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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果然,一會儿張格爾從昏睡中醒來,講起夢中的事和喇嘛所言相同,并告訴眾人,清兵正在喀什噶爾外搶掠回部財物,先祖讓他火速帶兵前去剿滅清兵。
  眾人一致贊同,張格爾和伊薩伯克及各部頭領率兵向喀什噶爾進軍。
  原來張格爾又暗中讓几名親兵裝扮成清兵的樣子到喀什噶爾附近的回部掠奪財物,然后悄悄溜走。
  這樣,張格爾大軍所到之處,回民響應者甚多,可謂云集響應,一路行來,組成一支几万人的隊伍將喀什噶爾城包圍起來。
  与此同時,張格爾又命几位首領分率大軍把葉爾羌、英吉沙爾、和田三城也圍困起來。
  這時回疆西四城全都被張格爾叛軍圍住,相互之間不通信息,也無法派兵照應。
  一場無法避免的大規模戰爭從此拉開了序幕。
  武凌阿和舒爾哈善率兵走后,慶祥的心也七上八下。這回部青年的情報是否准确,如果其中有詐,清兵是否會遭到叛軍伏擊。慶祥不斷派出探馬打探情況。
  第二天早晨,忽有探馬來報,武凌阿和舒爾哈善回來了,不但沒抓住張格爾反被打得大敗。
  慶祥气得破口大罵,認為上了那回部奸細的當,便不問三七二十一,將那回部青年押入大牢。
  武凌阿和舒爾哈善如實報告了圍擊阿帕克和加瑪雜的情況,慶祥又是一頓臭罵:
  “你兩個飯桶,千把口清兵竟沒抓住只帶百十人的張格爾,真他媽的沒用!我本指望你們擒住張格爾,不讓圣上罵你我是蠢豬。想不到,偷雞不成反丟一把米,跑了張格爾不算,回部也給惹惱了。圣上要怪罪下來,我要拿你倆是問。都給我回去吧!”
  慶祥罵后,雖然覺得這回部青年沒有謊報軍情,但是畢竟沒抓住張格爾,反打了敗仗,也將怒气轉到這青年身上,不僅不賞反投進大牢也不放出去。
  罵歸罵,事仍得繼續做。慶祥冷靜思考一下,感到事態可能要糟,張格爾這一逃不就是縱虎歸山嗎?回部形勢要嚴加現注。
  不几日,邊境各卡倫每天都有快馬來報,反映各部情況有异。慶祥迅速調整一下喀什噶爾的軍事布置,适當撤回几個卡倫的防守,充實了喀什噶爾的兵力,并將駐防清兵集中編成三營沿城外渾河布防,以備叛軍攻城。同時,他又急忙書寫奏折一封派人火速送往京城。
  張格爾率大軍很快攻破清軍渾河防衛線,將清兵逼入喀什噶爾內城,但久攻不下,這樣相持一個多月,張格爾見攻勢仍無進展,不免內心焦急。
  伊薩伯克見時机成熟,便主動找到張格爾,讓張格爾向浩罕國借兵。
  張格爾沒有立即作出反應,陷入思索,自己辛辛苦苦東躲西藏,多次舉事,還不是為了那領土,為了祖宗的草原。奪回來還要拱手送給他人,我才不干呢!當年在浩罕時,英、法。俄等國人將自己養起來,又熱情向我提供軍需品,讓我回來起事,還不都是想以此要挾我,將來向我索取土地。哼!我不那么傻,想騙我,我還想騙人呢!老子已不是三歲小孩,容易上當。不妨再把浩罕騙來幫我奪回土地,將來再將其赶走,只要我小心行事,在我的土地上,他伊列汗,伊薩帕克奈我何?想至此,心中暗喜,回頭看看伊薩伯克說:
  “那就請將軍幫我向浩罕王伊列汗借兵。事成后,割喀什噶爾給你浩罕,其他美女、玉帛、珠寶、馬匹与之共享!”說罷哈哈大笑。
  伊薩伯克見張格爾答應自己的要求,自己不辱此行,完成伊列汗國王囑托的使命,心中也十分高興,一切按在浩罕密定的計划進行。也大笑著說:
  “爽快!如此大丈夫气概,將來回疆非君莫屬,來,讓我們干杯!”
  “好!干杯!”
  夜已經很深了,喀什噶爾參贊大臣府仍然燈光通明。慶祥正在同舒爾哈善、武凌阿等人分析著軍情。
  “眾位將軍,你們看喀城還能再堅持多久?”慶祥提出這個人們都想提而又難以開口的問題:
  “最多十天!”舒爾哈善歎口气說,“城中的糧草只能維持十天左右。”
  “城中的回子也開始騷動,這情況特別令人擔憂,外攻內亂。”武凌阿不愿說下去。
  “為何不見其他城市的救兵?伊犁方面也沒有消息?我們都堅持七十多天了,就是城破也對得起朝廷,無愧于皇上了。”
  慶祥看了一眼發話的人,他不能責備他的不滿,盡管官兵平時行為上有點不妥,但這次喀什噶爾保衛戰都表現出士可殺不可辱的气概,每個清兵也都是好樣的。
  “据估計,我們被圍的同時,這回疆其他各城也都被包圍了,道路也被切斷,情報無法送出。”
  “能否有退兵之計?”有人提出這荒唐的問題。
  “退兵不可能了,守都困難,城外張格爾叛軍有二三万人,最近浩罕國王伊列汗又率軍一万多人赶到。看樣子,此城早晚要被攻破。”
  接著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慶祥為了給眾人心頭放松一下,提議說:“能否派一名勇將殺出重圍把情報送出去。”
  沒有人反對,但也沒人站出來承擔這任務。這不是儿戲,死算得了什么,軍情比生命更重要,各人都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
  “大人,我去做吧!”穆克登布終于發話了。
  只有他合适,人們不再异議。慶祥草草寫一份喀什噶爾的危急軍情,讓穆克登布連夜沖出重圍送往伊犁,這是慶祥發出的最后一份告急奏報。
  慶祥帶著喀城几個主要官員將穆克登布送到城牆上,悄悄用一只大筐連人加馬放到城下。穆克登布一聲吶喊揮刀向外沖去,接著是叛軍的叫喊聲,圍殺聲,火把從內向外移動著,越來越遠。
  一個多時辰過去,叫喊聲平息了。慶祥望著深沉的夜幕,無聲的淚水從滿是皺紋的老臉滾下,有一种難以言表的感覺,許多年沒有這种感覺,許多年也沒有流過淚了。
  慶祥心情沉重地回到書房,仍無睡意。此刻才感到有點孤獨,想起自己由于城池被圍一直睡在書房里,多日沒有回去了,這才想起四姨太瑪達婭也多日未見。
  一個人邊思索軍務邊往回走,走到內宅西廂房,剛要敲門,忽听里面有竊竊私語聲。慶祥一陣惱火,一腳把門踹開,躥到床前,把一對狗男女提了出來。
  慶祥點亮燈,竟是四姨太和一個叫沙達的家人。兩人沒想到慶祥突然到來,嚇得跪在地上磕頭饒命。看著這兩個委瑣的可怜虫,慶祥發自心底的惡心,往日如此逗人喜愛的瑪達婭現在竟那么惡心,讓他嘔吐。殺了這等小人都感到恥辱,怕那肮髒的血玷污他的寶劍,掄起巴掌向兩人揮去,“臭婊子,都給我滾!”
  瑪達姬和沙達趁机磕個響頭,屁滾尿流地逃出屋。
  慶祥愈想愈气,要是平時,早把他們一劍宰了,不知什么原因,慶祥倒可怜起他們。轉念一想,何必呢?女人本來就是玩物,忙時扔在一邊,閒時才想起消遣,但女人自己卻不甘寂寞,自己軍務繁雜,哪有心顧及女人。現在兵臨城下,自己不知活到哪一天,難免女人有二心,真是樹未倒,猢猻就散了。
  瑪達姬和沙達逃出參贊大臣府,兩人才稍稍喘口气。
  “怎么辦?明天慶祥追查起來,你我小命還有嗎?”沙達不安地問。
  “不會吧!他剛才不是放過我們了嗎?”
  “他這人說變就變,誰保他明天不翻臉?”
  “你怕了,有种敢做,就有种頂著!”
  “我怕,怕他慶祥個鳥,外面兵臨城下他慶祥不知活到哪一天,他敢怎么我?”沙達故作鎮靜。
  “對,反正城早晚要破,与其讓他們打進來把我們殺了,不如我們在里面鼓動回民与他們里迎外合,把城門打開投降,也許還有生路?”
  “最毒莫過女人心,真有你的!”
  “我毒,好,你老老實實等著送死吧!”瑪達姬嘴一撇,轉臉要走。
  “哎哎,小娘子別走,一切听你的!”
  “事不遲疑,我們現在就去找回部兄弟商議。”
  “好,一起去!”
  慶祥稀里糊涂,不知睡到何時,忽听院外人聲嘈雜,立即起來查看,听家人來報,城內回民叛亂把城門打開迎接叛軍入城了。
  慶祥命人退回嬰城固守,兵敗如山倒,叛軍如洶涌的浪濤翻滾而來,嬰城很快失守。幫辦大臣舒爾哈善,領隊大臣武凌阿及眾多官兵全部戰死。
  慶祥見大勢已去,面向京都方向扑通跪下三叩首,“圣上,臣慶祥無能,沒有守住喀城,無顏面見圣上,以死殉國,表達臣的忠心!”說罷,拔劍自刎。
  張格爾二三万兵力圍攻喀什噶爾而久攻不下,被迫以屈辱條件答應浩罕國王伊列汗又從浩罕借來一万兵力圍攻喀城,一晃七十多天仍沒攻下。再拖下去,清朝援兵一到,里迎外合夾擊張格爾,那張格爾必敗無疑。
  恰在一籌莫展之際,忽然從喀城內傳來密信,慶祥家人沙達和瑪達婭愿從內接應。張格爾心中十分高興,只要有內應,還怕攻城不破嗎?俗話說:堡壘最易從內部攻破。再者說,瑪達姬要來投降,這可是送上門的肉,整個回疆誰人不知道瑪達婭,號稱回疆一枝“芙蓉花”,听說此人比芙蓉花還讓人心醉呢?
  自從逃离浩罕,妻子老小就不知去向,為了叛亂,張格爾哪有机會擺弄女人。當年安集延的那枝花本已搞到手,為了一個政治目的,白白送給伊列汗,自己心疼几個月。見到蘇蘭后,張格爾又春心蕩漾,壓抑多年的火焰再次上漲,但為了利用伊薩伯克,又不得不將口水往肚里咽。
  如今能夠得到瑪達婭這么個女人,就是不要回疆西四城也值得,自從接到瑪達婭的密信,張格爾的心就痒痒起來。
  喀什噶爾終于被攻破,張格爾喜不自胜,專門組織一個樂隊,隆重舉行了人城儀式,用大幅旗子高挑著,威武,雄壯,气勢磅礡。宣布自己為“賽伊德·張格爾·蘇丹”,就是圣裔張格爾國王。
  張格爾入主喀什噶爾,宣布為國王,又整修了參贊大臣府作為王宮。
  籠子有了,就缺鳥儿。其實鳥儿早在那里嘰嘰喳喳了。
  入城儀式結束,張格爾就任命許多回部首領和各路兵馬官員。一切軍務處理完畢,召見了沙達和瑪達婭。
  “沙達和瑪達婭參見國王!”
  “嗯,免禮!”
  張格爾一見瑪達婭果然美貌無比,比他想象的還要美,張格爾恨不得立刻和他上床,但見到身旁的沙達,鼻子一歪,問道:
  “你就是沙達?”
  “回國王,小的就是!”
  “嗯!你原是干什么的?”
  “小的在參贊府當差。”
  “你為何不早從里內應,一直拖到今天?”
  “這……”
  “他早就有內應歸順之心,不過一直沒有机會,直到最近才找到机會。”瑪達婭急忙陪著笑臉為沙達辯護。
  “沒有你的事,我在問他!”張格爾臉一繃。
  “小的就是這么想,一直尋找歸順机會,小的也是回人,早就渴盼國王駕到。”
  張格爾一拍桌子。“大膽,貪生怕死之輩,慶祥在時,投靠清廷,見清兵大勢已去又轉而投降于我,將來也許還會背叛我,如此卑鄙小人留之何用,拉出去斬了。”
  “國王饒命!國王饒命!”沙達無論怎樣求饒,張格爾也不理,仍命人將他斬首。
  瑪達婭臉色一白,也不敢多插嘴,但憑多年風月場上的經驗,瑪達婭知道張格爾是醋勁大發而殺沙達,但她也不點破,樂意他這樣做。
  張格爾殺了沙達,轉向瑪達婭說:
  “至于你嘛,念你年輕,多听人唆使,今后要自重。念你常在這里做事,暫且留在王宮中,幫助我處理一些小事,是賞是罰,看你以后的表現,先帶到后府去。”
  張格爾草草處理完一些當急所做之事,就匆匆奔向后院与瑪達婭調情。
  穆克登布殺出叛軍包圍圈已滿身傷痕,連夜向東四城跑來。由于傷勢嚴重,恐難以支撐到伊犁,便向最近的城市烏什奔去。
  不知跑到何時,穆克登布終于到達烏什城下,急忙將沾滿血的奏折呈給守城兵士便仰面倒地而亡。
  烏什辦事大臣慶廉聞報,立即命人以十万火急文告傳遞入京,又草草將此事寫成文告飛速送往伊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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