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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叔嫂暗戀宮中偷情


  
  多爾袞欲大難抑,瘋狂地親吻著皇嫂庄妃,這一切被幼帝順治看在眼里,一股說不上來的滋味涌上心頭……

  御花園里,幼帝福臨正与玩伴鐵穆爾和小太監兀里虎捉迷藏。
  雖然是初春,早晚還有些冷,但御花園里那些綻放的鮮花卻竟相展示著自己的美妙風姿。婀娜的迎春花,金燦燦,黃澄澄的,分外絢麗;綠意盎然的藤蘿,一叢叢地簇擁著一片片冷艷的淡紫色花朵,一串挨著一串,一朵接著一朵在微風中搖曳。在一排排鵝黃嫩綠的柳芽中,間或夾雜著一株株開著粉色花朵的桃枝,紅綠相間,更是美不胜收。
  福臨在花叢中鑽來鑽去,尋找著兩個伙伴的身影。他貓著腰,輕手輕腳的,樣子十分可愛。
  “咦,這兩個奴才躲到哪里去了?”福臨四下張望,抬頭看見了落在柳枝上的几只麻雀,它們吱吱喳喳地叫著,似乎在嘲笑福臨。
  “討厭!找死呀你們這些鳥儿?”福臨從腰包里摸出了几枝鏢,輕輕地活動著手臂,將三支梅花鏢排在小手掌里,憋足了力气,正要扔出去,卻被母后打斷了。
  “福臨!額娘找了你半天了,怎么只知道玩儿?”孝庄后穿一件鵝黃色的施子,顯得格外靚麗。
  “哎呀母后,你沒見我正准備射那几只雀儿嗎?這下全給你嚇跑了!”福臨沒好气地嘟囔著。
  “福臨!”孝庄后提高了聲音,顯得有些威嚴:“快過來,額娘有話對你說。”
  “額娘你說吧。”福臨乖乖地鑽出了花叢,額上沁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子。
  “事情有些不妙呀,我剛听海中天捎話來說,攝政王正在篤政殿里大發雷霆,要治肅親王的罪呢。”孝庄后邊說邊掏出絹子愛怜地擦著福臨額上的汗。
  “那……也許是皇兄他說錯了話,做錯了事?”福臨有些不明白,母后為什么會這么緊張。攝政王只要不与自己過不去就行了,何必替別人操心?
  “儿呀,你還不明白。肅親王是你的兄長,攝政王要治他的罪不是明擺著給你一個下馬威嗎?現如今除了兩黃旗大臣效忠于你以外,豪格的權威對你也是很關鍵的,你得想個法子保他呀!”
  “我為什么要保他?他若當了皇帝不就沒我的份儿了嗎?我倒覺得十四叔做得好呢。”
  “你這孩子,怎么這樣不明白事理?唉,額娘要怎么說你才能明白呢?”孝庄后一急,眼圈就紅了。
  “額娘別生气,儿臣听你的,我這就去篤政殿找十四叔問個明白。”
  “不用了,本王已經來了。”多爾袞笑吟吟地出現在孝庄母子的身后。他穿著一襲淡藍色的織錦蟒袍,戴一頂嵌著天藍色明珠的暖帽,顯得儒雅、帥气,風流倜儻。
  孝庄后与多爾袞不期而遇,禁不住面紅心跳渾身的不自在。幸好還有福臨在場,否則,別人見了會怎么想?
  盡管對多爾袞有過猜測、怀疑和不信任,但在孝庄后看見多爾袞的剎那間,這些想法便都煙消云散了。此刻她只覺得,眼前的這個小叔子,英气逼人,渾身散發著令她難以抗拒的魅力,她真的快要不能自持了!
  “十四叔,听說你要治我兄長的罪?”福臨發話了,擺出了君主的架子,一副居高臨下高人一等的口气。
  多爾袞暗暗搖頭:小兔崽子,在本王面前耍的什么威風?可話說出來卻是另外的腔調:“呵,想不到幼主對兄長倒是手足情深呢。”
  孝庄后覺得不便逗留,便盈盈行禮:“攝政王与順治皇帝商談政事,哀家不便在此,先回了!”
  “那又何妨?太后是來賞花的吧?依臣弟看來,太后就像那綻放的迎春花一般,婀娜多姿,明艷迷人,將那些花儿都比下去了!”多爾袞似笑非笑地瞅著孝庄后。
  孝庄后臉色鮮紅,不敢正視多爾袞那多情的目光:“十四叔取笑了。哀家如今已過了花季,眼見得已是人老珠黃了。”
  “額娘,皇兄的事情我不問了,他們兩個我還沒找到呢。”福臨夾在他們倆人中間很是無聊,便借口跑開了。
  “福臨,回來——!”孝庄后可慌了神儿,她怎么可以單獨面對十四叔呢?
  “幼主太小了,貪玩也是天性,就隨他去吧。難得這么好的天气,這么美的景色,還有,我多爾袞又碰到了嫂嫂這樣的大美人,難道嫂嫂就不給我一個傾訴衷腸的机會嗎?”
  孝庄后鼓起勇气,迎著多爾袞那火辣辣的目光,秋波迭盼:“十四叔謬夸奴家了。人人都說十四叔天性風流,家中妻妾成群,什么樣的美人沒有?你又何必來挖苦奴家?奴家孤儿寡母的已經夠可怜的了。”
  “嫂嫂,多爾袞說的是真心話!臣弟心儀嫂嫂已久,与嫂嫂的姿色相比,府里的女人個個黯然失色。嫂嫂的容貌身段如二八少女一般,嫂嫂的才華學識不讓須眉,由不得小弟不愛慕呀!”
  “討厭!再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奴家就走!”孝庄后心里歡喜,嘴上卻斥責著多爾袞。她感到了一陣突如其來的喜悅。果真能得到多爾袞的愛慕,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嗎?其實兩人是互相愛慕,日后如能心心相印,共同輔弼幼主福臨,那豈不是一件很美滿的事情嗎?
  想到這里,孝庄后秋波斜盼,吐气如蘭:“十四叔,哀家与福臨日后還仰仗著您呢,只求十四叔不要拋棄我們母子倆!”
  多爾袞被孝庄后的眼神撩撥得四体通泰,十分适舒,便笑眯眯地點頭:“放心!我就是你們母子倆的保護神,我不會讓你們母子倆受到任何委屈。只是,你們母子倆凡事得依著我。”多爾袞不怀好意地笑了。
  孝庄后感到心跳加快,低聲問道:“我們倆母子不是已經依靠你了嗎?你到底還有什么過分的要求?”
  “過分?”多爾袞一怔,隨即哈哈大笑:“妙,妙!的确,小弟一見到嫂嫂便有了一种無法忍耐的念頭,也許是過分的,不過,嫂嫂這半年多來寡居永福宮,難道就不覺得寂寞嗎?嫂嫂這么年輕,又這么美貌,誘得小弟我垂涎三尺,几乎不能自持了。小弟只愿隨時入宮伴在嫂嫂左右,不知嫂嫂意下如何?”
  多爾袞如此露骨的表白令孝庄后羞怯難當,粉頰絆紅有如桃花般的艷麗,她聲音顫抖著丟下一句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便慌慌張張而去。
  多爾袞則緊緊盯著孝庄后遠去的背影,暴發了一陣爽朗的笑聲。
  “十四叔,因何事大笑?”
  “是……”多爾袞眼珠子一轉,仍就大笑不止:“你額娘被我給气跑了!哈哈!”
  “真的嗎?你敢欺負我額娘?”福臨跑得气吁喘喘的,握起了小拳頭。
  “小子,連你兄長都被我削去爵位廢為庶人,難道我還怕你的這兩只小拳頭嗎?真是天大的笑話。哈哈哈哈!”
  “什么?你真的將我兄長治了罪?憑什么?你為什么不征得我的同意?”福臨大聲嚷嚷著,极力要蓋住多爾袞那得意刺耳的笑聲。
  “幼主,你這會儿再嚷嚷還有什么用?得,還是快找你的同伴玩去吧,朝中的事就不用你費心了!”多爾袞說罷便徑自朝前走去,將福臨撇在了一邊。
  “多爾袞,我討厭你,有朝一日我也要治你的罪!”福臨愣了片刻,咬牙切齒地咒罵起來。
  原來,肅親王豪格對日益專權的睿親王多爾袞极為不滿,怨气沖天,常在府里与親信近臣密議,一而再再而三地詛咒睿王多病,不久將夭折短命。豪格對失去的帝位悔恨不已,若不是睿王插手,這帝位是非他莫屬,他能不怨恨?再則,平日里人朝辦事或在大庭廣眾之下,豪格總是盡量沉默寡言,表現出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但心里憋得難受哇!如果不發泄出來,他會發瘋的!所以,回到府里之后,貪杯的豪格總是喝得酪酊大醉,然后便罵罵咧咧,將心中積壓的怨恨一吐為快。
  可是,沒有不透風的牆。豪格對睿王的攻汗謾罵和惡意詛咒很快就傳到了睿王的耳朵里。原來,豪格用人無方,識人不明。他不僅怨恨睿王多爾袞坏了自己大事,而且對索尼、圖賴圖爾格等對先帝太宗和幼君福臨忠貞不二的重臣也憎恨不已,辱罵他們背叛故主,投靠睿王,而對何洛會這樣首鼠兩端的見利忘義之徒卻信賴無疑,多次邀他們在府中吃酒,毫無隱瞞地向他們宣泄著內心的不滿。豪格忠奸不分,勢單力薄,豈能斗過權勢急增的睿親王多爾袞?
  結果,在固山額真何洛會等的汗告下,攝政王多爾袞召集了眾八旗王、貝勒、貝子、公以及內大臣會審豪格,以“亂政”、“悖亂”、“為亂”、“罪過多端”、“大逆”等重罪,將其幽禁,后雖釋放,但已被奪去所屬七牛錄人員,罰銀五千兩,廢為庶人。
  多爾袞由此去掉了心頭之患,但心里卻并不輕松。身為清廷的最高決策人,多爾袞正面臨著一個艱難的選擇,是繼續執行皇太极“持重自國”的方針,還是抓住時机,進取中原?
  此時,中原大地上,烽煙正濃。李自成与張獻忠的農民軍揭竿而起,帶領陝西的饑民起兵攻明,起義軍所到之處,一呼百應。李自成便自稱“闖王”,率領所屬的十三家七十二營其几十万大軍打進了西安,殺死明朝親王秦王,改西安為西京,自己便建立了“大順國”,建元永昌,与此同時,自稱“八大王”的張獻忠所率的農民軍也于武昌建立了政權并向四川進發,与陝西的李自成遙相呼應。
  明朝的崇禎皇帝已經無力挽留滾滾向前的歷史車輪,朱明王朝將近三百年的气數即將告終,崇禎十七年(清順治元年,1644年)三月,李自成農民軍以摧枯拉朽之勢,從山西和畿南向北京進發,一路上勢如破竹,如人無人之境。大明朝廷已是奸臣當道,滿朝文武已是聞風而逃,撇下手無束雞之力的崇禎帝,不知所措。
  此時李自成大軍已兵臨北京城下,彰儀門一帶城門洞開,殺聲陣陣,火光沖天。崇禎帝連忙下令緊閉內城,自己借酒澆愁,連飲了几大杯,不由得淚如雨下。十七年來,他兢兢業業,還是沒有改變覆亡的命運。“气運將終,我奈其何,難道我真的只能做亡國之君了嗎?”崇禎自歎生不逢時,所謂“才自清明志自高,生于末世運偏消”。确實,他的才干、能力在明朝皇帝中是屈指可數的,甚至像英宗、武宗那樣的草包皇帝都能夠保住江山,而他卻不能。城外喊殺陣陣,崇禎早已醉眼朦朧,心灰意冷。唉,他如何面對列祖列宗?
  正在惊惶間,宮女來報,說皇后已經自盡了!崇禎听了,暴發出一陣蒼涼苦澀的大笑:“罷,罷!都去了吧,免得受了那闖賊的污染!蒼天哪,我大明的气數已到了嗎?”崇禎欲哭無淚,跌跌撞撞走出了大殿,正遇上悲泣不止的公主。崇禎二話不說,猛地從腰間抽出佩刀,揮刀便砍,可怜十五歲的公主便倒在了血泊中。崇禎心如刀絞,只說了一句:“你,你不該生在帝王家呀!”便倉皇而去,孤零零一個人爬上了煤山,解下了腰間的金絲帶,系在了那棵歪脖子老樹上。
  宮里已傳出了陣陣喊殺聲,崇禎万般無奈地長歎一聲,踮起雙腳,將頭伸進了那懸著的絲帶之中……
  明廷已亡,然而在盛京城里的攝政王多爾袞卻不知詳情。在篤政殿東暖閣里,多爾袞一邊批閱著奏章,一邊苦苦盤算著。
  明朝大勢已去,但它畢竟有二百多年的基業,“百足之虫雖死不僵”。如若大清此時攻明,會遇到明軍和農民軍兩支反抗力量,大清沒有足夠的把握能人主中原,說不定會受到重創!
  進取中原是大清勢在必行的,豈能僅限于東北一隅,這樣不可能有前途,所以,進取中原是滿洲貴族多年的夙愿。但多爾表心中最擔心的卻是与中原農民軍正面沖突,清軍尚未与農民軍交鋒,但可以估計到農民軍的戰斗力很強,風頭正盛。表面上看,大清与大順都在与大明爭奪天下,可大明已經徒有虛名,不堪一擊,大清人關之后實際上要与大順政權相角逐,一決高下!對此,多爾袞心中十分明白了,因為一山難容二虎,雖說此時大清与農民軍還沒有正面沖突,甚至有著共同的敵人,但一旦明朝滅亡,大清与農民軍就會成為一對死敵!看來,与中原的農民軍一戰勢在難免,倘此時攻明,大清的敵人有兩人,一個是正面的不共戴天的大明,一個是潛在的也要爭奪天下的大順,鹿死誰手殊難預料,多爾袞不敢冒這個險哪!大清這几十年來的基業不能就此斷送在他的手中哪!穩妥起見,還是再觀望一陣子吧。
  多爾袞心緒紛亂,將手中的毛筆往案上一丟,重重地歎了口气,究其何時攻明,他無法驟然決定。但是為了證明他攝政王的才干,多爾袞又急于再立軍功,只有這樣,他這攝政王的位子才會越坐越穩。滿洲八旗靠戰爭起家,一日不征戰,八旗眾多的部將和子民將坐吃山空,怨聲載道。時日一長,軍心不穩,人心也就不穩了。怎么辦?
  多爾袞正在躊躇之時,忽有太監來報:“大學士范文程和英武郡王阿濟格求見!”
  “范文程!他不是患病在溫泉‘坐湯’去了嗎?匆匆赶回,必有要事!”多爾袞急忙吩咐:“傳——!”他本人則端坐在御案之后,案上除了筆墨紙硯以及一堆奏折以外,還有一件國寶——元世祖的傳國玉璽!這不是一般的玉璽,而是一塊舉世聞名的無价之寶——它以整塊白玉精琢而成,晶瑩剔透,洁白無瑕,光澤四射。它的正面刻有漢篆“制浩之寶”四字,兩邊各有一條飛龍。這件國寶据說自漢代傳至元朝,一直為歷代君主所擁有,藏在深宮內院,元順帝棄都北逃時隨身攜帶,逃至沙漠后國寶隨之丟失,不知去向,直到兩百年后國寶重現于蒙古的林丹汗手中。多爾袞當年在征服蒙古時降服了林丹汗之子額哲,遂獲得了這一寶物!
  當時多爾袞羽翼未丰,只得將玉璽獻給了天聰汗皇太极,皇太极大喜過望就此由大汗登上了皇帝寶座,而多爾袞只能跪地稱臣,眼睜睜地看著這顆寶貝落入皇兄之手,心中万般無奈,發誓有一天要真正擁有它?
  此刻,多爾袞情不自禁用手撫摸著案頭光气燦爛的玉璽,心中感慨万分,是的,多年來的夙愿就要實現了,這玉璽已經成了他的掌中之物!假以時日,大清國也會成為他的掌中之物的!
  “臣等參見攝政王!”
  “大學士不必多禮,快快請坐!”盡管此前多爾袞對足智多謀的范文程心存介蒂,但此時大清國似乎還少不了他這樣的高參,所以,多爾袞盡量對范文程以禮相待,并對豫王調戲大學士之妻一事做出了懲罰,親手替大學士出了怒气,以贏得大學士的支持。再說范文程是何等圓滑聰明的人哪?眼見得睿王專擅,范文程雖有不滿卻也無可奈何。他只是一個文人,一個軍師,沒有實權,只要攝政王能一心輔弼幼主,范文程又有什么話說?
  “大學士不是身体不适嗎?為什么不在溫泉多呆些日子,好好將養一下?”
  “多謝攝政王的關心和厚愛!老夫此刻是一時也坐不住了。干爺,有天大的喜事呀!”
  “噢?快說來听听!給大學士和武英郡王上茶?”
  “王爺有所不知,明京燕京已被闖賊攻破,臣聞那崇禎已經自盡十多日了。”范文程習慣地持著花白的胡須。
  “此事當真?那李闖的力量這么厲害?”多爾袞聞听心中喜憂參半。喜的是大明終于滅亡了,大清可以趁机向關內擴張了,憂的是,大清終于要面對如日中天的農民軍了,果真打起來,實在是胜負難測呀?
  多爾袞大口抽著煙,鼻孔中不停往外冒著嗆人的煙霧。“看來,這個李闖也不好對付呀!他從山西起兵,天下響應,忽然間就長驅人京做了中原的皇帝,想是有些本領的。這一回咱們大清真正遇到強敵了。”
  “臣倒不以為然。”英武郡王阿濟格發了話:“臣听部將們議論說,那闖賊雖擁兵百万,卻暴虐無常,燒殺淫掠無惡不作,明朝臣民莫不切齒痛恨。臣以為,此時正是我大清出兵的好机會!”
  “不然。李闖若沒有人心,怎么能得天下呢?也許哥哥所听的傳聞均來自朝廷官宦之口,他們与李闖不共戴大,當然對他切齒痛恨了。依本王之見,這當然是一個大舉進攻的絕好机會,但須得先探明李闖的虛實,另外,大明國都雖破,但各地還有大量的官員和軍隊,這也是我們發兵所不可以忽視的呀!”
  “睿王所見甚是全面。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据老夫的打探和琢磨,這闖賊目前雖說風頭正盛,但農民軍軍紀散亂,大小將官在燕京城吃喝嫖賭,李闖則占据了紫禁城,將那后宮的佳麗一個個臨幸,忙得不亦樂乎。俗話說‘驕兵必敗’,老夫以為既然我大清与闖賊的決戰勢在必行,遲打不如早打,趁闖賊毫無防備,尚未在燕京站穩腳根之際,一舉消滅它!睿王爺,机不可失呀!”
  “真如大學士所言,那我大清人主中原之日則是指日可待了!”多爾袞眼中放光,臉上露出了笑容。
  范文程知道,多爾袞為人處事素來謹慎,平時臉上不動聲色,讓人難以揣摸。但,只要一旦拿定了主意,臉上便會浮出笑容,不論是好事還是坏事。于是,范文程趁熱打鐵,進一步試探著說:“老夫心里還有一些想法,又恐耽誤了攝政王的寶貴時間,于是便寫在了奏折之上,請睿王閒暇之時看一看。”
  “哦?”多爾袞接過了范文程遞過來的奏折,打開一看,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不由得歎道:“大學士不愧是飽學之人,一肚子文章呀,等到本王讀完了這篇奏折,再弄明白其中蘊含的意思,恐怕今儿晚上也睡不成了。不如請大學士先簡要說一說,本王愿聞其詳,因為,本王實在是等不急一字一句去讀那蠅頭小字了,本王的心已經飛過了榆關,被那燕京紫禁城的宏偉壯觀深深地吸引了!”
  一番話說得几個人笑了起來,這時鄭親王濟爾哈朗也聞訊赶來,多爾袞吩咐內侍太監送上酒菜,就在西暖閣的炕上,几個人團團圍坐,邊吃邊談,气氛格外融洽和諧。
  “統一華夏,入主中原,這是我滿族几代人為之嘔心瀝血所追求的,也是父兄多年來的夙愿,倘能在我輩手中實現,豈不是一件光宗耀祖名垂青史的大好事嗎?來來來,干杯!”
  “只要我等精誠團結,一致對外,就沒有實現不了的事。”濟爾哈朗雖說受到了多爾袞的排擠,但此時仍以大局為重,暫且忘記了個人的恩怨,滿臉的喜悅之情:“本王剛從城外的軍營回來,我八旗將士們個個摩拳擦掌,士气高昂,正盼著出兵呢!”
  “那我們還等什么?現在我們占盡了天時地利,吳三桂那廝已經從宁遠撤兵奉命回守了,我大清可以長驅直人,直下燕京!不如,今晚就發兵吧?”阿濟哥喝得臉放紅光,大聲地喊了起來。
  “就哥哥你一喝就醉的樣子,今晚能領兵作戰嗎?”多爾袞笑著往嘴里塞了塊紅燒牛肉。說不清是什么原因,多爾袞對牛肉百吃不厭,對牛油、牛奶也是嗜之如命。
  “攝政王,武英郡王,老夫還想再多說几句。借著酒興,如果說得不對,請攝政王原諒。”
  “嗨,大學士多慮了!想當初先皇在世時,他對你是言听計從,今天先皇雖然不在了,可大清國還是他一手創建的,為了把大清國引向光明的坦途,大學士盡管直言,本王洗耳恭听!”
  “謝睿王厚愛!”范文程滴酒不沾,只喝熱騰騰的牛奶,他撩開胡須咕嘟喝了一大口,抹著嘴角說:“剛才武英郡王說我大清已占了天時地利。此話不假,但倘若再占了人和豈不更佳?那么我大清出兵,定會馬到成功!”
  “人和?我看不出來呀?”阿濟格正齜著牙剔牙縫里的肉。
  “那李闖原是個流寇的頭子,非常暴虐,他和手下的那班人馬將京城女子玉帛劫掠一空,又將活捉的明朝高官,剖腹挖心,灼肉折脛,手段异常毒辣凶殘,那明朝的遺老遺少,莫不切齒痛恨。若我大清乘此出師,借著吊民伐罪的名義,那失魂落魄的明朝臣民必望風歸附,驅流賊,定中原,正在此舉呀!”
  “吊民伐罪,爭取明朝臣民歸順我大清?高,真是高人一等,范先人真乃高人矣!佩服,本王佩服之至!”多爾袞恍然大悟,拍案叫絕。
  “為什么?難道要我滿族八旗向他漢人的鳥皇帝致哀送葬?這是什么道理,我想不通!莫非范先生有心怜憫那個身首异處的漢人皇帝,才出了這么個餿主意?”阿濟格虎眼圓睜,滿臉的不高興。
  “哥哥休得對范先生無理。”多爾袞大聲呵斥著阿濟格,又和顏悅色地對范文程說:“干脆,你再說得詳細一些,先讓我這位哥哥心服口服,我們都弄明白了,此事也就無可爭議了。”
  “也罷。簡而言之,老夫以為那闖賊必敗無疑。”眾人鄂然,都停下了吃喝看著范文程。“李闖已定鼎燕京,如日中天,范先生何出此言?”
  “依老夫看來,那闖賊大軍有三個弱點,若我滿清八旗抓住不放,反其道而行之,必能將其逼敗。”范文程不慌不忙,手不停地捋著胡子。
  “這其一,闖賊身為大明臣民,卻逼死君主,實為大逆不道,必触怒上蒼,受到應有的懲罰;其二,闖賊以及部將殘害無辜,侮辱縉紳世家,已經引起了舊明官僚的痛恨;再次,闖賊劫掠百姓,燒殺奸淫無惡不作,更使百姓恨之入骨。有了這三個弱點,我大清就足可以一舉而破亡!當然,倘若我大清只想稱帝關東,成為一方之霸,那又另當別論了。”
  “此話怎講?”多爾袞追問道。
  “從前我滿洲八旗曾多次入關,每次都是攻城劫掠兼施,滿載而歸,已經招致了明人的不滿和惶恐。倘若我大清想要統一中原,則必須從頭來過,安恤百姓,申嚴軍紀,妄殺者論罪并打著吊民伐罪,為明朝臣民复君父之仇的旗號,一則我清兵人關有了正當理由,二則那明朝遺老必望風歸附,那么,我大清可以乘机驅逐闖賊,鼎定中原!”
  “好!我依范先生之計行事!我滿州八旗立即修整兵器。儲糧襪馬,俟四月初大舉伐賊!”
  范文程等人直吃到日落西山,才噴著酒气打著飽嗝出了宮。多爾袞已經有了几分醉意,頭疼欲裂,但他仍在細讀著范文程的奏折,不時喝上几口濃茶。大舉出兵伐明討賊,成敗在此一舉,馬虎不得呀!
  “大學士范文程敬呈攝政王殿下:竊以為明朝滅亡之日就在眼前!叛匪流寇,踞于西土;水陸諸寇,繯于南方,兵民煽亂于北疆,我滿洲八旗則縣伐其于東北。大明四面受敵,君臣安能相安無事?經過太祖至太宗兩代人的努力,我大清八旗勁旅百戰百胜,名聲遠揚。今天諸王大臣抵承先帝成業,夾輔沖主,忠孝格于蒼穹,天神潛為啟佳,此正欲我攝政王建功立業之良机也。竊唯成應業以垂体万把者此時,失机會而貽海將來者亦此時也。蓋明之勁敵,惟在我國,而流寇复蹂躪中原。我國雖与明爭天下,實与流寇相角逐也。為今日計,當嚴申紀律,秋毫勿犯,任賢撫眾,使近悅遠來,官仍其職,民仍其業,錄其賢能,恤其無辜,而大河以北可傳檄而定也。此行或直趨燕京,或相机攻取,耍于入邊之后,山海關之西,擇一堅城頓兵,以為門戶,則我師往來出入甚便,惟我攝政王察之!”
  多爾袞看完,由衷地歎道:“這范老頭儿的分析确是不錯,我多爾袞大顯身手之日就在眼前,現在豪格已被貶為庶人,宮中無事,福臨整天耽于玩耍,我盡可以放心率兵前往征戰!”
  一想到有朝一日可以定鼎燕京,坐在紫禁城里南面為君,從容治理天下,多爾袞不禁心潮澎湃,興奮不已。到時候他就可以毫無顧慮地皇袍加身,當一個名副其實的中原的皇帝,哈,多么威風,多么气派!
  多爾袞信步走出了大殿,才發覺宮里已到了上燈時分,各色宮燈高懸,宮里一片寂靜。春風拂面,送來陣陣花香,多爾表精神一振,循著花香漫無目的地走了過去。
  在皇宮大內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啊,此刻多爾袞儼然成了皇宮的主人,隨意在宮里閒逛著,心里不由得想到了燕京的紫禁城,听說那才叫气派呢,紅牆金瓦,漢白玉砌成的台階,殿宇堂皇,金磚舖地,重重疊疊,巍峨壯觀。更有那樓台掩映,花木扶疏,曲廊亭榭,無不華麗精致,极盡富麗堂皇。后宮里成群結隊的嬪妃們個個粉裝玉琢,花團錦簇,濯濯如春月楊柳,灩灩如秋水芙蓉,更是秀色可餐哪!
  多爾袞胡思亂想著,不覺眼前一亮,只見一帶粉牆,兩扇朱漆大門,四盞八角粉紅紗燈在檐下輕輕搖曳,柔和的燈光洒在門楣上懸著的金匾上,“永福宮”三個字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嘿,真是鬼使神差,怎么一不留神竟走到這儿來了。若是太宗在世,可就犯了大忌了,這五宮后院可是屬于他的呀。此一時被一時,現在這皇宮已成了我多爾袞的地盤,我想去哪儿誰敢說個不字?也罷,就進去瞧瞧吧!”
  多爾袞主意已定,便朝著永福宮走去。看門的兩個差役見來的是大名鼎鼎的攝政王爺,吃惊的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回過神,忙著給王爺行禮,一邊又轉身要通報皇太后。
  “罷了,本王只是隨便走走,看看幼主可安好,順便再与太后商量一件事情,不用大呼小叫的。”說著,多爾袞便徑自朝里走。
  “王,王爺,皇上不在永福宮里。”一個差役多了句嘴,轉身一看,攝政王已經繞過了東側的影壁沒了身影。
  “哎,看來王爺對這宮里還挺熟悉的。”兩位差役相視一樂,捂著嘴笑成一團。
  “烏蘭,皇上還沒來嗎?唉,早就嚷著要吃春餅,這會儿做好了又不見人影儿,這孩子太貪玩了,可怎么辦才好呢。”孝庄后正在燈下繡著花,桌子上擺了几盆菜,用大碗倒扣著,室內有一种脂粉香和菜香的混合味道,很是溫馨,多爾袞站著沒動,用力地喚著。這情形讓他覺得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所以他沒有出聲,他要多感受一些這种溫馨。
  “烏蘭?”孝庄后終于抬起了頭,隨后便“呀”的一聲,一臉的惊喜。她慌忙丟下繡品,起身盈盈致禮:“哀家不知攝政王駕臨,有失遠迎,請王爺恕罪!”
  “太后真是見外了!微臣貿然走進后宮,惊扰了太后娘娘,才是罪該万死哪!”
  窘迫之間,倆人說起了冠冕堂皇的官腔,都呆呆地站著,一時間竟無話可說。
  “王,王爺,快請坐吧。”孝庄后竭力控制著自己紛亂的心情,側身讓坐。卻不料多爾袞“哎喲”一聲,上前一步走到了近前:“嫂嫂,你的手——”
  “哦,是剛剛不小心被針刺破了,不礙事儿的。”孝庄后臉一紅,試圖把雙手往身后藏。
  “嫂嫂別動,讓小弟給你擦去血跡吧。”多爾袞說著從怀里摸出一方白絲絹,不由分說抓住了孝庄的左手,輕輕一按,白絲絹上立時現出了一小塊殷紅的血跡。
  “真美,像一朵梅花!”多爾袞喃喃說著,火辣辣地看著孝庄:“大玉儿,我終于可以這樣喊你了,讓那些亂七八糟的禮教規矩見鬼去吧。”多爾袞忘情地撫摸著孝庄的手,像是在欣賞著一件寶貝。
  這動作、這眼神令大玉儿手足無措,心慌意亂,他,多爾袞長得多像先皇呀,他也這么欣賞我這雙手,當初,先皇的眼神也是這樣!
  “十四弟,快請放手,不要給下人看見了!”大玉儿聲音嬌羞無力,近乎于請求了。
  “嫂嫂放心,宮里的差役已經知道本王在此,斷不敢有人進來打扰你我的。再說,我一直想摸摸這雙纖纖玉手,今日終于如愿以償,又怎么舍得放手呢?”多爾袞說著竟低頭將嘴印在了大玉儿的手背上,這一吻令大玉儿心旌搖蕩,几乎不能自己了。
  “十四弟,快請放手!”這一回,大玉儿的聲音里竟然帶著哭腔。
  “怎么?你哭了?”多爾袞連忙松了手,定晴看著大玉儿。
  大玉儿沒穿宮妝,一身家常穿的藕荷色妝花緞子衣裙,系一條粉色金絲帶。云鬢如漆,高聳若鳳寇,髻邊斜插著一支碧玉簪,玉墜儿在耳畔不停地晃動。臉上淡施脂粉,淡雅天成,恍若仙人。多爾袞不由得看呆了,連忙正襟危坐,恭恭敬敬地問道:“嫂嫂有何煩心之事,小弟愿為嫂嫂效勞,解除煩惱。”
  大玉儿“嗤”地一笑,眼角閃著淚光,斜乜著多爾袞:“十四弟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奴家如今孤苦伶仃的,無依無靠,十四弟還要對奴家動手動腳的來調笑!”
  大玉儿眼波流轉,蕩漾著令人迷醉的神韻,喜的多爾袞連連詛咒發誓:“天地良心!小弟若有半點輕視嫂嫂之意,不得好死!叫小弟不得善終!”
  “青天白日的,誰愛听這些晦气的話!快別說了。其實,你只要真心對福臨好,嫂嫂也就知足了。”大玉儿歎了口气,一雙彎彎細眉皺了起來。
  “嫂嫂放心,小弟至今膝下無子,我會把福臨當成親生儿子一樣看待!至于嫂嫂你——”多爾袞故意頓了頓,拿眼睛瞟著大玉儿:“我可不想把你看成我的親嫂子,我想讓你成為我的親寶貝夫人!”多爾袞不等說完,便舉步上前,將大玉儿緊緊抱住。大玉儿只覺得醉魂酥骨,身子發軟,將頭靠在多爾袞的怀里,任由他愛撫親吻……
  “額娘,我要吃春餅!”珠帘一掀,福臨一頭闖了進來,唬得大玉儿和多爾袞倏地分開了。
  “額娘,十四叔,你們在做什么?”福臨迷惑地看著兩個大人。
  大玉儿惊魂未定,嬌喘吁吁,忙著用手整理著散亂的發絲,一時說不出話來。
  “噢,你額娘身子不舒服,差一點暈倒了,十四叔過去扶了她一把。對了,十四叔有事要向幼主你稟報。”
  福臨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伸手去摸桌上的盤子和碗,不耐煩地喊著:“額娘,春餅在哪里?這些菜都涼了,可怎么吃呀!”
  “福臨,沒听見十四叔跟你說話嗎?”
  “十四叔,天早就黑了,鳥儿也該回窩了,你還不該回府嗎?有事儿明個上朝再說。”侍女送上了熱气騰騰的菜肴和春餅,福臨也不招呼,抓了一只春餅就往嘴里塞:“嗯,好吃,太好吃了,額娘,我就愛吃春餅。”
  多爾袞的神色有些尬尷。這個王八羔子,居然連正眼都不看本王一眼,就旁若無人自顧自地吃喝了起來,真是豈有此理!
  大玉儿也看不過去了,沉下臉又要呵斥福臨,多爾袞卻一擺手,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的确,十四叔不該貿然進入后宮,可事情緊急,十四叔覺得有必要讓幼主你立即知道。”
  “到底是什么事呀?”
  “是這樣,那明朝的皇帝已死了十來天了,紫禁城正被草寇李闖占著,本王和大學士范文程等人商議已定,在四月初大舉發兵攻明,以早日實現我大清人主中原、一統天下的夢想!”
  “都已經決定了,還用再征求我的意見嗎?朝中大事是十四叔你說了算,我才懶得操心哩。”福臨已經吃完了一只春餅,伸手又拿起了第二只。吃春餅也叫食花龍鱗,是用許多种好吃的菜肴卷在薄餅里做成的,有醬肉、熏雞、烤鴨等鹵味餡儿的,也有炒肉絲、炒肚絲、炒粉絲白菜等餡儿的,卷在薄餅里吃起來十分可口。
  “這真是一件大好事呀!”大玉儿接過了話茬:“我大清雖統一了滿洲,但總不及中國的繁華,倘能趁此机會得了天下,我輩真是三生有幸呀!攝政王年富力量,若立下此大功,該是何等光輝,何等榮耀?將來親王以下,人人畏服,哪個敢饒舌?”
  多爾袞心領神會,故意歎道:“話是如此,但小弟有目前的職位和榮耀已經很滿足了,真想日日守在宮里,多享几腎決樂呀!也許我就是勞累的命!”
  兩人眉目傳情,依依惜別。只有福臨坐在一旁,狼吞虎咽,擺足了幼主的架子,對出宮回府的十四叔看也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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