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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初入宮禁


  
  “醇王妃在外偷情,真是太丟王爺的面子了。”
  “朕有龍子了,朕要親自抱抱。”
  “她今天能陷害奴卑,明天就能把毒手伸向大阿哥!”
  蘭貴人暗思,一定要牽著皇上的鼻子讓他听從自己的意愿,打擊可恨的敵手。
  咸丰趁机拉住蓉儿的手輕輕揉搓几下,蘭嬪見皇上竟然對自己的妹妹……

  紫禁城坤宁宮大堂里一片沉靜。
  皇后鈕祜祿氏鐵青著臉坐在鳳榻上,兩邊跪著十多個宮女和太監,一個個都低著頭大气也不敢喘。
  大堂中間跪著蘭貴人,她雖然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心里不斷地提示著自己:別怕,別怕,有皇上給撐腰呢。但整個身子仍禁不住發抖,她不知道今天的命運如何。
  蘭貴人悄悄側目看看身后,兩個執事太監正一左一右站在身后,看那粗大的棍子就讓她心惊肉跳,別說一百大棍,就是一棍也讓她哭爹叫娘,自己這白嫩嫩的皮膚怎撐住那樣的大根。不用三十根准讓她去見九泉之下的阿爸。她清楚地知道這棍子的厲害,因為她曾經用這棍打死了十八名和她一樣不經打的女人,她們都撐不住五十棍,更何況自己呢?
  蘭貴人有點后悔自己平日里太心狠手辣作惡多端了,唉,這是自己咎由自取,一切只好听天由命了。
  蘭貴人等了一會儿,見皇后仍沒有發話,偷偷翻眼看看皇后,見皇后的面色越來越難看,一反往常的溫和寬厚,她知道自己難逃這災難了。
  就在這時,皇后一聲大喝打破了坤宁宮大堂的沉靜:
  “打!給我狠狠的打,也讓這個賤入也嘗嘗棍棒的厲害。”
  兩名執事太監早就覺得有點手痒痒了,一听到皇后的發話,同時舉起了殺威大棒准備打下去。就在大棒快要接触到蘭貴人的屁股時,猛听身后一聲惊慌而又威嚴的喊叫聲:
  “住手,打不得!”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皇上邊惊慌地叫喊著邊走進大堂。
  那兩名執事的太監急忙收住落下的棍棒就地跪了下來。鈕祜祿氏皇后也慌忙站起來,急走兩步來到皇上面前施禮說道:“臣妾不知皇上來此有失遠迎,請皇上恕罪!”
  咸丰帝擺擺手,“不知者不罪,皇后請起吧。”“謝皇上!”
  咸丰看看這大廳里的形勢又看看皇后便問道:“這是怎么回事?為何要打蘭貴人?”
  還沒等皇后開口,蘭貴人就小嘴一撇,嬌滴滴地哭喊道:“皇上救救奴婢!”
  “愛妃快起來吧,有話慢慢說。”皇上說著把蘭貴人拉了起來。
  “皇上且慢!”皇后急忙阻止皇上拉起蘭貴人,“皇上,臣妾一向以和為貴,主張寬厚仁慈,用德治理后宮,從不隨便動用祖宗家法,只是你這蘭貴人太不像話,依仗著皇上的恩寵太過放肆,竟敢不守宮規私設刑堂打死臣妾的一名貼身宮女,你說這樣狠毒的賤人該打不該打?”
  皇上轉臉問蘭貴人:“真有這事嗎?”
  蘭貴人哭著說道:“奴婢遵守皇上叮囑,每天在那園子里吟詩練字將養著身子,不想到今天上午去了一名宮女對妾身出口不遜,無端辱罵妾身,妾身一時火起命兩名太監懲治她一下,不想几棍竟把那宮女打死了。后來妾身才知道那是皇后派去監視妾身的,妾身如果知道她是皇后派去的,妾身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動她一個指頭。”
  皇后一听,心中罵道:這個賤人太狡詐了,照她這么說倒是我的錯了,不該去查看她們這些鬼媚子如何迷住皇上的。
  皇后見皇上將信將疑地望著自己,淡淡地說道:“有這么回事,但也不是她說得這樣。臣妾听說南方洪匪作亂日益猖獗,已有兩路大軍向京津方向打來,可皇上仍然留住圓明園不愿回宮,臣妾特派人打探一下是何人如此惹得皇上迷戀。”
  皇后這話也是事實。她派了一名叫秀春的宮女去圓明園查看情況,這秀春姑娘也是命短,她早就听說有個蘭貴人正受皇上恩寵,但她不知道誰是蘭貴人。她自覺是奉了娘娘的懿旨,說話的膽子也大了起來,誰知卻碰上了這心狠手辣的蘭貴人,她是狗眼不識泰山,竟對蘭貴人說上許多諷刺的話儿。蘭貴人明知她是皇后派來的,仗著自己是皇上的寵人,又身怀龍胎想借著這宮女顯示一下自己的威風,竟著人把秀春活活打死。
  這一年多來,皇后失寵,本來就窩著一肚子火,一听說她派去巡查情況的宮女被活活打死,這個火就更大了。不問三七二十一,便派四名執事太監把蘭貴人和她身邊的宮女太監押到坤宁宮。
  坤宁宮是皇后正殿,凡是審訊妃嬪用刑的事都在這里進行。蘭貴人一听說要把她從圓明園押解到坤宁宮,當時就知道惹了大禍,一邊盡量拖延時間,一邊派人去通報皇上。皇上也來得湊巧,再晚來几步這蘭貴人就夠吃得消了。
  皇上听皇后說完事端,心里暗想:你蘭貴人也太過心狠了,就是要教訓那宮女打她几棍還不行,卻一心將她打死。皇上心里這么想,嘴里卻不能這么說,這必定是自己的心肝儿,如今又怀了龍胎。于是微微點點頭,對皇后說道:
  “蘭貴人雖然罪不可恕,但她已有六個月的身孕了,待她分娩之后再請皇后責罰吧。”
  皇上此話一出,嚇得皇后急忙跪下說道:
  “請皇上恕罪,臣妾實在不知蘭貴人已怀了龍胎,臣妾如果知道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責罰蘭貴人。皇上雖然正處盛年,但尚無一個龍子,臣妾日夜為此事發愁呢?前日還曾率宮女去太廟祈求,希望列祖列宗快快給皇上送來一個龍子呢?想不到蘭貴人早已身怀有孕,說不定真要生下一個皇子呢?臣妾實在該打,倘若皇上遲來一步,臣妾杖責蘭貴人而傷了胎气,這豈不讓妾身愧疚于皇上,也負罪于列祖列宗嗎?請皇上發落臣妾!”
  咸丰上前拉起皇后,“皇后不必自責,不知者不怪。說起來這也是本王的錯,不曾提前告知皇后。朕本來准備待蘭貴人分娩后再告知皇后,給皇后一個惊喜的,卻想不到差點出了大錯。如今皇后知道了,理當多關照一些蘭貴人才是,希望皇子能順利降臨后宮。”
  “臣妾遵從皇上旨意!”
  皇后說著,又順手拉起蘭貴人,賠禮說道:“蘭貴人請起吧,姐姐實在不知多有得罪,你何不早說呢?如果姐姐知道妹妹身怀有孕,高興還來不及呢?怎會再責怪你呢?”
  蘭貴人雖然沒有挨打,但心里也窩一肚子火,必定被皇后當眾羞辱一頓,她只所以沒有挨打并不是自己的面子,而是自己怀了龍胎,是看在未曾生出的孩子份上。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誰叫自己僅是一名貴人呢?她也急忙施禮說道:“多謝皇上和皇后不打之恩!”
  咸丰也知自己一直迷戀圓明園的几位美女而很少到后宮來,有愧于皇后,故意給她一個面子說:“皇后是后宮主宰理應管教宮中不听規勸之人,皇后体罰蘭貴人是應該的,由于蘭貴人身怀有孕,這是暫且放過,但蘭貴人也應弓似為戒,日后行為千万謹慎,這等隨意施刑打死宮女之事不得再發生,否則,罪不可恕!”
  “是,奴才一定悉心遵從皇上教誨!”蘭貴人恭敬地說道。“既然如此,皇后就允許蘭貴人回去吧!”
  皇后略一遲疑,說道:“皇上,既然蘭貴人已經身怀有孕五六個月,不久就要分娩了,理應加派宮女悉心照料,臣妾早晚也可侍從左右。而圓明園太過遙遠,人手不夠,恐怕不能照顧周到,皇上何不讓蘭貴人移居后宮。”
  皇后見皇上仍在遲疑,又急忙補充說道:“如今南方叛亂的賊子較為猖獗,皇上將悉心調兵平叛,國事繁重,未必能夠分出太多心思去圓明園看望蘭貴人。如果讓蘭貴人安頓在后宮,皇上看望也方便得多呀。”
  皇上知道皇后是在委婉責備自己沉湎于女色而疏于朝政。不過,皇后說得也有理,洪匪暴亂實在嚴重,不僅在南京稱帝分疆而治,而且派兵北伐,大有直搗京津之勢,雖然派出几路大軍前去平叛,但傳來消息均是敗多胜少,自己不能不考慮新的策略。自己回宮,讓蘭儿留在圓明園實在割舍不下,讓她回來也好。想到這里,便點頭說道:“還是皇后考慮周到。既然如此,就讓蘭貴人回宮中居住吧,請皇后安排吧。”
  “儲秀宮剛剛修繕一新,里面寬敞明淨,也安靜祥和,就讓蘭貴人住進儲秀宮吧。”
  皇后爭得皇上同意,便吩咐宮女太監把蘭貴人送進儲秀宮。
  儲秀宮在紫禁城偏西北角,离御花園較近,多是皇帝偏妃居住的地方。
  正值三月,桃紅柳綠,万物爭艷,蝶儿翻飛,剛修复一新的儲秀宮确實給人美的享受。
  蘭貴人在几位宮女的侍從下走進儲秀宮,她此時的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這里景色再美也不比圓明園好,但她并不太關心這些。說實在的,自己從一位破落的下層官宦家庭因為選秀女進入宮庭,又由于自己的心机和美貌從秀女升為貴人,這已經令許多同時被選進宮中的姐妹們羡慕得要死,但她從不感到滿足,自己有著更遠大的理想。為什么自己這么要強,這么心高气傲呢,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就像今天,皇后派那秀春宮女去監視自己,察看皇上在圓明園中一舉一動,其他几位貴人都懾于皇后的威力而忍气吞聲,惟有自己不理皇后那一套,反而將她派去的人活活打死。皇后要懲罰她,皇上不是親自為自己求情嗎?不得沒有受到責罰,而且得到皇后的青睞住進了皇宮,有自己宮中真正的家。
  哼!我決不能只當一個貴人受皇后的气,她能當上皇后我為何不能,我一定要和這位鈕祜裙氏皇后爭個高低,鹿死誰手,到等到最后的結局,蘭貴吸口新鮮空气暗暗下定了決心。
  蘭貴人剛剛坐定,大內總管崔長禮就帶著一群宮女太監進來了,他上前施禮說道:“奴才崔長禮奉皇后娘娘之命帶來一些侍從人員請貴妃娘娘挑選。”
  蘭貴人掃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一群宮女太監,心里道:說不准是來監視我的呢?誰好誰孬我也不能進人他們心中看看,先挑選几個順眼的再說,他們這些當奴才的對誰好還不是看勢頭行事,對自己忠不忠主要在自己調教。
  蘭貴人仔細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然后從中指著几個人說道:“就留下這几個人吧。”
  崔總管把其余人帶走后,蘭貴人指著他們几人說:
  “你們都把名字報給我听听,我認為合适的就叫著,不合适的就給你改名,我叫著好听才行,然后再給你們分配工作。”
  几人一一把名字報上來。
  “小人叫安德海,安徽的安,品德的德,大海的海。”這人說完,上前向蘭貴人恭敬地一鞠躬。
  蘭貴人見這人很是乖巧,又很會說話,心里不免喜歡几分。特別是他說“安是安徽的安”更增加了蘭貴人的几分情絲,她想起几年前在安徽宁池時度過的一段美好時光以及后來家境的敗落。此時此刻,蘭貴人有一种說不出的感慨,不免對安德海又多了几分親近,于是沖他點頭說道:“瞧你也是個机靈人,就留在我身邊吧。不過,叫你安德海實在拗口,干脆叫你小安子你滿意嗎?”
  蘭貴人話音剛落,安德海就躬身說道:“謝謝貴妃娘娘的提舉,小人能終日侍奉在貴妃娘娘左右這實在是小人的福气。小的也感激貴妃娘娘給小安子賜的美名,從此貴妃娘娘就叫小的為小安子吧。”
  蘭貴人點點頭,又略帶几分愁容地說:“不要這么叫我貴妃娘娘,我才僅僅是個貴人,在大清朝的后宮排位上有皇后、皇貴妃、貴妃、妃、嬪之后才是貴人呢,我的名位僅比常在和答應高那么一點,你如此稱呼我若讓其他貴妃听了豈不又要譏笑我?還是不要這么稱呼為好。”
  安德海急忙諂媚說道:“你在小的眼里和其他貴妃娘娘一樣崇高,依小人之見,貴妃娘娘如此受圣上寵幸,如今又怀了龍胎,不久之后皇上一定會加封你的,甚至名位要超過其她貴妃娘娘呢。小人這樣稱號只是提前給貴妃娘娘道個喜,這是指日可待的事,請貴妃娘娘不要推辭。”
  安德海的一席話說得蘭貴人心花怒放,比夏天吃了涼西瓜還高興呢,其實她心里真的喜歡安德海這樣稱呼她。
  蘭貴人微微一笑。“小安子真會說話,這說明我的眼沒有看錯人。”
  蘭貴人又吩咐了其他几人的工作,待眾人散去后,她望著安德海的背影尋思道:這人實在乖巧,只是他是否對我忠心還很難說,他必定是從皇后那里派來的,難免不是來臥底打听一舉一動的,許多人不都是兩面三刀嗎?不能只听說話,要看他的行動。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待我試探他一段時間再說。
  她又轉念一想,這宮中的人都是原先有主子的,難免不心怀鬼胎,如果能從宮外重新找一名新太監來豈不更好,只要自己重心調料一定會成為我的心腹之人的。
  如何才能得到一名宮外的新太監呢?蘭貴人尋思道,這事一定是大內總管太監崔長禮所管,我何不私下同他商議呢?
  這天,蘭貴人挺著漸漸隆起的大肚子在宮里慢步,恰好迎面碰著崔長禮走來,蘭貴人十分熱情地迎上去說道:“崔總管好忙呀!”
  崔長禮一見是蘭貴人,忙還禮說道:“不忙,不忙!不知貴妃娘娘有何吩咐?”
  蘭貴人婉然一笑,“吩咐不敢,不過我有一小事相求?”
  “貴妃娘娘請講。”
  蘭貴人這才說道:“我想請崔總管幫我從宮外重新尋找一名新的侍從人員,不知崔總管能否辦到?”
  “這——”崔長禮稍稍遲疑一下,添置宮女太監都是內務府所管,他雖是大內太監總管,只是管教宮內太監行動,對于添置新人從不過問。但由于皇宮太大,侍從人員太多,太監總管負責添置几人而不通過內務府也是常有的。
  蘭貴人見崔長禮仍在遲疑不決,便裝作毫不在意地說:
  “我只是說說,如果崔總管有困難就算了,全當我沒有說。”
  蘭貴人說著指了指隆起的肚子,“我只是擔心分娩之后生下阿哥或格格可能由于宮中人手不夠照顧不周,這才提前同你說起這事。既然你無能力也就算了。”
  崔長禮在宮中多年,何嘗不知蘭貴人的心思,但他不點破,只是尋思道:蘭貴人如今怀了龍胎,說不定能生下一位皇子呢?皇上已是盛年尚無皇子,只要蘭貴人生出皇子將來很可能就是皇位繼承人,母以子為貴,說不定蘭貴人很快就會位置顯赫,到那時我還得靠她照顧呢?今日有這樣好的机會,何不賣個人情討好她呢?
  想到這里,崔長禮急忙說道:“奴才就按貴妃娘娘所說的去做,不過也請貴妃娘娘不必著急,這事奴才留心就是了,一旦遇到合适人選一定給貴妃娘娘送去。”
  “那我就先謝過崔總管了,人找到后一定重謝!”
  崔長禮目送蘭貴人走過去,心中有一种說不出的感覺。他曾听其他人講過這位蘭貴人如何有城府,又會做事,今日相會果然如此,今后還得小心應付才是。
  張德順揉揉睡意惺松的眼睛向窗外一看,到處是白花的太陽。呀,今天又睡過頭了,他心里嘀咕著。這一段時間他老是夜間睡不著,直到很晚才能入睡,因此早上也就經常起得很晚。不過這也有好處,就是可以省下早飯的錢,他每天只吃兩頓飯已經習以為常了。就這樣,從老家帶來的一點盤纏也所剩無几了。怎么不讓他心急如焚呢?來京城一晃兩個月,別說是進宮當太監,就是皇宮大內的門他也沒有見過。
  前不久他曾悄悄到紫禁城附近去過,离宮禁之地尚相差老遠就被戒備森嚴的御林軍喝住了,如果不是自己事先有准備,應變及時,說不定現在早就被關進大牢或被處死呢。事情雖過多天,如今想來仍有點害怕。
  他也曾打听過几個人,如何才能當上太監,有人告訴他必須找內務府總管惠親王綿愉,要么找大內太監總管崔總管崔長禮也行。可這兩人都不是一般平民百姓,身居官禁之地,深入淺出,自己一個流落京城的下等百姓如何能接交上他們呢?特別是那惠親王,听說他是當今圣上咸丰爺的叔叔,自己就更難見上他一面了。雖然有人給他出個主意:太監每天都出宮購置宮中所需各類菜蔬及用品,你每天只要到西皇城大街繁華地面等待就可以了,如果碰上出宮采購的太監,可以央求他們帶你去見崔總管,如果崔總管一高興,你的太監也就當上了。
  也不知這是人愚弄他,還是真的給他想出個好主意,總之他每天起來都去西皇城大街繁華地面逛上半天碰碰運气,但這半個多月來卻一個太監的影儿也沒見到。
  張德順一骨碌爬起來,洗把臉准備再去西皇城大街碰碰運气,剛到門口,迎面碰上店小二從外面出來,一見他又要出去,便開玩笑地說:“張老弟,祝你今天碰上好運早日當上太監,我好給你賀喜!嘻嘻。”
  張德順白了他一眼,頭一低走出客棧。他越想越气,自己隨大哥東奔西走哪曾受到過這樣的窩囊气,而如今——唉,真是虎落平原遭犬欺,如果今天再碰不上什么太監自己就打道回老家,跟著大哥真刀真槍地干,也不愁殺不進這北京城宰了皇帝老儿。他現在有點后悔自己太莽撞,沒有和大哥商量一下就跑進京城。還有那嬌嬌,自己的心上人,她對自己這么好,自己臨行前都沒有和她打個招呼就悄悄來了。不是不想同她打個招呼,實在不忍心看她哭成淚人儿送自己,也擔心自己見了她又狠不了心來京城。同時,更擔心嬌嬌跟著自己來這鬼地方,嬌嬌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強起來比自己還強呢?真是兩頭牛也拉不過來。
  張德順邊走邊想,猛然听到一聲吃喝:“媽的,瞎眼!”
  他還沒醒過神來,重重的一腳已經踢在他的屁股上。張德順這才看清自己差點撞在一輛停放在路邊的貨車上,上邊裝滿了貨,旁邊站著几名身穿青衣的官宦之家的佣人,他用手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剛想發作,還是忍住了,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心里說道:若是在雉河集老子早把你們這幫作福作威的家伙給宰了。
  那人見張德順瞪他一眼,更火了,罵道:“媽的,你小子不服气?別說大爺踢你一腳,就是大爺把你給宰了你也白死。看樣你也是外地來的生瓜頭,不曉得大爺是在哪個府上當差的,說出來嚇死你!”
  張德順哪里受到過這窩囊气,白了哪人一眼,譏諷說:
  “你給哪個府上當差?你在皇宮大內侍奉皇帝老子又怎樣?你家再厲害你也只是個當差的,說白了是個下等佣人。”
  張德順的這几句話可把那人气坏了,他上去就打,邊打邊說:
  “大爺揍死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狗雜种,告訴你吧,大爺當差的地方不是皇宮大內离皇宮大內也差不了多少,當今皇上的弟弟七王爺的府上,京城有名的醇郡王府。小子,你明白了嗎?老子揍你你敢還手嗎?”
  那人又打了几下,張德順一直沒有還手。當他听到那人說“老子揍你你敢還手嗎”時,張德順真的耐不住心中的火,他飛起一腳把那家伙踢個狗吃屎。那家伙做夢也沒想到張德順會還手,否則也不會被他一腳踢個嘴啃地。
  張德順這一腳惹出了大禍。
  其他几人見張德順把他們同伴打倒,轟地一下把他圍住了,叫喊著扑過來。張德順雖然在家也曾隨大哥張樂行學點武功,但必定人單力薄,哪能打過這一伙王府的管家狗。眾人你一拳我一腳把張德順打個半死。
  “別打了,別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一個領頭模樣的人從旁邊走來,“王府還等著我們快快回去呢?你們卻在這里招惹是非,万一出了人命官司王爺又要罵我們給他惹事。上次不是王爺出面干涉,你們兩人的命還有嗎?怎么今天又大打出手。告訴你們,王爺這多日來心情一直不好,如今王爺福晉又剛剛過世,為了葬事都顧及不暇,哪有閒心再給你們去說情,赶快停手。”
  那几位當差的這才停手。領頭的上前一看,小聲說道:
  “糟!又被你們打死了。”
  其他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上前摸摸張德順的胸口,對眾人說道:“嗯,還沒有死呢?快把他放在車上帶進王府,如果死了就悄悄扔了,不死再另作打算。”
  那頭領不高興地說:“王爺讓我們來采購辦喪事的用品,你們卻帶回去一具尸首,若讓王爺知道了不剝我們的皮才怪呢?”
  “干脆就扔在這路邊算了?”有人說道。
  “不行!”那頭領望了一眼圍觀的人對几個同伴說,“眾人都知道這人是我們醇郡王府的人打死的,官府來查又要找上門。就是不做牢,王府也會把我們給赶走的。”
  “那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就按李大衛說的做,先帶走,告訴眾人是送去醫治,先掩住眾人耳目再講。”
  這几人急忙把不醒人事的張德順抬進另一輛車里,急急忙忙地拉走了。
  張德順蘇醒過來,他第一個感覺就是渾身疼痛難忍,想坐起來的勁都沒有。他迷迷糊糊听到一陣悠揚的哀樂,心中一動,難道這是為我吹奏的嗎?他已回想起自己被一伙人打得死去活來的情景,估計自己剛剛從死亡線上醒過來,也許是別人以為自己死了在為自己送葬呢?可轉念一想又不可能。自己孤苦伶什一人流落京城,就是真的被打死了也只會暴尸街頭,誰會給自己送葬呢?
  張德順強忍著渾身的劇疼睜開雙眼,并努力坐了起來。哦,自己沒有被暴尸街頭,他打量自己所在地方,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個低矮的偏房,看陳設像是一個單身人的住所,設備也是那樣簡陋。不容張德順多看多想,門吱地一聲被推開了,走進一位年過半百的老人,他看見張德順坐了起來,十分高興地說:“你終于醒過來了,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呢?要知道你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
  張德順知道是這位老人救了自己,十分感激地看著他,想說几句感激的話儿,嘴唇動了几下都沒有說出,僅從牙縫里崩出几個字:“大爺,謝謝你!”
  老人又重新扶張德順躺下,“你先躺著,我給你煎一付藥。”
  張德順望著老人在灶前燒火的樣子,心中充滿了感激,自己和他素昧平生卻這樣關心愛護自己,這個世上還是好人多。
  在老人的服侍下張德順服完一劑藥,身上的疼痛也減少了許多,他這才吃力地問道:“請問恩公尊姓大名,在下將來一定以死相報。”老人搖搖頭,“我叫陳怀坤在家排行老七,人們都喊我陳老七。小兄弟,你也就叫我陳老七吧。我救你可不是圖你報恩,實在是看不慣李大衛他們几個狗不吃的孩子做一些喪盡天良的事。”老人說著又歎息一聲,“不是我再三哀求他們就要把你給扔進水道里了,真是作孽呀!”
  這時,哀樂又起,張德順急忙問道:“陳大叔,這哀樂是怎么回事?”
  “呵,這是我們醇郡王府在辦喪事,王爺福晉剛剛過世,整個王府已鬧騰了多日。唉,何止一個醇王府,几個王侯將相的府上都給牽動了。咱窮人家死一個人不如人富貴人家死一只雞!”
  張德順見老人家十分感慨,忙問道:“這位醇郡王爺有多大年齡,他們的夫人就去世了?”
  “小兄弟,你想不到吧,醇郡王爺今年尚不到三十歲,他的福晉就更年輕了,今年才二十四歲。”
  “喲,這么年輕怎么就死了?”張德順十分吃惊地問道。
  陳怀坤邊收拾碗筷做飯邊說道:“人們常說生死由命富貴在天,這話一點也不假,醇王爺的這位福晉本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誰知嫁到王府才兩年,尚沒有生下一男半女就死了,真是命該如此。”
  老人說到這里,又十分警惕地向外望了望,小聲嘀咕道:“這也是自己作的,咎由自取!”
  “怎么?醇王爺的夫人不是病死?”張德順疑惑地問道。
  “唉,這事咱當下人的怎會清楚?不過听王爺的几位貼身衛士說是醇王爺逼死的,對外都說是病死的。”
  “王爺逼死的?”張德順更加吃惊,“王爺竟把自己的夫人逼死了,真是奇事。”
  “奇事?有什么稀奇的?堂堂大清國的王爺怎能甘心愛辱戴人家綠帽子呢?”
  “莫非王爺的這位夫人瞞著丈夫在外偷情?如果是這樣就死有余辜了。這樣女人也真的,處在這么顯貴的家庭卻干那种令人不恥的事真是太丟王爺的面子,逼死她也不虧!”
  “誰說不呢?”陳怀坤急忙插話說,“如果是一般百姓的女儿,死就死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可這位王爺福晉的娘家也大有來頭,是京城數得著的大戶——軍机大臣內閣大學士柏葰的女儿。”
  “呵,這下可就有戲看了,他們兩家是否打了起來?”
  陳怀坤搖搖頭,“他們這樣身份的人怎會為這樣的事大打出手呢?況且這也是不光彩的事,又無法在公堂上決個高低,都是暗中彼此較勁罷了。否則,醇王福晉死了十多天怎會拖到今天才發葬呢?”
  “這醇王爺和那軍机大臣柏港相斗誰胜誰負呢?”
  陳怀坤來精神了,“這樣的較量一時半刻怎會有個分曉?當然,從長遠的觀點看,柏葰怎會斗過醇王府,他必定是皇上的親弟弟。”
  “不知那位敢和醇王爺福晉偷情的人是誰,真是色膽包天,竟敢把尿拉在王爺頭上,醇王爺能放過他嗎?”
  “那人也不簡單,是——”
  陳怀坤剛要講下去,猛然听到一聲呼喊:“陳老七在家嗎?”
  陳怀坤嚇得哆嗦一聲,到嘴的話咽了下去,急忙站起來應道:“在家,誰呀?”
  “是,我。”
  那人說著走進屋來,一見床上躺著一人,十分不滿地問道:“這人是誰?”
  陳老七見是王府總管盛原,急忙上前施禮說道:“是盛總管,哦,這位是我舅舅的儿子我的表弟,剛從鄉下來找我和咱府上的几位將爺發生了口角被他們教訓一頓,我剛給他服過藥。唉,年輕人气盛一些,剛從鄉下來也不知道天高地厚,教訓一下也好。”
  陳老七邊說邊向盛原陪著笑臉。盛原斜眼掃視了一下躺在床上的張德順問道:“陳老七,你這表弟老實嗎?這可是王府。”
  “盛總管放心,鄉下人哪有不老實的,來這里找我想混口飯吃,不知總管——”
  盛原擺擺手打斷了陳怀坤的話,“只要老實能干,有我盛總管在還能沒有他的飯吃,你這表弟叫什么名字?”
  “干活是鄉里人的本份,這點不用盛總管擔心。盛總管問我這使弟叫什么——”陳怀坤同張德順談了半天還真的忘了問他叫什么,便急中生智地說:“表弟,盛總管想給你找口飯吃,他問你叫什么呢?”
  張德順知道這是陳大叔為救自己故意讓自己來回答,他急忙強忍著身上的疼痛,勉強坐起來,向盛原拱手說道:“小人叫張德順,從山東老家來京中找表哥,請盛總管開恩,給小人找碗飯吃。小人剛才還听表哥提到盛總管呢?表債哥講盛總管是大仁大義之人,只要向他開口相求,只要是盛總管能做到的,盛總管總是樂于相助。債哥說,一旦等我的傷口好一些就帶我親自去拜見盛總管,沒想到盛總管先來了。”
  盛原是一位喜歡听好話戴高帽之人,一听陳怀坤剛才吹捧了自己,十分高興地說道:“沒問題,既然是陳老七的表弟都是自己人,好說好說。”他又持一下胡子繼續說道:“最近王府大辦喪事,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如果這位張小弟不嫌棄,明天就可以去做事。”
  他說著,又轉向陳怀坤,“陳老七,你明天就帶你表弟到后院上班,幫助料理花園,就是栽栽花,施點肥,澆澆水,也沒有什么重活。”
  “那太謝謝盛總管了。”陳怀坤施禮說道。
  張德順也急忙順著陳大叔的話說道:“盛總管的大恩大德在下永遠銘記,將來一定以死報答。”
  “不必了,不必了!給他人解救困難是我輩的職責。”
  盛原說完,眯縫著小眼睛就跨出門去。走出好遠又急忙折回來,對陳怀坤說:“我到忘了,你快去廚房幫助燒火。”
  “是,一切听盛總管安排。”
  陳怀坤待盛原走后,急忙轉身說道:“小兄弟,我當家留下你在王府做事你不會介意吧?”
  “陳大叔的心意我十分明白,說實在的,我所帶的銀兩快要用完了,也真的想找個安身的地方,想不到遇見了陳大叔這樣菩薩心腸的人,既然如此,我就留在這里給陳大叔當個下手,許多不當之處還要請陳大叔多多指教。”
  陳怀坤哈哈一笑,“有你這樣的人給我作伴我還求之不得呢?今后我們就相互照應吧!”陳怀坤忽然想起了什么,忙說道,“你不必這么客气喊我陳大叔,你就叫我陳老七或陳大哥吧,我也該走了。”
  張德順目送陳怀坤走出低矮的小屋,心中一陣感慨:唉,我就暫住這儿吧,醇王爺是當今皇上的弟弟,他和宮中一定有來往,等机會來了,我再求他把我進皇宮當太監,然后再尋找空云大師所說的那位皇后。
  養心殿內御案上擺滿了南方送來的加急公文。
  咸丰站在御案前看著這一撂撂厚厚的卷宗一籌莫展。他在殿內來往踱著,嘴里不停地說著:“這卻如何是好呢?這卻如何是好呢?”
  他看見一個個大臣都低垂著腦袋一聲不響,似乎在看自己的笑話,沒好气地吼道:“你們平時都很會發表見解,怎么現在都成了啞巴?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你們也為朕想想辦法呀!”
  咸丰見大臣們仍沒有一人站出來講話,歎口气,一屁股坐下來生悶气。這時,大學士桂良站起來說道:
  “皇上,洪秀全一幫亂臣賊子在南京稱帝封王,气勢正盛,如今又西征北伐,所到之地無不披靡,如今派大軍北上直搗京津,已近山東地帶,距离京都不遠了,如果匪賊突發奇兵逼近京都,京城就發發可危了。更何況胜保等驍勇善戰的大臣又去陝西剿匪去了,京津地帶再有賦人響應,那
  桂良沒有講下去。咸丰本來就沒有主張,又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他之所以能當上皇上純粹憑借著自己對父皇的一片孝心,如今遇上這等大事,實在毫無主見,一听桂良這么說更害怕了,惊問道:“以桂學士所見呢?”
  桂良十分謹慎地說:“依愚臣所見,皇上應立即撤出京城到承德避暑山庄躲避一下,然后派兵剿匪,打敗太平軍北伐的賊眾,皇上再回京師也不遲。万一前線戰事不利,皇上及早撤出京師也不會受到惊嚇,這是進退皆可的策略,皇上以為如何?”
  咸丰點點頭,“愛卿言之有理。”
  “不可!”咸丰話音未落就見恭親王奕訴站出來說道,“桂良,你身為大學士怎能為皇上出這等下策呢?洪匪的叛軍尚沒有進入山東地界,离京城尚遠。你勸皇上离京出逃,這個消息一旦傳出,必然扰亂軍心,京津地區再有二心之人乘机作亂如何是好?”
  咸丰一想,自己六弟所言也有道理,便問道:“六弟,依你所見如何退敵呢?”“臣保舉几位准能巢滅叛匪。”咸丰點點頭,示意奕訴說下去。“請皇上任用漢臣,接受曾國藩的建議辦團練,從漢人中招募地方兵了組織地方團練對付洪匪,這叫利用漢人懲制漢人。”
  桂良急忙奏道:“皇上,万万不可!如果允許漢臣組織地方團練,他們有了自己軍隊,天下豈不更亂?如果這些漢臣怀有二心和洪匪結為一起,我大清將亡矣。即使這些漢臣用團練打敗叛匪,他們擁有了自己的部隊也難駕馭他們,當年的三藩作亂不都是漢臣謀反嗎?”
  奕鱏搖頭說道:“大學士多慮了,此一時彼一時,我們利用漢臣辦團練是為了消滅洪秀全的叛匪,一旦內亂平定后即刻收回兵權解散團練。至于大學士所說的這些漢臣和叛匪勾結就更加不可能了,他們身為朝廷命官吃朝廷俸祿,地位顯赫,封妻蔭子,他們怎會拿自己的前途作儿戲呢?”
  咸丰沉吟片刻問道:“就是依六弟所見接受曾國藩的主張,同意漢臣辦團練對付洪匪,但這需要一段時間的准備和操練,而這眼前的局勢如何應付呢?洪匪的北伐先頭部隊已進人山東地帶,距京師越來越近,這如何是好?”
  “皇上不必擔憂,臣保舉一人難能退敵。”奕鱏說道。
  “六弟請講——”
  “皇上以為僧王怎樣?他足智多謀又驍勇善戰,皇上可派僧王去山東抗敵。同時,再火速將胜保調回協同僧王一起抗擊北伐的叛軍。只要這兩人一同前往,叛軍一定可以被阻止,京津之危必解,皇上何必再去承德避難呢?”
  “万一叛兵凶猛,僧王不能阻擋該如何是好呢?”咸丰又疑异說。
  “就是叛軍逼近京城,我京津兩地尚有几十万八旗軍在,足可以与敵抗衡,那時皇上認為京都不安全,欲去承德避難再走也不遲。”奕鱏繼續分析說。
  這時,咸丰的心才稍稍放松一些,他對奕鱏說道:“就依六弟所見,先派僧王前去御敵,再火速調遣胜保等人隨后接應。至于曾國藩彭玉麟等人提出組織團練一事交軍机處再議,慎重處置,万万不可引火燒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咸丰話音剛落,就有太監總管崔長禮急急跑了進來,邊跑邊高聲喊道:“恭喜皇上!恭喜皇上!”
  咸丰一愣,喝問道:“崔長禮,你亂嚷嚷什么,朕正和諸大臣商討軍机大事,你胡亂叫囂,該當何罪!”
  崔長禮一怔,急忙跪下說道:“奴才知罪,請皇上饒恕!奴才實在是想把一件特大喜事告知皇上,才這樣邊跑邊喊。若是平時,就打死奴才,奴才也不敢惊動皇上与諸位大人商討軍机要事。”
  “什么特大喜事快快講來,如若不是,一定拿你問罪!”
  “是,皇上。”崔長禮又急忙叩頭說,“恭喜皇上,剛才貴妃娘娘生出一位大阿哥。”
  “哪個貴妃娘娘?是不是蘭貴人?”咸丰急忙問道。
  “回皇上,正是蘭貴妃娘娘。”
  咸丰一喜,一掃剛才的滿臉愁容,大笑道:“朕有儿子了,朕要親自去抱一抱。崔總管,頭前帶領。”
  “是,皇上。”崔長禮急忙爬了起來。
  “恭喜皇上!”諸位大臣一齊向咸丰道喜說。
  “同喜,同喜!”咸丰向大臣們一揮手說道,“你們請回吧,朕要回宮看望阿哥了。”
  咸丰急步來到儲秀宮,一路上見宮女太監們人人滿臉喜气,都一聲接一聲地向他道喜。剛到儲秀宮門口,就听見里面傳來嬰儿清脆而響亮的哭喊聲。呵,好久沒有听到這樣的聲音了,今天听來真悅耳舒暢。
  咸丰來到內堂,安德海就抱著哇哇啼哭的嬰儿走上前施禮說道:“恭喜皇上,阿哥哭喊著要万歲爺抱呢?”
  咸丰從安德海手中接過正在啼哭的阿哥,看了看,真像自己,特別是那張嘴和那副鼻子心里甭提有多高興了。他親了親,來到內室。
  蘭貴人見皇上抱著孩子走到床前,她想坐起來,咸丰急忙上前按住了她說:“愛妃別動,你產后身体虛弱需要歇息。”
  “謝皇上關心奴才!奴卑命不足惜,只要阿哥能順利來到世上,奴卑就是死也甘心。托皇上的福,我們母子平安。”
  咸丰邊把儿子交給蘭貴人邊說道:“朕今年已到而立之年尚無子嗣,這大清的江山將來何人繼承?朕整日坐臥不安,每想起此事總是心中有所憂慮。愛妃了卻朕的心頭之事是大功一件,朕一定加封愛妃。”
  蘭貴人這多日來也一直心中不安,她擔心自己不能生出一個阿哥來。如今如愿以償自然心中高興,估計皇上要加封自己,但沒有想到皇上這么快就要給自己加封,更是心花怒放,急忙說道:“奴卑先謝過皇上,待皇上加封奴卑時再鄭重感謝皇上”
  咸丰也被蘭貴人逗樂了,他心中一高興,忙說道:“愛妃,朕現在就加封,晉封你為懿嬪,位置和云嬪并列僅次于貞皇后。”
  蘭貴人一听皇上加封自己為懿嬪,位置由第三上升為第二當然高興。但心中仍有一絲不樂,雖然在名份上位居第二位,可還有一位和自己并列的云嬪,更有高高在上的鈕祜祿氏貞皇后,自己怎么能与她相比呢?自己雖然有了儿子,可自己的儿子要送給皇后教養,這是宮中規矩。俗話說,出身不如養身重。自己的儿子交給別人養當然不高興了,誰知這孩子將來是与自己親還是与貞皇后親呢?
  咸丰見蘭貴人愣在那里不講話,便問道:“愛妃對朕的加封不樂意嗎?”
  “不,不!”蘭嬪急忙掩飾說,“奴婢感謝皇上的恩賜,奴婢怎會不樂意呢?”
  咸丰哈哈一笑,“愛妃剛才心神不宁,想到哪里去了?”
  “奴婢剛才真是在胡思亂想。皇上能夠看透奴婢的心事真是神人。”
  “朕不是什么神人,但朕察言觀色從表情中猜測愛妃一定在胡思亂想,不知愛妃想的是什么,能否講給朕听听?如果需要什么物品盡管講來?”
  蘭嬪撒謊說:“奴婢剛才想:奴婢常听人們講,女人只要一生孩子就會變丑,万一這話是真的,奴婢不久就會丑成一個豬八戒。到那時皇上怎會有時間陪陪奴婢呢?早把奴婢忘到九霄云外了,因為皇上有自己特別寵愛的云嬪。”
  咸丰上前摟住蘭嬪,在她臉上吻了吻,微笑著說:“愛妃多疑了。有的女人生過孩子會變丑,但愛妃這么漂亮嬌美怎會變丑呢?別說生一個,就是生十個也會依然楚楚動人牽動朕的心,讓朕揉腸寸斷的,對不對?”
  蘭嬪笑了,“皇上真的貧嘴,太會耍斗奴卑了,奴卑怎會生下十個孩子呢?奴卑豈不是一頭——”
  “豬——”不待她說下去,咸丰笑著說了出來。
  蘭嬪見皇上今天特別高興,一邊哄孩子睡著,一邊撒嬌說:“奴卑還沒變丑呢皇上就偏向那俊美的云嬪,如果奴卑真的變丑了,皇上豈不是要把奴卑降回貴人,又降到云嬪之后了。”
  “呵——原來愛妃是在吃醋,認為朕偏向云嬪了。其實,在朕的心目中,云嬪哪能与愛妃相比呢?愛妃是有功之人,為大清的大統掃除了后繼之憂,朕嘴里不說心中對愛妃感激不盡呢?一年后,待大阿哥周歲之日朕再加封愛妃為皇貴妃,位置一定在云嬪之上,在后宮三千人之中僅次于皇后。”
  蘭嬪心中一喜。嬌嗔地問道:“皇上這話當真嗎?”
  “朕身為一國之主,金口玉言,一言九鼎,豈能哄騙愛妃?如果愛妃不信,就讓安德海作證吧。”
  “奴才一定為皇上和貴妃娘娘作個見證。”安德海匆忙獻媚說。
  蘭嬪見皇上說話如此認真,心中十分欣喜,為了討好皇上,她又央求說:“皇上是文物全才博古通今,請給阿哥起個名字吧?”
  “這”
  咸丰稍一遲疑,按清朝后宮規定,皇上生下龍子必須在“洗三”之后由內務府負責給皇子起名,一般是起出三到五個名字報給皇上,再由皇上選定。
  蘭嬪見咸丰遲疑一下,急忙說道:“如果皇上認為這樣坏了宮規就算了,待給阿哥‘洗三’之后由內務府決定吧。其實內務府所起的名字也是由皇上一個人裁定,這与皇上本人親自起名有何區別呢?這個規矩雖然是老祖宗定的,但也不是沒有打破的。听說道光爺的名字就不是由內務府所起,是乾隆听到道光爺降世的消息后欣喜提筆命名,不知有這事沒有?”
  咸丰點點頭,“愛妃言之有理,祖宗的規矩是人定的,也不是一成不變嗎。道光爺的名字的确是乾隆爺所賜,根本沒有通過內務府那一道手續。好,今天朕也效法乾隆爺破一次官規親自給大阿哥起名。”
  “皇上以為給大阿哥起一個怎樣的名字才符合我們大清朝的國運呢?”
  咸丰沉吟片刻,仰首高聲誦道:“庶慰在天六年望,更欣率土万斯人。聯覺得如今世道世風日下,刁民遍地,以下犯上,盜賊四起,再也沒康熙爺与乾隆爺那時的淳厚民風了。因此,朕希望大阿哥將來能夠承繼大統淳化民風,就取這個‘淳’字吧。按照我們愛新覺羅家族的輩份輪轉則是‘載’字輩,就叫愛新覺羅·載淳吧。”
  “謝皇上給大阿哥起名,載淳長大后一定會明白皇上給他起這個名字的用意,他也一定會淳化民風的。”蘭嬪抱著大阿哥說道。
  正說之間,貞皇后帶著云嬪和麗貴人、婉貴人等咸丰的妃嬪也來到儲秀宮看望大阿哥。大家雖然各怀心思,但表面上都顯得十分高興,紛紛向皇上道喜向蘭嬪祝賀。
  咸丰一見自己的几位妃嬪都來了顯得格外高興,他拉著貞皇后的手說:“皇后為人寬厚有母儀天下之胸怀,把后宮處理得井然有序,和朕的几位愛妃相處得如此和諧如同姐妹一般,朕實在感到欣慰。不過,從今以后皇后的擔子又要重上加重,不僅要料理后宮諸事,更要抽出大量時間教導皇子,為朕教誨出一個有德有才的接班人來。”
  “謝皇上對臣妾的謬夸。照料皇子,教他讀書做人這是臣妾份內之事,臣妾一定不讓皇上失望。”
  咸丰和貞皇后的對話讓其他几位妃嬪听了內心都酸溜溜的,特別是坐在床上的蘭嬪,他知道自己的親生骨肉自己卻沒有資格收養,必須交給皇后撫養,心中當然不高興,但又有什么辦法呢?誰叫自己沒有人家的地位高?
  蘭嬪見皇后抱起了大阿哥看了又看,便趁机譏諷說:“大阿哥能夠有今天還是皇后的功勞呢?如果不是皇后娘娘手下留情,大阿哥只怕——”
  蘭嬪故意沒有講下去。貞皇后當然明白蘭嬪的意圖,也裝作心不在焉地回敬說:“如果不是因為大阿哥,只怕蘭嬪不是躺在床上,早已躺在——”她本來想說:早已躺在棺材里了,話到嘴頭又咽了回去。
  咸丰惟恐這樣斗嘴下去鬧出許多不愉快來,急忙阻止說:“今天是阿哥誕生的大喜之日,咱們只談高興快樂的事,對過去的事不許提,那件事要錯只能錯在朕的身上,朕沒有及時告知皇后才險些送了阿哥的命。”
  正在大家覺得尷尬之際,榮安固倫公主跑了進去,一進房就直嚷嚷:“我要抱一抱大阿哥,我要抱一抱大阿哥。”
  麗貴人攔住了她“你抱不動大阿哥,等你長大了再抱大阿哥吧。”
  榮安固倫公主是而貴人所生,也是咸丰的第一個孩子。咸丰本來以為是位阿哥,誰知生出的都是格格,咸丰十分不高興,竟遷怒到麗貴人身上,慶賀孩子滿月的賞錢也減少了一半。也許正是這個原因吧,麗貴人和咸丰之間總有一絲不快。那以后,咸丰很少到而貴人的宮中去,甚至對這位榮安固倫公主也很淡漠,從不關心她的成長。可是,榮安固倫公主仍是一個孩子,她怎會知道大人們的心思呢?她仍然任性地叫著:“讓我抱一抱大阿哥。”
  貞皇后蹲了下來,把大阿哥放在榮安固化公主跟前說:“你看一看就可以了,你還小,抱不動大阿哥。”
  “不,我能抱動大阿哥。”她說著,把大阿哥抱了起來,“看,我能抱起來吧。”
  榮安固倫公主抱著大阿哥向前走了几步,身子晃了几晃。麗貴人見狀,急忙喝道:“快放下大阿哥!”
  可是已經晚了,就在她准備搶上前接過大阿哥時,榮安固倫公主抱著大阿哥一同摔倒了。
  大阿哥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幸虧大阿哥身上包著厚厚的絲被才沒有摔傷。就這樣,眾人都嚇得一身冷汗,麗貴人更是花容頓失,急忙搶上前抱起了哇哇啼哭的大阿哥。
  咸丰見狀,大喝一聲:“都是你這賤人養出的好种,差點斷送了大清的香火。”
  而貴人窩了一肚子气沒有地方發泄,她把大阿哥交給貞皇后,又一把抓住榮安固倫公主,照頭上給她一巴掌:“看你不知好歹!”
  榮安固倫公主也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整個房間似乎亂了套。
  咸丰一跺腳,指著麗貴人喝道,“你這賤人不能很好教誨公主,卻把責任推到孩子頭上,真是豈有此理!”
  麗貴人也不示弱,反唇相譏道:“既然是我這賤人養出的种,我怎能沒有資格打?”
  “你”
  咸丰气得說不出話來,狠狠地瞪了麗貴人一眼,拂袖而去。
  眾人也不歡而散。
  這一天是咸丰六年三月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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