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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節


  草堂書房里,莫愁怒斥香云是假的,小月隨后押著香云的仆人阿福走入書房內。紀昀愕然,“這又是何許人?”小月推一把阿福讓他自己說。阿福慚愧地望著香云。“姑娘救我。”阿福說。香云見不能再隱瞞了,面色蒼白。
  香云說:“紀先生!他是香云的仆人阿福。”
  紀昀責問,“小月!你怎么把曹夫人的仆人綁來了?豈有此理,快快放人……”他向香云作揖,說,“請夫人恕罪。”
  莫愁說:“先生!你還把她當曹夫人,她根本是冒充的。”
  小月上前,說:“我們沒搶到手稿,逃了出來,沿路逃到琉璃厂,躲在古玩店里才逃過了福康安的追捕。沒想到看見他,正与和珅鬼鬼祟祟低語。”
  香云插口問:“阿福……你認識和珅?”
  小月冷笑,說:“姑娘!你不用再裝了,阿福已經全都招了。”
  莫愁說:“咱們全都被騙了!阿福的主人叫陳渭沅。”
  紀昀惊訝地問:“刻書印書的陳渭阮。”
  莫愁說:“全琉璃厂的人都認識阿福,他根本不是曹家的仆人。而這位姑娘……她也不姓史,姓陶。”
  香云如坐針氈,不知与紀昀如何說起。小月說:“她根本不是曹雪芹的夫人。”
  紀昀的目光盯著香云,“姑娘!你……”香云內疚地望著紀昀,說:“先生!對不起……我的确不是香云。”
  小月瞪著香云手中的三件古董,說:“你分明是來騙這三件古董的,還給我!”
  香云無奈,把三件字畫還給小月。紀昀終于開口了。紀昀說:“姑娘!能否告訴紀昀,究竟是怎么回事?”
  香云說:“小女子慚愧,無話可說……告辭了。”她匆匆欲出,小月拉住香云,“你不能走!到衙門里說理去!”
  莫愁拉一拉小月的袖子,攔住小月。香云走到門邊,回頭望著紀昀,無言以對。紀昀痛心地望著香云跑出大門。紀昀心中惆悵。
  小月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跑了大騙子,還有小騙子。”
  紀昀望著阿福,阿福惶恐地跪倒在地,說:“請先生恕罪。”
  紀昀的痛心地揮揮手。
  紀昀說:“讓他走吧!”
  阿福感激磕頭,高呼,“多謝先生,”起身匆匆而去。
  “好啦!都跑光了,打官司連證人也沒有了。”小月賭气地說。
  紀昀說:“既是愛書之人,她不會騙我的,必然有難言之隱。”
  紀昀說罷,夾起三件古董,匆匆出門。
  小月在紀昀身后喊,“先生!”莫愁說:“先生是聰明人,行事自有分寸,讓他去吧!”
  小月說:“不行呀!先生沒有我盯著,就又要做糊涂事了。”小月追了出去。
  紀昀挾著三件字畫,來到和府大門前。小月從后面赶上他,小月站在他身邊,問:“先生!我以為你找香云呢?你怎么跑到和珅這儿來了?”
  紀昀歎息,“和珅限我日落之前交出這三件東西啊!”
  小月吃惊,說:“你還是要換《紅樓夢》書稿?那香云明明是假的……”
  紀昀說:“就算香云是假的,可《紅樓夢》是真的。”
  小月說:“真的假的,都不關你的事啊!”
  紀昀說:“小月,你知道我最愛管閒事的!有些事不該管,有些事不能不管……幫我去找一頂轎子吧!”
  小月惊喜,說:“您想通了?要回去了?”
  紀昀說:“准備裝《紅樓夢》的書稿,還有《芹溪蘭草圖》的書稿。”
  小月一怔,問:“您這么有把握?”
  紀昀微微一笑,昂然走入和府大門內。
  小月仍想阻攔, 紀昀已走入大門內, 消失了蹤影。小月又敬佩又無奈,說:“竟有這种書呆子,真服了他了。”
  紀昀來到和珅書房里,亮出三幅字畫,和珅吃惊地望著他心目中的三件珍品,說:“紀先生,真沒想到啊!”紀昀坦然自若,說:“和大人,一言九鼎,紀曉嵐把三件寶物送來了”。
  和珅說:“紀先生,和珅認輸。”
  紀昀一怔,間:“此話怎講?”
  和珅說:“和某雖深愛《紅樓夢》,可要拿這三件古董來換它,和某還是舍不得。”
  紀昀一笑,“哦?”
  和珅說:“就此而言,先生至情至性,比和某高出一籌啊!”
  紀昀問:“和大人,手稿何在?”
  和珅說:“早已備下!”說完一招手,二名仆人抬出一個箱子。
  和珅說:“雪芹原稿,人間絕響,還有那幅《芹溪蘭草圖》,現在全交給紀先生了。”
  紀昀點頭,說:“多謝和大人。”
  和珅說:“先生且慢!”
  紀昀問:“大人還有何見教?”
  和珅顯出難見的誠懇, 說: “和某有一言忠告先生,《紅樓夢》乃是反書,《芹溪蘭草圖》是黑畫,先生取了這些手稿,是要擔天大的風險啊!”
  紀昀說:“紀昀了解,紀昀無悔無懼!”
  和珅歎了口气,發自由衷的敬佩,說:“先生絞盡腦汁,不畏艱苦,為世人保留此珍的文物,和某這一次是真的服你了。”
  二仆人扛起大箱,紀昀作揖,走出書房。
  香云宅內燭火在風中飄忽,映出香云蒼白的面容。
  阿福跪在香云面前,說:“阿福該死!”
  香云問:“阿福,你是和珅的人?”
  阿福內疚地說:“是,阿福本是和大人的人,是和大人派小人到陳老爺那儿當差的,監視陳老爺的。阿福欺騙了姑娘,罪該万死……”
  香云說:“阿福,真沒想到你,和珅派你來,無非是索要手稿,你早就可以交給他了,為何遲遲不動?”
  阿福激動地說:“阿福不忍心……不能這樣做!阿福服侍姑娘,看到姑娘為了保住《紅樓夢》,不惜与老爺反目成仇,拋下富貴,甘愿受苦,阿福全看到……阿福知道,那么做,是要遭雷劈的……”
  香云十分意外。阿福說:“姑娘,阿福已經做了決定,要离開和大人,永遠服侍姑娘。”
  香云感動了,說:“阿福,和珅不會放過你的。”
  阿福說:“阿福的心意已決,管不了那么多啦。”
  香云說:“那好…阿福……馬車備好了嗎?”
  阿福點頭,說:“已在屋外備妥。”
  香云說:“該動身了!”紀曉嵐很快會找到這儿來。
  香云吹熄了燈火,阿福背起了兩個包袱。大門推開,阿福提著燈籠走出,香云披著斗蓬,隨后而出。香云宅外,月色清冷,夜風吹起了落葉。
  一輛馬車停在小巷中。
  香云說:“阿福!走吧!”
  阿福扶著香云走向馬車,馬車后,黑暗中出現了一盞燈籠。香云一愣。
  莫愁提著燈籠已走近前來。香云不安地凝視著。紀昀出現在莫愁的身后。
  香云吃惊,“紀先生?”
  紀昀說:“今宵此為別,何處還相遇?”
  香云的眼睛濕了,又內疚,又感動。
  香云說:“先生,我騙了你……你還來送行?”
  紀昀說:“送又何妨,騙又何妨……但望一路保重!”
  二人相視無言,莫愁提著燈籠,注視二人,好像也被感動了!
  紀昀說:“姑娘能否告知真名實姓?”
  香云說:“忽到云山幽絕處,穿林啼烏不知名。”
  紀昀點頭,姑娘洒脫,紀曉嵐反而拘泥了,“請上車!”
  香云默默上車,放下車帘,阿福坐上車首,赶著馬車离開。夜風吹著燈籠,紀昀充滿感情地望著馬車在茫茫夜霧中遠去。
  馬車中,低垂的車帘晃動著,香云坐在車中,雙手抓住車帘。香云克制內心激動,馬車內放著一堆東西,用大布罩住,香云疑惑,揭開大市,大布下面,是一堆手稿,石頭記和《芹溪蘭草圖》。香云激動地抓起手稿翻閱著,車輪滾滾,香云放下手稿,用力扯開車帘,香云感激地望著長長的小巷,夜風吹著白霧,已看不見人,馬車孤獨地前行,香云眼中充滿淚水。
  草堂書房,毛筆在紙上疾書,紀昀一手握著煙袋,猛抽,一邊寫稿,小月沖入書房。
  紀昀埋頭寫稿,沒有理會他,問:“找我有事?”小月生气,上前拔走紀昀手中的筆。
  小月說:“我看你腦袋出了問題了?你怎么把《紅樓夢》書稿又還給她了?那是三件寶貝換回來的!”
  紀昀一笑,“三件古董,擺著也是擺著,換了《紅樓夢》,值得!”
  小月生气,說:“你……我去追回來!”小月欲出,“小月!人家早坐馬車走了,你上哪儿追?”紀昀問。
  小月說:“那個女人是個騙子!你還搞不清楚?”
  紀昀抽了口煙,笑了,說:“小月!她騙了我什么?只不過是三件古董嘛!只要被騙的人心甘情愿,就不算騙了!好!話再說明白一點,我紀曉嵐情愿被騙,你懂了嗎?”
  小月說:“我懂!我懂!我不敢不懂。反正你怎么說都有道理。”
  紀昀問:“小月,你猜猜看,香云會再回來嗎?”
  小月又生气了,說:“你還想著她回來?什么時候你看過肉包子打狗,狗會回頭的?”
  紀昀一笑,說:“我就是那個肉包子?”
  小月說:“哼!她要是敢回來?我把手臂切下來。”
  紀昀笑問:“干嘛?”
  小月說:“給你當煙杆抽!”
  紀昀好笑地望著小月,小月問:“怎么樣?你輸了?怎么辦?”
  紀昀說:“小月,每回你跟我打賭都是輸哦,我看這回我要換根煙杆了!”
  小月認真地說:“這回我一定贏!騙子一定不會回來的!賭什么?快說!”
  紀昀說:“如果我沒猜錯,香云天明之前,一定會回來,如果她不回來……我就……削發為僧!”
  小月笑了,說:“先生,你這個和尚做定了!”
  紀昀傲然地說:“我不會看錯人的。”
  小月伸出手,擊掌為誓!紀昀一笑,也伸出手來……
  香云宅外,火把熊熊,福康安騎在馬上,揮劍指揮,一隊清兵奔跑著包圍了香云宅。士兵們踢門闖入。屋子里一個人也沒有。
  渡船口,一長渡船停在碼頭邊。一輛馬車停在渡口的路邊。
  阿福從車上搬下了裝手稿的木箱。碼頭上,立著一塊石碑,上面寫著“楊河渡,河聞紀昀”等字。香云立于石碑前,細細觀看,目光惆悵。纖細的手指不住在石碑的字痕間上輕輕撫摸。
  阿福走近香云,“姑娘,可以上船了。”
  香云神情迷茫,說:“這是他的宇啊!讓我再多看几眼。”
  阿福一笑,說:“我先把手稿搬上船。”阿福挑著木箱走向渡船。
  香云仍輕撫著石碑,愛不釋手。突然間阿福一聲慘叫。香云大惊。
  阿福在船邊碼頭上,与人搏斗,一名殺手揮刀追砍。
  阿福邊躲邊喊,“姑娘!快逃啊!”阿福跑到岸邊,但被殺手砍中背部,一聲慘叫,跌落江中。香云轉身欲跑,卻駭然停住。馬車邊,陳渭流率几個家丁已堵住去了去路。
  香云惊懼地望著陳清阮,“你……?”陳渭沅微笑上前。
  陳渭沅道:“夫人,別來無恙?該回家了吧?”
  香云后退,靠在紀曉嵐的石碑上,無路可退。
  草堂書房內,紀昀在書房中仍然低頭全神貫注寫著。小月端了一壺茶,悄悄走到了紀昀的身邊。
  小月洋洋得意,走到他身邊,說:“先生,喝茶吧?”
  紀昀“嗯”了一聲,仍繼續書寫。
  小月說:“又過了一更了,還沒有來幄!”
  紀昀抽口煙,說:“急什么?”
  小月說:“我能不急嗎?天明之后,先生就要變成和尚了!”
  紀昀笑一笑。窗外傳來打更鼓聲,紀昀忍不住,抬頭望了窗外一眼,小月偷笑,乘机去看攤在桌上的字稿:“憨香云醉眠芍藥姻”
  小月不悅,說:“憨香云!憨香云!你還在想著香云呀?我看你是走火入魔,沒藥可救了。”
  紀昀微笑,說:“你再看下一頁。”小月又翻開了下一頁稿紙:“俏小月醋洒蘭花苑。”
  小月念著,不覺气由心生:“我吃醋?我還沒喝醬油呢!先生!你寫文章,講不講良心?別人騙你、耍你,你一直念念不忘。我處處關心你,愛護你,你反而笑我吃醋!真是太令人生气了!”
  小月在發脾气的時候,莫愁端了一盤酒菜走進來,看得有趣。莫愁說:“阿妹!男人最開心的,就是看女人吃醋,你上當了!”
  紀昀哈哈大笑。
  紀昀說:“酒到醇時能成醋,情在深時反變薄。還是莫愁比較了解我。”
  小月撒嬌,說:“那你不准去想香云,想莫愁姐姐沒關系!”
  紀昀微笑不語。窗外響起雞啼聲,小月說:“先生!天快亮了。”
  紀昀收起了笑容,凝望窗外。小月和莫愁注視著他。
  陳宅里燭火燃燒,映著香云怒視的面孔。陳渭沅打開木箱,箱內全是手稿。陳渭沅得意地冷笑,“夫人!你費盡了苦心,有什么用?到頭來,《紅樓夢》的手稿,還不是落在我的手中?”
  香云怒視著他,“陳渭沅,你到底想怎么樣?”
  陳渭沅笑說:“我是個商人,我只想用它好好賺上一筆。”
  香云說:“別做夢!朝廷已經禁了此書,你根本出版不了。”
  陳渭況說:“能禁不能解嗎?大清國的事,有哪件是法律說了算的?只有銀子說了算!”
  香云疑惑,問:“你又想賄賂誰?”
  陳渭況說:“大清國誰最有權力誰最貪錢啊?”
  香云說:“和珅?”
  陳渭沅說:“對了!和大人已經說過了,這部書只要刪減一些离經叛道的反論,增加一點忠孝節義,是可以刊行的。”
  香云大惊,問:“什么?你要修改《紅樓夢》?”
  陳渭沅說:“書哪有不能改的?能出刊賺錢才重要!”
  香云顫抖,“那……這些原稿……?”
  陳渭玩笑了,說:“等書改好了,這原稿已經不重要了,即可付之一炬!”
  香云心痛,說:“不!……不能燒。”
  陳渭況說:“燒了原稿,我這一版就是唯一的一版《紅樓夢》,那時候奇貨可居了,誰想看都得找我買,哈哈!豈不是要發財了嗎?”
  香云沖上前,要搶陳渭沅手上的原稿,說:“你……你不能……對不起曹雪芹啊!”
  陳渭沅不理會香云,把手上原稿往箱內一扔,猛地蓋上箱蓋,喝道:“來人那!”兩名丫環走入。
  陳渭沅說:“夫人已經得了瘋病,把她關起來!”
  二丫環拉走香云,香云掙扎著怒罵,“陳渭沅!雪芹在天之靈,不會放過你的!”
  曙光初照草堂,紀陽走到大院中,仰望天空。
  紀昀惆悵地說:“她沒來,她真的沒來啊!”
  小月說:“我早就說了,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你啊,別做夢了!等著當和尚吧!”
  紀陽失望地說:“莫愁,你說,香云她真的是那樣的人嗎?”
  莫愁說:“先生,她不是香云,她姓陶。”
  紀昀說:“我把《紅樓夢》書稿和畫稿都還給她了,我等于告訴她,我不在乎她姓史,姓陶……我只想和她一起,把《紅樓夢》保存完好。”
  莫愁同情地說:“也許她是怕連累先生?”
  紀昀無言。
  小月說:“我看她根本是沒臉再來見先生了!她啊!沒准現在坐在和珅家里喝茶呢!”
  紀昀不悅,“你說什么?”
  小月說:“我看她根本就是和珅派來的人。”
  莫愁說:“小月,別瞎說!”
  小月說:“我才沒瞎說!那姓和的早就惦記著先生的三幅字畫了。用了多少錢,先生都不賣啊!好了!他這下想出這條妙計了,找個女騙子出馬。”
  紀昀痛苦,低語,說:“小月,你這是成心气我呀……”
  小月說:“我歌仔戲演多啦!好男人被坏女人騙,是很正常的!你想想看楚霸王,唐明皇,吳王夫差,哪一個沒被女人騙過……”
  紀昀說:“只有你沒有騙我?”
  紀昀說著,轉身走向大門口。小月攔阻不及。
  小月問:“先生,你去哪儿?”
  紀晌說道:“我到梵天寺,削發為僧,當和尚去!”
  小月的呼聲中,紀昀步出大門。
  晨霧茫茫,紀昀走出大門,他抽著煙,默默地走在紀宅外的小巷上。
  一件外衣披上他的肩膀,紀昀回頭一望小月為他披上衣衫。
  小月望著他,認真地說:“你要當和尚,我就當尼姑。”
  紀昀一怔,“什么?你當尼姑?”
  小月說:“當了尼姑,我才能早晚陪著先生啊!”
  紀昀笑了,說:“傻丫頭,尼姑距和尚也不能在一起啊!”
  小月說:“先生,真對不起!有些時候我是故意气你的。不要難過了!也許她就在路上,也許她想來而來不了。我不擔心你當和尚,我只擔心你不能吃肉了,怎么辦?”
  紀昀說:“不吃就不吃,沒什么了不起。”
  小月說:“那多難過呀!您想想看……香噴噴的東坡肉,紅燒肘子、醬蹄花、鹽肉燒餅、獅子頭、燒雞……”
  紀昀難過地說,“不要說了。”小月問:“你還是去梵天寺?”
  紀昀笑了,說:“到鼓樓喝豆汁去。”
  小月高興地跳了起來。小月和紀昀一路往前走著。負傷的仆人阿福,自前面的胡同轉了出來,搖搖晃晃,快要支持不住了。
  阿福見了紀昀喚道:“先生!……紀先生!”
  紀昀大惊,“阿福?”
  阿福說:“先生……救救……救救我們姑娘!”
  紀昀問:“香云?她怎么了?”
  阿福昏倒了。
  “喂!你先別昏倒,說話啊!”小月說。
  紀昀說:“小月!快!扶他上醫館。”
  茶樓里鳥儿在籠中跳著,和珅在逗鳥儿。福康安坐在茶樓窗口喝著茶。
  和珅說:“瑤林老弟,那個香云,她丈夫會對付她,你就不必費心了。”
  福康安說:“可是……皇上從泰山又來了一道密旨,責令要追查《紅樓夢》反書首腦。”
  和珅一怔,問:“首腦?瑤林老弟意指何人?”
  福康安冷笑,說:“還有何人?當然是紀曉嵐了!”
  和珅搖頭不語,默默品茶。
  福康安問:“大人似乎不以為然?”
  和珅說:“有些人,他像一堵擋風的牆,當大風刮起的時候,他擋在前面,我們躲在后面,他被吹得遍体鱗傷,而我們卻高枕無憂。”
  福康安問:“您是說紀曉嵐像這堵牆?”
  和珅說:“不錯!有他在皇上身邊,咱們就省了很多事,遮風擋雨,是他!升官發財,是我倆!如果你把這堵牆給拆了,咱們就要風吹雨打了。”
  福康安說:“大人!您太高估紀曉嵐吧?”
  和珅微微一笑,說:“精明莫過于天子!老弟!你想想看……武則天為什么要用狄仁杰,也要用來俊臣呢!明嘉靖為什么要用海瑞,卻又重用嚴嵩呢?”
  福康安問:“大人之意是?”
  和珅說:“為人君者,都希望自己的朝堂之上,大臣們相輔相成,相克相峙,形成一個均勢,來互相牽制,那就自然會滿朝和諧,國泰民安。”
  福康安說:“紀曉嵐當著滿朝文武,屢次戲弄羞辱大人,大人您忘了嗎?”
  和珅說:“老弟!清者自清,只要皇上高興,咱們受點委屈,是沒關系的。”
  福康安說:“大人如此謙讓,下官不敢苟同,難怪紀曉嵐日益囂張,只要逮到机會,我絕不放過他。告辭了!”福康安起身作揖走開,和珅目送福康安的背影,搖頭苦笑。
  和珅說:“仗著他爹作靠山,自以為天下無敵了一哎!有苦頭吃了。”他品一口茶,“苦啊……”
  醫館內,紀昀緊張地注視著大夫為阿福把脈,阿福背上的傷口,鮮血殷紅。
  “先生,難怪香云沒來,想不到她會出事了。”小月說。
  紀昀歎息,“小月,這回也不是你猜對了……大夫,請用最好的藥!”
  大夫無奈地搖頭,“紀先生,他……不行了……”
  紀昀吃惊,小月惊喜道:“哎,他醒了!”阿福睜開眼睛,紀昀握住他的手,阿福气息微弱,顫抖著說:“紀先生,我們姑娘……她……她……她怎么樣了?”紀昀緊張地問。
  阿福說:“她……沒有對不起……曹雪芹啊!”
  阿福死去了。大夫取來一片白布罩住了阿福,紀昀默默注視著鮮血染紅了白布。
  琉璃厂的大街上,熱鬧如昔。人群中,陳渭沅搖著扇子信步走來。莫愁与小月躲在店旁一角監視著陳渭沅進入古董店中。
  小月說:“阿姐,我看這個人就像是陳渭沅。”
  莫愁說:“別急,咱們等先生信號!”
  古董店內,紀昀打量著各式古董,門口,掌柜領著陳渭沅走入。紀昀背對著他,欣賞著一幅字畫。
  掌柜說:“紀先生,陳老板來了。”
  紀昀回身一望,陳渭沅下跪,道:“陳渭沅叩見大人。”
  紀昀說:“哎,什么大人,小人的,紀曉嵐最怕人家把我當官老爺,陳老板,久聞您刻書印書,天下第一。”
  陳渭沅說:“不敢,不敢,先生過獎。”
  紀晌說:“曉嵐有意將平生所寫的筆紀小說印行出版,不知陳老板能否幫忙?”
  陳渭沅大喜,說:“那是渭沅的榮幸。”
  掌柜開心地說:“哎,坐下來談!坐下來談!”
  渭沅与紀昀坐下,渭沅將扇子放在桌上,紀昀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抽著煙杆,吐出大口煙。
  古董店窗外,莫愁与小月注視著紀昀,兩人等待著。一陣陣煙從窗口飄了出來。“先生抽煙了……戲上演了!”小月惊喜地說。
  小月与莫愁走入古董店內,作作看古董
  掌柜上前招呼,“兩位姑娘,要看什么嗎?古董、字畫、翡翠瑪瑞,小店應有盡有。”
  小月故意地問:“老板!有沒有裝湯的碗?”
  掌柜一怔,“裝湯的碗?”
  紀昀差點噴笑出來。
  莫愁慌忙糾正,“老板!你听錯了!她是問商湯的碗。”
  掌柜信以為真,說:“商湯的東西?陶器還可以找,我這儿只有一個銅触。”
  掌柜引莫愁与小月走到另外一邊看古董,紀昀假裝不認識她們,仍繼續和陳渭沅搭訕。
  紀昀說:“陳老板!你也算識貨的行家,我來考考您的眼力,這幅唐寅的畫,您認為是否真跡?”
  陳渭沅受寵若惊,說:“先生考倒我了,對畫我不算內行……”他上前專心看畫。
  小月恰好走過來,紀昀悄悄指一指桌上的扇子,向小月示意,然后走開陪著陳渭沅看畫,小月會意紀昀纏著陳渭沅,談看畫之茶。莫愁纏著掌柜和伙計。東挑西選著古董。小月悄悄的)順手牽羊,偷走了桌上的扇子,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了店門。
  小月溜出古董店,洋洋得意地取出了扇子,正想耍一耍,迎面与人相撞。被撞的人是個扇販,手上的扇子洒了一地,小月手上的扇子,也掉落地上,全混在一起。
  扇販怒道:“你怎么搞得,走路不長眼睛呀?”
  小月說:“天啊!哪一把是我的啊?她匆匆看了兩三把,都不像。”
  莫愁在后面喚了她一聲,“小月!”小月回頭一看,紀昀和莫愁已走出了古董店。
  莫愁說:“小月,快走啦!”
  小月匆匆抓起了一把扇子,急奔而去。
  紀昀說:“走!咱們救香云去!”
  小月一怔,“啊?還要去救那女騙子?”
  紀昀說:“你給我把嘴閉上,要怎么教你才行呢?古董店有裝湯的碗嗎?”
  莫愁偷笑。小月很沒面子,說:“走呀!咱們救香云去呀!”
  紀昀和莫愁,小月一起走在大街上。紀昀意气風發地大步而行。
  “阿姐?你怎么知道香云在哪里?”小月好奇地問。
  莫愁說:“不是我知道,是先生知道。”
  小月說:“該知道的他不知道,不該知道的他好像全知道?”
  莫愁一笑,說:“先生是何許人也!當然他全知道了!你以為他是傻瓜呀!”
  三人已走到陳府大門前,家了守在門前。小月慷慨激動,“好!我們殺將進去!”
  莫愁說:“你瘋了!咱們是來救人的!不是殺人的!”
  紀昀獨自走到大門前,家丁攔住。
  紀昀說:“我們是琉璃厂集古齋的!你們陳老爺在小店突然發了病,昏倒了。”
  家丁們愣住了。
  紀昀說:“你們老爺說了,他有一幅藥,放在夫人那里,叫我們赶緊來取,說是一服就好。”
  一家丁問:“口說無憑,你們有證物嗎?”
  紀昀說:“當然有啦!他怕你們不信,特地叫我們把扇子帶來了。”
  家丁說:“好!拿過來看一看。”
  另一家丁說:“我們老爺的扇面,是唐伯虎的名畫,假不了的!”
  紀昀轉身叫小月說:“小月!扇子。”小月拿著扇子,想要拿給莫愁。
  莫愁說:“先生叫的是你!還不快去?”
  小月無奈上前,把扇子交給紀昀。紀略接過扇子,看也沒看,“刷”的一聲,打開了扇子,說:“這是唐伯虎的名畫,很珍貴的,請過目。”
  眾家丁看得目瞪口呆。紀昀發現不對,低頭一看,也愣住了。扇面上只有四個大字:“恭喜發財”。
  紀昀的臉快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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