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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了那“最長的3分鐘”，經歷了那尷尬的“謝天謝地謝人”，我雖然帶領松日沖上了甲A，但結果卻不是那么圓滿。朋友們很認真地對我說，如果你當初不是兩副擔子一肩挑的話，也許就不會落到靠人家幫忙那么狼狽的“下場”了。 對此我不置可否。但我也确确實實地感到，要把兩樣都管好，也太累了。我与松日俱樂部的合同是兩年，在沖上甲A后我對潘蘇通說，第二年我不干主教練，但我可以留在俱樂部，并把班子組好。潘蘇通說，如果你真的不當主教練的話，那我請外國教練了。我說，如果我留在隊里，你最好是用中國教練，包括培養一些年輕教練，如高洪波、李紅兵、樂敬忠等。而且在這期間，廣州市体委也在考慮請周穗安、陳熙榮，李應發、商端華也打電話毛遂自荐。 潘蘇通開始也同意我的看法，他說：“你留在隊里，就由商瑞華、高洪波、李紅兵、樂敬忠等搞隊。”我把這些也向市体委區書記、辛主任等作了匯報。在這期間，這個教練班子實際上已經工作了近兩周，還從李勇帶的二隊那里調了一批年輕隊員。這兩個星期訓練和管理其實也是很不錯的。但是，我不當主教練，潘蘇通和市体委領導總有點不放心。他們還是想把維爾納請回來。 德國人維爾納1996年曾經執教過松日隊，因為成績不理想，沒打完一半就把他辭了。但是潘蘇通對維爾納的印象卻非常好。他一直認為，當時松日隊的成績不好，并不都是主教練的問題。維爾納离開松日隊，与潘蘇通一直有聯系。 我曾經与兩個外國教練合作過，一個是施拉普那，一個是魯迪。經過兩次与外國教練合作的經歷后，我感覺是，我這個人很難与外國教練進行長期合作。盡管与施拉普那的短暫合作是滿意的，但長期合作是不行的，因而我還是离開了他。我离開申花，也是因為我不愿意干扰外國教練。我的性格決定了我必須這么做。我与潘蘇通也講得很清楚，如果你請外教，我是一定要走的。 后來，潘蘇通和市体委都認為這個班子的組合不合适，還是決定請外教。這樣，我就萌生了去意。 也就在這期間，我清楚記得是12月28日的上午，我忽然接到大連万達集團辦公室主任黃平打來的電話。我當時并不認識他，不知他從哪里搞到我的手机號碼。他在電話里說：“徐指導，我是万達集團辦公室主任黃乎，我們董事長王健林想与你講几句話。” 在這之前，盡管我知道王健林，但并不認識他，好像也沒有見過面。王健林在電話里開口就問：“徐教練，你下階段有什么打算？”我說：“我正在幫松日組班子，雖提出不當主教練，但要把班子組好，我与松日的合同是兩年。” 王健林也是心直口快：“你不當主教練就別在那里干了，到我這儿來當教練吧。”听了這話，我既有點惊訝但也有點心理准備。因為在聯賽結束時候，万達集團打電話給我，不用多說什么，也知道怎么回事了。但我心想，這事難成。便說：“王總，謝謝你，我這儿合同沒有完呢。”王健林也沒有急于讓我表態，只是說：“你再考慮考慮吧。” 挂了電話后，我沒對任何人去講。因為我想這事不太可能。 1月16日，我從上海飛回廣州，晚上我們几個干部在天河大廈吃宵夜，在座的還有大廈總經理赤玉乾。正吃到一半時手机響了，又是黃乎打來的。他說：“徐教練，你等一等，王董(指王健林)找你說几句話。” 王健林在電話里開口就問：“根寶，上次与你談的事怎么樣了？”我給他問住了，半天說不出來話來。因為我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 那時我正忙于組班子，根本沒有考慮這事，也沒有多想這事。我只得老老實實相告。主健林便說：“這樣吧，你上次說的是兩年合同，如果你們老板真的不放你走，那你就違約吧，錢我來補。你來吧，我這里待遇絕不會比松日差。我是真心請你過來。”他又說：“根寶，你先過來一下，我們作為朋友，好好聊聊。我對你在申花執教期間的印象挺好的。” 當時，我之所以沒有考慮去大連万達，与松日的兩年的合同并不是主要原因，待遇也不是問題，我主要還是考慮上海。我在离開上海申花隊的新聞發布會上曾經說過，我1997年執教的隊伍，肯定与申花碰不上。現在盡管已經過去了一年了，如果我去万達，仍然意味著要与上海申花爭奪甲A聯賽冠軍，從感情上來說，我過意不去，但又不能与王健林直言，我便說：“王總，你再給我三天的時間，我好好考慮一下。”他說：“那好，你快點考慮吧。” 這一下，我還真的要認真考慮了。第二天，我打電話征求年維泅的意見。老年是我的老領導，看問題比較深、比較遠，凡是我拿不定主意的時候，我都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見。老年說，大連是個冠軍隊，現在又是55場不敗，遲尚斌這兩年搞得又不錯。我不知道小遲現在的情況，但是不久前我參加過大連的一次活動，我感覺到小遲在市領導，尤其是在薄市長的眼里，是一個舉足輕重的教練。薄市長說，有遲尚斌這個最好的教練，不愁沒有成績，根寶你要多考慮考慮；二、大連那些冠軍隊員的管理，也許有一定的難度；三、大連的成績已經這么好了，你要去的話，就得不比小遲差。這几個問題你都考慮過沒有？當然，我相信你的能力，但是你不能不把我剛才講的几點考慮進去。 老年沒有說讓我去，也沒有說不要去，但從他的話里我知道，他勸我還是別去，因為去那里，太難太難了。 我又給上海的体委主任金永昌打電話。金主任的意思是，執教大連万達，以你根寶喜歡挑戰的性格不是不能去。這個隊有一定的實力，但是管理上肯定很難。 我還問了上海体委副主任李毓毅，主要是問一下我如果去了大連万達，以后与上海申花隊碰怎么辦？李毓毅答得很干脆：“你不能因為要与上海碰，就哪里也不能去了，何況現在是職業聯賽，教練可以流動。” 听下來，大多數人都認為去大連的風險和困難比較大，其中桑廷良的意見更直接：“這個隊伍正在走下坡路，從我們4比2胜他們可以看得出。再說帶這隊也太難，遲尚斌在大連的基礎這么好，你去后大連的球迷能接受你？”我打電話給万達隊的隊長徐弘。接到我的電話他感到很奇怪，我沒有對他多說什么，只是問隊伍現在怎么樣？他說隊伍比較亂，比較困難。他問我：“徐導你問這干什么？”我說這几天我要到大連來一次。他說怎么啦？我說沒什么，我到了以后再電話聯系。話沒有多說，但我感到他多少已經有點感覺了。 如果不是王健林那一句“你來，我們談談，作為朋友，我們聊聊”的話，我肯定是不會去大連的。我只是覺得王健林此人可以交朋友，可以深談。因此，19日一早8點，我便給黃平打了電話。告訴他我想去大連看看。他說：“那你赶快來吧，上午廣州有班机。”我連東西也沒有拿，便直奔机場，搭上中午11點多去大連的飛机。 黃平到机場來接我，坐著王健林的奔馳600，車牌是遼B一88888。在我所見過的老板中，還沒有這么大气派的。黃平直接把我送到四星級的万達大酒店，安頓好后已是下午2點30分，黃乎說王董事長正好有個會，讓我等一會儿，他2點半會議結束馬上來見我。 不一會儿，王健林來了。他給我的第一印象是爽快的東北漢子。但他卻告訴我，他并不是東北人，而是地地道道的四川人。一個四川人打天下，而且世面做得那么大，真不容易。我暗自感歎。 王健林一張口就說：“根寶你看，我們大連万達隊四年拿了三冠，無論是成績還是球員，都拿得出叫得晌。郝海東是部隊編制，我也想辦法把他從總政轉過來了。我跟你過去沒有接触過，但我听郁知非介紹過你。他說根寶在申花隊的三年里，他非常輕松，非常放心，無論從工作能力還是敬業精神，你都是很好的。我們也知道，你對球隊的嚴格管理和嚴格訓練是出了名的，你的打法有激情，應該到我們万達這种隊來，在松日隊會把你埋沒，不一定發揮得出來……。”王健林真是快人快語，上來就是一頓連珠炮，我只有听的份儿。 他講完后，我小心地問：“小遲呢？他不是干得挺好嗎？”王健林回答說：“遲尚斌對我們提出明年不想干了，”接著又說：“他已經十多天沒去隊里了，現在隊伍由助理教練劉志才管著。你就赶緊定吧，別猶豫了。”王健林像是在談一件輕松的事情，又像是在催著辦一件急事，對我揮著手連連說：“定了，定了，我們現在就簽了。” 我又問：“薄市長知道我來嗎？”王健林連連說：“知道，知道的。” 看起來，大連方面是真心要我去的。畢竟，執教全國冠軍隊對于每一個教練來說，都是非常有吸引力的，這本身就是榮譽，是一個教練价值的体現。听王健林介紹，我執教的外部環境也不錯，反正今年我已經不准備在松日做下去了，而且潘蘇通也同意了，為什么不試試呢？盡管帶万達隊肯定會困難重重，壓力很大，但王健林的這句話說得對，要帶隊的話，就應該帶大連万達這樣的隊。我帶了松日隊一年后，覺得隊員能力一般，不能反映我的訓練思想，我真想在能力比較強的隊里充分体現出我的實際价值。這時，我已經動心了。 我不得不承認，王健林是我极少碰到的、那种說話煽動性非常強的人。王健林還把去年万達隊的分配方案等都告訴了我，并說如果你來的話，我把一切都交給你，獎金分配，配備教練班子，等等。說到這里王健林已經把家底都給我亮出來了，他确實是誠心誠意的。我也就不再猶豫了，當場便對王健林表示：“好吧，我基本上同意。” 晚上，王健林在万達大酒店請我吃飯。吃飯時我問王健林，遲尚斌現在哪里？他說遲尚斌准備去美國探親。遲尚斌是我的戰友，我們在一起踢過球，關系都挺好。我帶國奧隊和國二隊去日本比賽時，我們還在那里碰過面。他從日本回來，我還在上海接待過他，在金沙江飯店聊到半夜。 我确實疏忽了一點，我只听王健林說遲尚斌不干了，也沒有問他不干后干什么，更沒有問他現在在哪里，能否聯系上，后來小遲對我有意見，也是這個意思。他說我到大連來當教練，為什么不与他打個招呼。 我是個急性子，晚上便給徐弘和李明打了電話。他們兩個原來都是我的國奧隊的隊員。我以為他們都不知道，但是這种消息傳起來是很快的。當徐弘接到我的電話，要他到我住的飯店來時，他已經知道我要到大連當教練了。他進來的第一句話便是：“徐指導，你怎么這時候來，這支隊伍挺難帶的。” 說心里話，我离開甲A一年了，對大連万達隊的近況一點也不了解，徐弘這句話如同給我澆了冷水。我忙問：“難在什么地方？”他似乎不太想講，只是說：“你慢慢就知道了。”我想，這個隊無非就是大牌球星太多，各自為政，成績已經到頂，等等。在隨后几天報紙進行的“民意測驗”中，絕大部分的球迷都認為万達下一次拿不到冠軍。看起來，万達真是難了。但是難在哪里呢？是不是因為我是外鄉人，在這里不被接受？不一會，李明到了。但到了之后又匆匆走了，說是剛才在路上撞了車，車還扣在那里，先來見見面。 我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對徐弘說，我已經答應王健林了，以后再難你也要多支持。他說這沒有問題，你放心。 我与王健林定下之后，王健林便讓黃平去通知市領導，准備第二天上午9點在万達集團18層會議室召開新聞發布會。 第二天，也就是20日上午，我被接到了万達集團。 大連市的市人大、市政協的許多領導都已來了，唯獨薄熙來市長還沒有到。王健林讓黃平赶緊給薄市長秘書聯系一下，看他能否赶過來。一會儿黃平報告說，薄市長正在郊區檢查工作，9點30分前肯定赶不回來，讓再等一等。這樣，新聞發布會便推遲了。 新聞發布會先不開，王健林便親自帶我去基地看望球隊。万達足球基地設在大連市開發區，是万達集團投資5000万元建起來的，球隊宿舍都是三星級裝修，還有兩片正規的草皮球場，條件确實是全國第一。 汽車到了基地門口，領隊任舉一、教練劉志才已經在門口等候了，隊員們也集中了。當王健林听說有個別老隊員還沒有報到時，气憤地對任舉一說：“你們的管理就是太松。查一查為什么不來？！”我与隊員們見了面。王健林當眾宣布，這就是我們万達隊今年的主教練。爾后領隊任舉一、球員代表徐弘等發言表示歡迎。我一看隊里，人員不是很齊，郝海東回家休假了，王濤也病假了，李明還在外面處理車禍，張思華也不在。我也表了態，簡單的禮節性的。 万達隊要備戰在宁波主場的亞俱杯，定好這天中午的飛机去宁波。王健林本來的意思是讓我當天跟隊走，但我什么都沒有帶，怎么去宁波帶隊？再說新聞發布會還沒有開，還沒有經過正式的“手續”，帶隊去不方便。王健林便讓我留下，等開過會后再去。于是，我們便先去机場，把球隊送走。那時，我的心情就像一個收拾停當的小媳婦，只等著拜堂成親。 從机場回到酒店后，有人通知我，薄市長檢查完工作，已經回到市里了，下午5點開新聞發布會，4點左右，薄市長要接見我。我吃完午飯稍事休息后，万達集團的總經理助理馮雷便來接我，說現在懼樂部干部正開會，也請你去听一听。 到了會議室，王健林正在生气，他听說某位老隊員沒有跟隊去。當時有人說，是不是与根寶來隊有關？但不管怎么說，不按時跟隊出發，就要處罰，等等。我在一旁听著，沒有作聲。 參加這次俱樂部會議的有懼樂部主任李積三，副主任石雪清等。當時就討論了處罰意見：一、無限期停賽處分；二、收回1997年獎勵的住房；三、取消年終獎金；四、23日如果還不報到，除名。我感覺到王健林的管理非常之嚴，獎罰分明。過去，我只是听說他獎勵起來如何如何，現在看來，他處罰起來也夠狠的。 俱樂部開完會后，我与王健林和李積三去市政府薄市長的辦公室。賀副市長出來接待，說薄市長正在辦事，讓我們等一等。我們不知道薄市長在辦什么事，后來才知道，當時他正在辦公室里与遲尚斌談話。 3點半過一點，薄市長來了。我對薄市長并不陌生，1991年我帶國奧隊時，他曾經請我和魯迪吃過飯，當時他是大連市的副市長，還到棒褪島來看我們。這几年，我在中花一直与万達爭冠軍，因此他對我印象也挺深，見了我如老朋友，非常熱情。 坐下后薄市長說，大連足球這几年在遲尚斌的帶領下取得了很好的成績，遲尚斌是好教練。如果他不干的話，我們對好教練的工作應該安排好。根寶你也是有能力的，過去你在申花干得挺好。帶松日又沖上了甲A。遲尚斌是好教練，你也是好教練。 緊接著他又說，你來大連后在外面轉過嗎？我心想，我昨天剛到，哪有時間轉？他又說，這樣吧，你在這佐兩天，在各處看一看。薄市長的一番話，我听了如墜云里霧里，他沒有半句歡迎我的話，也只宇不提我到大連后的要求。一旁的王健林和李積三也都面面相覷，有點莫名其妙。后來，李積三告訴我，他當時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薄市長又讓秘書拿了點大連的紀念品繪我，就起身作告辭狀，談話最多只有10分鐘。握手后他讓王健林留下，我便与李積三先回酒店。在回酒店的車上，李積三說，薄市長的講話不太對頭，是什么意思？我沒有多說話，但心情卻很不舒暢。回到旅館后，万達集團總經理助理馮雷陪著我。已經5點多，開新聞發布會的時間過了，還沒有人來通知。回想起薄市長接見我時講的話，我便暗暗感覺情況好像有變化。我對馮雷說，這事肯定遇到麻煩。馮雷說不會的，王董的性格我們知道。他說要干的事，就一定要干。我對馮雷說，薄市長与我講了10分鐘，開口不談歡迎，閉口不提搞隊，只讓我在大連住几天，現在5點過了還不開會，王董事長肯定遇到難題了。馮雷說，這樣吧，我們先吃飯，邊吃邊等。我們吃完飯已是晚上7點，回到房間，還沒有接到通知。我与馮雷是初次見面，彼此也沒有更多的話可講，兩人面對面地呆坐著。這時，我的腦子卻一刻也沒有停。我想，也許老年的話說對了，早晨的新聞發布會沒有開成，下午的接見沒有內容，5點的會至今沒有開……這是什么原因？忽然，我心里涌起一种感覺：大連這地方不能呆了，赶緊走吧。 我知道，這次肯定是白來了，万達隊我是干不了了。但我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是不是王健林要我干，市里不同意？我想了一個又一個原因，就一個原因沒有想到，那就是遲尚斌還要留下繼續干。 從下午4點30分回到旅館，我已等待了3個半小時。這3個半小時可真難熬啊。 8點整，王健林气沖沖地回來了。沒等他開口，我便說：“董事長，你別講了，有變化，你挺為難的，我是知道的。” 我講完話后，王健林把一張紙團扔在我的面前，我打開一看，上面簡單寫著：“堅持自己的觀點，不要變。” 王健林告訴我，那是万達集團一位副總經理寫給他的。 他說：“遲尚斌說他還要繼續干下去，根寶對不起了。明天我与遲尚斌一起飛宁波。” 我看得出王健林這時的心情确實不好。我知道他請我來是真心的，也許其中有些環節沒有協調好，使得他的想法落空了。 而此時，我們的工作合同也簽了，可以說一切都具備，只等口頭宣布一聲了。但我想，王董是真心讓我來的，是一些他無法抗拒的原因使這件事發生了變化，我應該理解他。至于合同的事，我應該不去考慮。王健林有難處，我要体諒他。 而事實上，徐根寶要到大連万達隊當主教練的事，全國許多媒体都登了，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一天的變化，連王健林也跟不上。 我定了第二天8點30分回廣州的飛机。對于我來說，越早离開這是非之地越好。黃平說，你最好晚一些到机場。我問為什么？他說王健林送遲尚斌去宁波，也是早班的飛机，你和遲尚斌最好不要在机場碰面。我一听也是。于是，我在飛机即將停止辦理登机手續時，才赶到机場。剛進机場，便看到送遲尚斌的朋友出來，他也是認識我的。表面上大家都很客气，但是握完手后，這個朋友對我說了一句意昧深長的話：“根寶，大連天气這么冷，你來干什么？”我無言以對，默默苦笑，沒有說什么，返身走進候机室。 是啊，大連的天气，是冷了些。 曾看過一部反映二戰時盟軍在諾曼底登陸的電影，片名叫《最長的一天》，對我來說，19日到20日在大連的這一天，也許是我一生中最長的一天。 這一天，全國的媒体舖天蓋地充斥著關于我進人和离開大連万達隊的消息，許許多多記者打電話給我，都說這“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們看不懂。他們都是問一個問題：“根寶，怎么回事？我們都跟不上趟了”。我想，別說是你們，我也跟不上啊。 在离開大連時，我心里蒙繞著兩個想法：一是這种地方還是走的好；二是以后怎么辦？輿論舖天蓋地，我回去怎么解釋？松日我已經被解聘，大連這里又沒有著落。我已經失業了。雖然我不怕沒有工作，但…… “根寶一日游，參觀万達帥印”，“后花園私訂終身，美滿婚姻一場空”，“世界上最短的主教練，根寶被人玩了”……媒体的標題极其醒目，大連足壇和我身上發生的這一變化，對于媒体來說，如同是爆炸了一顆原子彈。在這种情況下，我茫然回到了廣州。 我离開廣州時，什么都沒有帶，本來只是想去那里聊聊的。沒有想到弄成這個樣子……助理教練高洪波和李紅兵來看我，他們也非常尷尬，安慰也不是，抱不平也不是，那种心情，真是百感交集，無言訴說！我打電話給年維泅，感歎地說，還是你老到啊。1月25日，大年三十晚上，我提著行李，正式离開廣州松日隊，一人悄悄回上海。為了不讓別人知道，我住進了錦江飯店。賈志勇總經理一見面就說：“沒關系，根寶，那里不去，什么地方不能去？”他們越是安慰，我的心里越不是滋味。有人勸我，對記者披露些，應該講的就得講。但我想，還是什么都不要說的好。雖然我當時心里挺委屈，但我只記住一條，王健林是真心讓我去的，讓我去也是經過市領導同意的。我更多的是往這方面去想。我做人有准則：別人危難的時候要幫，不能落井下石；自己得勢的時候不能忘形；与別人有矛盾的時候，要多想人家好的方面；分手的時候不能講坏話。 我想，盡管我們分手了，但是他們是誠心的，并不是外面所說的耍我、玩我，他們不致于這么做，也沒有理由這么做。這樣想，心也乎了。我倒是從這件事得到了一點經驗教訓，都五十多歲的人了，以后做事一定要考慮周詳、仔細些，尤其像我這樣的人。 過年的時候，我把自己關起來，整天的躺在床上，苫思冥想。但實際上，遇到這种事，我又能想出什么辦法呢？這個年過得就像是1991年，從吉隆坡失敗后回家一樣，孤獨、苦悶。松日的手机交掉了，上海的家里我沒去，我買了個新手机，但沒有告訴別人號碼。誰會在過年時住賓館？因此，這段時間里，沒有人知道徐根寶在哪里。 我需要安靜。我把自己与人群分開。當后來大連万達俱樂部第二次找我的時候，卻是怎么也找不到我。懼樂部副主任石雪清最后通過羊城晚報的范柏樣，再由范通過上海其他的朋友找到我媽媽家里的地址，最后尋找到我時，已是春節過后了。那時，万達足球隊正在宁波打亞俱杯。2月8日，我接到弟弟的電話，說大連有個總經理打了3次電話到我媽媽家找我，并留了手机號碼，讓我赶快回電。 我以為是万達集團打電話給我賀年的，按電話號碼打過去，才知是石雪清副總經理找我。他問我你在哪里？我說我在家里，他說春節期間我們一直找你都找不到，王董想給你拜年。薄市長讓賀副市長打電話找你，也找不著。薄市長一是想拜年，二是想解釋慰問一下。他還讓我把電話號碼留下，說王董一會有事要找我。 約半個小時后，王健林的電話來了。還是那樣爽快：“根寶，過年怎么找不到你，你現在怎么樣？”我說我在家里休息。他說：“我問你兩個事：第一，國家体委去德國學習的教練名單里有你，你去不去？第二，如果再讓你來大連万達執教，你來不來？”過年時，我從中國足協馬克堅那里得知，中國足協准備派一批教練去德國學習，有金志揚、遲尚斌、桑廷良，還有我。我說，德國學習我不去了。至于第二個問題，我說可以考慮。 記得我臨离開大連時，王健林曾對我說過，根寶你等著，我們總有合作的時候。“好，這事我們今天就講到這里，”王健林在電話里說：“你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們要接受上次的教訓，沒定的事，沒辦成的事，不去說。你的想法我心里清楚了。你就等我電話。明天我和副書記怀忠民親自去宁波和遲尚斌當面談一下，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他真不干的話，不能像上次那樣口頭上講，要讓他打個書面報告。根寶你千万記住，別露消息，經過上次你該知道，万達的主教練不是我一個人能定的。” 王健林一通話，我又有點摸不著頭腦，忙問怎么回事？他說遲尚斌向我們提出他要去德國學習，他与金志揚已被任命為霍頓的助手。按理說學習与當教練并不沖突，但他准備放棄主教練職務去學習和到國家隊去。 這時正好亞俱杯打到中間時候，我一面在上海等消息，一面看亞俱杯的電視轉播，通過轉播了解一下万達隊的情況。朋友們听說了這事后，大部分人都勸我不要再去干了，好馬不吃回頭草，再回去沒有意思。但我內心還是想去。經過這段時間的冷靜思考，我對上次就這么走于心不甘。我也正需要通過万達隊來体現自己的能力。 大約一星期左右，王健林來電話了，說他們上次從宁波回去后，把遲尚斌的辭職報告和想法向市領導作了匯報，關于主教練人選，他們提了四五個外國教練的名字，中國教練他們只提了我。領導們說，別討論了，就定根寶。王健林對領導們說，自從有上次的事，根寶說要考慮。薄市長說，讓賀副市長和怀書記兩人中去一個，專門到上海來做工作。王健林在電話里對我說：“根寶，你就定了吧，否則他們真要來請你了。” 他這樣一說，我也不便推脫，一口答應：“就這么定了吧，領導也不要來了”。我想，也許是由于上次沒有處理妥當，他們來上海請我，是為了給我面子吧，我這個對這些問題一向不太重視。便說，沒有必要了，你們別來請了，到時開個新聞發布會就行了。 王健林接著說，万達隊在宁波打完亞俱杯，現在已經在上海海侖賓館，遲尚斌不干了，隊員可能知道，但誰來干，誰都不清楚。 2月17日，王健林又打電話給我，說他明天就飛來上海，晚上召開全隊會議，向全隊宣布遲尚斌辭職，新的教練馬上到。 2月18日晚上大約10點，王健林開完隊會來到我古北小區的家里告訴我，一切都已弄妥。1月19日上午，我和王健林飛往大連。這一天，距我1月19日去大連正好整整一個月，命運真會捉弄人。 到大連后的當天下午，薄市長就正式接見了我。他對我說：“時隔一個月，我們第二次在這里見面。但這次是正式歡迎你來。”他告訴我：“根寶你不知道，上次我特別難辦，我在這里和你談話的時候，遲尚斌就在我的辦公室里。這次小遲調到國家隊當教練，要去學習，我們同意他了。大家一致認為，你當教練最合适，而外國教練對中國足球還有個了解的過程。上次接見你時，我就說你是個好教練，我相信你能把万達隊再次帶上冠軍寶座。我這個人干事要么不干，要干就要最好的，拿冠軍是100分，第二名只有40分了。” 薄市長的這番話實際上告訴我，今年我面前只有一條路：去拿冠軍，第二名就是不及格。晚上，怀副書記和賀副市長宴請我。席間怀副書記說，本來薄市長讓我和賀副市長中去一個專門到上海請你的，根寶你這么大度，用不著請自己來了。上一次的事情發生后，你從來沒有在報上講過我們大連一句話。從這一點上，我們看到了你的人格和人品。我們過去不認識，光知道你當教練管理嚴格，但是通過這件事使我們了解到你的另一面。賀副市長也說，春節時，薄市長讓我向你拜年，解釋一下這件事，但找不到你。 兩位領導一致認為，第一次讓我回去后，我做得很漂亮。這頓晚飯實際是我与這些領導第一次深談。王健林插話說，根寶不容易，我們合同都簽了，但他什么都不提，什么都不響，為這事他把松日的職位也辭了，按理說我們要賠償他的。 第二天早晨，市委書記于學樣請我吃早茶，對我表示歡迎，也對我上次處理這事表示贊賞，認為我不容易，講義气。他說，如果你上次回去后在報紙上東講西講的話，我們就不會有合作的机會了。 中午召開新聞發布會，這是一個遲到了一個月的發布會。在會上，正式宣布我為大連万達隊主教練。我也表示，將在1998年率万達隊奪取聯賽冠軍，打好亞俱杯和足協杯，并在原有的基礎上注入激情。 新聞發布會結束后，我与王健林直飛上海。領隊任舉一代表球隊到机場來接我們，他還交給我一封賀年卡，說這是春節前薄市長讓他轉交給我的。 我當場拆開，賀卡上寫著：“根寶，你是中國优秀的教練員。來日方長，后會有期。”看完后我對王健林說，我与万達還是有緣的，只是上次時間沒有到。 到賓館時，已是下午4點多了。晚上正好有一場遠東杯万達隊對香港南華隊的比賽。因我剛到，這場比賽便由劉志才指揮。在准備會上王健林說：“我們又把徐教練請來了。徐教練的嚴格管理像馬俊仁一樣，他是馬俊仁式的教練。我們這支隊伍，就是要加強管理，嚴格訓練。你們在坐的很多原來都是徐教練的隊員，都知道徐教練在國奧隊，國二隊和中花隊的嚴格管理，希望你們都支持他的工作。” 晚上在閘北体育場，万達隊以2比1戰胜了香港南華隊。在主席台上，我又成了新聞熱點。記者們爭相采訪、拍照。我与遲尚斌握了手，并与王健林一道，三人合了影。這張照片第二天在各報都刊登了。 我終于拿起万達隊的教鞭，開始一段輝煌到失落的執教生涯。 我接手万達隊后，當天晚上，就看劉志才指揮隊伍与南華隊比賽。這場比賽万達隊打得很差，賽后好多人都善意地對我說，你不應該接，這支隊今年會讓你吃藥。有記者也說，今年你很危險。 我一直有一种感覺，即一年的第一場公開比賽的成績，對一年的成績有很大的影響。1994年我們申花隊第一場贏了江蘇隊，結果1994年奪得第三名；1995年首場贏了韓國金星隊，當年拿了冠軍；1996年首戰輸給法國嘎納隊，結果來了個七連平；1997年松日第一場輸前衛震島隊，最后靠別人幫忙才升入甲A……這場球不管万達隊踢得怎么樣，但總是贏了，贏了就好說。 1998年我接手的第一場比賽，是對日本盤田朱比洛隊。我在准備會上提出“快搶前”的指導思想，提出以搶為中心，并簡單地講解了怎么個槍法。這場比賽打得很漂亮，我們2比0贏了。贏了這場球，說明這個隊的實力還是有的，外面的講法又不一樣了。成耀東說，看上去今年冠軍還是你們，你們是有實力的。 打完日本盤田隊后，我的信心也增強了。遠東杯打完后，國家隊隊員都調去打四強賽，我只能帶隊准備体能測試，人員不整，我們的戰術訓練無法展開。体能測試完，國家隊隊員回來兩天后，我們就去溫州打超霸杯。 這是我在万達的第一個重大比賽。說實在的，這時我對隊員的特點，尤其是國家隊隊員孫繼海、張恩華的特點還很不了解。超霸杯在我的心目中，是一次練兵和摸底的好机會。但是輿論已經把這場比賽看作是我上任后的第一次考試。這也沒有辦法。誰讓我是徐根寶，帶的又是大連万達這樣一支威風八面的球隊呢。 我提出今年的任務是甲A聯賽、足協杯和亞俱杯，并沒有提超霸杯。我始終以為這种一場決定胜負的比賽偶然性很大。再說我剛接手，确實需要通過比賽來了解球員。 但是，這場比賽我們不但輸了球，而且輸了人。孫繼海在場上极不冷靜的表現，以及場外隊員郝海東沖入場內，暴露出這支隊伍在遇到挫折時控制不了情緒的問題。在准備會上我一再強調，大家要放開，要冷靜，作風上不能出問題，但終于還是發生了那么多的事。 凌晨1點鐘，我們召開全隊會議。按照過去的脾气，我早就發火批評了。但這次沒有，畢竟我是初來乍到，而且早听說這些隊員不好管理，我准備換一种不同于申花的管理方式。我要理智地給大家講道理。我首先說，賽前我不是講過嘛，你們場上比賽要冷靜，作風上不要出問題；第二，這樣的比賽，我也沒有把它列為今年的重要任務，就是因為這樣的比賽可以輸。我始終有個宗旨，要贏應該贏的比賽。超霸杯盡管有影響，但這种偶然性很大的比賽，不會動搖任何一個教練的位置，也不會動搖一支隊在人們心目中的影響。再有一點，今天是全國轉播，你們所造成的不好的影響會是什么結果，自己要考慮。 這一天大家的心情都不好，我也不能像過去搞申花隊那樣“大刀闊斧”，只能采取“迂回戰術”。第3天，我們直接從溫州轉机去撫順与遼宁隊打義賽。在飛机上我与孫繼海談了一下。我說你這么年輕，剛出名，現在特別要注意影響。你找問題的根子應該這樣找，如果你不是國家隊隊員，如果你不像現在這樣有名，你會這樣碰不得嗎？首先要從驕气上去找原因。另外，你還要從后果上去找，你給人家什么印象？孫繼海是小孩子，明白得快，當時就承認了錯誤。 超霸杯的失利，引起了媒体對我的抨擊，尤其激怒了部分大連球迷。他們在報上說，什么激情，什么搶逼圍，好端端的一支隊，就要毀在徐根寶的手上了！王健林對比賽也很不滿意，要每個人都寫一份總結，寫完后交給他，內容是為什么會輸掉這場球？是打法問題，用人問題，還是身体問題？在撫順打義賽之前，每個人都交了。其中金斯寫得最深刻。他說，輸了這場球后，我們在打法上是不是還按去年的打法比較好，這樣穩妥，能突擊一個是一個。 看起來，連外國球員對我的指導思想都有异議了。韓文海也好心地對我說：“徐導，你的快搶前完全正确，但是我們這幫人平均年齡18歲，你能讓他們像申花一樣地亂搶亂跑嗎？你要根据我們隊的實際情況布置打法。” 在總結的時候，不少國家隊隊員就把霍頓防守上的一套移動說搬了出來，說霍頓要求得比較細，而我們則是粗線條的。我一听有點不高興，便說，你們整天是霍頓的移動，我講防守的預判你們怎么不說？移動怎么來的？沒有預判怎么移動？外國教練講移動你們听，我講預判你們就不接受？這一段時間，不僅我的新打法需要磨合，我与隊員之間也需要磨合。隊員們開口閉口都是霍頓如何，這讓我有點頭疼。但過了一段時間，尤其是我的打法使得万達隊連戰連胜，大比分贏球后，便不再有人提了。 看起來有些事情，非要有實踐才能讓他們懂得。關于霍頓的移動說，隊中整整爭論了半年。這一段時間，我除了日常工作外，還要与霍頓這個不見面的對手進行“較量”，我不斷地向隊中灌輸我的指導思想，直到他們接受。 義賽對遼宁隊，為了更好地了解替補情況，我派上了一大幫替補，外援一個也沒有用，主力就上了徐弘和孫繼海。 比賽的結果，我們0比3輸了。按理說，看了電視轉播，或者听了我在新聞發布會上對記者說的比賽動机，大家應該能清楚我的想法。我認為年輕隊員只要認真打就行了，義賽畢竟是義賽嘛。盡管我在新聞發布會上做了解釋，但是事情還不是我想象的那樣簡單。 回到大連后的第二天上午9點，我主動給王健林打了電話，問他有時間嗎？我准備11點向他匯報一下這一段的情況。他好像有點不高興，在電話里說，根寶你怎么搞的，外面反映很大，是不是隊里有不團結的情況？我說沒有啊，超霸杯輸了你也在場，義賽我用了一大批年輕隊員。他說：“那你就11點來吧。”此時，王健林听到許多關于隊里的反映，有說隊員不愿意上場，有說隊伍對徐根寶的打法有抵触情緒。他想，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個隊伍就成問題了，更何況一周后，甲A聯賽就要開始了。后來我听領隊任舉一說，王健林在与我打完電話后，便打電話給他，用非常嚴肅的口吻對他說：“任領隊，你今天要以一個党員、一個國家干部的身分，如實地把隊里情況告訴我，不許有假。” 任舉一不但把外面亂七八糟的傳言都否認了，而且還說隊伍在撫順反映良好，尤其在管理上与過去完全不一樣，徐教練管理和訓練抓得很緊，我以党員身分作保證。即使輸了球，我們隊在撫順得到了當地市領導的好評，隊伍吃飯時服裝整齊，吃完飯主教練不讓走誰也不能動，不像其他隊，一比就是“正規軍”作風好。根本沒有不服從管理，更沒有對徐教練打法有抵触、不愿意上場之事。 任舉一講完后，王健林放下了心。 11點，我來到王健林的辦公室向他匯報。我沒有回避我們在打法上的磨合過程，說注人激情沒有這么快的，需要一段時間适應。王健林很滿意，讓我在方法上注意一些，這幫隊員与申花隊不一樣。 這次匯報后，我知道王健林對我依然是充滿信心。 如果說超霸杯和義賽我還輸得起的話，那么一星期后進行的甲A聯賽，卻是不能有半點疏漏的。第一場比賽，便是客場面對我去年執教過的廣州松日隊。 到廣州后，我和潘蘇通打了個電話。潘蘇通在電話里神秘地說：“明天這場比賽我們要贏你們了”。我說，是不是你美國的那位先生又來了？他沒有直接回答，卻說：“我估計你第5輪以后要下課，我后侮當時不應該同意你去万達。因為我們是好朋友。” 這時我的處境确實不妙，郝海東因超霸杯違紀而停賽一場，我接手后盡管打了兩場比賽，但對隊員的特點還不十分了解，在對人員的使用上也沒有把握。為保險起見，我決定打三五二，因為松日隊前鋒胡志軍和高洪波必須要盯死。 這場比賽我們占了較大的优勢，但就是得勢不得分。直到最后5分鐘，李明創造了點球，才破了門。1分鐘后，我們又破門，最后2比0胜。這場比賽后，便引起了有關陸俊的“黑哨事件”。 第二場我們作客沈陽對海獅隊，我依然采取三五二戰術。雖然海東可以比賽了，但是由于這么長時間沒有打比賽，所以只是在下半時才讓他上場。全場比賽我們射門次數和攻勢比沈陽隊多得多，但是創造的机會并不多，最后0比0打平。大連球迷有好几千人專程赶去沈陽觀戰，看著球隊不進球干著急。臨終場時，齊聲喊起了“徐根寶下課！”于是，我成了1998年甲A聯賽第一個被喊下課的教練。 兩輪客場比賽得了4分，應該說還算是不錯的，再說19p4年甲A聯賽時，大連万達隊作客沈陽，還以0比1輸了，1995年万達隊主客場對松日，也是0比0打平。 這次無論是從兩場的得分數，還是比較過去的比賽看，我們都比以往好。但是球迷就是不滿意，看來，這几年万達隊的胜利把大連球迷的胃口吊起來了，他們認為万達隊應該是見誰贏誰。另外，隊員們對我的快搶前的打法仍有疑義。我心中暗暗想，万達可真是不好帶啊。 對沈陽隊比賽的上半時，我們搶截很凶狠，中場休息時王健林說：“我這是第一次看到了我們万達隊搶逼圍的昧道，你們上半時打得不錯！”在這時候，王健林的支持對我非常重要。 這兩場比賽我的壓力很大。外面甚至傳出万達隊即將參加的香港亞俱杯賽，是徐根寶的一道“坎”，如果打不好他就要下課。不知怎么搞的，人家對我這個人的要求好像也特別高，動不動就要我下課。也許因為我是外鄉人？或者是我的嘴硬？當時我壓力大，王健林的壓力也不小。因為他作為俱樂部的老板，要負選用主教練的責任。所以王健林每次比賽都跟著隊，他的投入要比以后的1999年大得多。 打完對沈陽海獅隊比賽的第二天，我們就飛往香港參加亞懼杯四強的決賽。比賽采取單淘汰制，我們的對手是伊朗隊。市領導和懼樂部給我們的指標是贏伊朗進決賽就算完成任務。當時，媒体不僅宣揚“恐韓症”，又增加了“恐伊症”，因為不久前國家隊在十強賽對伊朗隊兩場都輸了，而且被攻進了8個球。 中國職業聯賽4年來，万達隊3次奪冠，但亞俱杯的冠軍卻從來沒有拿過。我們的指標雖然是贏伊朗進決賽，但王健林的目標是要奪取亞俱杯冠軍。這次比賽，万達集團所有的領導全部到了香港。當時我主要的問題，便是能否把隊員的思想統一起來，把我的指導思想讓隊員接受。 兩場比賽后，郝海東向我提出關于万達隊球員的年齡以及他們原有的打法和風格的問題，希望我能根据大連万達隊的實際情況去制訂戰術。我不想“蕭規曹守”，不愿躺在別人的樹陰下乘涼，我的球隊就要体現出我的思想和性格。雖然遇到許多阻力，但我仍然在訓練中抓住以搶為中心。我堅信，我的這一套打法是正确的，是与國際足球接軌的。我通過不斷的業務學習，不厭其煩地找球員談心，盡一切努力向他們灌輸我的思想。我感到，關鍵是要把中場隊員的思想抓住，其中最主要的是把金斯、漢斯和瓦瓦(內梅切克)這三名外援的思想做通。金斯曾經在總結報告中指出：“我們是不是按去年的打法去做？”這讓我感到做通金斯工作的重要性。本來我們的兩個前鋒王濤和郝海東在前場的体力就不太好，如果金斯、漢斯和瓦瓦在對方拿球后還往后退的話，我的這种快搶前的指導思想就無法實現。當然，王濤和郝海東的工作也要做。 我的工作也得到了俱樂部的大力支持，后來我听集團副總經理王培軍對我說，他和馮雷曾一起找了海東談話，他們与海東的私交不錯。他們對海東說，根寶是王健林請來的，你一定要支持根寶的工作，按他的要求去做，如果你做得不好的話，我們的朋友也沒法做了，我們是肯定支持根寶的。 自從他們与海東的這次談話后，海東真的在生活和訓練上都有了很大的變化，積极配合我的工作，非常努力，起到了表率作用。 郝海東和王濤的工作做得比較好，中場的3個外援也愿意按我的思路去做，再加上李明本來活動范圍就大，奔跑能力強，因此我們中場和前場的封堵打法，有效地扼制住了伊朗隊的進攻，竟以2比0獲胜。從場上看，王濤回防時回到邊后衛的位置上，海東在前場的鏟搶非常凶狠，中場的；個外援更不用說了。我們的搶截和奔跑能力，硬朗程度，以及傳切配合，都比伊朗隊好。 這場比賽，郝海東表現得簡直完美無缺，我們進的兩個球，他不僅自己打進一個，還傳給王濤進了一個。海東的作用如此之大，是我過去從未看到過的。在我眼中，他比過去硬朗多了，突破的自信心強了許多，在破門的机會掌握上，都比過去有很大的長進。我心里暗歎：“海東，好樣的！”2比0贏了伊朗隊，全隊群情振奮，球迷也為之興奮异常。熟悉“內情”的香港報紙說：“這場球的胜利對徐根寶來說至關重要。”全國所有媒体也為這場比賽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因為他們看到了一個嶄新的大連万達隊。 贏球是重要的，但更讓我高興的是，我的戰術指導思想得到了隊員們的初步貫徹，他們也從中嘗到了甜頭，這對我下面繼續狠抓訓練，貫徹指導思想，會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另外，1名外援在這場比賽中也發揮了重大作用。我与教練班子劉志才、商瑞華、石磊和任舉一開會時，都一致認為，我們之所以今天比伊朗硬朗，關鍵是3個外援的作用。國家隊和伊朗的對抗，輸就輸在中場，輸在中場的拼搶和控球不如對手。這場比賽，起先大家對使用外援漢斯還有爭議。在用漢斯和王鵬的問題上，許多人認為應該用王鵬，說漢斯不行，甚至有人提出要換掉漢斯。但我從接手后第一場遠東杯比賽中，就看出他的“勞動模范”的作用。他上得去回得來，隊里沒有人能夠做得到，沒有人能夠取代他。 在另一小組的比賽中，韓國浦項制鐵隊以1比0僥幸地贏了沙特隊。決賽是我們与浦項制鐵隊爭冠軍。如果我們能夠把他們打掉，這意義可就大了。 這場比賽是五五波，上半時我們的搶逼圍做得很好。由于香港天气熱，又是隔天比賽，下半時体力明顯下降，對方開始占据优勢。90分鐘比賽誰也沒有進球，120分又是0比0，只能以罰點球決胜。 對方先罰，五個進了四個，前四個點球我們都罰進了。我們第五個出場的是王鵬，如果這一腳打進，冠軍就到手了。但是他一腳打偏……第6個，雙方都進了。第7個，對方罰球隊員是來自伊拉克的球星。他一腳打在門柱上，但馬來西亞裁判不知什么原因，竟判他重罰。后來才知道，裁判是判他罰球時先犯規，這真可笑。按照規則，罰球隊員罰球時犯規，進球重罰，不進便不再罰了，規則是不讓犯規球員從犯規中獲得利益。 我們第7個出場隊員是年輕球員吳俊。他沒有罰進。我們輸掉了這場比賽，失去了奪冠的絕佳机會。由于裁判的誤判，大家心里不服气，拒絕上台領獎。當時亞足聯秘書長維拉潘也在場，我們的這個做法顯然沒給他面子。后來，我們受到了亞足聯1万美元的罰款和中國足協的批評。 賽后，好多球迷和輿論都批評我為什么讓年輕球員王鵬和吳俊去罰，為什么不派金斯去罰？我只能說，金斯是自己提出罰點球先不要排他的。再說點球罰不進，也沒有什么后悔的，世界上這种例子太多太多了，球星罰點球出錯，這种例子還少嗎？再說，許多事情當時是很難講得清的。如果吳俊和王鵬罰進了，輿論會說我是大膽使用新人，沒有罰進，便是不應該讓年輕人挑重擔…… 這場比賽我們确實有總結之處。下半時我讓王鵬換下漢斯后，中場明顯失去优勢。王健林也說，你為什么換漢斯？王鵬上去，中場明顯不行了。 至于兩個沒有罰進點球的年輕隊員，我不但沒有批評他們，還安慰他們說，在世界杯重大比賽中，馬拉多納、濟科、普拉蒂尼都沒有罰進過，比起他們你們算得了什么？不要為此背上包袱。 盡管球輸了，但這場比賽，讓我認清了万達隊的實力，也增強了大家衛冕的信心。 第二天，我們帶著既遺憾又滿意的心情，從香港直飛武漢。因為3天后我們將在那里迎戰武漢雅琪隊，這是甲A第3輪的比賽。 雅琪隊是剛升入甲A的隊伍，但他們前三輪比賽非常出色，主場贏吉林敖東隊、平申花，客場贏沈陽，三輪過后排名第二。這也是我与武漢雅琪隊的第三次碰頭。在去年的甲B聯賽上，我率領的松日隊主場1比2，客場0比1，兩次栽在他們手里。這時的雅琪隊，勢頭正旺。我們剛到武漢，便听說雅琪隊已經放出風聲，對万達隊的比賽，是踢平和踢贏的問題。 對方3場拿了7分，我們兩場得4分，對我們來說，這場比賽非常關鍵，如果輸了，我們還是4分，而對方卻是10分！我們在甲A的排名中，將大大地落后。 比賽前一天晚上，在隊員要求下，我們集体去看了《泰坦尼克號》。看完后我和隊員進行了一些交流。我對大家說，看《泰坦尼克號》不要忽略以下几點：第一，這個事故是船長造成的，但他在出事后沒有臨陣出逃，而是有組織地進行搶救，最后与船同歸于盡，這种不逃避責任、敢于負責的精神，值得我們學習；第二，在船即將沉沒、生命危急的時候，男的讓女的，很少有人爭搶逃命，這体現了一种人格的偉大；第三，樂隊堅守崗位，把生死置之度外，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將最后的愛獻給大家。我們要學習這种精神，把這种精神用到我們的工作中去。 确實，這場電影和討論對全隊起了很大的作用。在賽前的准備會上，我第一次把我的快搶前指導思想進行了概括：在對方拿球時，“前搶后頂二反映”，我們拿球時，“快傳快接快轉移”，這14字方針是治理和改變過去那种穩、慢、回的最有效辦法，這14字方針，便是激情的表現。 准備會上，我也第一次看到王健林除了進行一番充滿激情的動員后，還向全隊鞠躬，說“拜托大家了！”王健林說，這是他第二次拜托大家，第一次是在1996年与我率領的申花隊進行最關鍵的比賽前。 王健林的行為确實感動人。他的這种表現不是虛的，也不是求大家，而是把老板和下面球員的心擰在一起。當時我們都很感動。 比賽結束了。比賽的結果我們沒有想到，對手更沒有想到，我們客場竟以7比0狂胜，創造了職業聯賽以來客場進球的最高紀錄。王健林對媒体發表談話時說，這是我們職業聯賽以來打得最好的一場。 這場比賽從一開始就激情四溢。球員們奮勇爭先，一次又一次地從對方腳下搶下球，向前推進、射門，如一陣又一陣狂潮，真有那种“惊濤拍岸卷起千堆雪”的气魄。這場比賽体現了万達隊的個人能力和整体的實力，也證明了我所提出的14字方針的指導思想是正确的，打破了万達的“1比0主義”。 三天后，我們從武漢坐火車到石家庄，又以1比0胜了八一。雖然贏得有些勉強，但是八一隊多年來一直是万達隊的克星，這次能在客場贏八一隊，也是一個小小的突破。 4輪比賽后，我們積10分，而且三場是在客場。回到大連主場后，觀眾們惊奇地發現，他們熟悉的万達隊已經成為一支嶄新的球隊了。在接下來連續三場的主場比賽里，我們簡直打瘋了，4比1大胜深圳平安隊，4比0痛宰青島海牛隊，2比1射落太陽神隊，真是气勢如虹，摧枯拉朽。五連胜的戰績，使我們一舉占据了甲A聯賽積分榜的榜首。對大胜已經有點上癮的大連球迷對我們的要求也越來越高了，進一個不行，要進兩個，与太陽神隊比賽，我們盡管2比1贏下了，但球迷認為不過癮，進球太少。 与太陽神隊比賽后，周四我們要在客場對四川全興隊，教練班子研究后決定，打完比賽不放假，周一就出發去成都。我們的決定在打完太陽神隊后由領隊任舉一宣布的，我去參加新聞發布會。等我回來要坐車的時候，懼樂部總經理李積三對我說，剛才在休息時隊員們都發火了。我問為什么？“因為沒放假。”李積三悄悄地說。在宣布不放假后，一些老隊員發牢騷，說為什么不放假，不是贏了嗎？不就是少贏几個嗎？你們就是因為進球少不放假了？坐到車上，我事先知道有這情況，便不說話，但看得出隊員都不高興。 既然決定了，就不能改。我們說的不放假，是不回家過夜，晚上11點必須報到，因為我們明天就要出發去成都。這一周比賽繁忙，而且是一周兩賽，我們想趁五連胜的勢頭，打好后面的比賽，這沒有什么錯。我考慮著如何處理好這件事。 王健林一直想破我在申花隊創造的十連胜紀錄。55 場不敗紀錄是万達隊的，提前5輪奪冠也是万達隊，他想讓万達隊攻下這最后的堡壘，也贊成我們對隊伍的嚴格管理。 隊員說是說，但還是按照我們要求去做，晚上11點半歸隊時間到了，大多數都回來了，但少了一名老隊員。 那位老隊員喝醉酒后回來了。我們提出處罰，要罰重款，并考慮不讓他去成都。但在這支冠軍隊里，大多數人都是三次奪冠的功臣，處理老隊員，還要考慮他們的面子，如果罰款之外再處理，恐怕不太合适。最后我們還是讓他去了，并讓他參加了比賽。盡管如此，我還是在會上告訴大家，這种例子如果發生在國外俱樂部，是要開除的。 五年職業聯賽，万達隊一直是四川全興隊的克星，但是這場球，我們卻以0比1輸了。我們全場的攻勢和机會，遠遠強于對方，只是運气不好而已。從大比分贏，到0比1輸球，我們又受到了媒介的批評。但是多數大連球迷看了電視轉播后還是比較冷靜，認為我們确實是運气不好。 下一場是主場對山東泰山隊，我們以5比1大比分贏了。對全興隊失利的陰影，因這場胜利而煙消云散。這段時間，雖然我們打了不少漂亮仗，但在改變訓練作風上我還是感到比較吃力，在管理問題上，走訓与集訓、放假与不放假，一直是纏住我們工作的難題，也是矛盾的焦點。我決定采取柔中有剛，綿里藏針的方法，一方面考慮大部分隊員年紀較大有家要照顧；另一方面，又要做工作讓他們知道管理的重要性。他們常說為什么外國人可回家，我們不可以回家？職業聯賽五年了，我們可以自己控制自己。 此時，我越來越感到，在狠抓訓練和嚴格管理外，提高球員思想認識，已經是非常迫切。為此我決定在每次比賽前的業務學習之外，又加了周五的思想課。 第一課上的是“超越自我”。我說，50年代我們經常講改造客觀世界的同時，要改造主觀世界，那時講的是修養。60年代“文革”你們沒有經歷過，那時講的是斗私批修，講批評与自我批評。到了八九十年代，講的最多的是什么呢？隊員回答不出來。我說現在社會上講的最多的是心理平衡。不平衡會怎么樣？就逆反，你們現在經常是每件事都要稱你們的心意，十件事有一件不稱心，就逆反，就闊情緒，就要發牢騷。作為一個优秀球隊的优秀運動員，你們的思想認識水平一定要上去，思想境界一定要提高中，心胸一定要寬大。比如說，我當教練沒有大的肚量，胸怀不寬，我的事業肯定難以成功。 我還給隊員們提到了一副對聯，這是100多年前一個老道士寫的：“天下事了有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世外人法無定法，然而知非法法也。”當年十大軍區調動時，劉道生調到成都軍區當司令，剛到成都，毛主席讓他專門去看一看這副對聯。我說，我們搞事業的就是要做出犧牲。上次因為沒放假，你們就不高興，這种肚量，你們的素質体現在哪里呢？上課時，大家听得很認真，上完課后，韓文海連連說“受益匪淺”。以后，我又繪他們講“從必然王國到自然王國”，講為什么外國球員可以回家我們不可以？我說他們已經到了自由王國了，金斯、漢斯、瓦瓦十几年來一直在職業環境中熏陶，他們已經具備了這种素質，而你們到自由王國了嗎？根本沒有。我們從体工隊過渡到現在才几年？我們現在的社會環境你們能做到洁身自好嗎？金斯、漢斯和瓦瓦回家后沒有社會活動，沒有那么多的應酬，和夫人孩子在一起，你們回去行嗎？你們經得起朋友的誘惑嗎？能不出去吃飯、喝酒嗎？走訓的方式，廣州太陽神隊過去也試過，但是失敗了。四川全興隊教練米羅西開始也走這個路，但听說，有些隊員還是控制不住。當然，并不是所有人都這樣的，也有人能自己控制住，但是目前這种環境下我們還是很難的。 我說完后，隊員們認為講得有道理。 的确，我們各職業隊都面臨這個問題，形式上是職業隊，轉會、合同、与國際接規，有些隊員也要求在訓練上与國際接規，實際上我們是很難做到的。最近，范志毅從英國回來，我問他，你在英國踢完球訓練后干什么？他說回家，沒有什么應酬。他愛人李情對我說，我們學習還來不及呢，沒有親戚串門，更不像在中國整天有人請吃飯。范志毅回到上海后，還是打破了他在英國的作息制度，經常出外應付朋友，很晚才回家。所以中國職業隊的管理，是一個新課題。 第一階段比賽結束后，我們已領先第二名申花4分，占据榜首。 我到大連，提出的口號是要改造大連万達隊，要為她注人激情。但是，并不是所有的球迷都喜歡我這种改造的，更何況，這支隊伍曾奪取了三屆聯賽冠軍。 “大連隊需要改造，但如果根寶把成績弄差，把冠軍弄丟的話，我們不需要這种改造”。一位大連球迷在報上如是說。 我就是在這种氛圍下進行工作的。可以說，在万達隊這段時間，是我當教練以來最緊張，也是最累人的。 甲A聯賽第一循環結束，我們只領先第二名的上海申花隊4分，也就是差不多一場球的优勢，第二循環的比賽非常重要。 1998年的冠軍對于大連万達隊來說，它分量与前几屆設法比。因為今年奪冠与否，關系到万達隊能否拿到三連冠。為此，在第二循環開始前，我對王健林說，要确保冠軍的話，俱樂部下半年要采取些措施。如果還是過去的那一套，調動不了運動員的積极性，也起不到激勵作用。 王健林問什么措施？我就舉了申花隊在1995年足協杯最后對山東泰山隊爭冠軍的例子，說有些事情，一定要讓隊員有所感覺，讓他們体會到新措施帶來新的激勵。王健林問，你有什么新的辦法？我說，過去大賽前市領導不是都要來動員的嗎？這次可以不叫動員，我們改一個形式，叫座談會，領導們都參加，讓隊員把心里話談出來，有什么問題和困難都可以講出來，能解決的當時就解決，不能解決的先記下以后再解決，這樣做不僅是關心，還是很好的思想交流。這比領導台上講完話，運動員代表上去表個態要好多了。 王健林一听連說好，說馬上去匯報。 王健林向市領導匯報后，市領導也非常贊同。并出席了懼樂部召開的座談會。這次會開得非常成功。郝海東第一個發言，他坦率地說：“我們是職業運動員，我們心里清楚為誰踢球的問題，我們現在都是在為自己踢球，因此大道理不用講。如果說今年我們能夠拿冠軍，我想大連市領導和老百姓都不會忘記我們的。當然，王健林當董事長不容易，我們踢球也不容易，畢竟有年齡限制，像徐弘這樣，他還能踢多久？說下來他也就下來了。因此，我說我們每個人都要珍惜和把握住机會。現在隊里，給我的感覺，是自我來大連后狀態最好，訓練最好，心情最好的時候。徐指導抓得很緊，也有一套辦法，我相信我們今年在徐指導的帶領下，一定能夠奪取冠軍！”郝海東的發言很坦誠，大家听了都點頭稱是。說實話，這也是我第一次听到郝海東在公開場合對我如此贊揚。 而后，李明、徐弘等也在發言中對我這半年的工作做了肯定，也認為是最好的。金斯說，我們這個隊，關鍵是要團結。如果大家齊心協力，冠軍肯定跑不了。 不少隊員也在會上提出自己的困難，有的俱樂部和領導當場給解決了，有的問題領導表了態，了解一下，下次再解決。 會議結束之前，大家心情舒暢，隊員內心的積极性真正被調動起來。我最后乘勢提出：只要我們贏球，比賽結束后三天內一定發獎金！我之所以提這個，是因為俱樂部可能在資金周轉方面有些困難，獎金發得晚一些。 王健林曾經開玩笑地說過，隊伍贏球太多，周轉有問題。但是有時一積壓，隊員就不太高興，老是說“壓錢壓運”。我說，從現在開始，懼樂部不會再欠運動員獎金了。當然，我在表這個態時，事先是征得王健林同意的。 這一措施對隊員來說，是最有效的。只要贏球，每次來訓練，都能捧著一大堆鈔票回去，隊員們能不高興嗎？他們在訓練和比賽中的積极性自然更高。 在這种和諧的气氛中，我們開始了第二循環的比賽，我的目標便是爭取打破自己的十連胜。第一場迎戰松日隊，當時的松日隊由塔瓦雷斯帶領，打得非常不錯，我們上去后，3比0輕松拿下。 緊接著，我們4比1戰胜沈陽海獅隊、3比1胜深圳平安隊，3比0胜八一隊。尤其是那場完胜八一隊的比賽，徹底掃除了八一隊是万達隊克星的陰影。 再后是1比0胜戚務生剛接手的武漢雅琪隊，3比0胜青島海牛隊，2比1胜廣州太陽神隊，6比0胜遲尚斌剛接隊的四川全興隊。 對全興隊比賽還有個小插曲，上半時我們3比0領先后，我把漢斯換下來。漢斯下場后直盯著我看，一臉的不高興。當時我換下漢斯的動机，一是讓王鵬上去練一練，二是漢斯每場比賽他都不借全力，我覺得該讓他緩一緩，再說，這場比賽反正我們已經胜券在握了。這時候換他，他應該知道我的意圖，為什么不滿意呢？比賽后，翻譯劉仁鐵對我說，今天漢斯的父母、岳父剛到大連，買票來看球。我一听就明白了，怪劉仁鐵怎么不早對我說？否則我是肯定不會換他下來的。 事情過后，我們到濟南打客場。漢斯訓練生活還像過去一樣，沒有半點情緒。由于郝海東停賽，我要用漢斯打前鋒，便在賽前与他談了一次，我問他上次換他下來是不是不高興？他說那天他确實不高興。我說我不知道你家人來看球，這是劉仁鐵后來告訴我的，否則我就不會換你下來了。漢斯說：“你錯了，我不高興，絕不是因為我的父母和岳父在看我比賽，而是那一天我感覺到我在場上發揮挺好的，為什么把我換下來？你不能因為我的父母在看我踢球，就照顧我。我是職業球員，這個我懂。還有，比賽中換隊員是你教練的權力。你換我下來、我可能當時不高興，但事后就會沒有了。以后可能還會遇到這樣的情況，請你不要再做我的工作，這些我都知道的。” 听完漢斯這一番話，我非常感慨，心想，這才是職業球員的素質啊！如果我們中國球員都能像漢斯這樣該多好啊！我把這事對隊員們講了，我說我們有些隊員被換下來后就鬧情緒，漢斯他也不高興，但第二天就沒事了。我們都是職業球員，比較一下，我們与漢斯差距有多大。 漢斯的行為教育了隊員，因此這一段打得特別地順。一場接一場地贏，連贏了8場。積分一路往上躥。8 連胜后，我們作客濟南對泰山隊，只要贏下來，就提前4輪奪了區工。 我們剛到濟南就投入了訓練。大家真刀真槍，對抗中擠得很厲害，訓練質量很高。圍觀的山東球迷看后說，万達隊的訓練質量就是比泰山隊高，一看訓練，就知道泰山隊打不過。 這場比賽，郝海東三張黃牌停賽，但我們仍然打出了高水平，一開始我們就以3比0領先。三球墊底，我以為提前奪冠不成問題了，便把內梅切克和漢斯換下。誰知最后15分鐘，山東泰山隊勁頭上來了，壓住了猛攻，連打了2個。隊伍開始手忙腳亂，幸虧時間到，否則這場球有被追平甚至輸掉的可能。現在看起來，真是任何時候都松不得啊。 這場比賽胜利后，我們提前4輪奪冠，万達懼樂部早已經做好了准備。比賽結束的哨一響，鮮花、隊旗，便送到了球員們的手里。大家拉著旗歡呼，場面非常熱鬧。記者們圍上來問我，這一次奪冠心情如何？也許是今年的冠軍來得太容易了。這种奪冠的心情和我1995年在上海奪冠時沒法相比。我沒有惊喜，只是覺得等到了應該得到的東西而已。 第二天我們飛回大連。薄市長親自在机場舉行歡迎儀式。他非常高興地說：“我為大連市有這么一支万達隊高興，我也為徐根寶教練高興，為我們這些隊員高興。我們取得了5年四奪冠和三連冠的戰績。” 我作了簡略的發言，我們今年的目標還有一個，那就是爭取足協杯上再拿冠軍。雙冠王在我們國內還沒有過，95年我差一點，這次我們完全有能力達到。 載著我們的汽車從机場出來，前面由摩托車開道，一路經過鬧市游行再折回到基地，路上行人都駐足觀看，向我們揮手。我沒有想到，取得了甲A聯賽的冠軍，我們會有如此規格的游行，受到如此熱烈的歡迎。但是，兩周后，我們坐的這輛汽車卻被憤怒的球迷砸坏了，因為我們在足協杯上輸給了遼宁隊。 我們9連胜，提前奪冠，完成了今年的第一個任務。 第10輪作客重慶對陣前衛寰島隊，我們的目標是要破申花1995年十連胜的紀錄，這是王健林這几年的心愿。 前衛寰島隊積分落后，正為保級苦苦掙扎。如果他們在這場比賽中能夠得1分的話，他們就脫离苦海了。 但作為一名職業教練和職業球員，每一場比賽都應該認認真真地發揮自己的水平，對得起買票前來的觀眾。 這場比賽我們2比1贏了。賽后我去參加新聞發布會，新聞發布會會場在球場三樓。我從休息室出來剛要上樓，看到李章沫正在樓梯口一個勁地猛抽煙。他低著頭，沉著臉，大口大口地吸著，非常痛苦。李章沫与我私人關系不錯，早在1996年我率領申花隊与韓國天馬一和隊在亞俱杯賽上交手時，他就是天馬一和隊的主教練。我們經常一起喝咖啡交談，有時也有電話來往。 我看到李章沫的神色如此痛苦，便把剛要指起的腳收回來了。我明白他的心情，這1分對他來說太重要了，只要有這1分，他們就保級了。但是他們輸了。后來，前衛寰島隊不得不在最后一輪中与深圳平安隊為保級而苦戰一場。 我當時突然想，我去爭十連胜、十一連胜有什么用呢？看到其他教練為這1分而保級，我的心里有點軟了。 這場比賽對我們來說，平也可以，輸也可以。如果寰島隊降級了，教練的飯碗就沒有了。我們球隊之間的競爭，其實也就是教練之間互相砸飯碗，這种心情和感覺确實是常人沒有的，這就是職業聯賽的殘酷性。想想當年太陽神隊打申花隊6比1時，我不是也同樣地狼狽不堪；想想1992年在吉隆坡時韓國隊打得我把國家隊教練的位置也丟了；再想想，我這次下課……教練也有一肚子苦水啊！我退回來了，正好周圍也沒有人。我便在他注意不到的角落里，一個人靜靜地站了一會儿，等李章洙進去后，才上樓。此時此刻，我不想去安慰他，這時候我能說什么呢？進了新聞發布廳，我和李章洙握了手。他沖我微微一笑，但眼神里卻有點苦澀和尷尬。這時的李章洙已經不是天馬一和時的李章洙了。但我了解他，他是硬漢，一定能扛得住。 十連胜后，回到大連主場對吉林敖東隊，這場比賽如果我們取胜的話，那就破了我自己在申花創造的十連胜紀錄。此時吉林敖東隊也在保級，得1分就保級成功。也許隊員在這時的心情与我在重慶時的一樣，給人家1分就等于救人家一命。于是有些隊員對我說：“徐指導，到這份上，該上年輕的了，我們就不打了吧。” 這時，我已經冷靜下來了，雖然我也有同情心，但職業道德不允許我們這樣做。看起來你是幫了他，但与此同時不是又害了別人嗎？這樣下去總有人要被害的。我們是公平競爭，讓人家憑真本事決出高下，而不是靠同情。我們班子向球員做了大量的工作，但賽前這一天上午，仍有人不太愿意上場。我真的發火了，嚴厲地批評了我們某些隊員，這也是我到大連后第一次在全隊面前發火罵人。我說：“俱樂部現在這么困難，王健林這么困難，我們不去幫他，卻要拆俱樂部的台？！王健林表示退出足壇就是因為黑哨假球，我們還能再這樣嗎？(當時，王健林因為對足協杯賽裁判的判罰极為不滿，已經宣布退出中國足壇了)媒体現在就在抓黑哨和假球，在這個時候我們隊絕不能再繪王健林增加任何麻煩了。你們這樣做還有良心嗎？你們還講義气嗎？”我當時确實非常生气。 后來，這件事在1999年的中國足協冬訓動員大會上，受到了王俊生的專門表揚。 王健林來參加准備會了。在會前我把這事告訴了他。他非常同意我的觀點，并決定對個別裝病不想打的隊員進行處罰。這場比賽最后我們以3比1取胜。 我們完成了十一連胜，提前4輪奪得了甲A聯賽的冠軍，在積分上還超出第二名的上海申花隊17分。我們在聯賽中共進63球，失16球，淨胜47球，都破了過去的紀錄。我們還包攬了1998年全部獎項：最佳領隊獎，任舉一；最佳教練獎，徐根寶；最佳射手獎，郝海東；最佳運動員獎，郝海東；最快進球獎，李明；5年職業聯賽最多進球獎，王濤；最佳運動隊獎，大連万達隊；最佳容場作戰獎，大連万達隊。1998年，是大連万達隊的頂峰，中國足球一個讓人歎為觀止的奇跡！ 五年中四奪聯賽冠軍，万達隊的實力是明擺的。但是，不知為什么，万達隊和我一樣，就是与足協杯的桂冠始終無緣。 我們當時的實力正處頂峰。而我們半決賽的對手又是甲B的遼宁隊。只要戰胜他們，我們就可以与中花隊爭冠軍了，形勢非常有利。因此甲A聯賽結束后，我們馬上提出今年要奪雙冠。 遼宁隊雖然是甲B的球隊，隊員年輕，水平也不夠穩定，但是他們卻淘汰了實力強勁的北京國安隊。我們一方面感覺到這是支水平低于我們的甲B球隊，另一方面我們也感到，這是一場硬仗。因為他們能夠淘汰國安隊，自然有其獨到之處。但是他們的水平到底是什么程度，大家心里都沒有數。盡管如此，我們教練和隊員都認為，打你遼宁隊是沒有問題的。如果遼宁隊与國安隊讓我們選擇的話，我們也希望碰遼宁隊。然而，令我們想不到的是，我們最后會栽在遼宁隊手里。我們忽略了一點，就是同省的球隊相爭，從來都是最難打的，弱隊胜強隊是經常的事。 我們還忽略了一點，那就是遼宁隊當時的實力已經不能小瞧了。 首輪比賽是在星期三下午進行。比賽之前吃中午飯的時候，一些老隊員便對我提出，打完比賽后放假。我說，今天下午打完，隔三天后再打第1輪，你們看放不放假？一些隊員說，徐導，放假沒有問題。我說，你們有沒有贏的把握？他們异口同聲：當然贏。我說那好，如果你們2比0贏下來，就放假。隊員們說，2比0，沒有問題！比賽的結果不是2比0，而是1比1。這是個難以令人滿意的比分。 比賽后，先是郝海東，后是韓文海，再后是李明，一些老隊員來到我的房間。我知道，他們是來要求放假的。郝海東是他們推舉出來的，韓文海和李明平時不太講話，是“隨從”。果然，一進門他們就提出，是不是今天晚上回去？我說，我們不是說好了嗎，2比0贏后才放你們回去。你們再看一看，遼宁隊好打嗎？周日還要比賽。 你們想過沒有，遼宁隊為了打好比賽，提前來到金州。我們能掉以輕心嗎？在他們一再磨纏下，我采取了折衷辦法：今天晚上放4小時，11點前歸隊，不能回家過夜。 足協杯我們和遼宁兩家的主場都選在金州，算起來，星期天我們是打客場。 与以往一樣，在准備會前一小時，王健林到我的辦公室，一方面听听隊里的情況，另一方面談談打法要求。王健林的想法實際上与我們一樣，也認為打遼宁隊沒有問題。王健林說：“根寶，今天你再看一看，遼宁隊除李鐵外，還有那些年輕的可以挖過來，我們總不能一直用老的。如果明年我們能補充年輕的，万達隊也就有人了。”我說李鐵你挖得動嗎？王健林說可以想辦法，郝海東不是也給我挖過來了？王健林在賽前不僅考慮到拿下遼宁隊，還想到了明年的工作。后來有人說王健林早就不想干了，是借足協杯失利推脫的說法是不成立的。我當時是見證人，如果他确實不想干的話，不會明确提出具体想法的。 9月27日晚，比賽開始了。上半時漢斯在禁區內被對方兩次明顯犯規，裁判沒吹。中場休息時，王健林讓領隊任舉一向足協人員和裁判提意見。下半時開賽后，郝海東先打進一球。海東在這种比賽中确實拼得出，而我們的個別老隊員卻讓我難以滿意，体力差、奔跑能力下降。我當時在想，這樣的身体還總是要想放假，不放心里還不痛快，這算哪門子事？終場前10來分鐘，球迷們啞了，遼宁隊打進了一個球，1比1。90分鐘的优勢沒有了，只能打延長期決胜負。加時賽的下半場15分鐘時，漢斯射門，擋出，王鵬補射，進了，全場歡呼，遼宁隊坐地不起……但就在這個時候，巡邊舉旗，示意越位，進球不算。后來看錄像，這個球确實是王鵬越位在先。但是在激烈比賽中，入球又吹回來，加上前面兩個點球沒有吹，激怒了球迷，其中也有一直在場觀看的王健林。 最后以罰點球決胜。我接受亞懼杯的教訓，前面都放老的去罰，金斯不想上我硬派他去。前5個只有李明沒有打進，遼宁隊也有一個沒有進。第6個我派韓文海上去，也踢進了。第7個我不能派亞俱杯沒有打進的王鵬和吳俊，而是派了另外的年輕隊員，結果在罰第7個點球時，球被遼宁隊門將扑出去了。 我們隊一到罰點球，信心已經一半沒有了。隊員也說，韓文海一到罰點球就完了，他自己也這樣認為。守門員韓文海盡管特點明顯，但扑點球卻是弱項，每次扑點球，他都沒有扑到過，而且連方向都不對。亞懼杯賽后，我特地向守門員教練、英國人里默提出過，韓文海扑點球技術不行，是不是抓一抓？他還以為我指責他訓練不行。 遼宁隊罰進了第7個球，淘汰了我們進入了足協杯決賽。与此同時，看台上球迷群情激憤，一片罵聲。回到休息室，賀副市長和怀中明副書記來看望大家。他們反复說大家打得很好，裁判有些問題。他們雖然一直在安慰，但這樣的結果讓大家都很難過，因為我們被淘汰了，我們又一次失去奪雙冠的机會。我很清楚，怪裁判沒有用。已經過去的事情，不可能改過來。在后來的新聞發布會上，當記者問到裁判問題時，我只說，看了錄像后再說。 新聞發布會的气氛很“冷”，雙方教練講完后正要散會，王健林突然從后面走上來，說要与新聞界講几句。他在批評了裁判的不公后，鄭重地宣布：“万達永遠退出中國足壇！”此話一出，四座皆惊，全場嘩然。王健林講完后，便匆匆离去。我知道王健林實在是气坏了，他的這番話不夠冷靜，有些沖動。 不管怎么樣，我們失敗了，被同省的甲B球隊遼宁隊淘汰了，雙冠的美夢破滅了。球迷們擠在球場外不愿离去，發泄著他們的憤怒和對裁判的不滿。當看到我們乘坐的大巴士時便轉向我們沖來，無數礦泉水瓶、磚頭、石塊飛過來，砸得汽車砰砰直響，就像落冰雹一樣。其中一塊石頭從砸破的玻璃窗口飛進來，打在大夫的臉上，漢斯的眼睛也給石頭砸了一下。這是我當教練來第一次經歷這种襲擊。回到基地一看，挺好的大巴士已經被砸得干瘡百孔，而這輛車，兩周前載著我們奪冠繞城游行，受到市民熱烈歡迎。 看到這一切，我有些寒心，我們奪得了甲A冠軍，這場比賽雖然輸了，但打得不差，再加上還有裁判因素，球迷們為什么不能原諒呢？我很傷心，也無法理解。 足協杯賽打完了，還有最后的四場聯賽。在這非常時刻，比賽打得如何至關重要。我要求隊員不要繪王健林添亂，絕不能參与打假球。我們都痛恨黑哨假球，如果我們也參与進去，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嗎？万達說退出中國足壇后，球隊也開始受影響，有些不穩定。因為還有四場甲A比賽，市領導怕出問題，專門到隊里召開全隊動員會。出席會議的市領導有：市委副書記怀忠民，副市長賀曼，市政協主席林慶民，副主席方軍，市人大副主任祝明仁，市体委主任辛德智，原体委主任蓋增圣和市足協名譽會長康積惠等。領導的陣容真夠強大，足見市領導的重視。 在這次會上我作了自我批評。我說，足協杯沒有完成，主要責任在我們教練。沒有憑真本事打掉遼宁隊。另外，我們的隊員在指責裁判的同時，是不是也反省一下，對足協杯准備得怎么樣？我說，打比賽前就要求賽后放假，1比1打平后還想回家，你們的投入怎么樣？自己也要反思。 我講完后，兩位市領導非常同意我的看法，他們來的意思就是希望我們能心平气和地檢查自己，使球隊從心浮气躁中解脫出來。 怀忠民副書記最后說：“离甲A聯賽結束還有一個月，我們還有四場比賽，這一個月的工作是特殊的工作，要求全体干部和隊員不能松懈；二，你們過去提出的要求不會因為俱樂部要退出足壇而變，我們答應的事情不會變。這一個月是考驗大家的時候。關于万達退出中國足壇方面的事，到你們為止就不要講了，大連市政府和足協已經与王俊生他們聯系了。” 10月1日，國慶節，薄市長在大連飯店宴請大連的有功人員，一共10人。体育界只有馬俊仁和我。飯桌上談的最多的還是王健林退出中國足壇的話題。薄市長問我，裁判是否有問題？我說，裁判問題肯定是有一些，上半時兩個點球沒有吹，肯定是有錯的。薄市長又問，延長期不是進了一球？我說那是王鵬越位在先。薄市長又問，這种事情過去是如何處理的？我說，比賽結果不可能改過來了，但可能會對裁判進行一些處罰。薄市長說，隊員肯定會受些影響，你們多做工作吧。万達退出了，但隊員還是要踢球的。 10月4日和11日，我們先后戰胜了前衛寰島隊和吉林敖東隊。17日上午，我們突然接到通知，說薄市長要到隊里來看望大家。我本來以為，薄市長是因為万達要退出足壇后，我們隊伍不亂，連贏兩場，取得11連胜創造新紀錄而來安慰和鼓勵大家的。事后我知道，薄市長這次是有備而來的。 薄市長這次來，連記者們都不知道。薄市長講了40分鐘，滔滔不絕，不看講稿，前后講了八點。他說： 一、這支隊伍定到今天，是非常不容易的。我本來不太關注足球，但是到大連工作后，被大連球迷的熱情所吸引。在這5年中，隊員作了很大努力和犧牲，取得如此好的成績，使我越來越喜歡這支隊伍； 二、足協杯發生了些風波。本來足球比賽胜負是其次的，再說遼宁是我們同省的兄弟，但這場比賽在裁判的問題上發生錯判。我比賽期間在接待外國客人，很遺憾沒有看到。我感覺這几年足協杯与万達隊一直沒有緣，很遺憾。這事發生后，我們已經与中國足協聯系，應該說，中國足協是有信譽的，王俊生的態度也是非常有誠意的。在這种情況下，我認為這件事可以結束了。我們應該有气度，甲A聯賽已經證明了我們的實力； 三、現在全國新聞煤体在聲討黑哨假球，反對這种腐敗的要求是合理的。但是世界各地都是一樣，有些事情你想弄得干干淨淨是不可能的。在這种情況下，我們沒有打假球，我們問心無愧，我內心給你們這支隊伍加了分； 四、王健林作為万達集團董事長，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和物力，這是難能可貴的。5年來万達集團為大連足球取得了這樣的成績，這一點万達功不可沒，不僅對大連，對中國足球也有貢獻。 五、万達隊的兩位主教練都是全國优秀教練。中國足球應該看到曙光，我們是具備相當實力的。今年我們万達提前4輪奪冠，又創造了十一連胜，這是難能可貴的，确實不簡單，可喜可賀。在這里我們要体諒主教練的難度。最近徐根寶獲得9月亞洲最佳教練，不容易； 六、隊員全是有功之士。尤其是他們永不言敗的精神是极其難得的。足球是整体，需要磨合，在這里我們更應該講榮譽，我們要克服自己，如果每人都以自己想法踢球，那便是烏合之眾。個人榮譽是融合在集体中的。如郝海東，你在八一隊時沒有像現在這么大的名气。我們大連氛圍好，才使你的才能得到最大的發揮； 七、万達的未來。9月27日，王健林說要退出足壇，我對這個問題是這樣看的，搞、不搞你們有自主權，但應該有這一條，你們搞球隊的內心里是對足球有感情的，否則你們不會去搞隊，也不會去建如此好的基地。不管以后以什么樣的形式，足球總是要發展的，隊伍不能散，關于以后如何搞的問題，我將听意見后再定。 八、盡管中國足球目前媒体講這個講那個問題，但這5年職業聯賽是有很大提高，這是不能否認的。希望你們打好最后兩場，我關注最后兩場，希望你們取得胜利。 薄市長的講話，實際上是對万達隊的總結。他講得很全面，隊員、教練、俱樂部，更主要的是万達退出后形式上如何搞法，薄市長的話确實值得思索。 18日，我們主場与國安0比0打平。21日，我們客場對上海申花隊。這是我們全年聯賽的最后一場比賽。在准備會上，王健林對大家發表了“臨別贈言”：“我現在講我的心里話，我是球迷，過去比較窮，沒法搞球隊，改革開放后有了錢，自己就摘起万達足球隊。但是9月27日那天、由于自己的沖動，提出退出中國足壇，我想隊員是不希望我退出的，這說明我們5年還是有感情，有友誼的，我表示感謝。我性子急、說話直，但我很大方，對大家是不錯的。說實話，我心里是不愿意离開的。但是我已經說出話了，不好收，現在就看市政府怎么辦了。但是，在大連要找到万達這樣的企業是不容易的。今天的比賽還有意義，我們5年來客場從來沒有贏申花隊，如果今年能贏下來，也是很好的結局。希望你們給我和根寶一個面子，打好這場比賽。”王健林說得很動情，大家都被感染了。 比賽結果，0比0，我們還是沒有客場贏申花隊，這個句號划得很不圓滿，但這個不圓滿不也正意昧著一切還沒有結束嗎？ ------------------ 文學殿堂 獨家連載，好友沐火提供 http://www.yesho.com/wenxue/ 轉貼請保留站台信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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