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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沒有司令部的參謀長


  12月4日晚,我們的飛机在沃羅涅日附近的机場著陸。前來迎接的人中有博金。總司令立即向參謀長詳細詢問西南方面軍的情況。
  博金報告,敵人11月25日發動的進攻仍在繼續。在第13集團軍地帶,即葉列茨方向進行了特別猛烈的攻擊。第3集團軍也不輕松:突入利亞日斯克方向的古德里安軍隊正迂回它的右翼。新的援軍正由后方向在葉列茨方向進攻的三個德軍步兵師開來。敵人力圖割裂第13集團軍,突向扎頓斯克。只在卡斯托爾諾耶方向,敵坦克第9師和摩托化第16師才毫無進展。這樣,分別向葉列茨和卡斯托爾諾耶進攻的德軍兩個突擊集團間的缺口一天天增大,迫使敵人拉開了兵力。這對我們是有利的——較易于向敵軍葉列茨集團后方實施翼側突擊。但我們將要在敵人繼續進攻條件下發動戰役。
  我軍突擊集群應在12月5日日終前集中完畢。騎兵第5軍騎兵第3、14師已從12月1日起開始前出集中地域:應編入該軍的騎兵第32師已于12月3日集中完畢。摩托化步兵第34旅和近衛步兵第1師還在行軍。坦克第129旅剛剛組建完畢,已開始把它調往出發地域。
  現在還沒有決定怎樣更好地使用這些兵力。把它們交給A·M·戈羅德尼揚斯基將軍的第13集團軍?可是他現在正在抗擊敵人,這些軍隊可能被牽制在防御戰斗中。最好是把它們留歸方面軍調遣,責成科斯堅科將軍指揮,并從西南方面軍司令部調給他一個作戰組,加強原有良斯克方面軍的一些軍官,作為領率机關。
  “我們必須加緊進行戰役准備。”博金說。“莫斯科附近顯然有了某种极端重大的情況。從大本營在那里采取的措施來看,可以推測到敵人將要受到嚴厲懲罰。沙波什尼科夫元帥說,大本營要求我們無論如何暫停第3、13集團軍的退卻,可靠保障与西方面軍的接合部,并要最積极地理解這些話。由于你們推遲歸期,我們不得不自行搞了些進攻決心的初案——沒有時間去做准備了。因此,我們今天已給軍隊下達了當前戰役的具体任務。我們不自以為我們的決心是絕對正确的。如果你們發現有必要修改的地方,那還來得及修改……”
  “梗概都清楚了,”總司令打斷他的話,“其他情況到沃羅涅日再報告吧……上車!”他下完口令,快步朝自己的轎車走去。可是他打開車門后,忽然又停住了,把我叫到跟前:
  “是這樣,巴格拉米揚同志,您立即收拾一下,到突擊集群的集中地域去,我任命您為突擊集群參謀長,司令員是科斯堅科同志,他在戰役實施期間還要指揮第3和第13集團軍的戰斗行動。到發起進攻前,時間勉強夠用,因此您要快去。”
  “參謀長倒是有了,可是司令部還沒有!”我忍不住說。
  “您從我們司令部挑人,認為需要多少就挑多少。通信工具您也會得到的。完了,行動吧!”
  我久久目送著總司令遠去的汽車,陷入了沉思,我思考著這突然落到我身上的急務的含義,直到听見博金的喊聲:
  “伊万·赫里斯托福羅維奇!快上車,我們去司令部。”
  我們在沃羅涅日立即著手組建臨時司令部。大家知道,西南方面軍司令部同時又是整個西南方向總司令的指揮机關,因此我們的人員本來就不夠。要為我的集群撥出參謀人員不是件易事。挑選每一個人都得爭一番。只是在自己的作戰部,我才能沒有任何阻礙地挑選我所需要的參謀人員。接替扎赫瓦塔耶夫上校的我的新副部長A·H·魯赫列上校,努力幫我盡快挑選所需要的同志。
  直到深夜才終于确定了應該和我一起去指揮新快速集群進攻的人員,在一切正式文件中,這個集群都冠以集群司令員科斯堅科將軍的名字。
  作戰部有几位軍官編入了我的司令部,他們中間有雅科夫列夫上校、索博列夫中校和格里戈里耶夫、馬修克、切列維琴科少校。使我由衷高興的是情報部派出的參謀組由我的老同學卡明斯基上校領導。方面軍通信主任多貝金將軍給我派了三名軍官。几小時后,我就要率領這么個小型司令部去指揮就其人數和戰斗編成而言几乎不比友鄰第13集團軍小的軍隊集群了。
  我在查看自己的助手名單時,注意到他們中間連一個后勤指揮員都沒有。誰來幫助我哪怕組織一下軍隊物質保障的監督呢?我急忙去找博金。他安慰說,已令原布良斯克方面軍后勤部調出一些人給O·F·科斯堅科將軍。
  當一切組織問題都已安排停當后,我便試圖對人員進行裝備。當時嚴冬已經到來,夜間气溫低到零下三十度。司令部行政管理科長顯得异常吝嗇,這已是某些經濟管理人員的特征。無論我怎樣請求,他都遠遠沒有全部滿足我們的防寒物品申請,說凡是沒有領到的冬裝,我們都會在卡斯托爾諾耶領到。我們的新財務主任、二級軍需員弗拉基米爾·尼古拉耶維奇·杜托夫則比較好說話。當我到他那里時,他已經睡了,只好把他叫醒。他伸著懶腰,埋怨道:
  “誰撞上鬼了?”
  可是他看到我后,就彬彬有禮地問了好,听完我的話后,欣然回答著:
  “這件事我們馬上就辦,將軍同志!”
  他給什么人打了個電話,沒過十分鐘,就滿足了我的一切請求。
  當天夜間,我們坐上了行駛于沃羅涅日和卡斯托爾諾耶間的工程列車。拂曉便到了目的地。我們找到了科斯堅科將軍。他的快速集群指揮所開設在卡斯托爾諾耶。目前這一指揮所只有科斯堅科和陪同他的兩名軍官。不難猜到司令員是多么迫不及待地等著自己的司令部到來:進攻可是明天早上就開始呀。將軍一個勁地責備我們遲到。不過我已知道,科斯堅科盡管外表嚴厲,說話有些尖刻,卻是一個最善良的人,和他一起工作是輕松的。我們從戰爭的頭几天起就互相抱有真摯的好感。這次科斯堅科也很快就走了。
  受博金委托擬制戰役計划的第13集團軍參謀長佩特魯舍夫斯基上校來了。他詳細向我介紹了進攻准備過程。
  “怎么會這樣?”我詫异了。“你們集團軍可是明天就要出發了。”
  “是的,看來同時突擊是搞不成了。”
  我很喜歡A·B·佩特魯舍夫斯基的文化修養。他挂滿征塵的軍服在作戰條件下看來顯得出奇地整洁,他穿起來也格外幽雅。佩特魯舍夫斯基談話很平靜,總是帶著老參謀人員那种引人注目的謙恭。他的話有言簡意賅的特點。不過,他給我說的這些卻不能使我高興。我明白,戰役計划實際上還沒有開始擬制。只做了唯一的一件事:給軍隊下達了進攻戰斗命令。但是,無論是協同動作計划,還是戰斗和物質技術保障計划,還是無線電信號表,還是密碼地圖,凡是准備實施進攻戰役的司令部所需做的事,目前一件都沒做。這一切,都是因為方面軍司令部過晚下達准備戰役的指示。博金在等總司令由羅斯托夫返回時,看來在定下決心之前猶豫了很長時間,直到元帥回到沃羅涅日后才定下決心。
  我的一些助手產生了這樣的想法:把發起進攻的時間往后推延几天是不是更好?但是,拖延是不行的。必須看到,奪占了帕韋列茨、斯科平和切爾納瓦等市的敵人,有前出我北翼各集團軍深遠后方的危險。敵人在葉列茨方向也在繼續進攻。昨天葉列茨淪陷,法西斯分子已向扎頓斯克急進。只在卡斯托爾諾耶方向,敵人才被迫抗擊我軍的頑強反沖擊。由于德軍各師繼續在葉列茨方向推進,這些師的正面便大大拉寬,中間形成了一些保障薄弱的地段。這就使我們有可能在這里實施突然的突擊。科斯堅科將軍的快速集群應与第13集團軍協同,盡快實施這一突擊。
  佩特魯舍夫斯基把軍隊實力表交給了我。快速集群共有約兩万人、八十二挺重机槍、三百六十挺輕机槍、八十門各种口徑的迫擊炮、一百二十六門火炮(包括反坦克炮)。坦克目前一輛也沒有。第13集團軍(我們集群應与其密切協同)編有六個人員很少的步兵師和一個騎兵師,還有一個甚至一輛坦克都沒有的坦克旅(總計一万九千人、六十挺重机槍、九十五挺輕机槍,二十一門火炮和五門迫擊炮。)
  我們把自己的兵力同德軍兵力(戰役過程中這些情報差不多完全得到了證實)比較后,結果是不能令人高興的。我們的人員大約比敵人多八千人,但法西斯軍隊的机槍卻多得多(它們有兩千多挺,而我們不到一千挺);敵人有四百七十門火炮和迫擊炮,我們只有二百四十五門;敵人有四十至五十輛坦克,而我們目前連一輛也拿不出來。
  按照軍事學術理論,在那樣的兵力對比下是不可能進攻的。可是1941年秋季紅軍越來越經常地推翻了過去的陳規。
  我們剛剛實施的羅斯托夫進攻戰役,就是一個例子。
  我們的軍事首長越來越經常地重溫大家喜歡的蘇沃洛夫名言:“在戰爭中要做敵人認為不可能做的事。”
  我在熟悉下達給快速集群的進攻戰斗命令內容時,惊奇地發現,這一命令同方面軍司令部的戰斗號令明顯不一致:博金規定我們快速集群向利夫內實施主要突擊,而科斯堅科將軍卻把主要突擊大大右移,指向葉列茨。
  “科斯堅科認為這樣較好。”佩特魯舍夫斯基簡煉地解釋說。
  我再次看了一遍方面軍司令部的戰斗號令。任務規定得很明确:
    第3集團軍扼守所占防御地區,并向葉無列莫
  夫、阿爾漢格爾斯科耶方向實施積极行動,在那里
  牽制法西斯軍隊(積极行動,指的是進攻)。
  第13集團軍以一部兵力在葉列茨以北進攻,与快速集群對進,不讓敵人奪取葉列茨市。
  快速集群由葉列茨西南六十公里的地域向西北面利夫內市進攻,以便通過向翼側和后方實施突擊,粉碎敵軍葉列茨集團(博金努力給編入快速集群的
  每一個兵團都詳細規定了行動。)對于配置在快速集群以南的第40集團軍,則要求它實施積极行動,不
  讓敵前出我進攻軍隊的翼側和后方。
  文書中一切都是規定得十分詳細,表現了博金將軍的作風:他愛親自考慮預定戰役的細節,實際上是替執行者解決一切問題。當時這是一种相當普遍的通病。我歷來不喜歡這种領導方法——它會降低部屬對自己力量的信心,妨礙其創造能力的發展,使其學會只指望上級指示。
  科斯堅科本來只要照抄從方面軍司令部收到的文件,分發到軍隊無條件執行就可以了。但是他卻采取了另一种作法。
  博金將軍力圖將快速集群主力調到敵軍葉列茨集團深遠后方的交通線,即利夫內地域,看來他是認為法西斯軍隊預感到威脅后,會自動西逃,從而遭到我軍各兵團的突擊。但是科斯堅科不指望敵人自愿逃竄,因此他決心直接向法西斯進攻集團翼側和后方實施主要突擊。
  兩位同樣有經驗的軍事首長意見分歧的原因是不難理解的。當博金選擇突擊方向時,敵軍進攻集團還在葉列茨接近地,因此它的主力躲不開我軍的突擊。可是當戰斗號令發到科斯堅科將軍手里時,情況已發生變化:敵人奪占了葉列茨,并繼續向東和東南深入。在這种情況下,方面軍司令部預定的主要突擊方向,就會使快速集群基本兵力遠遠偏离敵軍集團,從而增大粉碎該集團的困難。
  我由于了解分歧的實質,便不動搖地支持科斯堅科將軍。但這時我們已收到由總司令簽署的進攻戰斗命令。他仍然讓方面軍參謀長下達的預先號令有效。
  科斯堅科將軍開始以其特有的頑強精神堅持自己的決心。博金企圖說服他,指出集群司令員改變自己主力的進攻方向,是要犯錯誤的。
  “敵人會從你們那里溜走的,你們簡直是要把敵人拉出口袋。”
  但科斯堅科將軍堅持自己的觀點,并要他將此情報告總司令。深夜,我們終于收到了簡短的答复:“總司令不反對。”就這樣,我們堅持住了自己的決心,但我們怎樣去實現它呢?
  要知道,戰爭中能導致胜利的決心才是最理想的決心。
  12月6日早晨。寒冷的冬日只是把最初的光芒撒在白雪皚皚的大地上,映射出玫瑰色的光輝,但卻不能晒暖感到徹骨寒冷的士兵,他們正成行軍縱隊開赴對敵人發起沖擊的地域。
  按照總司令的命令,進攻本來應該開始了。可是科斯堅科將軍的擔心已被證實是有道理的:各師剛剛占領出發地區,它們的司令部則還在路上。
  近衛步兵第1師參謀長K·A·卡謝耶夫中校派來了一
  個聯絡軍官,這位軍官報告,各團已進至居民地捷爾布內、博爾基、小博爾基、亞歷山德羅夫卡。各先遣支隊和偵察分隊試圖北進,但被敵人猛烈火力所擊退。在近衛軍到這里之前,這一地域沒有我們的部隊,所以我們未掌握盤踞此地的法西斯軍隊的情報。而沒有這些情報就發起沖擊是危險的。況且又沒有什么人來組織沖擊,因為只是師參謀長和各先遣部隊一起到了,師長魯西亞諾夫將軍還在路上調攏落后的部隊和后勤。
  騎兵軍的處境也大致如此,它的先遣部隊占領了亞歷山德羅夫卡、卡扎科沃、波格丹諾沃、下博利紹耶、瓦西里耶夫卡等村。在此繼續北進的嘗試也未成功。
  科斯堅科將軍听我報告完快速集群各兵團和部隊的實際態勢后,确信我們在明晨以前不可能開始進攻。
  中午,科斯堅科和第13集團軍司令員取得聯系,該集團軍由C·C·莫斯卡連科將軍指揮的突擊集群已轉入了進攻。A·M·戈羅德尼揚斯基將軍抱怨我們的快速集群今天未支援他的戰斗編成很小的軍隊沖擊,致使這些軍隊單獨和敵人作戰。科斯堅科答應明天早晨改變現狀。他不掩飾自己對一切都那么不順利所感到的不快。但后來的情況表明,推遲開始進攻的時間對我們是有利的。
  法西斯頭目把第13集團軍突擊集群的沖擊當成了我軍主力的進攻,急忙把自己的全部預備隊都調到葉列茨地域,大大削弱了自己在科斯堅科將軍快速集群當面的軍隊防線。于是,這一偶然性便減輕了我們完成艱巨任務的困難。
  兩小時后,我請博金將軍接電報,向他詳細報告了我們快速集群的前出方向和狀況。我告訴他,無論是克留瓊金的騎兵第5軍,還是魯西亞諾夫的近衛步兵第1師,都來不及全部集中于出發地域,進攻不可能在明晨以前開始。我還對后勤保障表示十分憂慮。目前我們完全無法想象要怎樣組織傷員的后送和對進攻軍隊的物質技術器材供給,誰負責這些工作。
  我再次提醒博金,我們總共只有一部無線電台,原布良斯克方面軍司令部的通信工具沒有到,也未必能到。因此,必須要求多貝金將軍馬上給我們找來一些電台。最后,我請求盡快給我們送來必要數量的地形圖、几輛小汽車和一個野戰食堂。參謀長答應立即叫方面軍后勤部組織計划部長J·T·加夫里洛夫上校來,讓他親自回答我所關心的涉及后勤保障的全部問題。他答應12月7日凌晨送來地形圖。
  博金用沉默來回避撥給通信工具的問題。我又重复了一遍,說我們擔心在進攻過程中失去對軍隊的指揮,因為我們現在只有電話通信,可是一等我們前進,電話通信就會中斷。我們簡直沒有任何野戰通信工具,主要的是沒有無線電台。我堅持請參謀長責成多貝金將軍盡快在捷爾布內站為我們构筑一個運動通信樞紐。
  博金對我提出的理由作了回答:“好。我馬上采取措施。”
  這次談話的第一個結果,是負責組織我們集群后勤保障的加夫里洛夫上校叫我去通話。他告訴我,科斯堅科集群的全部技術器材供給,從12月6日早上起已由第13集團軍后勤部長負責,他應在捷爾布內站開設一個供給站,一切物質器材都應按照快速集群司令部的申請送到那里。從与加夫里洛夫進行的通話中得知,我們應在我集群各部隊中建立的儲備量是:坦克不少于兩個彈藥基數,步兵和摩托化部隊三個彈藥基數,各种車輛不少于三個油料基數,糧食和飼料不少于五日份。我從加夫里洛夫的解釋中只明白了一點:對我們集群的供給剛開始安排。
  加夫里洛夫听說原布良斯克方面軍后勤部的指揮員尚未到達,便答應采取措施。
  當我向科斯堅科將軍報告同方面軍后勤部代表的談話結果后,他用騎兵的口頭語怒罵了一句。
  下午三點多鐘,總司令叫我們直接通話。科斯堅科在前往電報室時低聲說:
  “這回該我們挨罵了!我們改變了他的決心,元帥不會饒我們的。”
  但是,使我們高興的是,科斯堅科擔心的事沒有發生。談話一開始就十分平靜和認真。
  “你們應該開始做的事准備好了嗎?”總司令問。“還有一件事。我們不完全同意右偏,因為需要保持西北方向,哪怕在進攻第一日和第二日保持也好,右翼不得越過奧雷姆河……”
  “看來熬過去了。”科斯堅科對我低聲說。
  將軍撫平了放在他面前的地圖,首先開始給電報員口授關于騎兵軍和近衛步兵師部隊態勢的報告,然后才開始說明他不同意總司令決心的理由。
  “因為,”他說,“敵軍主要集團配置在葉列茨地域及其以南,它繼續拼命向東南急進,我請求准許用近衛第1師的兵力沿奧雷姆河東岸進攻,而讓克留瓊金的騎兵軍沿該河西岸前進,該軍任務是進至尼基茨科耶地域,切斷由葉列茨通往西面和西南面的敵人交通線……其所有部隊都用于執行這一任務。請批准。”科斯堅科想了一下,補充說:“請注意,我集群當前目的是与第13集團軍協同粉碎敵軍葉列茨集團……”
  當電報員開始接收元帥的答复時,科斯堅科迫不及待地抽出紙條,而不等把它粘上。他很快地看完了复電,舒了口气,把紙條遞給我。總司令复電說:
  “好吧。我們讓你們下達的完成當前任務的號令仍然有效。可是我預先警告您,不許在剛与敵人接触時就讓部隊轉向右邊,用正面突擊去代替翼側突擊。我要求近衛步兵第1師大膽向羅格、皮亞特尼茨科耶一線前出,要求騎兵堅決向北挺進,同時向利夫內方向派出強大的側隊。不能在敵支撐點旁滯留,而要繞過去。”
  接下去談的是進攻的細節。科斯堅科將軍對元帥的所有建議都簡短地回答:
  “明白了。執行。”
  他對總司令未迫使地修改決心是這樣高興,以致忘記申訴我們缺少什么了。
  我們還沒來得及結束同總司令的談話,被凍得通紅的A·H·魯西亞諾夫將軍和旅政委級C·O·加拉杰夫就到司令部來了。加拉杰夫問過好后,馬上就去科斯堅科那里,我則叫住了自10月以來未曾見面的魯西亞諾夫,開始問長問短。
  魯西亞諾夫看上去休息得很好,顯得容光煥發。藍色的眼睛閃著激奮的神色,仿佛在問:“喂,下一個要揍的是誰?”他的近衛師多少次打敗了法西斯軍隊,多少次漂亮地擺脫了困境,以至師長充滿了可以胜任一切任務的信心。這一次他又立即對我說出了自己的企圖,說了他打算明天怎樣粉碎敵人。魯西亞諾夫不抱怨准備進攻的時間少,不抱怨人們行軍勞累,不抱怨后勤人員還來不及運來足夠數量的彈藥,可是他堅決請求一件事,就是給他增撥運輸工具用來后送傷員。我說我們什么都沒有。可是他一個勁地重复說:
  “要找到,伊万·赫里斯托福羅維奇,要找到。”接著又解釋:“我向前推進時,應該相信,我的任何一個受傷戰士都不會得不到醫療救護。”
  我答應向衛生部長要几輛汽車,并建議首先在周圍村庄找些馬匹和雪撬,待進攻開始后可利用繳獲的運輸工具來后送傷員。師長想了一下,同意也應該利用這個可能性。
  我們去找科斯堅科將軍。魯西亞諾夫和他長時間地討論了這次進攻中的各种行動方案。得到對所有問題的答复后,他回師里去了。
  而西南方面軍政治部主任C·G·加拉杰夫在我們這里待到很晚才走。得到半小時喘气時間后,我和他攀談起來。謝爾蓋·費奧多羅維奇向我打听解放他的故鄉羅斯托夫市的戰斗詳情。他得知羅斯托夫郊區的村庄已被希特勒分子夷為平地后,苦惱地說:
  “和平居民還得在這場可怕的戰爭中流多少血喲!”
  我問他是在哪里遇見魯西亞諾夫的,加拉杰夫說,他率一大批方面軍政治工作人員几乎走遍了快速集群的所有部隊,他是在行軍中開始熟悉魯西亞諾夫師的。
  “真是英雄!”他贊歎說“他們剛退出戰斗,進行了精疲力盡的行軍,可是既不說累,也不請求喘喘气。我們進行的所有談話都以這樣的問題結束:‘我們什么時候開始進攻?’”加拉杰夫沉默了一會,深信不疑地說:“一個師里保留經過戰斗鍛煉的指戰員核心具有多大意義呀!這個師多少次補充了沒有打過仗的新兵。可是過一、兩個月后,這些人受到本師戰斗傳統的熏陶,你便無法看出他們同英雄老戰士的區別了。”
  當快速集群兵團和部隊向出發地域行軍時,方面軍政治部工作人員和各部隊政治工作人員一起研究人們的思想,向他們講明新的戰斗任務。他們在党的短會上,在与戰斗積极分子談話和短暫集會過程中,說明當前戰役對我軍在莫斯科附近奪取總胜利的意義。政治工作人員指出,葉列茨附近的進攻,將是對粉碎法西斯侵略者事業的新貢獻,是蘇聯軍人在羅斯托夫和季赫溫附近奠定了基礎的光輝創舉的繼續。
  加拉杰夫滿意地指出,方面軍和集團軍出版物對加強軍人的進攻精神提供了不可估量的幫助。它的影響是巨大的。積极參加我軍報紙工作的強大的作家和詩人隊伍,在這方面立下了不小的功勳。加拉杰夫說,現在有三十位作家協會會員在西南方面軍各報編輯部工作。在這些會員中,他特別尊敬地提到了亞歷山大·別濟緬斯基、米科拉·巴然、万達·瓦西列夫斯卡婭、葉夫根尼·多爾馬托夫斯基、亞歷山大·柯涅楚克、亞歷山大·特瓦爾多夫斯基。
  “這真是我們宣傳的重炮。”加拉杰夫自豪地說。“作家們富于感染力的詞句,激發士兵們勇敢作戰、渴望建立功勳和無比憎恨法西斯侵略者。”
  我听加拉杰夫說話時,不由自主地想起,戰士們是多么盼望及時收到新報紙。因此,人們听到對報紙送不到前沿陣地的抱怨,比對面包送遲的抱怨還要多。方面軍《紅軍報》的《直接瞄准》專欄和專門揭露法西斯儈子手罪行的該報名為《暴徒》的副刊,總是被讀到紙張破碎。不難想象,當《直接瞄准》、《暴徒》的作者們出現在各分隊時,戰士們有多么興奮。
  加拉杰夫說,同他一起來的政治工作人員將在快速集群留到戰役結束。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好消息。
  當各級首長在解決主要突擊方向問題時,我們這個人手少的司令部忙得不可開交:要標繪地圖,使圖上直觀顯示出各兵團和部隊在進攻第一日和隨后几日的任務,要起草給軍隊的戰斗號令,要擬制偵察計划,要繪制通信要圖,并說明其以后的展開情況。但還有許多事沒做,因為沒人去做。于是只好不擬制后勤保障計划、無線電信號表和密碼地圖。這在戰役過程中給我們增加了許多軍隊指揮方面的困難。原因只有一個:匆忙。實際上戰役准備時間僅一晝夜:12月4日傍晚下達進攻戰斗號令,12月6日早晨就要開始進攻了。要周密計划和保障那么复雜的戰役,我們的小司令部當然需要多得多的時間。我的同事們已經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
  為什么總司令力圖盡可能快地發起進攻呢?他當然很明白,只有方面軍快速集群立即轉入堅決進攻,才能消除我方面軍右翼越來越大的危机。同時他也知道,12月5日和6日,西方面軍和加里宁方面軍將在莫斯科附近發動總攻。西方面軍承擔主要任務。它們應在首都以西和以南粉碎以坦克兵團為核心的法西斯軍隊主要突擊集團。同時,加里宁方面軍應粉碎德軍第9集團軍,并在解放加里宁市之后前出西方面軍當面的敵軍后方。我們西南方面軍右翼應粉碎葉列茨集團和前出法西斯突向莫斯科南接近地各師的交通線,配合奪取總胜利。
  這樣,我們所准備的戰役,乃是即將開始的莫斯科反攻的一部分。所以,使這一戰役在時間上与西方面軍的行動相協調,是十分重要的。
  距發起沖擊大約還有八個小時,我們的偵察兵卡明斯基上校向科斯堅科將軍報告,在我集群當面發現德軍新銳的步兵第95師。我們過去就知道該師編入在葉列茨方向進攻的集團,可是,關于該師如今正在我們當面展開的情報,仍然使我們警覺起來。
  還沒過半小時,從B·D·克留瓊金將軍那里發來了緊急報告:“在扎馬賴卡村地域抓到一名軍官,是步兵第95師的設營員。他供稱,師司令部現設在小奧利沙內,師長派他到博爾基村為師司令部准備房子……”
  我騎兵第5軍部隊已在該村接近地展開。根据新到的德軍師師長打算在這里配置其司令部這一情報,不難猜到,敵人并沒有看出他們會有什么威脅。
  科斯堅科對這個俘虜很感興趣,命令將他押送卡斯托夫諾耶。
  已到了半夜,博金將軍把我叫去通話。他又十分仔細地問起我們軍隊的態勢及他們對明天早晨開始進攻的准備程度。我請他相信,軍隊已做好准備,將如期出發。
  我說到被俘軍官的供詞時,方面軍參謀長很不安。直到他得知法西斯新銳師的出現并不是由于德國人識破了我們的企圖,才稍微平靜了些。
  博金讀完我的全部報告后,作了歸納:
  “可以認為,軍隊已經占領進攻出發地位。現在必須再次提醒魯西亞諾夫和克留瓊金,要他們堅決行動,不糾纏于正面戰斗,而要從西面迂回敵人。請轉告科斯堅科將軍:雖然元帥准許他直接向北行動(他是考慮到這樣做終究可使我軍前出到德軍葉列茨集團主力翼側),但如敵人在此方向進行激烈抵抗,就必須立即轉向西北,尋找未被占領的間隙地,向敵人后方前出。我想魯西亞諾夫和克留瓊金懂得這一點,但如果他們不懂得,那就要及時告訴他們……”
  接著博金轉達了法拉列耶夫將軍的抱怨:我們的軍隊未標示自己的到達線,因此飛行員怕命中自己人。他問我們是否收到了通信工具。我回答,只收到了多貝金將軍發給的第二部無線電台,而應該從原布良斯克方面軍領率机關運來的其余器材,卻至今沒有到。
  最后,參謀長通知,第13集團軍在過去一天內已切斷了葉列茨通往葉夫列莫夫的公路。一個師已沖入葉列茨東郊,另一個師正從西北面合圍該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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