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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中美士兵首次肉搏

“YOYO”作戰和朝鮮語的《東方紅》

  在中國人民志愿軍正式接到渡過鴨綠江的命令的時候,第三十八軍中一個叫高潤田的排長獨自一人來到開原城郊的一座古塔下,他在雜草叢中挖了一個坑,把他的全部“家產”——几枚解放東北、華北、滇南、中南的紀念章,一枚“勇敢頑強。
  艱苦奮斗“的勳章,一枚軍政大學的校徽,一本中共”七大“的党章,一份入党志愿書,一枚刻著他的名字的印章,一個筆記本——用雨布包裹好,放在土坑里,上面再用一只洗臉盆扣上,然后用上嚴實地埋了起來。這件事是秘密進行的,因為按照軍隊的一貫做法,個人的”家產“應該存放在留守處,以便万一犧牲了,存放的東西可以轉交給他的親人。這個排長之所以這么做,是他樂觀地認為不但自己的軍隊可以凱旋而歸,自己也∼定會活著回來——”家產“埋藏的地點標志是明顯的,因為什么都也許可以改變,但這座古塔在這里矗立了几百年了,它決不會在打美國鬼子的這几天里就消失了吧?
  做完這件事,高排長就跟隨部隊過江了。
  第十三兵團的四個軍此時是一支從服裝上看沒有任何標志的軍隊。土黃色的單衣和棉農混雜在一起,人和馱炮的騾馬混雜在一起,士兵的頭上頂的是樹枝樹葉,胳膊上扎著白色的毛巾——這是中國軍隊統一配發的毛巾,上面的“將革命進行到底”
  的紅字已被剪掉了。夜色沉沉,腳步聲和騾馬的喘息聲在黑暗中顯得急促而雜亂。渡江在軍事上是絕對机密的行動,部隊全部是黃昏開進,拂曉便暫時停止,第二天黃昏再次開始。
  首先超過中朝邊境的是第四十二軍作為先期偵察部隊的一二四師的三七零團,他們比大部隊的行動時間提前了三天。10月19日黃昏18時,第四十二軍五万余人的隊伍從滿浦鐵橋和臨時搭建的浮橋上渡過了鴨綠江。他們前進的目標是朝鮮的長津湖地區。那一天風寒雨冷,第四十二軍軍長吳瑞林和政治委員周彪站在鐵路橋頭中國境內的一邊,身邊是經過的背著行李。
  扛著槍的士兵隊伍,還有馱著彈藥和小炮的騾馬。吳軍長和周政委背對著鴨綠江水,向著祖國的方向看了好一會儿,除了零星的村落燈火之外,他們看見的是一個空曠而宁靜的夜。
  緊隨第四十二軍渡江的,是第三十八軍,他們集結的目標是江界——現在已經是北朝鮮的臨時首都了。第三十八軍剛剛行軍到江邊就接到立即渡江的命令,原因是前邊軍情緊急。過江的時候,有士兵在隊伍中說話,立即被干部制止了,說是別讓天上美國的飛机听見,于是士兵們從此說話的聲音就极小了。
  第三十九軍的—一五師、—一六師從安東過江,—一七師從長甸口過江,目標是龜城、泰川。“我坐在吉普車里,伸手就可以摸到鴨綠江大橋,大橋像從兩國土地上伸出的一雙手臂,在江中相擁……”第三十九軍軍長吳信泉回憶道,“隊伍非常肅靜,每個
  人都在默默地走著,誰也沒說什么話,但我听出有的戰士在數著這座橋有多長——從中國到朝鮮只有一千五百步的距离。車過大橋中央,也就是兩國分界線,我听到車旁隊伍中有的戰士激動地問干部:“連長,現在是几點几分?”‘第四十軍的官兵也在安東過江。他們到達安東時,正是一個秋雨中的夜晚,安東這個中國東北部的小城空寂無人。小城市民對中國軍隊要到朝鮮去打仗這件事心態已經十分平靜了。
  安東沿街的玻璃窗都貼著防空的米字形紙條,由于事先的保密,沒有市民出來看大軍過江。第四十軍的四列縱隊走在積水的街道上,雨中的街燈留下很長很長的搖搖晃晃的影子。走上鴨綠江大橋時,官兵們的心跳聲和腳步踏在橋面上的聲音在夜空中顯得格外清晰。大橋中間有一條中朝兩國土兵守衛的白線十分醒目,那就是中朝國境線。當官兵們走過這條白線時,异樣的感覺油然而生。先頭部隊還沒有走下大橋,一輛蘇制吉普車鳴著短短的喇叭聲在橋上緩慢地超越長長的行軍序列,士兵們習慣地為吉普車讓開通行的路。吉普車越過那條白線,迅速地消失在朝鮮境內的夜色之中。
  沒有人給予這輛吉普車特別的注意,恐怕連第四十軍軍長溫玉成都不知道這輛吉普車里坐的是什么人。
  10月19日,彭德怀剛剛到達安東,金日成的特使朴一禹就赶來了。他第一句話是:“彭總司令,你們出兵的日期定下來沒有?”
  彭德怀說:“就在今天晚上。”
  朴一禹听見這個回答時的心情是很難用語言形容的。其時北朝鮮首都平壤已經陷落,其党政机關人員正向中朝邊境方向撤退,政府決定把首都臨時移到江界。至于下一步的打算,朴一禹無法回答,或者說,北朝鮮領導層現在沒有任何具体的打算。
  此時金日成也許只有一個愿望,就是能在朝鮮的領土上看見彭德怀和他率領的中國軍隊。
  彭德怀問:“金首相現在在什么地方?”
  朴一禹答:“美國人的情報很靈,金首相需要不斷地改變位置,我也說不准他現在到底在什么位置。”
  彭德怀說:“我們去找他,現在就走。”
  于是,這位中國著名的將軍,几十万志愿大軍的統帥,就這樣出發了。世界上從沒有過哪個國家的哪個軍事指揮官會在大敵當前的時候自己先于士兵深入變幻莫測的戰場。彭德怀把他的指揮部全部甩在身后,讓他們按部就班地前進,而他自己僅帶著一名參謀、几名警衛員和一部電台進入了朝鮮。
  彭德怀沒有來得及按規定改換北朝鮮人民軍的將軍服,也沒有來得及去領已經給他做好了的那件貂皮大衣,他身上仍然是他從西安穿來的那身粗呢黃軍裝。他面容憔籽,面頰消瘦,兩眼紅腫,一頭短而硬的頭發已經全部花白。他是個不苟言笑的人,除了毛澤東外,很少有人敢和他說句玩笑話。第十三兵團司令員鄧華得知彭德怀將是他們的統帥的時候,對副司令員洪學智半開玩笑地說:“老哥,小心侍候!作戰中稍出紕漏他就大發脾气,要是把他惹火了,還要殺人呢!你得小心腦袋!”
  吉普車在鴨綠江大橋上向朝鮮開進的時候,黑暗中只有彭德怀的一雙眼睛睜得很大。車輪剛接触到朝鮮的國土,他突然命令停車。
  彭德怀沒有下車,他從車窗伸出頭來向后看了看。沒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
  過了江就是朝鮮的邊境城市新義州。吉普車在十字路口停下來問路,這才發現由于走得匆忙,沒有帶上個朝鮮語翻譯。這時候,有個會講中國話并自稱是新義州委員長的人走上前來。
  這個委員長只有一條胳膊,他解釋說這是參加中國解放戰爭時負的傷。在他的帶領下,彭德怀見到了金日成派來的副首相朴憲永。朴憲永說金日成現在在什么地方他也不清楚。不過,据可靠情報,平壤确實已經陷落。
  彭德怀立即察看朝鮮地圖。
  敵人的進攻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
  在朴憲永的帶領下,彭德怀又向另一個接頭地點出發。
  吉普車一路顛簸。參謀見彭德怀已經疲勞到极點,勸他睡一會儿,他嘟嘟嚷嚷地說:“我帶兵打仗几十年,從來沒有遇到像這樣既不明敵情、又不明友情的被動情況。如果敵人保持這樣的進攻速度,那么我們的部隊很可能要打遭遇戰了。”
  20日黎明,彭德怀到達位于鴨綠江南岸的水丰發電站。在等待金日成消息的這段時間里,彭德怀明顯地心神不定。這時,一直在下的雨不知不覺地變成了雪。彭德怀不知道自己的部隊渡江的詳細情況,只知道他們一定是距离聯合國軍的先鋒部隊越來越近了。等待了一個上午,終于有了金日成的消息,會見地點是平安北道昌城郡北鎮附近。在向這個地點前進時,狹窄的道路上塞滿了向北撤退的北朝鮮党政机關人員、軍隊和難民,車輛和人畜形成巨大的洪流,彭德怀的吉普車如同逆水而上的一葉小舟。在走走停停的過程中,載著電台的卡車掉隊了,這意味著這位志愿軍司令員徹底地和自己的部隊失去了聯系。
  就在彭德怀尋找金日成的時候,中國駐朝鮮大使館代辦柴成文接到中央發來的一封電報,要其“速告金日成首相,彭德怀司令員入朝后,赴金首相處會晤,望做具体安排”。柴成文立即乘車到德川去尋找金日成。因為美軍飛机投下的照明彈到處閃爍,一夜行車不敢開燈。柴成文到德川后才發現這座城市已經空無一人。直到中午的時候,在一個郡委員長的帶領下,才在一座鐵路隧道里的火車上找到了金日成。柴成文在告訴金日成彭德怀正在尋找他時,特地強調了彭德怀現在的職務全稱:“中國人民志愿軍司令員兼政治委員彭德怀,要見首相。”
  金日成和柴成文乘車向北,過清川江,在朝鮮北部的崇山峻岭中一直轉到21日凌晨2時,才到達距离北鎮三公里的一座地目叫做大榆洞的金礦。
  兩個小時之后,彭德怀也將到達這里。
  柴成文前去迎接彭德怀。
  對干柴成文來講,在這樣的時刻和這樣的環境中見到彭德怀,可以說是百感交集。1941年,彭德怀在太行山八路軍總部工作的時候,柴成文曾當過他的情報股長。令柴成文難忘的是1942年5月25日,在日本軍隊的掃蕩戰中,彭德怀身陷重圍,是柴成文帶著一個警衛排掩護彭德怀突圍出來。在那次戰斗中,中國軍隊犧牲了一個著名的軍事將領,名叫左權。此刻,彭德怀向柴成文詢問了目前戰局的情況,之后,他在一個破瓦盆中洗了瞼,吃了朝鮮的米飯和酸菜,然后准備去見金日成。在順著田埂
  向金日成等待的地點走去的時候,彭德怀突然問柴成文身上帶沒帶有剪刀之類的東西。柴成文一下子感到很惊訝,不知道彭德怀的用意。彭德怀說:我的軍裝的袖口破了,露出的線頭儿長短不齊,這樣見一個首相不禮貌。于是,柴成文拿出一只指甲刀,兩個人站在田埂上修理彭德怀的袖口。指甲刀修理的效果不好,彭德怀只好失望地說:“算了吧。”
  彭德怀和金日成見面了。在以后的日子里,由于种种原因,這段歷史性的會見常常不被人提起,只在關于朝鮮戰爭的資料中稍有記載。但是,無論從哪個角度上看,這次會面都是一段极其珍貴的歷史時刻。這不但是對朝鮮戰爭的戰史而言,僅從彭德怀這位中國將軍在异國土地上孤獨地冒險行軍,就足以讓所
  有的軍事學家、歷史學家、政治學家們深思了——此刻,戰爭的另一方,麥克阿瑟正在東京豪華的住宅中享受著奢華的生活,這位聯合國軍的司令官距离前線有1000多公里遠,而他的中國對手正在充滿硝煙的戰場上尋找前線在哪里——彭德怀當時也許不知道,或者知道也不能予以理會了,他實際上已經深入到了敵人的后面!就在他在沒有任何武裝警衛的情況下向南走去的時候,南朝鮮軍隊的一個團几乎与他擦肩而過,行動到了他的身后,現在,這個團已經快要到達鴨綠江邊了。從軍事的角度上看,這位中國將軍實際上已經陷入包圍之中,然而奇跡卻是他自己又從包圍圈里走了出來。一位彭德怀的部下很久以后對此依舊心有余悸,他說,在那兩天中我們和彭總失去了聯系,我們焦急万分。在戰場情況如此混亂的情況下,如果發生不測,彭老總面臨的只能有三种選擇:被俘、死亡、逃生。
  也許是彭德怀一行人少目標小,加上美國的情報部門完全沒有想到中國的司令官會插到戰場的前沿來。
  彭德怀万分幸運。
  這也是中國人民志愿軍部隊和中國的抗美援朝行動的幸事。
  1950年10月ZI日上午9時,金日成、彭德怀在“充滿中朝兩党和兩國人民親密友好的气氛中開始了歷史性的首輪會談”。
  彭德怀向金日成開門見山地介紹了中國政府的出兵決定和已經越過鴨綠江的部隊組成。當金日成得知中國人民志愿軍第一批參戰部隊將達到6個軍共35万人之多,而且毛澤東已經另外准備了6個軍的志愿軍為預備隊時,興奮之情溢于言表:“太好了!太好了!感謝中共中央和毛澤東同志對我國的全力幫助!”彭德怀如實地說明了在新中國剛剛建立的時候,出動軍隊參戰所承擔的困難和風險,同時對中國軍隊參戰的前途做了三种情況的預測:一、大量殲滅了敵人,站住了腳,合理地解決了朝鮮問題;二、殲滅部分敵人,雙方僵持在戰場上;三、被敵人打了回去。
  金日成介紹了當前的局勢。實際上這個“當前”的局勢已經是過時的情報了,因為戰火的迅速蔓延已使金日成無法明了戰場形勢。就在他們會談的時候,頭頂上有大群的美軍飛机飛過,炮聲接連不斷地傳來。掉隊的那輛載有電台的卡車還沒有消息,金日成也沒有隨行帶著電台,身邊發生的重大變化他們無法知道。
  就在彭德怀和金日成會談的時候,麥克阿瑟親自乘專机指揮美軍空降兵一八七團在平壤以北的肅川、順川地區實施了戰役空降。麥克阿瑟說:“此舉的目的是包圍從平壤向北撤退的北朝鮮士兵和官員。”同時,西線的南朝鮮第二軍團的第六、第七、第八師已前進到順川、成川一線,距离志愿軍原定的防御線僅有100多公里了。東線南朝鮮軍隊的首都師已經占領了第四十二軍原准備防御的五老里、洪原等地。而志愿軍已經過江的五個師目前距离防御地區至少還有120公里一270公里,他們已經不可能先敵到達防御地區了。
  金日成說:“人民軍主力大部分被隔在南方,正設法向北撤退,現在能作戰的不足四個師,而且多是新兵。”
  彭德怀要求人民軍在志愿軍接敵之前盡量阻擊敵人,金日成對此沒有說話。
  彭德怀又提出与金日成共同組成司令部的建議,金日成說:“關于中國人民志愿軍的作戰行動方案,請彭司令員親自指揮處理。”
  金日成是一國的領袖,彭德怀是一國中的一位將軍,他們能一起指揮戰爭嗎?政治經驗不足的彭德怀從沒有想到過這一
  點。彭德怀還沒有想到的是,會談完畢,在這個偏僻的山溝里,金日成還能拿出一只雞和一瓶葡萄酒來款待彭德怀。于是,他們在飛机和大炮的轟鳴聲中碰了杯。
  此時的彭德怀最渴望的是那輛載有電台的卡車的出現。炮聲中的他對自己失去對戰局的了解焦灼不安。他爬上小山希望看見那輛卡車,甚至希望看見自己的部隊突然出現,但他看見的依舊是一片一片往北撤移的難民。下午,電台車終于來了。彭難得地笑了:“安全就好!快發電報!”
  這是彭德怀入朝后發給毛澤東的第一封電報,時間是1950年10月21日16時:(一)本日晨九時在東倉北鎮之大榆洞与金日成同志見面。前面情況很混亂,由平壤撤退之部隊已三天未聯絡。
  (二)友軍在長津附近有一工兵團和坦克團,德川。
  宁邊大道線以北有第四師,肅川有第四十六師,博川有第十七坦克師,均系新兵,如敵繼續北進,勢難阻擊。
  (三)目前應該迅速控制妙香山、杏川洞線以南,构筑工事,保證熙川樞紐,隔离東西敵人聯絡是异常重要的,請速集中汽車運一個師到妙香山、杏川洞線构筑工事,保障側翼安全和江界后方交通線。如我軍能控制熙川、長津兩要點,主力即可自由調動,集中絕對优勢兵力打擊東西或西面之一路。
  (四)請鄧、洪、韓三同志帶必要人員速來我處商籌全局部署。解沛然同志率留余人員而后跟進。
  毛澤東當晚上收到電報,次日凌晨回電同意。接著,又發來電報:此次爭取殲滅李偽軍三几個師,這是出國后的第一個胜仗,是開始轉變朝鮮戰局的极好机會,望彭鄧精心計划實施之。彭鄧要住在一起,不要分散。
  彭德怀分析敵情后,于22日把自己的觀點告訴了毛澤東:目前我無制空權,東西沿海諸城市在敵海、陸、空軍和坦克配合攻擊下是守不住的,應果斷加以放棄,以分散散人的兵力,減少自己無謂的消耗。當前戰役計划一面以一個軍鉗制敵人,一面集中三個軍尋机殲滅南朝鮮軍兩個師,爭取擴大鞏固元山至平壤以北山區。
  毛澤東回電稱,這個方針是正确的,他說:“我們不做辦不到的事。”
  原定的先建立防御線的計划在敵人迅速前進的現實中無法實施了。況且,原定要占領的龜城、溫井、熙川現已在敵人的手里。因此,只有放棄過早接敵的計划,把敵人引進來再做打算。
  方針是有了,但部隊現在在哪里?遇到了什么情況?
  彭德怀曾明确命令,為了隱蔽企圖,各軍在沒与敵人打響之前,所有的電台一律不准開机。
  彭德怀獨自一人在長滿雜草的山溝里徘徊。
  志愿軍一進入朝鮮境內,首先感受到的就是聯合國軍飛机的低空偵察和掃射。對于絕大多數中國士兵來講,他們推一有關飛机的知識就是老兵對他們講的飛机一旦“下蛋”是如何地厲害。且北撤的人民軍在路上一見到志愿軍,第一句話就是:“你
  們有飛机沒有?“一听說沒有,這些被美軍的空襲打得惊慌失措的散兵們一個勁儿地搖頭。志愿軍入朝初期有一條嚴格的命令,禁止用手中的輕武器打飛机,原因是打不下來反而暴露了目標。這樣,在經過一整夜的風雪行軍之后,大部隊藏在樹林的雪窩里,看著美國飛机貼著山梁、掠著樹梢飛來飛去。有的部隊白天隱蔽的汽車就在士兵的眼皮底下被美軍飛机炸得燃起大火,部隊開始出現因為空襲而造成人員傷亡的情況。即使在應該全速前進的夜間,在志愿軍各條前進的路上都發生了堵塞現象,大部隊在山間狹窄的公路上急于南下,而向北逃難的難民把公路擠得滿滿的。志愿軍与撤退的人民軍在誰給誰讓路的問題上發生磨擦。在到達指定地點期限嚴格的情況下,因行軍速度緩慢而焦慮的志愿軍軍官們在如何提高速度的問題上傷透了腦筋,不少部隊已經和派出的先遣隊失去聯絡,各部隊指揮員僅僅靠著一張地圖帶領部隊盡可能快地向目標接近。官兵們剛剛渡過鴨綠江時看見人民軍女戰士穿著他們認為很”洋气“的蘇式軍裝列隊高唱朝鮮語的《東方紅》時的良好感覺,在寒冷、疲勞和緊張中消散了。在那時,新義州的朝鮮市民甚至還跑到道路兩邊揮動花束歡迎他們,中國士兵們當時都后悔沒能學會那首《金日成將軍之歌》。
  最影響了中國士兵的是,在他們前進的路上一路目睹了北朝鮮勞動党員、民青盟員、甚至普通的村民被南朝鮮軍隊殺害后橫陳遍野的尸体。另外,還有美軍飛机對北朝鮮村落的轟炸給普通百姓造成的不堪入目的慘狀。在志愿軍一支向泰川方向前進的部隊中,一個叫何慶亮的參謀在被美軍飛机擊中的民房火焰中,救出了一個朝鮮嬰儿,當時這個嬰儿正在母親的尸体上哭。何參謀把嬰儿抱起來,向他的政治委員報告,他得到的回答党是:“這孩子就交給你負責,不許凍著餓著,一直到有人照顧他為止!”于是,何慶亮參謀只有抱著一個嬰儿行進在隊伍中。由于身上除了槍支彈藥之外,還有背包和糧食,何慶亮不久就覺得体力不支了。于是,這支部隊的士兵們開始輪流抱這個嬰儿。
  經過一個晚上的急促行軍,天亮的時候他們才找到一戶愿意收留嬰儿的老百姓。“一位慈祥的朝鮮老大爺從我怀里接過去這個無母的孤儿,”何慶亮回憶道,“圍在旁邊的年輕婦女們流著眼淚,親著嬰儿嬌嫩的小臉。”
  第四十軍左翼的先頭部隊是—一八師。連續五個夜晚的急促行軍,這個師已經越過新侖,接近北鎮地區。—一八師師長是一位很年輕的軍官,名叫鄧岳。他不知道他的部隊實際上已經成為整個志愿軍的前鋒,也不知道不久他指揮的部隊會成為最早与聯合國軍交火的志愿軍部隊之一,從而使他自己也成為在朝鮮戰爭的戰史中注定要留名的軍官。鄧岳這一年32歲,他12歲就參加了中國紅軍,在紅軍的長征中是個名副其實的“紅小鬼”,長征途中他曾患病,他的班長給了他10塊光澤讓他脫离隊伍,他不干。當鄧岳躺在路邊因為高燒縮成一團而抽搐不已的時候,紅軍將軍陳賡發現了他,將軍要把自己的戰馬讓給這個孩子,倔強的鄧岳沒有騎馬,而是拉住了將軍的馬尾巴,馬蹄濺起的泥水糊住了他的眼睛,他閉著眼迷迷糊糊地走完了長征艱難的路程。后來他歷任抗大一分校區隊長、干部營營長、軍分區參謀長、八路軍的副團長。他是一名性格堅強、能征善戰的軍官。
  到解放戰爭時,他已經成為一名師長,作為解放軍一支主力部隊的指揮者,他率領他的士兵參加了遼沈、平津等著名戰役,戰功赫赫。
  就在彭德怀焦灼不安的時候,鄧岳的部隊已經接近了彭德怀。當時他們听見前面炮聲隆隆,判斷那是溫井方向,但是敵情小明。在一個山溝的溝口,他們發現几個人民軍士兵,于是帶著
  翻譯上前詢問敵情。誰知這几個人民軍士兵對他們的問題拒絕回答,鄧岳發火了,大聲地說出自己的職務。正在僵持中,一直在溝口翹首盼望自己隊伍的彭德怀的參謀跑來了。
  鄧岳后來回憶說:“我們快步向彭總的住房走去,這是一幢朝鮮式的大窗戶茅屋,我們向半開半關的窗戶望去,很遠就看見彭總在屋里踱來踱去。我們在門口喊了聲‘報告’,彭總馬上緊緊握住我們的手,情緒非常激動地說:“總算把你們盼來了,我這光杆儿司令真是干著急沒辦法,你們率部隊來到這里太好了,太好了!你們吃飯了沒有?‘然后讓我們坐下,彭總親自給我們倒水喝,我真想不到彭總對下級這么親熱。我向彭總報告說:“我們—一八師共有一万三千多人,先頭部隊已經到達大榆洞附近的溝口。現在听見溫并方向炮聲不斷,但与軍部無法聯系,前面的情況一概不知,請彭總指示我師到哪個方向去作戰。’彭總讓我們看了准備給毛主席發出的關于各軍作戰部署的電報,然后非常有力地說:“現在朝鮮人民軍都目前線向北撤走了,敵軍在跟蹤追擊,情況危急,你師赶快向溫井方向開進,先在溫井以北占領有利地形,隱蔽埋伏起來,將部隊形成一個口袋,放心大膽地放敵人進來,然后几面開火突然猛打,趁机殲滅這股冒進的敵人,狠狠打擊一下敵人的气焰,遲滯敵人的進攻,掩護我軍主力集結展開。這是志愿軍出國第一仗,你們師是打頭陣的,看看你們行不行。‘彭總明确而堅定的指示,使我們增強了胜利的信心,我們在彭總那里只待了半個小時,就根据彭總的指示,立即率領部隊迎著炮聲朝東南的溫并方向跑步前進。”
  鄧房在离開彭德怀的時候,堅持要留下一點兵力做彭德怀的警衛工作。這位年輕的師長在以后很長的日子里,一提起在大榆洞遇到彭德怀時的情景就抑制不住內心的感情,他對彭德怀只身深入敵后的勇敢精神和臨危不懼的品德深感崇敬。
  而對于彭德怀來講,鄧岳的到來足以令他充滿信心。在他的眼里,此時此刻,鄧岳出現的意義遠遠超出一個師兵力的到達。這從他竟然給一個年輕的師長看他准備發給毛澤東的電報這個舉動就能看出。—一八師的到達令他實現了一個愿望,那就是:他可以住在大榆洞了,志愿軍的指揮所可以建在這里了。
  盡管這里距敵人僅有20公里,作為指揮總部离敵人太近了。
  聯合國軍里彌漫著极其樂觀的情緒。這种從突轉的戰勢中獲得的樂觀已經傳染給了每一個士兵,于是,當中國軍隊不但正在向他們扑來,并且几乎就要与他們碰面的時候,聯合國軍士兵們向北進軍時的心清和姿態,依舊“像旅游一樣”。
  最樂觀的還是美方的上層。《紐約時報》的社論寫道:“只要在中朝邊境不發生意外事件,這場戰爭的胜利已成定局。”在認為戰爭很快就會結束的想法的驅使下,美國陸軍部已經把精力用在了怎樣避免朝鮮戰區軍用物資積壓的問題上。麥克阿瑟從威克島回來,在發表“取消一切限制”,全力向北進攻的命令的同時,遠東司令部還發表了第202號作戰計划,“對戰事減少后的行動步驟做了安排,以便讓某些聯合國部隊撤出朝鮮”。美國政府通知麥克阿瑟,停止向朝鮮運送補充人員,對此麥克阿瑟沒有提出异議。在前几個禮拜還要求緊急補充彈藥的第八集團軍司令沃克,現在告訴麥克阿瑟,他的彈藥“綽綽有余”,從美國本土運來的彈藥和裝備應該一律運到日本去。而美軍駐日本的后勤司令官對他的舊金山的同事說,取消所有本付款的武器彈藥的訂貨,“如果那些該死的東西已在港口裝了船,就卸下去”。美軍中盛傳著馬上就要回日本或美國的消息,第十軍甚至制定了一份在朝鮮只留一個師,其余人員統統回國的具体計划。回國熱情特別高的是美軍第二師,他們已經向仁川港派出了設營隊,著手准備大部隊乘船离開朝鮮的事。而歷史無情的結局是:20年
  后,美軍第二師仍依舊駐扎在南朝鮮。當美軍騎兵第一師的后勤人員向在朝鮮的陸軍部隊官兵發放圣誕節禮品价格單的時候,很多士兵把這份价格單扔了,他們認為圣誕節在朝鮮過是荒誕的,到時候他們肯定是在東京了,于是這份价格單變成了日本銀座的物价表。騎兵師的一些部隊甚至已經把武器裝箱了,士兵們議論最多的是感恩節在東京閱兵式上是否戴上他們師特有的標志——一條令他們自我感覺良好的黃色圍巾。
  于是,最能体現麥克阿瑟性格的、同時也就讓彭德怀抓住不放的美軍部署上的大疏漏出現了:美軍分成了兩路。
  仁川登陸成功后,麥克阿瑟似乎得了“登陸病”,他命令美第十軍乘船繞到朝鮮的東海岸去,在元山實施登陸。從此,美軍實際上是在朝鮮半島的東西兩邊進行互不聯系的同時進軍,這种分頭并進的進攻方式,“連西點軍校的初級學員都會提出質問”。
  在中國軍隊沒有与美軍接火之前,麥克阿瑟是不會承認自己的失誤的。其實在第十軍的部隊還在仁川港上船的時候,南朝鮮軍隊已經從陸路搶先占領了元山。可麥克阿瑟的命令依舊不變,他“執意要讓第十軍經受八百五十英里海上風浪的折磨”。
  實際上,第十軍的美軍士兵除了要忍受在海上航行時的昏天黑地之外,到達元山港以后,卻不能上岸,原因是港口海面上布滿了水雷。于是,在掃雷的時候,不能靠岸的第十軍的運輸船只能在距离海岸不遠的海面上來回游戈以補充供給,而這樣的供給游弋居然連續了几天。無所事事的第十軍官兵們躺在甲板上晒太陽和打扑克。很快,美國兵們給元山登陸行動起了個綽號:“YOYO”行動,意思是“來回閒逛”。‘對于在朝鮮半島東邊海面上掃雷的美國海軍來講,元山登陸計划實施的那些天是災難性的。二戰中,曾有300多艘掃雷艦用于諾曼底登陸作戰,即使在沖繩島之戰時,海上掃雷面積几乎与元山相等,也有100多艘掃雷艦。但在元山,美軍能夠投入使用的掃雷艦只有30艘,其中的20艘,連同上面的水兵,還是戰敗國日本海軍的。日本兵在朝鮮戰爭中的出現,引起朝鮮人民的強烈反感,這個問題在戰后很長時間仍被不斷地提起。整個元山掃雷的過程被稱之為“連上帝也害怕”的行動,兩天內就有三艘掃雷艦触雷沉沒。日本水兵听不懂英語,掃雷的方式又和美軍不一樣,結果用兩种語言在海上對罵的場面時有發生。
  事后得知,“YOYO”行動恰恰為中國的第四十二軍在長津地區贏得了极其寶貴的時間,美第十軍的官兵很快就會嘗到“來回閒逛”的后果了。
  10月24日,是中國人民志愿軍司令部里极其緊張的一天,因為,23日,毛澤東給彭德怀發來一封很長的、指示十分具体的電報:彭并告高:……朝鮮戰局,就軍事方面來說決定下列几點:第一是目前正在部署的戰役,是否能利用故人完全沒有料到的突然性全殲兩個、三個甚至四個偽軍師(偽三師將隨偽六師后跟進,偽一師亦可能增援)。此戰如果是個大胜仗,則故人將作重新部署,新義州、宣川、定州等處至少在一個時期內不會來占;偽首都師、偽三師兩個師將從咸興一帶退回元山地區;而長津可保,新安州。
  順川兩點是否可保也可能成問題;成川至陽德一段鐵路無兵保守,向我敞開一個大缺口。在現有兵力的條件下,敵人將立即處于被動地位。如果這次突然性的作戰胜利不大,偽六、七、八師主力未被迅速殲滅,或被逃脫,或竟固守待援,偽一、偽首都及美軍一部增援到
  達,使我不得不于陣前撤退,則形勢將改到于故有利,熙川、長津兩處的保守也將發生困難。
  第二是敵入飛机殺傷我之人員,妨礙我之活動,究竟有多大。如果我能利用夜間行軍作戰做到很熟練的程度,敵人雖有大量飛机仍不能給我太大的殺傷和妨礙,則我軍可以迅速進行野戰及打許多孤立据點。即是說,除平壤、元山、漢城、大丘、釜山等大城市及其附近地區我無飛机無法結果外,其余地方的敵人都可能被我各個殲滅,即使美國再增几個師來,我也可各個殲滅之。如此便有迫使美國和我進行外交談判之可能,或者待我飛机大炮條件具備之后,把這些大城市逐一打開。如果敵人飛机對我殺傷和妨礙大得使我無法進行有利的作戰,則我在飛机條件尚未具備的半年至一年內,我軍將處于很困難的地位。
  第三,如果美國再調五個至十個師來朝鮮,而在這以前,我軍又未能在運動戰中及打孤立据點的作戰中,殲滅几個美國師及几個偽軍師,則形勢也將于我不利;如果相反,則于我有利。
  以上几點,均可于此戰役及而后几個月內獲得經驗和證明。我認為我們應當力爭此次戰役的圓滿胜利。力爭在敵机于撫下仍能保持旺盛的士气,進行有力的作戰;力爭在敵入從美國或他處增調兵力到朝鮮以前,多殲滅几部分散人的兵力,使其增補赶不上損失。總之,我們應當在穩當可靠的基礎上爭取一切可能的胜利。
  毛澤東十月二十三日(閱后付火)
  毛澤東細致到了提醒彭德怀看后將電報燒掉。
  24日,西線,南朝鮮第六師已占領熙川,其主力正在向溫井、檜水洞、楚山方向冒進,其一個團已經到達大榆洞的后方。
  南朝鮮第八師已占宁遠,并繼續向我左后方江界方向迂回前進。
  南朝鮮的第七師和第一師,已占宁邊和龍山洞地區,從正面壓向我軍。英軍第二十七旅、美軍第二十四師分別向定州、泰川北進,向我軍的右后方迂回。東線,南朝鮮第三師和首都師已占五老里,美軍陸戰一師、三師等待元山好雷后立即可以登陸,而美第七師已經向利原方向運動。
  志愿軍絕大部分部隊還距离預定的防御地點很遠,除第四十軍兩個先頭師進至北鎮和云山以北外,其余各軍的先頭師距离預定作戰地區尚有30-50公里:第三十九軍先頭部隊—一七師進至泰川地區;第三十八軍先頭部隊—一三師進至前川地區,第四十二軍先頭部隊一二四師進至古土里以北地區。
  聯合國軍至此仍沒有發現志愿軍入朝參戰的跡象,因此他們前進的速度极快。
  中國軍隊与聯合國軍的戰斗迫在眉睫。
  當志愿軍司令部机關全体人員和第十三兵團指揮机關赶到大榆洞与彭德怀會合后,万分火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指揮部成立起來。按照彭德怀原來的想法,以第十三兵團的司令部再加∼些人,組成志愿軍司令部,但敵情緊急來不及了。所以索性把第十三兵團司令部直接改成了志愿軍司令部。
  經中央軍委任命,10月25日,中國人民志愿軍領導机构組戍:彭德怀任志愿軍司令員兼政治委員,鄧華任副司令員兼副政治委員,洪學智、韓先楚任副司令員,解方任參謀長,杜平任政治部主任。另外,志愿軍党委也已經組成:彭德怀任志愿軍党委書
  記,鄧華為副書記,洪學智、韓光楚、解方、杜平為常委。同時,在彭德怀的要求下,北朝鮮派朴一禹擔任志愿軍的党委副書記,他還是志愿軍的副司令員兼副政治委員。
  在而后召開的志愿軍出國后的第一次作戰會議上,彭德怀嘴里嚼著茶葉說:“我們原定的在防御中消滅敵人的計划不行了,在國內戰爭中采用的那种大踏步前進和后退的戰法也不适用了。我們是戰略反擊,作戰方針應以運動戰為主,以陣地戰和游擊戰為輔。具体部署是以部分兵力鉗制東線之敵,集中主力于西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先打西線戰斗力較弱的偽軍三個師。第一口怎么吃?我看把敵人引到對我有利的地形上來打!”
  根据毛澤東23日電報的指示,會議确定了以下部署:以第四十軍配屬炮兵第八師四十二團,集結于溫并以北、北鎮以東地域,待机殲滅南朝鮮第六師于溫并西北地區;以第三十九軍配屬炮兵第一師二十六團及二十五團一個營、炮兵第二師二十九團。
  高射炮兵一團,迅速集結于云山西北地域,准備在第四十軍圍殲南朝鮮第六師而南朝鮮第一師來支援時,將其殲滅于云山附近地區;以第三十八軍配屬第四十二軍一二五師和炮兵第八師四十六團,迅速集結于熙川以北明岱里、倉里地域,准備殲滅南朝鮮第八師于熙川及其以北地區;第四十二軍主力配屬炮兵第八師(欠第四十六團),仍于長津以南黃草岭、赴戰岭地區阻敵北進,鉗制東線之敵,保障西線志愿軍主力的側翼安全。同時,令第六十六軍自安東過江,向鐵山方向前進,准備阻擊英軍第二十七旅。
  應該說,這個部署認雙方的兵力對比和目前的態勢看是正确的。但是,由于對敵情了解得不充分,志愿軍的指揮官們此時還沒有預料到將要出現的突然情況。
  志愿軍第四十軍—一八師師長鄧房在領受彭德怀的指示問,令其前衛三五四團不過溫井,而在溫并以北的丰下洞、富興洞地區修筑工事,准備阻擊敵人,師主力集結于兩水洞和北鎮地區,視情況投入戰斗。如果敵人不北進,明晚繼續前進。
  三五四團的前衛是四連。從當時的情況看,這個連是整個志愿軍伸出的一只触角。他們到達了距离溫并只有四公里的地方,在公路東側的山林中就可看見溫井地區南朝鮮軍隊露營的黃火。從撤下來的人民軍士兵的口中得知,南朝鮮軍隊已經占領了溫井,但占領軍的番號和兵力以及下一步的企圖無法知道。
  三五四團參謀長做了以下部署:二營四連配屬重机槍兩挺,控制公路邊的216高地,負責正面阻擊。三營在富興洞以北的239.8高地以火力控制公路。一營位于長洞隱蔽,做預備隊。
  偵察排前去摸清楚敵情,監視教人動向。一旦戰斗開始,團指揮所設在490.5高地。同時宣布,全團嚴密偽裝,管制燈火,迅速架通有線電話聯系。
  當中國士兵在黑暗中修筑工事的時候,三五四團的政治委員陳耶遇到了一位北朝鮮人民軍的團長,他在美軍仁川登陸后突圍出來,正在繼續向北撤退。因為這位人民軍的團長曾在中國人民解放軍中當過連長,因此他們互相格外敬重,几乎徹夜長談。
  天很快就要亮了。中國士兵們除了警戒哨外,其他的人則錯曲在工事中打吨。天气寒冷,不許生火。相信還是有士兵做了夢。包括三五四團的軍官們在內,沒有人知道天亮后將會發生什么事,只是預感到,既然修筑這個工事是彭老總親自布置的,就說明這個地方很可能要出什么大事。戰斗要打響了,不管要拼個你死我活的對手是南朝鮮人還是美國人,反正是外國人,士兵們想到這一層,心里便有一种奇异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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