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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大街上,行人閃過,一輛馬車在大街上疾馳而來。車夫赶著馬車,紀昀在車上,這是一輛運酒的車,車上裝滿了酒壇子。
  紀昀說:“快!快!”
  車夫叫苦,說:“老爺,我這車酒要送到貝勒府的!”
  紀昀說:“貝勒爺出多少錢,我出雙倍!”
  車夫說:“老爺?這不行啊!”
  紀昀說:“三倍!快啊!只要赶到和中堂府,我給你三倍的錢!”
  馬車狂奔,黃酒飛濺到紀昀身上。馬車在和府大門前停下,眾家丁目瞪口呆。紀昀一身黃酒,濕淋淋狠狽不堪地站在大門口。
  “紀先生,真的是您啊?”管家說。
  紀昀苦笑,說:“怎么不是我?快去通報和大人!紀昀有事來訪!”
  管家說:“紀先生,真的不巧,我們老爺正在會客。”
  紀昀問:“會什么客?”
  眾家丁不語。
  紀昀激動地說:“是個女的?是不是曹雪芹的家眷?”
  管家說:“紀先生恕罪,我們老爺說了,今天概不見客,您請回吧!”
  紀昀急了,說:“告訴和大人,紀昀有要事相商!”
  管家說:“紀先生,您稍候,我去稟告老爺一聲。”
  紀昀無奈,說:“告訴他,我給他送酒來了!”他一屁股坐在台階上,抽起煙來。
  和珅書房里擺著一大堆的原稿。和珅微笑著望著香云翻閱原稿。“姑娘,一部《石頭記》,千秋血淚篇啊!”和珅說。
  香云問:“大人,您也看了此書?”
  和珅說:“如此奇書,焉能錯過?”
  香云激動地說:“大人可認為《紅樓夢》是反書,《芹溪蘭草圖》上的詩是反詩呢?”
  和珅歎息,“千古奇冤,紅樓一夢!”
  香云間:“大人能為此書平反?”
  和珅苦笑,說:“反書一詞,是皇上的旨意,和珅只恨自己不能早點進言,鑄成鐵案,如今悔之晚矣!”
  香云問:“和大人若与紀曉嵐聯手,難道也不能說服皇上?”
  和珅一怔,“我与紀曉嵐聯手?”
  香云說:“朝廷上下,人人皆知皇上最信賴的惟有和大人与紀曉嵐。”
  和珅說:“啊!姑娘此言,甚有道理。”
  香云期盼地說:“大人也認為此法可行?”
  和珅微微一笑,說:“大義當前,當仁不讓!我豈可令姑娘失望?”
  香云說;“曹雪芹九泉有知,必定感謝不盡和大人呀!”
  和珅說:“來人!拿我拜帖,再到閱微草堂,請紀曉嵐先生前來商量大事!”
  管家出現了,“老爺,去過了,我親自到了閱微草堂,說老爺請紀大人過府來議事,紀大人說你看不見我正忙著哪,我這兩天跑路跑得腳上起了泡,正用藥泡腳呢!”管家說。
  香云怔住了。
  和珅一笑,說:“紀大人就這路脾气。”他沖管家發火,說,“你還擺在這儿,看著我干嘛!快去請呀!多派几個人!快去!”
  和府大門口,紀昀用煙袋用力敲門,大門開,管家走出。
  紀昀說:“告訴和珅,紀昀有急事求見!”
  管家冷笑,說:“和大人閉門謝客!”
  紀昀生气地說:“你告訴他,他不見我,我不走!他不要后悔!”
  “是的!小人再去稟報!”管家說。
  大門用力關上。紀昀注視著大門,無可奈何,說:“紀曉嵐啊紀曉嵐,你怎么讓香云只身入虎口呢?笑話!笑話!”
  “先生?小月与莫愁跑來找紀昀。你們兩個跑到哪儿去了?”紀昀苦笑著問。
  莫愁說:“我們把那九姨太又送回客棧去了!”
  紀昀說:“叫我等你們這么長的時間?”
  小月笑道:“我們又去戲班,把那戲子抓起來,送回客棧,跟九姨太送作一對!”
  紀昀又好气又好笑,說:“你們真是好管閒事啊!”
  莫愁說:“我們回草堂,才知道先生跑到這儿來了,先生?你沒事吧?”
  紀昀苦笑,說:“你們看我這樣子,會沒事嗎?”
  小月吃惊地望著紀昀,“先生,你怎么這么髒啊?一身酒味;喝醉了?”
  紀昀說:“我這樣子像喝醉嗎?”
  小月說:“真像!先生,你這樣子,我們快回去吧!”
  紀陶說:“香云還在里頭呢!”
  “啊?香云來見和大人了?”莫愁問。
  小月說:“唉喲!先生,你這不是送羊入虎口嗎?哦!是你怕了?叫香云自己來討書稿?”
  莫愁說:“小月,怎么這樣跟先生說話?”
  小月說:“哎!先生最了解和珅了,他斗了這么多年,都沒斗倒和珅,我看那香云比我還笨,她這一進門,能不能出來都不知道了。”
  紀昀說:“我已經等了一個時辰了,那和珅還不讓我進去!”
  小月說:“他敢!阿姐,我們打進去!”
  “小月,听先生的!”莫愁說。
  小月說:“听他的?你看他?坐在這儿,連大門都進不去!听我的,先在這儿放把火,然后我們到后門,來個……”小月打了個手勢。
  “你真是梁山好漢,一個草寇,動不動就放火!”紀昀說。
  小月說:“我一肚子火啊!”
  紀昀笑著抽煙,說:“別急!你們來了就好了,你們先混入府中去!我倒要看看和珅,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走。”說完他拉著兩個姑娘走開。
  和珅書房的房門被推開了,管家走入,作揖。和珅与香云同時望著他。
  “啟稟老爺,紀曉嵐先生說,除非老爺今夜設宴,他才肯前來商談!”管家說。
  香云一怔。和珅笑道:“這個紀曉嵐,就是貪吃!好!一桌酒席,又能破費多少?只是姑娘又要再敝舍耽擱一下了……”
  香云有些不安,卻又無奈,說:“好……我就再等一等……”
  和珅暗喜。
  一輪明月升上天空,和府花園內,點滿燈籠。亭子內,一張圓桌,三副碗筷,酒杯,亭子外,立著香云孤獨的身影。花園一角,大排家丁手持火把。和珅打量眾人,說:“紀曉嵐不是省油的燈,他一定想方設法派人進府來接應香云,你們嚴加防備,不管他用什么理由,今夜決不能讓他入府!”
  “喳!”眾人齊聲應著分散走開。
  和珅微笑著緩緩走回亭子。
  “大人,紀先生尚未到來?”香云問。
  和珅一笑,說:“是啊!這個紀曉嵐,我又差了兩次人去請他,他居然說詩興正濃,不容打扰。姑娘休怪,這紀曉嵐脾气如此,乃性情中人也!我倒滿欣賞這种恃才狂傲的性格!”
  香云十分失望,微微點頭,說:“大人,宰相肚里能撐船。”
  和珅說:“啊!姑娘,空等無聊,且听一曲如何?”
  香云問:“听曲?”
  和珅一拍手,一隊樂師走來,施禮坐下。
  和珅說:“姑娘容和某獻丑了!”他走上前,說,“昨夜和珅新譜一曲,就教姑娘……”
  香云說:“不敢……香云洗耳恭听。”
  樂師彈琴,和珅唱了起來:“一個是間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暇……”
  香云大感意外,“《枉凝眉》?”
  和珅唱著,注視香云,意有所指,“若說沒奇緣,今生偏又遇著他……”
  香云感動而視,和珅含情脈脈,“若說有奇緣,如何心事終虛話?”
  香云感動地傾听著,和珅真誠投入,“一個枉自嗟呀,一個空勞牽挂;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鏡中花……”
  香云眼中浮出淚水,和珅深情地望著她,“……想眼中能有多少淚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
  琴師一起停手,四周一片寂靜,和珅全身定住,仍沉浸在曲中,香云臉上,兩顆淚滾下。
  和府側門,小月用力敲門,側門打開,三名家丁嚴肅而視。門外,小月陪著笑臉,“几位大哥,我是給九姑娘送胭脂水粉的……”
  家丁說:“和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府!”
  小月說:“喂!九姑娘等著要我的東西呢!你敢攔著?”
  家丁說:“和大人說了,今夜任何人不能進去,進來了人就要了我們的小命儿!”和府花園高高的圍牆上,莫愁伸頭偷窺,只見和府家丁四處巡視,燈火點點。
  遠處亭子,和珅与香云在飲酒。
  莫愁悄悄越過圍牆,跳下花國莫愁躲在大樹后偵察動靜,一支冷箭躲來,莫愁一閃,箭中大樹。莫愁震惊,數名武士沖出,截殺莫愁,莫愁不敵,越牆逃走。
  亭子中,和珅正与香云有情有意地對飲著。
  “姑娘,雪芹先生創作薛寶飲此人,是否以明末名妓柳如是作素材?”和珅說。
  香云一怔,“大人何出此言?”
  和珅說:“柳如是早年与陳子龍同居,他們住松江南園的南樓,就稱為紅樓。”
  香云微笑,說:“單憑一樓,焉能為證?”
  和珅說:“柳如是號“迷蕪君”,而薛寶釵號“蔬蕪君”,二者何其相近?”
  香云微微點頭。
  和珅說:“柳如是于明崇須十四年被錢謙益納為妾,錢謙益為她建‘維云樓’居之,而賈寶玉將自居‘恰紅院’題為‘維云樓’,這難道是巧合?”
  香云惊喜,說:“和大人讀紅樓,真是用心……”
  和珅笑道:“我不能輸給紀曉嵐啊!”
  “大人!大人!”管家匆匆忙忙跑來。和珅不悅地放下酒杯。
  管家說:“大人,小人又親自到閱微草堂恭請紀先生,可紀先生說……”
  香云不安起來。
  和珅將臉一沉,問:“紀先生怎么說?莫非他還在吟詩作對?”
  管家說:“他說,八大胡同的几個姑娘正好過來小坐,一時分身不得,請和大人不必等了,他稍晚才來。”
  香云無語。
  和珅微笑,說:“姑娘有所不知?紀曉嵐那座閱微草堂之東,便是櫻桃斜街。斜街之南,便是有名的八大胡同,近水樓台先得月,不愧風流才子之名!”
  香云說:“既是如此,香云也該告辭了!”
  和珅問:“姑娘忘了《紅樓夢》書稿和畫稿了?”
  香云一怔。和珅說:“要想說服皇上收回成命,和珅一人之力不夠,必須借重紀曉嵐的机智与文才。”
  香云說:“可是紀先生他……”
  和珅說:“文人雅士,狂妄一點可愛,和珅也是愛才之人,為了《紅樓夢》書稿和畫稿,稍待何妨?如果姑娘覺得不便,和某立刻備轎送姑娘离開。”
  香云感動了,說:“為了《紅樓夢》書稿和畫稿,和大人都能委曲求全,香云何德何能,敢不從命?”
  和珅問:“姑娘可知,此乃何酒?”
  香云微微一聞,說:“此乃桂花陳酒也!”
  和珅舉杯,說:“寶玉祭奠晴斐,用的就是桂花酒啊!姑娘,今夜,我們便以此酒祭奠雪芹先生吧!”
  香云點頭,含中含著感動的淚水。二人舉杯,遙祝。酒水在月光下,緩緩洒下……
  小巷中一個小食攤前,一盞小燈,挂在擔子上,在風中晃動。紀昀坐在小攤前,貪婪地吃著糕點,小月,莫愁站在一旁。
  小月說:“先生,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吃?”
  紀昀說:“哎,這棗泥山藥糕,就是《紅樓夢》里寫過的糕點,你們也來一塊。”
  小月說:“我不吃!”
  莫愁接過糕點吃了一口,說:“先生,《紅樓夢》里哪有寫到這玩意?”
  紀昀說:“你們忘了?我給你們說過的,《紅樓夢》第十一回,王熙鳳去宁國府,探望病中的秦可卿,秦可卿就說了:昨日老太太賞的那棗泥山藥糕,我倒吃了兩塊……”
  小月說:“誰記得這芝麻綠豆大的事啊?”
  紀昀說:“哎,這大棗与山藥,皆是補气健脾,那秦可卿患的是气血兩虧的病,吃這東西正合适。”
  莫愁領悟,“哦,曹雪芹寫的書,連一個小點也寫得這么精准?”
  紀昀說:“要不然怎么叫曹雪芹?要不然怎么叫《紅樓夢》?要不然我干嘛像傻子一樣,蹲在這儿吃?”
  小月說:“我看你就像傻子!”
  紀昀望著攤子,風中搖晃的小燈,黑油油的擔子,熱气騰騰的糕點。
  紀昀向往地說:“也許雪芹先生,就是在這樣一個夜晚,走到這樣一個小攤前面……坐在這破椅子上,細細品嘗……构思著這宏偉的小說……?”
  莫愁感動,說:“雪芹先生從小藥糕的味道中,品出了人生的味道!”
  小月著急了,說:“你別在這儿搖頭晃腦啊!曹雪芹要知道香云姑娘被和珅騙到里頭不出來,他准打墳墓里蹦出來,找你們算賬!”
  紀昀一怔抬頭一望。小月說:“我演《水講傳》的“十字坡”,就演孫二娘,專門給人下蒙汗藥的,一喝就昏了!我真擔心香云姑娘,明天就變成十姨太了。”
  “小月,別瞎說!”莫愁阻止道。
  月光映著和府高牆這個和大人,“真的這樣怕我進去?”紀昀笑道。
  小月說:“我看不是他怕你,是你怕他!”
  紀明說:“我紀曉嵐會怕和珅?”他一指小攤主,說,“你問問這大叔,紀曉嵐會怕和珅?”
  攤主膽怯了,說:“咱小老百姓,啥都不知道……”
  小月說:“可不……我看先生在這儿磨磨蹭蹭半天,就是不敢進和珅家,躲在這儿吃切糕,說是沒想出法子來!”
  紀昀站起身,“好,好!走吧!我們進和府去!”
  小月說:“進?從哪個門進?后門?側門?”
  紀昀說:“大門。”
  紀昀,莫愁,小月三人來到和府大門前。大門口,管家率數名家丁堵住門口。
  “我們老爺概不見客!”管家冷冷地說。紀昀冷笑,說:“和珅好大膽子,你敢不見我?”
  管家說:“哼!除了皇上,誰都甭想進去!”
  紀昀冷笑,說:“你以為我來干嘛?吃飽撐的?我是拿了皇上密旨而來的!”
  管家大惊,“皇上密旨?”小月与莫愁愕然。
  紀昀說:“好啊!你這狗奴才,居然敢擋我的駕?也罷,和珅看不到密旨,明天砍誰的腦袋?小月?”
  小月說:“那我哪知道啊!”
  紀昀說:“好!我們走吧!走吧!我們省事,不用傳旨了!”
  紀昀轉身走開。
  管家一頭冷汗,慌忙追上紀昀,“紀先生,紀大人……”紀昀冷笑,停步。
  管家陪笑,說:“先生留步,你不是要見和大人嗎?”
  紀昀說:“唉,和大人概不見客,我紀曉嵐也沒那么大的面子……只好告辭了。”
  管家慌忙作揖,說:“紀先生,請,請……和大人正等著您呢!請……”
  紀陶說:“大管家……還不快去通報?”
  管家慌忙跑入大門,在門檻上勾了一跤,整個人摔入和府大門內。
  “狗腿子!”小月開心地罵了一句。
  莫愁低聲問紀昀,“先生,你哪來皇上密旨啊?”
  紀昀一笑,說:“蒙他的,先進去再說啊!”
  “什么?你沒有……”小月大惊,莫愁慌忙捂住她的口。
  紀昀一笑,昂首走人和府大門。
  和府回廊里管家領著和珅匆匆走來。
  “皇上密旨,什么時候交給紀曉嵐的?”和珅疑惑地說。
  管家說:“小人也不清楚,也不敢問啊!”
  和珅說:“他要搞什么名堂?”
  管家說:“小人想,假傳皇上圣旨,要砍頭的,量他也沒那個膽啊!”
  回廊里,小月与莫愁護送紀昀迎面向著和珅走來,和珅在几米外陪笑,“唉喲!紀先生,別來無恙!”
  紀內說:“和大人的門檻,要不是有了皇上密旨,我真進不來呢!”
  和珅說:“哪里,哪里,和府大門,永遠為先生敞開著!”
  小月与莫愁偷笑著望著作戲的二人。
  和珅說:“紀先生,這皇上密旨怎么下到您那儿去了呢?”
  紀昀說:“這不奇怪,這是皇上身邊的人連夜傳送給我的。”
  和珅有些妒嫉,說:“看來紀先生的活動能力也不小,几日不見大有長進啊!”
  紀昀說:“這都是和大人多年教導之功啊!”紀昀也開竅了。
  和珅一笑,說:“紀先生,請到花廳,設下香案,宣讀密旨吧!”
  紀昀說:“和大人,這密旨,紀昀要見到一個人……才能說出來!”
  和珅問:“什么人?”
  紀昀說:“曹雪芹的臨終侍女,香云。”
  “哦?密旨跟她有關?”和珅問。
  紀昀笑道:“然也!”
  和府花園里,大紅燈籠映著香云的面容。和珅引著紀昀走來,小月与莫愁在后面跟隨著。和珅故作輕松,說:“千呼万喚始出來,紀先生終于到了!”
  香云說:“紀先生辛苦了!”
  紀昀說:“多謝香云姑娘關心。”他看著桌上,桌上擺著三個酒杯,三副碗筷。
  紀昀說:“和大人,此處有三個酒杯,莫非一個是為我而留?”
  和珅笑道:“正是!香云就等紀先生來,共商大計!”
  紀昀說:“好!那我先把密旨交給大人吧?”
  和珅惊喜,說:“多謝紀先生!”
  莫愁与小月緊張而視,紀昀緩緩取出一張紙。和珅欲下跪,口中呼著:“吾皇万歲,万万歲!”
  紀昀故意一愣,“和大人,你干嘛如此大禮?”
  和珅說:“皇上密旨,豈可不敬?”
  紀昀說:“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快起來!”
  和珅一怔,道:“什么?難道這不是皇上密旨?”
  紀昀說:“千真万确,正是皇上密旨!”
  和珅嚴肅地說:“見旨如見君!”
  紀昀笑了,說:“和大人,真是忠心,見了皇上住址也叩頭?”
  和珅問:“什么住址?”
  紀昀說:“皇上秘密住址啊!密址!”
  和珅發覺上當,目瞪口呆。
  紀昀說:“皇上說是陪太后巡幸泰山,豈是中途自行微服私察沂州府,這是皇上在當地住的秘密地址,紀昀得此消息,立刻赶來通知大人,不敢獨享。”
  莫愁与小月偷笑,香云莫名其妙。
  和珅發現上了紀昀的當,不由一笑,“紀先生,和某真是佩服!佩服!他輕描淡寫地接過紙條,在燭火上燒了。”
  紀昀笑道:“香云姑娘与和大人相談甚歡啊?”
  香云激動地說:“先生,和大人答應去力勸皇上,為《紅樓夢》是反書黑畫平反。”
  “哦?和大人,真有此事?”紀昀問。
  和珅說:“啊,啊……義不容辭!”
  紀昀說:“唉喲,和大人,我入獄中,您跟我說可是《紅樓夢》一本反書也。”
  和珅說:“此一時,彼一時也!”
  香云說:“那個時候,和大人未看過《紅樓夢》也。”
  小月低聲說:“阿姐,香云沒吃蒙汗藥。莫愁撞她一下,叫她別出聲。”
  紀昀點點頭,說:“我常說,滿朝文武,惟一有才學有眼光,只有和大人而已,香云找到和大人,可謂獨具慧眼。”
  香云說;“可皇上已經下了旨,君無戲言!”
  紀昀說:“我正為此事傷腦筋呢!和大人有何高招?”
  和珅說:“君無戲言不錯,要皇上更改自己的圣旨,也不是不可能。只要請太后出來說話,皇上必改。”
  紀昀說:“皇上是個孝順的人,可太后又怎么可能過問此事呢?”
  香云期待地望著和珅,和珅說:“太后一直在尋求几樣古董,如果我們能找到這几樣獻給太后,太后開心,什么都好說了!”
  紀昀問:“太后要什么東西?”
  和珅說:“一件是五代十國董源的《山水大軸》,先生知否?”
  紀昀不由一顫,說:“這幅畫流傳至今,上面有明代大畫家董其昌的橫題行書:‘魏府收藏董源畫天下第一’……”
  和珅說:“先生真乃博學也!”
  小月驕傲地低聲說:“用得著他說?”
  香云同:“和大人,太后要的第二件東西,又是什么?”
  和珅說:“第二件東西乃宋范仲淹手書的《道服贊》。”
  紀昀一怔。
  和珅說:“第三件,晉代王蒙之的《,陸諸葛亮遠涉帖》先生可記得此帖寫些什么?”
  紀昀面色蒼白,道:“師徒遠涉,道路聞艱,自及褒斜,幸聞無恙,使回,記此,不复云云,亮頓首”
  和珅說:“真好記性!”
  香云震惊,說:“這三件全是稀世之寶啊!”
  和珅說:“不是稀世之寶,太后焉能動心?紀先生,這三件東西要快點搞到手,否則那個福康安找到的《紅樓夢》原稿,奉旨付之一炬!我可無法阻擋他!”
  紀昀冷笑,說:“和大人此言,紀曉嵐銘記在心。”
  香云心急,說:“此事非同小可,先生您能行嗎?”
  和珅說:“古人字畫,紀曉嵐是大清第一人。”
  紀昀注視著香云,說:“香云,紀曉嵐告辭了!”
  香云一笑,說:“和大人,香云也告辭了!”
  “來人,送客!”和珅笑道。
  夜霧茫茫,紀昀与香云,小月,莫愁走出和府大門。和府外大街上,香云向紀昀道別。
  “香云你若不嫌棄,請到草堂一敘。”莫愁說。
  香云一怔,說:“莫愁你真好。”紀昀期盼地望著她。
  小月一笑,說:“紀大人府上有好几間空房呢!”
  香云笑道:“香云已有居所。”
  紀昀有些失望,說:“小月,莫愁,護送姑娘回去!”
  香云笑道:“多謝先生,香云孤獨一人,已成習慣了。”
  紀昀說:“姑娘,路上小心!”
  香云轉身走開了。莫愁与小月目送她,茫茫夜霧之中,香云有如仙女一般走入霧中,紀昀惆悵地望著她。小月偷窺紀昀的神情,偷笑。莫愁注視著紀昀。
  紀昀歎息一聲,說:“真是一位仁義女子也!”
  小月偷笑著,說:“先生,走吧!家在這邊。”
  紀昀頻頻回首,依依不舍。
  “行了!霧大,看不見人了!”小月說。
  紀昀無奈,說:“去吧!”
  小月扶著紀昀走開。
  “咦!阿姐呢?”小月說。紀昀回身一望,大街上,已經看不見莫愁。
  紀昀微笑,說:“不用管她了,我們回家吧。”
  小月認真地說:“什么不用管,這是京城哎,阿姐又不熟,迷了路,怎么辦?万一碰到坏人……”
  紀昀笑道:“哪個坏人碰到莫愁,算他倒霉!”
  草堂書房外,月光映著草堂中一個孤獨的人影,紀昀抽著大煙杆,望著書房大門。他沉重地推開房門,緩緩走入房間。無數的書籍典冊,由地堆到屋頂,
  紀昀走到柜子前,緩緩推開柜子門,紀昀取出三個卷軸,紀昀挂起第一個卷軸,卷軸自動舒展開來,卷軸等寫:一幅山水畫……落款:“董源”,第二個卷軸挂了起來,卷軸落款:“范仲淹”……第三個卷軸挂起來,卷軸落款:“王蒙之”……紀昀神情激動地望著三幅字畫,拼命抽著的大煙杆,冒著濃煙,紀昀注視著三幅字畫。
  “先生?”莫愁站在房門口,紀昀回頭看了她一眼,“莫愁,你回來了?”
  莫愁問:“先生知道我去哪儿了?”
  紀昀一笑,說:“跟隨著香云到家。”
  莫愁說:“什么都瞞不過先生!”
  紀昀問:“難道姑娘有什么可疑之處嗎?”
  莫愁說:“沒有……我只想知道她家住哪儿,万一有事,也好前去通知她。”
  紀昀說:“莫愁,明日一早,你可以通知香云來取畫了。”
  莫愁吃惊,“取畫?”她走到三幅畫前,說,“董源、范仲淹王蒙之……先生,你原來就有這三件?”
  紀昀說:“和珅為何單單提這三件東西?他早就知道這三件寶物在我手中。”
  莫愁說:“難道不是太后喜歡這些東西?”
  紀昀說:“太后?太后才不愛這些東西呢!這些全是和珅夢寐以求的東西。”
  莫愁說:“啊?看來這些東西……值很大的价錢了!”
  紀昀說:“單單這幅畫,和珅曾經用一斗珍珠來跟我換,被我拒絕了!”
  莫愁問:“啊?先生,那我們就不能不給他嗎?”
  紀昀說:“他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福康安要燒《紅樓夢》,如果我不交出這三樣東西,他就會讓福康安付之一炬了!他和福康安都是貪得無厭貨色!”
  莫愁說:“和珅這一招,毒啊!不愧是大奸相和珅啊!一招就打中先生的要害。先生我問你,是《紅樓夢》珍貴,還是這三幅畫珍貴?”
  紀昀說:“這……怎么比較呢?這三件是古董,《紅樓夢》只是剛剛問世的書籍。”
  莫愁說:“那當然是古董值錢了!”
  紀昀說:“但是,百年之后,千年之后,《紅樓夢》成為胜炙人口的書籍,也一樣是寶貝呀!”
  莫愁說:“那就是《紅樓夢》胜過這三件古董?”
  紀昀說:“莫愁,你知道嗎?這三件東酉,是我數十年全部積蓄才買下來的!”
  莫愁問:“先生這次要傾其所有了?”
  紀昀說:“這三件寶貝是我的良師益友,陪了我几十年,現在就要拱手送給和珅了,我怎么甘心?可為《紅樓夢》書稿……”
  莫愁說:“這三幅畫是你自己的啊!先生,不要送!《紅樓夢》又不是你的,憑什么要你拿自己的東西去贖別人的東西?”
  紀昀歎道:“憑什么?憑什么?莫愁,你說的對啊!”
  莫愁說:“我看那和珅也挺喜歡香云的,也許他為了討好香云,自己就會想法子,保住《紅樓夢》呢。”
  紀昀說:“對!你說得對!和珅是有真才實學之人,他一定喜歡《紅樓夢》的,他一定不忍心毀掉它!”
  紀昀顫抖地伸手收起三幅字畫,莫愁微笑地望著他。
  曙光初照草堂,草堂大院中莫愁在練劍,劍光閃閃,小月在一旁看著紀昀在大院一角,輕松自如地打著太极拳。
  莫愁惊喜,說:“哎,先生,你還會打拳啊?”
  紀昀笑了,說:“你以為先生一介文人,就真的手無縛雞之力了?告訴你,我這套太极拳還是大內高手教我的呢!怎么樣?有沒有太极張三丰的影子?”
  小月笑說:“差一點點!”
  紀昀說;“只差一點?那很不錯了!”他洋洋得意。
  小月說:“就差一個字!”
  紀昀一怔,“差哪個字?”
  小月說:“你把那個‘丰’字拿掉就合适了。”
  紀昀說:“丰”字拿掉?那不成了“張三”了?”
  小月說:“對啊!后街賣魚的就叫張三!”
  紀昀說:“我跟賣魚的一樣?你這死丫頭!”
  大門口,香云出現,好奇地望著三人。“先生早!”香云說。
  莫愁問:“香云用過早點沒有?”
  香云說:“我很喜歡你做的燕窩粥。”
  紀昀洋洋得意,說:“這是薛寶釵去看林妹妹時說的方子:每日早起,拿上等燕窩一兩,冰糖五錢,用銀挑子熬出粥來,若吃慣了,比藥還強!最是滋陰補气的。”
  小月叫道:“我怎么吃不出來你說的那么多好處?”
  紀昀說:“你的身子壯得像頭牛,就不用吃這個了!香云身子瘦弱,一定要補一補。”
  香云嚴肅地說:“我想問先生,那三件古董字畫,先生知道哪儿有售?”
  紀昀尷尬,說:“我……不知道。”
  香云說:“是啊!我問了琉璃厂的人,他們也都沒這東西,有一個掌柜告訴我,多數在王公大臣手中。”
  小月說:“一定在王八蛋手中。”
  紀昀很尷尬,莫愁暗笑。小月說:“哪個王八蛋藏了這三樣東西,害得《紅樓夢》快保不住了!我要知道是誰,就去揍扁他!”
  紀昀尷尬地說:“哎……這個……姑娘,一定在哪位大臣手中,容我再去打听一下……”
  香云說:“多謝先生!”
  門外,響起一陣鼓聲。
  紀昀一震,說:“莫愁,快去看看!”
  莫愁、小月走向大門,紀昀望著香云苦笑,“我一听鼓聲就心惊肉跳。”
  香云內疚地說:“這都是香云給先生帶來的苦果。”
  紀昀說:“不苦,不苦,紀昀樂在其中。”
  大門口,小月神頭,一臉恐懼,“先生,快來看啊!”小月喊道。
  紀宅外小巷,大門敞開,紀昀、史香云、小月三人沖出。一隊清兵打著鼓浩浩蕩蕩走來,福康安騎在馬上,耀武揚威。福康安策馬,停在紀宅門口。
  紀昀說:“大人又是破賊凱旋?”
  福康安笑了,說,“抓到一個私藏反書的反賊。”
  紀昀不安,問:“誰?”
  福康安說:“和珅!他私藏《紅樓夢》和黑畫《芹溪蘭草圖》,被我查到了!”
  香云大惊,紀昀冷靜地望著福康安。
  小月跺腳,說:“這個和珅,太笨了!連書都藏不好!”
  莫愁說:“說不定這里頭又有什么文章!”
  福康安說:“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不管他地位有多高,資格有多老,私藏反書,一律查辦!”說完策馬而行。
  一隊清兵,推著一車走過,車上放著一個大木箱,香云顫抖。
  小月拔劍在手,說:“先生,我去搶回來!”
  莫愁說:“小月,不可輕舉妄動!”
  紀昀說:“我看好戲還在后頭!”
  香云突然吐出一口鮮血。香云昏倒,紀昀吃惊地望著香云。莫愁急忙扶住香云,漸遠的鼓聲鳴鳴,震撼人心。
  草堂臥室里,昏迷的香云躺在床上。小月与莫愁站在床邊,莫愁為她洗去血絲。
  小月說:“唉!要不是她昏倒,我早就把《紅樓夢》的書稿和畫稿搶回來了!”
  莫愁問:“小月,先生又到哪去了?”
  小月一怔,說:“先生,他剛剛還在啊!”
  莫愁沖了出去。
  草堂書房紀昀顫抖地取出三幅字畫,紀昀一咬牙,抱起了三幅字畫,轉身欲走,門口,莫愁注視著他,“先生,你還是要交出這三件字畫?”
  紀昀說:“左思右想事到如今,我也只有出此下策了。先保住《紅樓夢》書稿要緊啊!”
  莫愁說:“先生,既然如此,你等莫愁片刻!莫愁有辦法!先生,你只管等我就是了!”
  莫愁一笑,沖出門去。
  大街上狂風吹拂,滿街飛絮,莫愁与小月匆匆跑著。“阿姐,你說你有辦法?什么計啊?”小月問。
  莫愁咬牙,說:“什么辦法?拼命的辦法!”
  莫愁拔劍,小月一愣,也拔出劍來。街上行人看見二女如此凶悍,紛紛閃避。二人一路跑著,沖到孔廟前的廣場上。
  廣場上燃著一堆熊熊大火,清兵紛紛往火堆扔著書籍,福康安坐在高處,叉著雙手,冷冷而視,火焰熊熊,狂風吹卷著紙灰,漫天飛舞。大群百姓,默默觀看,毫無反應。
  福康安一揮手,下令:“抬出《紅樓夢》書稿和《芹溪蘭草圖》!”
  清兵道:“喳!”
  眾清兵抬著一個大木箱走來,清兵打開蓋子,木箱內是一堆手稿和一軸畫。
  福康安道:“燒!”
  清兵抓起手稿,正要扔人火中,小月与莫愁大吼,凌空飛來,莫愁一腳踢飛清兵,清兵慘叫,手稿脫手而飛,狂風吹著手稿,在空中飛舞。“給我拿下!”福康安喝道。
  眾清兵包圍了莫愁与小月,雙方激戰,一張手稿被風吹到小月身上小月抓起手稿一看,“是白紙!”小月把手稿給莫愁看,莫愁惊呼:“我們上當了!這又是和珅那個老家伙聲東擊西之計!”
  福康安大笑,拔刀飛身而上,福康安力戰莫愁与小月。眾清兵包圍小月与莫愁。
  烈火熊熊,漫天紙灰。
  琉璃厂古董店里,和珅慢條斯理,鑒定著一個古碗。“嗯,此乃成化官窯的上品,好東西啊,世上只僅存几件了。”和珅說。
  掌柜說:“大人慧眼啊!”
  和珅手一松,瓷碗落地粉碎。
  掌柜嚇坏了,說:“和大人,您……?”
  和珅一笑,說:“別擔心,多少錢,我照付!”
  掌柜惊魂未定,說:“一千兩!”
  和珅笑道:“我家也有這樣一個碗,你這個碎了,我那個就升值十倍了!”
  掌柜愕然。
  和珅微笑,說:“明天找我賬房要錢去!”他目光一怔,紀昀站在他面前。
  “紀先生,我就知道您會來找我!”和珅笑道。
  紀昀望著地上的碎片,冷笑著說:“和大人為何不買下此碗?雙碗都在你手中,豈不是更增值?”
  “我是摔給紀先生看的!”和珅微笑道,“我要告訴紀先生,再好的東西,我和珅都可以犧牲!”
  紀昀問:“包括《紅樓夢》書稿和畫稿?”
  和珅說:“不錯!我愛《紅樓夢》,可我還是把他交給福康安了!紀先生,福康安可不像我這么好說話,人家挑明了,就要你那幅王蒙之!”
  紀昀顫抖,說:“你們真是太卑劣了!假公肥私,也太過分了!”
  和珅笑道:“先生真君子,和珅真小人。君子什么時候斗得過小人呢?”
  紀昀說:“邪不能胜正,大人忘了這句話嗎?”
  和珅說:“這句話全是用來障人耳目、混淆是听的!紀昀先生,你也是聰明人,今天日落之前,把三件古物拿到這儿來,我保證《紅樓夢》的書稿和畫稿物歸原主。”
  紀昀無奈,說:“此話當真!”
  和珅不再理他,說:“掌柜的,把那個宣德弄藍白花七寸盤給我看看!”
  掌柜顫抖著說:“大人……您……小心一點……”
  “只要紀先生還在這儿,我說不定又會摔一個!”和珅笑道。
  掌柜嚇坏了,作揖哀求,“紀先生……”紀昀無奈,走了出去。
  狂風吹著草堂的花木,紀昀心情沉重地望著草堂書房中的三幅字畫。
  “先生!”香云喚著虛弱地走入。
  “香云,你怎么下床了?”紀昀問。
  香云說:“香云要去琉璃厂再看看尋找那三幅字畫,救回《紅樓夢》書稿和畫稿啊!”
  紀昀感動地說:“三幅字畫……在我手中。”
  香云愕然。紀昀把三幅字畫交給香云,說:“香云,拿去吧!”
  “先生……是您的東西!”香云顫抖著說。
  紀昀苦笑,說:“紀曉嵐一時私心,瞞騙了一時,請香云恕罪。”
  香云說:“不……香云知道這三幅字畫的价值……如此說來,和珅早就知道東西在先生手中了,他只是用《紅樓夢》書稿和畫稿來勒索先生?”
  “他是個中高手!”紀昀苦笑道。
  香云感動,說:“先生,這怎么行呢?”
  紀昀說:“請香云相信,紀曉嵐失去的東西,也一定有辦法討回來!現在先去換回《紅樓夢》書稿和畫稿要緊!”
  香云突然跪下,紀晌急忙扶她,“香云……”
  香云眼中浸出淚水,說:“先生,大思不言謝了!”
  香云抱住三幅字畫,正要走出書房,書房的門猛地推開。莫愁一身血污出現了,香云愕然。
  莫愁注視著香云,伸手一指,說:“她不是香云,她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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