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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關天培形同瘋虎,揮舞大刀狂斬登岸的英軍,他身旁,死尸遍地、血流成河……大清將士的浴血奮戰,并未能阻止侵略者的步伐,一座座沿海城鎮相繼陷入英夷之手。道光老淚橫流,仰天長歎:天哪!難道你再也不來估護我大清了么……

  義律、伯麥、小馬禮遜等人正在密謀侵略計划。伯麥指著地形圖:“我們先看一下虎門海口兩岸的小島,第一個位置是下橫擔,接下去是上橫擔,然后才是大虎山和小虎門,其中的上橫擔大小虎山上設有橫擋、永安等四個炮台。而在這几個島的東邊,是山勢起伏較高的亞娘鞋山,又叫做武山,筑有南山、鎮遠、威遠和靖遠四座炮台。關天培所在位置就是靖遠炮台,進攻的時候,必須以它為主要的目標;西邊那個山坡上,筑有鞏固炮台,大小角等炮台,在以上的這些炮台上,根据我們所得的消息,約有兵一千人,勇一万四千,被他們自己稱為是廣州最可信賴的門戶。只有先攻破它,才能更有效而迅速進攻廣州城。”
  “這就是虎門的大致地形,我相信先生們一定能夠輕松地占領這塊他們所依賴的門戶,現在,由我們的全權代表義律先生把各位所擔任的使命交待一下。”
  伯麥作了一個請的姿勢,坐回了座位上。
  “現在就由我來布置一下,這次行動主要由伯麥先生和臥烏古先生負責。伯麥先生。”
  “到!”
  “你明日派遣皇家炮兵團在下橫擔島這個部位登陸,在這個部位上,我們已經考察過沒有清軍的設防,并且這個突出的山峰可以掩蔽周圍的炮台進攻,同時又可以窺視周圍炮台上的情況,小島可以据為進攻的步兵集結地,所以,必須先占領這個位置。伯麥先生,你好自為之吧!”
  “請閣下放心,以我強大的海軍艦隊,只需派一名少校就可不費吹灰之力占領那個部位。”
  “當然我相信你所說的。臥烏古先生。”
  “到!”臥烏古也站了起來。
  “在占領下橫擔島后,由你派人員處理余下的任務,固守在那儿以掩護海軍對橫檔和永安、靖遠、鎮遠和威遠炮台的進攻。”
  “是,我會圓滿地完成這項任務。”臥烏古自負地說。
  “一切都要小心,不要輕敵。主要是不能讓清政府小視我們的能力。”
  “我是不會讓先生們失望的。”
  “其余的部署就由你們兩位負責。至于我么,將親自帶領‘复仇神’號對靖遠炮台發動進攻,讓那個水師提督關天培知道我們大英帝國的厲害。”
  說完,義律雙手背在身后,得意地看著手下的將領們,笑了。
  廣州知府余保純看著琦善來回踱著步子,仍然沒有拿定主意,于是建議:
  “大人,依卑職之見,此事無須顧慮。那橫西河地形崎嶇,且河水非常之淺,英艦体型龐大,笨重之极。那義律又不是傻瓜,諒他也不敢直撞西河,我看那關大人的擔心純屬多余。”
  琦善瞥了余保純一眼,沒說話,仍然邁著步子,他所考慮到的不僅僅是余保純所說的那一點。
  條約私自簽訂了有近半個月的時間。從那時起,他就已經沒能夠睡上一個安穩覺了。
  條約私自簽訂后,雖然琦善并沒有在那上面蓋印,然而那些英兵卻早在此之前占据了香港島。琦善在半個月內先后兩次到虎門附近的蓮花崗与蛇形灣与義律見面,親自解釋等候的必要性,也沒有能夠把那些英兵勸离香港島。
  義律這時還認為要求清政府以小小的香港島換取所占領的舟山島及大清的一時安宁,那已是給足了琦善面子,可琦善卻不能不顧忌到頭頂的皇上。皇上君臨天下,尺土寸草都在獨斷之中,豈容外人有去動它的念頭。何況現在琦善又私自在“條約”內答應把香港及其港口割讓給了英國。
  這些日子,琦善一直惴惴不安,不敢再下達撤除防御方面的命令,以備后患。事情正如他所想象的那樣發生,但是他沒有料到,十几日前廣東水師提督關天培根据對地形的了解和戰備需要發文給琦善,請求塞斷橫檔西河,并要求備辦茅草火船二二十只,以防英艦從橫檔西河繞攻橫檔炮台,但他一直拖到現在。
  昨日琦善第三次收到關天培的來報,又提出同樣的要求。琦善沒奈何,只好与廣州知府余保純商量,其余的一些廣東官員出丁林則徐的原因,都不愿和琦善商談,琦善同樣也不相信他們。
  廣州知府余保純不學無術,原本京城街頭一名流浪漢,無意間有一次救了琦善的命,結果琦善為了報恩,在他力荐之下讓余保純做上了廣州知府,沒想到他能到廣州并且有用余保純的時候。
  “余大人,此事并非你所說的那樣簡單。”
  余保純見琦善久久不說話,就呆站著想著心事,現在被琦善這一問嚇了一跳,赶緊恭恭敬敬地听琦善繼續說。
  “据我所知洋人所依靠的并非僅僅是船炮,他們輕武器也相當厲害,使用的是叫滑膛槍,射程可達几百米,既然他們不用船炮,只用輕武器,我也未必能對付得了他們。”
  琦善并未說真話,他所顧忌的主要是皇上,他感覺這時皇上可能正在因為他而大發雷霆呢。在這樣的情勢下,必須做出積极備戰的樣子,如此可以應付皇上,只不過現在他不知皇上的圣諭正在不緊不慢朝廣東飛來,不日他將革職查封家產。
  “大人,您可別忘了,我們和洋人私下草簽了條約,那可是沒多少日以前的事,現在如果再按照關大人所說的,豈不是又要造成一种作戰的准備。洋人見了,又要發動進攻了,到那時他們再要我們簽訂什么條約,就太糟糕了。”
  “余大人所說有些道理,我也想到了這一點。但是,關大人若是久不見我們回話,恐怕不大好吧!”
  琦善說話總帶著詢問的語气,等到別人建議后,他方才下定決心。
  “哎,大人這句話可說錯了。”
  “錯在什么地方我倒是很想听一听。”琦善吃惊地問。
  “大人你想想看,關天培只是一個水師提督,而你可是由皇上指定的欽差大臣,貴賤有別,高低不同呀!”
  “關天培是一介武夫,頭腦簡單,就怕他有不軌的念頭。”
  “難道僅僅因為不同意他所要求的,他還敢奪大人的帥印?別忘了,在廣東大人才是最高統帥。再說我在廣東几年,對關天培這人很知道,他這個人是一向沒有主見的,他不敢做出什么不軌的事,大人可以放心。”
  “那么說你是認為不需要按照他所說的那樣做?”
  “正是如此。”
  “既然如此,就照你說的辦吧!只要關天培不要再來催我,我也就可以安心了!”
  話音剛落,一個親隨跑了過來,气喘喘的樣子。
  “大人,大人,關大人又要你……”
  不用那親隨說完,琦善就已明白,他和余保純對視一眼,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關將軍,据探子所說,英軍有進攻虎門的意圖,目前正在整頓裝備。將軍,你看,現在該怎么辦?”
  提標游擊麥廷章慌慌張張地跑到關天培面前,還未定下心來,赶緊說著。
  關天培站在炮台上,望著下面深達几百尺的海水,波濤洶涌澎湃,不斷地沖擊著崖邊的礁石,發出陣陣轟轟的雷鳴。他又撫摸一下靖遠炮台的那十几門大炮,那還是康熙年間鑄造的,經受風吹雨打,早就鐵銹斑斑了。
  用這樣的設備武裝如何能抵抗住英軍的進攻呢?關天培深深為之擔憂。
  “孫立!”
  “到!”
  “琦大人那儿可有什么消息?”關天培看見自己的軍隨孫立,不知他什么時候從省城里回來的,于是就問道。
  “將軍!剛才我見到琦大人的時候,看見他一副猶豫的樣子,似乎一時還未拿定主意,你看……”
  “這個狗娘養的,我已經几次發書,他竟然還是如此猶豫不決,真不知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關天培一直得不到琦善的消息,心里大為惱火。
  “要不要再催他一次?”孫立試探著問。
  “好,那你就再走一趟,不過這次一定要讓他明曉其中利害關系……這個狗娘養的東西!”
  關天培气得又破口大罵。
  “關將軍,那我們該怎么辦?”
  關天培瞪了麥廷章一眼:“這還用問么?一切官兵將士都嚴守炮台,不能懈怠,否則,失了炮台,就叫他們一個個提著人頭來見我。而且現在天色不早了,他們更加要認真防護,以防英軍乘机偷襲。”
  “卑職明白,卑職這就去傳達。”
  麥廷章走后,關天培仍舊心焚如火,到了這种地步,琦善仍然延誤戰机,關天培气得一拳重重地砸在鐵炮上。
  林則徐是關天培所尊敬和崇拜的人,從他被罷職由琦善來接任那時起,關天培一直都看不起琦善,對他不服。可是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頭,因此琦善下令撤除木排鐵鏈一些防御設施,他只能表示惋惜。
  關天培坐在帳營里的床上長長歎了一口气,然后起身走出帳營。
  帳營安置在虎門西南方向的一塊平坦的地方,綠草茵茵,踩在上面軟綿綿的。天色完全暗下來,漆黑一片。無數顆星星在遙遠的夜空里悠悠地閃著,沒有一絲憂慮,永遠是那樣平靜,那樣無拘無束。
  “明夜是否還會有今日的宁靜,凶吉難測呀!”
  關天培心里嘀咕著向前走去,不知不覺來到虎門炮台下面。炮台上站著兩名士兵,他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就听一個聲音:
  “什么人在下面?”
  兩名士兵發現下面有人,大聲喝著。
  關天培答道:“廣東水師提督關天培在此。”
  那兩名士兵一听,急忙奔下來:“原來是關將軍,將軍為什么還未安息?我們一定會盡心職守,將軍就放心吧!”
  關天培見奔下來的兩名士兵年歲不大,約摸二十不足,就問:
  “你們都是誰的部下,哪里人氏,入伍几年了?”
  “我們都是慶宇大人的部下,且都是安徽人氏,入伍不足一年。”
  關天培有點吃惊:“安徽距此几千里地,為何在廣東入伍?”
  “卑職等在家鄉呆不下去,于是就跑來了。”年紀大些的那個士兵道。
  “那是為何,難道家鄉不好么?”
  “卑職的家鄉美景如畫,只是近几年遭旱災澇災,再加上……一些貪官酷吏催債,家里常常揭不開鍋,就流落到這儿。恰好那時林大人招募兵勇,因此入了伍,希望能討口飯吃、”
  關天培看著他們一個個消瘦的臉,顴骨高高隆起,深深歎了一聲:“也真難為你們在此守夜。不過,你們必須明白,我們入伍作戰可并非像你們所說的是為混飯吃,而是為了國計民生。如果沒有人來守衛,那又如何能有百姓們的安定生活,又如何會有我們所吃的飯,是不是如此,你們是會明白的。”
  那兩名士兵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將軍的話,我們一定謹記在心。”
  關天培拍了拍他們瘦弱的肩膀,對他們說:“那樣就好,你們上去吧!”
  “是!”
  關天培在廣闊的綠草坪上又走了片刻,天色不早,然后回到了帳營里。
  一聲雞鳴,曙光來臨。關天培派遣的軍隨孫立還未回來,他正等在帳營里,就听到“轟轟”的雷鳴,關天培大吃一惊,這時一名士兵揭開帳幕跑了進來。
  “將軍,不好了,英軍開始進攻虎門了。”
  那名清兵的話還未說完,關天培已率先沖出帳營,只見上橫擔島的炮台上空黑煙滾滾,一顆顆炮彈不時地在它周圍落下,炸出一個個土坑。
  “他奶奶的,這群狗娘養的東西。我們還未准備好,你們就打起來了。好,今天我就讓你們見識見識我關某人的厲害!達邦阿將軍!”
  “達邦阿在此!”
  “橫擔炮台是虎門的第一道封鎖台,万万不得被英軍占領,它現在是由副將慶宇把守。現在命你迅速帶領步兵八百去協助他防守橫擔,如果失去了橫擔,你就拿人頭來見我。”
  “只要有卑職在,就決不讓橫擔落入英人的手里。”
  達邦阿是關天培的副將,和關天培一樣,也是行伍出身,身高馬大,有万夫不當之勇,深得關天培的信任。
  達邦阿剛走,親隨孫立來了。
  “將軍,琦大人已准備派遣兩條載砂石的船到橫擔西河來。”
  這時關天培恨得把牙關咬得咯吱作響,怒目一瞪。
  “這個狗東西,現在已經打起來了,還要船作什么,想給他老娘作棺材!提標游擊麥廷章!”
  “到廣站在他身邊的麥廷章答道。
  麥廷章是廣東鶴山人,道光十年,由行任報補水師提標右營外委,因籌辦洋務出了大力,賞戴花翎,升加參將銜。
  “麥廷章,你立即前去守護靖遠炮台,以防英軍從背后進攻。”關天培又看了看他頭上的花翎,說道:“你可對得起你頭上的那東西,明白么?”
  麥廷章會心地一笑。
  “卑職明白。”
  “那就好,留五十人在此守護帳營,准備好上等酒菜,等著我們凱旋而歸。”
  說著,哈哈大笑起來。隨后關天培和麥廷章直奔靖遠炮台,只留下他爽朗的笑聲在空中久久回蕩著。
  有了達邦阿的指揮,橫擔守軍多次擊退英軍的進攻。到了中午,海潮漲了起來,義律命令伯麥趁此机會,加大火力對橫擔炮台圍攻,激戰半個時辰,橫擔炮台士兵死傷過半,達邦阿被一顆子彈擊中頭部,倒地犧牲了。沒有多久,橫擔、永安兩炮台兵亡彈絕,先后陷落。清軍陣亡二百五十余人,傷約百余人,被俘千余人。
  橫擔永安炮台失陷,英艦隊按照原定的計划開始向各個炮台進行轟炸。
  東邊的分隊以主力艦“伯蘭漢”號為首,“麥爾威厘”號,沿著水道冒著守軍大炮發射的石彈直駛近炮台四百碼的地方,以右舷炮向各炮台上轟擊。
  “將軍,橫擔和永安兩炮台失陷!”
  一名清兵慌慌張張地跑上靖遠炮台對關天培說。
  關天培叫苦不迭,原來以為滿有把握取胜,讓英軍有來無回,誰料僅僅半日的功夫,橫擔等炮台就失陷。
  這可能么?關天培有點疑惑。
  “達邦阿呢?讓他拿人頭來見我。”
  “將軍,達邦阿他……他已經中彈身亡了。”來人答道。
  “啊!他死了?”
  關天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清晨那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還站在他的面前,現在就這樣永遠消失了。看到關天培失神的樣子,眾守軍都傷心地低頭垂泣。
  麥廷章走到關天培跟前,說:“將軍……”
  這時一顆炮彈在麥廷章身后不遠的地方落了下來……
  關天培望著緩緩倒下的麥廷章,才猛然惊醒,他狠狠地說:
  “這群狗娘養的烏龜王八蛋,我今天要与你們決一死戰眾將士們都給我狠狠地打!”
  關天培一聲令下,清兵立即又投入了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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