘!”
  看了一眼天空中的灰沉沉的天,四姑娘的語气突然變了。她說:“但是有很多事情,是我暗中做的,王爺并不知道。”
  何掌柜一怔,問:“姑娘?”
  四姑娘冷然一笑說:“任何秘密,知道的人愈少愈好,自古以來謀大事者,絕不能有婦人之仁……”
  何掌柜發覺气氛不對,惊懼后退。四姑娘步步逼上前來,說:“何掌柜的!這里山明水秀,人跡稀少,是很好的葬身之地。”說著她抽出了手中的長劍。
  何掌柜惊懼地癱在地上,口稱:“姑娘……饒命……”何掌柜一句話沒說完,四姑娘已一劍刺入他的前胸。
  何掌柜用痛恨絕望的目光盯著四姑娘,咬著牙說:“你……你好狠……”
  四姑娘抽回長劍,何掌柜倒地而亡。四姑娘冷笑,收回長劍,調頭而去。何掌柜躺在血泊中,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月色清冷,照著荒野中一片夜宿的營地,大小七八座帳棚,都有清兵在四周警戒守衛。
  福康安率數名清兵,手持火把,沿帳棚巡視。各處守衛的清兵高呼著“福大人好”。
  看上去整個營地戒備森嚴。
  營內,大帳之中,布置得豪華富麗,燈火明亮,如在宮殿。
  和珅与紀曉嵐坐在帳中,飲酒談笑。黃炳堂坐在帳內另一邊,低頭翻閱滿桌的書籍。
  和珅舉杯,笑著對紀曉嵐:“先生辛苦了。”
  紀曉嵐說:“不苦!不苦!”
  和珅說:“先生戲演得好。”
  紀曉嵐道:“大人配合得更好。”
  兩人一同飲酒,各自心照不宣,一起大笑。黃炳堂抬頭望了他們一眼,微微一笑,又繼續翻書。
  和珅歎道:“古有黃蓋挨棍、王佐斷臂,故事流傳千古。而今我大清才子紀曉嵐,居然也使出了苦肉計,必將傳為美談,實在可喜可賀!”
  紀曉嵐說:“大人錯了!紀曉嵐雖坐囚車,無惊無懼,其實不以為苦。惟一惦念的是大人自身的安危,不覺中捏一把冷汗。”
  和珅一怔:“哦?此話怎講。”
  紀曉嵐說:“這藥方之案,內容曲折,疑云密布,大人所煉的丹藥,是犯案的重要道具,將來案發之際,只要有人反咬你一口,說你配合煉丹,也是共犯,那時你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皇上面前如何解釋,有無證据,大人想過了沒有?……此其一也!”
  和珅沒想到這一層,听得冷汗直流。
  紀曉嵐說:“盜用貢品,私自煉丹,本已違法,但在你和大人來說,卻是件小案,本案若繼續發展,勢必難再隱瞞,到時小事就變成大事了!如何自圓其說,才是當務之急,說詞……大人想好了嗎?此其二也。”
  和珅面色沮喪,抱著頭,不知如何是好,身感疲乏地說:“不要再嚇我了!你想說什么,干脆明白告訴我好了。”
  紀曉嵐笑了:“和大人体要惊怕,紀某在囚車之中,万般無聊,已經替大人想好了應付之策……”
  和珅眼睛亮了起來:“哦?”
  和珅正待發問,卻听到了黃炳堂惊喜得呼叫聲。黃炳堂叫道:“兩位大人!你們快來看這段古書的記載……”
  紀曉嵐与和珅起身,圍了過去。
  夜已深,星月無光,火把的光亮也漸漸微弱。一名站崗守衛的清兵,突然自身后被秋云扭住了脖子,無聲無息地倒在了地上。
  秋云、秋鳳在暗影中閃躲前進。
  數名清兵,手持火把,從兩位女子的躲藏之地巡邏而過。秋云、秋鳳待他們過去之后,又在暗影中閃躲前進。
  行至一座大帳前,秋云、秋鳳閃至守衛清兵的身后,用力一擊。清兵一聲問哼,秋鳳接住他的身体,把他慢慢擺在地下。
  秋云、秋鳳互看一眼,秋云對秋風耳語道:“是這座帳棚沒錯。”
  秋云、秋鳳偷掀起帳帘,見帳篷內只有微弱的油燈,燈火昏暗。兩輛囚車擺在棚內,里面有兩個人影,似已睡熟不動。
  秋云、秋鳳悄悄進入帳篷,快劍疾刺。囚車中人中劍,劍刺到了草一樣的東西上,二女突然發現,被刺中的竟是假人。
  秋云叫道:“上當了!快走!”
  二女子正欲迅速反身出帳,當她們掀開帳帘,一柄長刀迎面砍來。
  秋云擋過,數名清兵已攔在帳篷門口。秋云、秋風奮力擊退了清兵,向外沖闖,又有几名清兵攔了上來,兩位女子且戰且退,殺出重圍,奔出了營地。
  前方,福康安手持寶劍迎面攔住。福康安冷笑道:“你們還想逃嗎?”
  秋鳳沖上前去,与福康安交戰了几個回合,秋風不敵,秋云加入了戰斗,二女子夾擊福康安。
  大隊清兵手持火把圍了上來。三人展開浴血之戰。福康安使出絕招,先將秋鳳傷于劍下。
  秋云一見秋風受傷,怒气沖天地說:“我跟你拼了。”
  秋云沖過來,与福康安奮力作戰,終于也傷在福康安的劍下。大隊清兵沖上前來。
  福康安大叫一聲:“要抓活的!”
  秋云、秋鳳眼看逃生無望,兩人對看一眼,凄然一笑,雙人互刺而死。
  福康安惊訝著望著兩個女子倒下,眾清兵停住了圍攻。
  烏云密布,夜風蕭瑟,山林間殘破的小廟的燈燭處于飄搖之中。
  借著燭光,可以看見廟殿中供了一尊老舊殘破的佛像,煙气縈繞在殿內。
  四姑娘跪在佛像前,神情虔誠肅穆,叩首參拜:“蒼天在上,菩薩在上,難女阿四,罪孽深重,之所以忍辱負重,苟且偷生,只是為了完成一個心愿……求菩薩,大慈大悲協助阿四一臂之力。”
  四姑娘用虔誠的目光,看著佛像。佛像前面,煙气線繞,四姑娘恍然回到了几年前的一個黃昏……
  四姑娘家老宅庭院一側,屋內傳出李勤的笑聲。
  書房內,四姑娘坐在桌前,剛放下了毛筆,李勤立于四姑娘的身旁得意而笑,李夫人坐在旁側。
  眾人都在看著白紙上用毛筆書寫的工整詩句:秦時明月漢時關,千里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渡陰山。
  李勤夸笑道:“字寫得好,撰得詩也好,豪气万丈,不讓須眉,只可惜是個女孩子,否則一定可以為國效力,馳騁疆場。”
  四姑娘天真地間:“爹,女孩子也可以從軍呀,您不是說過梁紅玉、花木蘭的故事嗎?”
  李勤笑道:“傻丫頭,那只是故事呀,女孩儿家讀書習武都沒有用,爹還是希望你早點嫁人。”
  四姑娘撒嬌地說:“我才不嫁呢!”
  李父、李母慈祥地望著女儿笑個不停。
  突然一名清將率領數名清兵闖入書房中,清將指著李勤:“李秀才!你的案子犯了!”
  李勤不解地問:“我的案子!我哪有什么案子?”
  清將斥道:“你撰文講學,妄議朝政,圣上有旨,令我拿你歸案。”
  李勤解釋著說:“我什么時候議論過朝政,大人,你可要調查清楚。”
  清將冷笑一聲:“李秀才!不必多說了,刑堂之上,自有公論。”說著突然看見了桌上的詩句,拿著紙說:“哦?這里有反詩一首,帶回去做證物。”
  李勤又惊又气:“反詩?你們讀過書沒有?這是唐代大詩人王之煥的‘出塞’,怎么成了反詩呢?”
  清將說:“不教胡馬渡陰山。你寓意八旗將士為胡馬?憑這句,就是反詩。”
  四姑娘上前解釋: “大人! 這首詩是我抄錄的,不關我爹的事。”清將說:“你這黃毛丫頭,滾到一邊去……綁起來!帶走!”
  清兵上前將李勤五花大綁。
  四姑娘扑上去抱住爹爹,痛哭著:“爹爹……”
  李夫人抹著眼淚求著清將。
  清將不耐煩地說:“這是皇上下的旨令。你們不要怪我。走!”
  清將率眾清兵押走李勤。
  四姑娘痛恨地自語著:“皇上?”
  四姑娘滿眼是淚,不覺又想起她父親被處決的那一刻……
  那一日,李勤被五花大綁,跪在刑台上。監斬官宣旨:“秀才李勤,妄議朝政,圖謀不軌,圣上有令,處斬!”
  劊子手拿著大刀,等待行刑。監斬官拔起李勤背插的標牌,用力丟在地上。劊子手舉起大刀,斬下了李勤的頭,在一旁的四姑娘、跪地痛哭。李夫人當場昏了過去。李夫人因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几天之后,懸梁自盡。四姑娘匆匆跑進屋里,尸体還吊在半空中。四姑娘抱著李夫人半空中的尸体痛哭不停。
  四姑娘悲痛欲絕地在堂前點燒銀紙,殘舊的靈台前供上了“李勤夫婦”的靈位。
  冥紙在燃燒,烈焰熊熊,映紅了四姑娘的臉,此時臉上的淚痕已經干了,只有仇恨二字,她在父母靈前發誓道:“乾隆昏君,妄興文字獄,濫殺無辜,害得您倆慘死……爹娘英靈不退,請保佑不孝女順順利利,為爹娘報仇雪恨。”
  煙气線繞著佛像的臉,突然間一道電閃,照出了四姑娘果敢堅強的臉孔,隨之滾過一聲惊雷,大雨滂沱。
  雨過天晴的上午,烈日高挂,宁靜的鄉野農庄中,路邊停了一輛馬車,几匹健馬綁在欄杆上,十名清兵圍在村旁或屋檐下乘涼休息,兩輛空囚車也停在一旁。
  和珅坐在一棵大樹之下猛扇著扇子,紀曉嵐則猛吸著煙袋,黃炳堂靜坐在一旁。
  福康安自一幢民宅后面轉出來,匆匆走到和珅面前,說:“大人!方知府派人來報,發現了何掌柜的尸体,胸前中劍,死在樹林中。”
  黃炳堂惊訝地叫起來:“何大叔死啦。”
  和珅看看紀曉嵐說:“難道又是殺人滅口?這幫人膽大妄為,目無王法,太不像話了,紀先生!你料想得沒錯,他們開始行動了,下個對象是誰?總不至于輪到我和某了嗎?”
  紀曉嵐說:“你唱的是壓軸大戲,目前還輪不到你……”
  和珅自怨自歎地說:“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煉什么丹藥嘛!處處要被牽著鼻子走,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
  黃炳堂好奇問紀曉嵐:“紀大人!他們為什么要殺何大叔?”
  紀曉嵐沒說話,和珅卻又把話搶了過來說:“你真是個藥呆子,你以為你何大叔是個好人嗎?你爹若不是他,還不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想想看,天下煉藥的大夫成千上万,我怎么會找到你呢?”
  黃炳堂終于好像听懂了,他點點頭說:“大人說得有理。”
  福康安上前一步,詢問和珅:“大人!咱們下一步棋怎么走?”
  和珅眼珠一翻,斜著紀曉嵐說:“你問他吧!現在他是大元帥。”
  紀曉嵐与黃炳堂被和珅說得笑了起來,紀曉嵐神色一振說:“有請福大人!”
  福康安走上前,被紀曉嵐拉到一邊,紀曉嵐低聲跟他交待著什么,福康安先是惊訝,后來連連點頭,和珅想听談話的內容,可惜听不見,悻悻地用力扇著扇子。
  紀曉嵐交代完畢,福康安欣然應命:“多謝紀大人,本官立刻前去。”
  紀曉嵐含笑點頭不語。福康安轉向和珅道:“大人!節態緊急,下官先行一步。”
  和珅叫了一聲,還想問點什么,福康安已匆匆調頭,翻身上馬,一陣馬蹄聲,健馬急奔而去。
  紀曉嵐微笑注視著福康安的背影。
  和珅臉上帶著惱羞成怒的神情,突然站了起來,下令:“起程!”
  眾清兵傳應吆喝, 開始行動。 和珅走到紀曉嵐的身前,突然冒出了一句話:“紀曉嵐!有件事我不能不告訴你。”
  紀曉嵐說:“和大人請說。”
  和珅瞪著他說:“我實在是不喜歡你。”
  紀曉嵐听后大笑起來,說:“大人好說……彼此彼此。”
  夕陽如畫,晚霞燦爛,小月匆匆回到紀府的大門前。門一開,香草轉身出來,一見小月,香草叫出了聲:“小月姐姐。”
  小月一怔,沒想到在這里見到了香草,問之才知道這一切都是紀大人安排的。
  香草拉住小月說:“姐姐你先別進去,我帶你見一個人。”
  小月一臉的好奇,跟著香草一路小跑著來到了一個小客棧。
  香草推門,帶領著小月到了小客棧的房間內。
  香草對坐在屋里黃鐵崖說:“黃伯伯!小月姐姐來了。”
  黃鐵崖扶著桌子站了起來,想要行禮:“老朽黃鐵崖,眼睛瞎了,有點不方便,請姑娘不要見怪……”
  小月急忙說:“老伯……不要客气。”
  小月扶著黃鐵崖坐好了之后,自己也坐下,之后小月有點疑惑地問:“黃神醫……你不是死了嗎?”
  黃鐵崖說:“多虧紀大人神机妙算,保住了這條老命。”
  小月說:“好啊!紀曉嵐連我也蒙在鼓里……非找他算賬不可。”
  香草急忙說:“小月姐姐,不要誤會了紀大人,這些戲都是演給四姑娘看的,她才是整個事件的罪魁禍首……”
  小月惊訝地張大嘴,難以致信地問:“是四姑娘?”
  黃鐵崖凄然點著頭說:“就是她,沒錯。”
  月明風輕,樹影婆婆。暗處,四姑娘出現在十四王府庭院的牆上,無聲無息地躍入庭院中。內廳燈火明亮,四姑娘躡足持劍向內廳摸去。內廳中,十四王爺獨自坐著,品茗飲茶。廳門輕輕開了,四姑娘剛進來半個身子。
  十四王爺聞聲頭也不回地問:“倦鳥回巢了嗎?”
  四姑娘推開廳門,大方走了進來,坐在十四王爺對面后說:“王爺的机智反映,依然如前,阿四的一舉一動,還是難逃王爺的掌握……”
  十四王爺深沉地一笑:“因為只有我了解你,也只有你了解我,只有我需要你,也只有你需要我。”
  四姑娘干脆地說:“王爺快人快語,我也就直話直說,您交代我的事,我已經做好了……有些你沒交代的事,我認為應該做,也都替您做了。”
  十四王爺感慨而言:“四儿,如果有朝一日我真能君臨天下,你一定是我治國最好的幫手。可惜你想要做的事,和我想要做的事距离越來越遠了……”
  四姑娘熱切地富于煽動性地說:“王爺!呂長安已死,紀曉嵐被囚,和珅全蒙在鼓里,現在是好的時机,只要王爺大膽去做,乾隆必無僥幸,天下就是你的了。”
  十四王爺看著四姑娘,聲音中充滿溫柔:“四儿,別再做非份之想了,回來跟我過日子吧!我會好好地對待你。”
  四姑娘說:“不行!不殺乾隆,我死不瞑目。”
  十四王爺說:“四儿,一國之君,是想殺就能殺的嗎?你別痴心妄想了。”
  四姑娘激動地說:“王爺……和珅中計了,辛苦煉成了延年益響的丹藥,呈獻上去,乾隆必然龍心大悅,您進貢的九連子茶,宮中早已飲用,一旦出事,誰也不會怀疑到您的身上,那時候倒霉的必然是和珅,現在太子未立,您可以名正言順地繼承大位。您明知道這計划可以行得通,為什么不下決心呢?”
  十四王爺歎道:“乾隆對我,畢竟不薄,我已經不作他想了!四儿……只要你肯回來陪我安渡晚年,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四姑娘惊訝地看著十四王爺站了起來,說:“不行!我立下毒誓,……誓殺乾隆,以報父母之仇。”
  十四王爺說:“不要說了,你要殺乾隆,先把我殺了吧!”
  四姑娘气憤已极,“刷”地一聲抽出了長劍。
  十四王爺此時比任何時候都平靜。“來吧,你要殺乾隆,我反正也難逃一死,不如先死在你的劍下。”十四王爺說著閉目引頸待死。
  畢竟是自己的恩人,四姑娘的手在顫抖,終于又收回了長劍。
  十四王爺睜開了眼,然后又改變了語气:“四儿,你即不忍心殺了我,就應該听我的了。”
  四姑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心平靜下來說:“你說吧,王爺。”
  十四王爺淡淡一笑:“前些年我想爭皇位,不僅是為了一己一私,乾隆屢興文字獄,大肆濫捕濫殺,成千上万的讀書人枉送了性命。‘士’及國之根本,我擔心大清盛世,很可能至此而衰,乾隆將是歷史的罪人。”
  四姑娘轉憂為喜;“王爺終于說實施了,阿四必然全力以赴。”
  十四王爺說:“你的計划也許會成功,但是為了預防万一,你我二人之間,必須要犧牲一個人。”
  四姑娘問:“王爺是要我死?”
  十四王爺說:“不錯!秋云、秋風未能准時而回,必然是出了意外,紀曉嵐詭計多端,我擔心暗中還有花樣,只有你死了,才可以把罪名全栽在你的身上,那時候我才可以繼續推動你的計划,進可以攻,退可以守。”
  四姑娘恍然地說:“原來王爺還是為了自己……”
  十四王爺深沉一笑,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四姑娘站了起來,說:“原來王爺剛才全在作戲?”十四王爺:“如果你放棄仇恨,也許我會改變決定,現在我決定不改變了!”
  四姑娘牙關一咬:“只要王爺遵守諾言,阿四死有何憾,該怎么做,請王爺下令吧!”
  十四王爺說:“天牢行刺。”
  四姑娘睜大了眼睛:“天牢行刺?”
  十四王爺說:“不論能否殺了紀曉嵐,你都必須要死,這里有一小瓶鶴頂紅,服下之后,立刻斃命,我就可以置身啊外。”
  十四王爺說著,起身取了一個小磁瓶,四姑娘接過小瓶,面帶憂郁。十四王爺拍著她的肩說:“你不是一心想報仇嗎?這是唯一的机會。”
  四姑娘終于下了決心將小瓶放入怀中看著十四王爺說:“好!我答應你!”
  十四王爺滿意地笑了。
  京城街道。夜深人靜,長街清冷,薄霧如煙。四姑娘出了十四王府,孤單地走在沉寂的大街上。突然四姑娘有所警覺,發現被人跟蹤了,目視暗處的四姑娘問:“什么人?出來。”
  “四儿,是我。”只見福康安緩緩自暗影中走出來,四姑娘惊駭不已。
  福康安說:“我不便進王府,猜想你會回來,沒想到真的等到了你。”
  四姑娘問:“你是來抓我的嗎?”
  福康安說:“我只想帶你去見一個人。”
  四姑娘想到是紀曉嵐,便說我早該殺了他。
  福康安語气平和地說:“四儿,你那兩個手下,已經自殺而死,案子已經發了,沒有任何僥幸的机會,紀大人派我來,不是害你,是要救你……”
  四姑娘已偷偷把裝了“鶴頂紅”的小瓶握在手里,說:“我打不過你,但是我可以死。”說著四姑娘凄然一笑,道:“可笑,我自以為聰明,誰知道是最笨的人……”四姑娘說著,猛的把“鶴頂紅”全倒進了口中。
  福康安想搶毒藥,已來不及了,只抓住了四姑娘的手,四姑娘身体已經倒了下來,她笑著說:“福郎,來不及了,這是最毒的‘鶴頂紅’……”
  福康安悲憤著叫道:“四儿,你怎么這么傻呢?”
  四姑娘燦然一笑說:“這是命呀,在臨死前能見到你……死在你的怀中,我已經夠幸福了。”
  四姑娘說著,身体顫動,口角流出了鮮血。
  福康安悲痛大叫著:“四儿!四儿!”
  四姑娘的身体繼續痛苦地顫抖,叫道:“福……郎……”
  眼看著四姑娘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福康安悲痛地抱著四姑娘,哭道:“四儿……四儿……”
  四姑娘死在了福康安的怀中。福康安眼角含淚,抱起了四姑娘的尸体。
  薄霧漫漫,福康安抱著四姑娘消失在黑影中。
  養心殿內,群臣叩拜齊聲呼喊:叩見吾皇万歲……万万歲!
  乾隆端座在金鑾寶座上,接受參拜,兩名小太監測立一旁。
  乾隆道:“眾卿平身。”
  群臣齊聲道:“謝万歲!”
  眾大臣從地上爬起,和珅立于群臣之首。
  乾隆問:“和愛卿,藥方奇案查出結果了嗎?”
  和珅進前一步回稟皇上:“奴才有重大發現,正要稟告皇上。”
  乾隆說:“哦?你說吧!”
  和珅高聲說:“奴才到了臨清之后,微服探訪,查出了畏罪潛逃的御醫呂長安与臨清神醫黃鐵崖本是同一個人,正待把他緝捕歸案,竟發現紀曉嵐与之交往甚密,頗有串連勾結之嫌。奴才百般追問,絲毫不得要領,現已押解回京,交由皇上親自審訊。”
  乾隆意外地問:“竟有此事?宣紀曉嵐上殿。”
  殿前太監与黃門官等,高聲傳應:“傳紀曉嵐上殿!”
  紀曉嵐身穿素服,緩緩入殿,跪在堂前。群臣見狀小聲議論著。
  紀曉嵐跪拜:“罪臣紀曉嵐叩見吾皇万歲……万万歲。”
  乾隆沉著臉問:“紀曉嵐,你罪從何來?”
  紀曉嵐用一臉糊涂的神情看著乾隆說:“啟稟皇上,臣也不知道罪從何來,只知道糊里糊涂地被抓了起來,押送返京,接受審訊。”
  乾隆斥道:“荒唐!你奉旨出京,乃是欽差大人的身份,如朕親臨,豈可儿戲,是哪一個抓得你呀?”
  紀曉嵐說:“回皇上的話,是福康安……福大人。”
  乾隆微有不悅,瞪了福康安一眼。
  福康安嚇一跳,立即說:“紀大人,你不要賴我,是和大人叫我抓的。”
  和珅有點尷尬,急忙向乾隆解釋道:“事情是這樣的……這是我們商量的結果……其實……只不過是配合演戲……”
  和珅說了半天,乾隆也听不明白,他瞪了和珅一眼說:“好了!你不要說了,讓紀曉嵐來說。”
  紀曉嵐跪著,娓娓而言:“臣在臨清,調查呂長安的下落,無意間探听到了一個秘密,有人正在私煉‘長生不老’的丹藥。”
  乾隆笑了一笑,說:“世上哪有長生不老的仙藥?都是騙人的,大清王法早已有明文規定,你怎會相信呢?”
  紀曉嵐說:“臣當然不會輕易相信,循線繼續追查,又發現了一件不尋常的事,那長生不老的丹藥主要材料,竟是南海進貢的珍珠。”
  群臣像听故事似地津津有味,和珅卻听得心惊肉跳,連施眼色,又是咳嗽,又是吸鼻子。
  紀曉嵐好像裝作沒看見,也裝作沒听見。
  乾隆看得一清二楚,問:“和大人!你搞什么鬼?”
  和珅不敢再做暗示,筆管條直地站著。
  乾隆說:“紀曉嵐!你繼續說下去。”
  紀曉嵐道:“臣多方取證,暗地偵察,發覺到這些丹藥乃是和大人下令委托煉制的。”
  乾隆大怒,叫道:“和珅!你好大膽子!身為執法之人,竟然知法犯法,你認為朕不會砍你的腦袋是不是?跪下。”
  和珅嚇得兩腿一軟,立刻跪了下來,說:“皇上!您听奴才說……事情是這樣的。”
  “住口!朕要听紀曉嵐來說,你起來吧!”乾隆對紀曉嵐說。
  和珅气急敗坏地瞪了紀曉嵐一眼,紀曉嵐仍然不看和珅一眼,他接著說:“臣且發現,受福大人委托煉藥的何掌柜,是黃鐵崖的同門師兄弟,關系非常密切……”
  乾隆打斷紀曉嵐,讓他先等一等,轉向福康安問:“原來這事你也有份,你們仗著朕的寵信,太不像話了!你也給我跪下,听候發落。”
  福康安哭喪著臉,也跪了下來,狠狠地盯著紀曉嵐。
  紀曉嵐道:“皇上請先息怒,臣還有下情稟報。”
  乾隆說:“你說吧!”
  紀曉嵐說:“臣原先認為,這盜用貴品之行為,罪不可恕,后來經過查證,才發現二位大人用盡苦心,冒著風險,不辭辛苦得兩地奔波,想要煉制延年益壽、駐容養顏的丹藥,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孝敬皇上与太后老佛爺所用,臣非常感動……”
  殿下群臣一片嘩然。乾隆也悚然色動,轉怒為喜,卻還要裝出仍在生气的模樣,說:“哦?這到大出朕的意料之外。”
  和珅与福康安都松了一口气。
  和珅小聲嘟噥著:“這些話早該說了嘛!”
  乾隆又瞪了和珅一眼,說:“盜用貢品,乃是殺頭的大罪,念你二人忠心可表,朕网開一面從輕發落,……罰你二人職降一等,俸祿減半,以示懲戒,你們服是不服?”
  和珅、福康安同聲叫道:“服!服!謝皇上開恩。”
  朝隆說:“你們起來吧!”
  和珅、福康安爬了起來,嚇出一身冷汗。
  乾隆指著紀曉嵐說:“紀曉嵐,你繼續說……朕還不明白‘藥方奇案’的結果。”
  紀曉嵐皺起了眉頭,面有為難之色。
  乾隆問:“怎么啦?”
  紀曉嵐說:“啟稟皇上,這藥方之案,曲折离奇,臣很難說清楚,請皇上開恩,准許一個人進殿來旁听備訊。”
  乾隆問:“哪一個人?”
  紀曉嵐說:“此人爵高位尊,臣不敢啟齒。”
  乾隆問:“你說無妨,到底是什么人?”
  紀曉嵐只得說出:“十四王爺。”
  乾隆很覺意外,問:“十四皇叔?你要他來干什么?”他想了片刻,說:“好!宣他進殿。”
  殿上太監及殿外黃門官高聲傳應“宣十四王爺進殿。”
  有小太監奉上了一杯蓋碗茶,乾隆飲用后,小太監又將茶碗拿了下去。
  和珅靠近紀曉嵐的身邊,埋怨著說:“你呀!差點被你坑進去了。”
  紀陽微笑著說:“能坑能拉,才是好漢,和大人……非常之事,要用非常之計,好戲還沒開始呢!”
  和珅有點緊張地說:“我警告你,可別再坑我了。”
  紀曉嵐說:“你不受點委屈,此案如何能破?誰叫你是主角呢?”
  和珅惱火地指著紀曉嵐:“你……”
  和珅還想再說紀曉嵐几句,黃門官已殿外高呼“十四王爺晉見”。
  殿內大臣立刻又恢复了秩序,十四王爺大步入殿。乾隆威嚴端坐,十四王爺行禮叩拜。
  十四王爺道:“臣胤題叩見万歲。”
  乾隆和言悅色地說:“皇叔請起……賜座。”
  小太監搬來一張太師椅,放在御案邊上,十四王爺冷冷看了紀曉嵐一眼,不動聲色而坐。
  乾隆說:“紀曉嵐,十四王爺已到,你可以繼續說了。”
  紀曉嵐道:“和大人所煉之丹藥,已定名為‘回春丹’,經煉藥人黃炳堂所證實,此藥确有許多功效,是難得一見的好藥。”
  十四王爺微微冷笑。乾隆點頭嘉許。
  和珅笑逐顏開,直朝紀曉嵐點頭。
  紀曉嵐繼續說道:“這藥的藥方,据說得之于‘華倫殘卷’。但經臣所查證,這藥方与害死奶娘的藥方,乃是出于同一個人的手筆,且具有相同的功效,那就是說……這兩張藥方都是經過了精心設計,是用來害人的。”
  殿下群臣又議論起來,乾隆瞪了和珅一眼,叫道:“和珅!你想害朕不成?”
  和珅一听,嚇得兩腿發軟,“扑通”一聲跪倒在地,哀叫著:“冤枉!冤枉!這真是天大的冤枉……”
  乾隆冷笑一聲:“朕量你也不敢,起來吧!”
  和珅哭喪著臉,又站了起來。紀曉嵐:“和大人确無謀害皇上之意,只不過是邀功心切,中了他人圈套而已。”
  乾隆怔了片刻:“哦?和珅!你的藥方是如何得來的?”
  和珅看了十四王爺一眼,說:“藥方來之于十四爺王府。”
  十四王爺臉色變得鐵青,斥道:“胡說!本王從沒有見過如此之藥方。”
  和珅說:“皇上!藥方的确出自十四王爺府,是四姑娘交給了福大人,福大人再交到奴才的手中,福大人在此,可以為證。”
  十四王爺冷笑道:“無稽之談,全是無稽之談。”
  乾隆轉向十四王爺問:“那四姑娘人呢?”
  十四爺王:“四姑娘离開王府已久,听說是隨著福康安去了。”
  乾隆問:“福康安!是這樣嗎?”
  福康安上前稟報:“啟稟皇上,那四姑娘被人滅口,已在昨晚中毒而死,尸体奴才已送交刑部,等候件作檢驗。”
  乾隆沉思著。
  十四王爺立即說:“死無對證之事,爾等豈可誣陷本王,真是莫名其妙。”
  和珅、福康安一時語塞,無言可對。
  紀曉嵐上前一步,大聲說:“皇上,請再听臣說……下去……”
  乾隆臉面很嚴肅,看著紀曉嵐說:“好!實話實說,你繼續講啊。”
  紀曉嵐說:“奶娘的命案,給人最大的疑惑是那張藥方,确是一副溫補之藥,如何會致人于死呢?曾令臣百思不得其解。”
  乾隆點著頭說:“不錯!正因為如此朕才要徹查原因。”
  紀曉嵐朗聲說道:“和大人的藥方,更見高明,方中所帶,全是珍貴的藥材,上等的補品,所以才敢夸口為‘長生不老’的神藥。但是据臣所知,只要配合了另外一种藥物,兩藥相克,神藥立刻會變成毒藥,可令人在不知不覺中喪失了生命。”
  乾隆恍然大悟:“哦?原來如此,紀愛卿……你從何處得知了這些藥理?”
  紀曉嵐說:“臣不敢隱瞞,在臨清州查案之時,臣曾与黃鐵崖秉燭夜談,討論了几個時辰,因而斷定了有人圖謀不軌,想要毒害皇上。”
  乾隆震惊。群臣議出了聲,有大臣說:“此乃滿門抄斬,誅滅九族之罪,何人如此喪心病狂,請紀大人明示。”
  另一位大臣說:“何止喪心病狂?實已最大惡极,請紀大人把他撤出來,處以凌遲之刑。”
  紀曉嵐淡淡一笑,轉問十四王爺,問:“請問王爺的看法如何?”
  十四王爺瞪著眼睛說:“紀曉嵐,本王与你無怨無仇,莫非你怀疑本王不成?”
  紀曉嵐說:“非乃下官怀疑王爺,而是黃鐵崖親口指正,他說王爺是這件陰謀的主使之人。”
  十四王冷笑一聲說:“黃鐵崖民罪潛逃,朝廷已通緝在案,這种人的話你能相信嗎?”
  乾隆說:“紀曉嵐,此等大書,不得扑風捉影,你指控任何人,都必須要有真憑實据才行”。
  紀曉嵐從衣帶中取出一個小包,里面有二粒丹藥,他說;“要真憑實据不難,這三粒藥丸,即是和大人煉制的丹藥,臣斗膽想出了以身試毒之策,愿与和大人在皇上面前,服下藥,親自來實驗到底是有毒与否。”
  乾隆尚未回答,和珅卻著急了,說:“紀大人!万万不可……你明知道這藥有毒,哪有以身相試之理,就算要試,方法有很多种,也輪不到咱兩來試呀!”
  紀曉嵐說:“大人此言差唉,您煉的藥,若不率先身試,別人怎能相信您的清白呢?即使毒發而死,那也是盡忠圣上,為國捐軀,有何万万不可?”
  乾隆凝神觀看,眼中露出了智慧的光芒,說:“紀曉嵐!你這二粒藥九,第三粒是准備給誰試的?”
  紀曉嵐微笑道:“第三粒當然是邀請一十四王爺共襄盛舉。”
  殿中群臣啞然,都把目光集中在十四王爺身上。
  十四王爺處變不惊,一陣大笑之后他說:“好啊,你們果然都把目標指向了本王,要試便試,本王何懼之有?”
  十四王爺說著,站起身來,走到紀曉嵐身邊,和珅滿臉不情愿,也只得站了起來。
  三個人一人分得一粒丹藥,紀曉嵐說:“王爺!你敢先請嗎?”
  十四王爺說:“本王有何不敢?”說著便要吞服丹藥,紀曉嵐突然叫道:“王爺!且慢。”
  十四王爺停了下來,看著紀曉嵐。紀曉嵐說:“懇請圣上下令,端過三杯九蓮子茶來。”
  乾隆立即吩咐小太監去端三杯九蓮子茶。兩名小太監應聲而去。
  十四王爺惊訝望著紀曉嵐問:“你怎么知道九蓮子茶?”
  紀曉嵐說:“用九蓮子茶和藥,清涼爽口,這是很普通的醫藥常識,王爺覺得奇怪嗎?”
  十四王爺說:“本王決不服用九蓮子茶。”
  紀曉嵐說:“三人一律平等試毒,為何王爺例外,這理由說不過去。”
  十四王爺說:“要試丹藥可以,九蓮子茶本王堅決不飲。”
  乾隆問:“皇叔!九蓮子茶不是您進貢入宮的嗎?你自己為什么不愿飲用呢?”
  十四王爺漸漸心虛,防御快守不住了,不敢回答乾隆的問話。
  紀曉嵐問:“莫非王爺怕死?”
  十四王爺說:“本王死也不飲。”
  紀曉嵐:“既然王爺不愿先飲,和大人先請。”
  這時小太監端著九蓮子茶已經來他們面前,和珅緊張地向后退著,指著十四王爺說:“不肯喝,叫我先請,你又想坑我?”
  紀曉嵐淡淡一笑:“既然兩位都不肯捧場,下官只有自己喝了。”
  這時,殿外傳來小月焦急的呼叫聲:“慢著!”接著的內侍高聲呼叫著:“太后駕到。”
  只見杜小月扶著太后,香草扶著黃鐵崖緩緩自殿后走出來。
  乾隆急忙率群臣行禮參拜,太后讓眾人免禮,自己坐在皇上身邊,小月等人立于她的身后。小月責怪道:“紀先生,你明知道這兩种藥混在一起有毒,卻搶著喝,不想要命了嗎?”
  紀曉嵐微笑不語。
  十四王爺駭然指著黃鐵崖叫道:“你……你沒有死?”
  黃鐵崖說:“若不是紀大人妙計相救,老臣早就沒有命了。”
  十四王爺痛恨地望了紀曉嵐一眼。
  太后語气沉痛地說:“哀家在殿后已經听了很久,黃大夫也將全部的經過都說出來了,胤題,你還不認罪。”
  全殿之人,目光都在看著十四王爺,十四王爺取過了太監手中的九蓮子茶,掀開碗蓋看了一眼,卻把茶碗給了紀曉嵐。他笑著說:“紀曉嵐,這分明是你設計出來陷害本王的詭計,你喝下茶与丹藥,若能無恙,才能服眾,本王自當認罪。”
  紀曉嵐接過了九蓮子茶,全殿的人都注視著紀曉嵐。
  紀曉嵐從容地飲下茶与丹藥。十四王爺目光緊張地盯著。紀曉嵐居然安然無恙。
  十四王爺惊訝地叫道:“這是怎么回事?”
  紀曉嵐對乾隆微笑而言:“和大人的丹藥,經黃大夫之子、臨清小神醫黃炳堂添加了几味藥草,已經化解了毒性,變成真正的補藥了。”
  眾人惊喜地看著紀曉嵐和和珅,十四王爺差點昏倒在地。
  乾隆問:“胤題,你還有話說嗎?”
  十四王爺跪了下來說:“臣罪該万死,懇求皇上開恩恕罪。”
  紀曉嵐微笑著看著乾隆,小月則用敬佩愛慕的眼神看著紀曉嵐。
  雅室內,一桌丰盛的酒宴。紀曉嵐和小月坐在上席,數位大臣陪坐,把酒暢飲,充滿歡笑之聲。大臣們紛紛稱贊紀大人了不起,匠心巧布,算無遺策,才能破此奇案,實在可敬可賀。尤其是最后的服藥之舉,逼使胤題現出了原形,真是神來之筆。他們興奮地都要敬紀大人一杯。紀曉嵐笑著和眾人碰杯。
  想到胤題犯了這么大的案子,本罪該處死,皇上只判了他終身監禁,紀曉嵐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皇上是仁厚之君,想想也沒什么不對。到是黃鐵崖無罪開釋,黃炳堂繼承了御醫之職務,還配婚香草,這可真是件天大的喜事,紀曉嵐高興地喝了一杯。
  有人突然問道:“夷,和大人与福大人怎么還沒有到呢?”
  和大人与福康安站在室外,正好听到。只听小月說:“他們兩個這次出了不少洋相,我看是不會回來了。”
  眾人笑了起來,一听這話,門外的和珅、福康安扭頭而去。
  京城王府世宅的巷道內,和珅、福康安面有不豫之色,疾疾而行。福康安憤憤地說:“咱們費了半天的事,功勞全給大煙袋搶去了,您咽得下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
  和珅也气呼呼地說:“老弟,騎驢看帳本,好戲在后面呢!絕對會有机會修理他的。”
  福康安說:“對!不出這口气,誓不為人。”
  兩人悻悻的背影,消失在薄霧迷茫的胡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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