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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清水溪畔 解放軍忽從天降
            大渡河邊 宋希濂終于被浮

  事情是這樣:
  宋希蹄在十一月二十一一日,率其司令部离開江口,車過武隆時,据傳間,當天早晨,在武隆下游約二十多華里的羊角磧附近,發現尋岸有人叫喊:“我們是八路軍,快把船放過來。”宋認為這,消息雖然來認證實,但十分值得注意。
  二十一日個午六時左右,宋布濂撤抵白馬山頂,吉普車的一個輪胎爆了,囚為沒有備胎,只好下車,讓司机進行修理。并順便察石地勢。
  不到半小時,陳克非和劉平同乘一輛吉晉車,也退到白馬山山頂。陳克非看到宋希嫌的車胎坏了,就把他車上的預備胎交宋使用。就在此時,宋把在武隆听到的消息告訴陳、劉二人,大家認為不管消息是否可靠,都值得嚴密注意,因為如果解放軍在羊角磧過了江,到了白馬山上,截斷川湘公路(羊角磧即在白馬山北面山麓),居高臨下控制了要點,那么,從東面轍下來的部隊都通不過來,情勢即十分可慮。宋緊接又問陳克非:能不能抽出一兩個連,迅速前往羊角磺附近防守?陳說辦不到。宋又說:既然辦不到,你軍部直屬部隊的先頭部隊看來快到了,可叫他們先在北面山腰占領警戒陣地,以防万一。”這時,陳克非從白馬山頂望下去,軍部的先頭部隊已可看見,所以接受了宋的意見。
  于是陳克非派了一部分人在白馬山北面山腰占領警戒陣地。宋希濂的車換上了陳給他的備胎,繼續西行,于晚上九時左右,抵達白馬場。
  在白馬場,宋希嫌見到了第十四兵團司令宮鐘彬,鐘告訴宋:第十五軍的二四三師被解放軍擊破后,損失甚大,師長段國杰還掌握著一部分兵力,退往白濤鎮(在涪陵南三十多公里)方面去了;第十五軍的六十四師大約還剩下一千多人,可能已由中官渡附近過了江(指彭水附近的黔江);鐘彬自己手里還掌握著七十九軍殘部一千多人;和兵團直屬部隊一千多人,准備在第二天大清早開往白濤鎮附近布防,作最后一次的掙扎。他對宋希濂歎息說:“明知是死路一條,但事已如此,又有什么辦法呢!”
  宋希濂同意鐘彬率殘部開往白濤鎮,因為照他想,陳克非的第二軍主力撤到白馬山一帶布防后,左翼即可与白濤方面聯系,造成最后一道防線。這樣,他也覺得自己盡了最大的努力,蔣介石和國防部對他也就無可責難了。當天晚上,宋就在白馬場南面的一棟民房里落腳,搜集各方情報,徹夜難眠。
  二十二日早晨五點鐘,宋接到消息,說白濤鎮已在二十一日晚上被解放軍占領,他立即派人去找鐘彬,准備叫他停止向白濤鎮前進,但鐘彬已于半小時以前,乘民船順江而下。后來才知道,就在當天上午十一時左右,他在白濤鎮被解放軍俘虜,其殘部二千多人,到第二天亦被殲滅。至此,作為宋部左翼的第十四兵團,宣告完蛋了。
  事實也說明,宋希濂車過武隆時所听到的傳聞,也并不是謠言,二十一日下午,确有解放軍的一部,在羊角磧上游的一個渡口過了江,迅猛地搶登了白馬山頂,控制了交通要口,因此,沿川湘公路撤退的第二軍部隊,只有軍直屬部隊的一小部分約一千多人,通過了白馬山,其余大部分,都在白馬山以東地區,被解放軍俘虜了。
  后繼的第二軍第五師殘部(該師在文武堂附近被殲逾半)、第七十六師主力、第一六四師殘部、第六十四師殘部,听到白馬山退路已被截斷,都赶快找僻靜小道向南逃竄。后來他們一直逃竄到川滇黔邊區。到了一九五1年春,在解放軍寬大政策感召下,他們与第十五軍一六七師殘部等一起,也投靠了人民。至此,陳克非的第二十兵團也基本結束了。
  且說解放軍占領了白馬山后,即以一部向白馬場前進。
  二十三日上午九時,宋希濂接獲消息,說解放軍离白馬場只有六七里了。他赶快下令“川湘鄂邊區軍政干部學校”的教導總隊,在白馬場附近占領陣地,准備作戰;并秘密告拆他們,于四小時后即須開始撤退,不要与解放軍膠著,以致不能脫离,其他零星隊伍,則一律開往南川待命。
  宋希濂本人,則于正午离開白馬場,到黃昏時分到達南川。他清查了一下剩下來的力量,認為其時可以為自己完全控制的,大概尚有一万人左右,計為:司令部直屬部隊——警衛營、工兵營共約二千多人,一二二軍丁樹中殘邱約三千人,一二四軍顧葆裕殘部一千八百多人,川湘鄂邊區軍政干部學校的學生教導總隊共約三千人。
  晚飯后,宋召集了軍長丁樹中、顧僳裕、軍政干部學校代理教育長孔方、邊區總部參謀長羅開甲、辦公室主任陳定等人,一同密商以后的出路問題。
  問題是:退到重慶去听候國防部處置嗎?這不僅會受盡那些人的揶揄,同時,見了蔣介石,顧祝同時,說些什么好呢?這樣做,犯得著嗎?而事情已經很明顯,西南快保不住了,整個大陸都站不住腳了,蔣介石也毫無辦法。大家也不可能都到台灣去。蔣介石今后也管不了大家了,又何必再去受气呢?
  可是,不這樣,那又多么辦呢?向解放軍接洽投誠嗎?各人義都怀著十分疑慮的心理,恐怕此路走不通。雖然,他們都知道過去被俘的軍官,包括高級將領在內,并沒有人被殺掉;但听說有些人要做工,這樣的生活也不妙。其中尤其是了樹中,他原名丁昌,做過憲兵第二團副團長及憲兵司令部的警務處長,殺害過不少共產党人和進步人士,疑慮更多,所以他和羅開甲兩人,對于投誠問題都力持反對。至于宋希濂本人,与張治中有二十多年歷史,張治中在赴北平之前,曾說會寫信給他,可是一直不見有信來;而且有人謠傳,張到了北平之后,行動也不自由,把這些情形加在一起他也覺得投誠這條路不能走。
  那么,是不是把身邊的人馬帶到成都附近去,靠攏胡宗南,以謀共存呢?想來想去,覺得這樣寄人篱下,信仰由人,亦非善策。
  各人商量來,商量人,最后得到這樣的結論:“走!不管一切,不顧一切。快點走,走到較安全的地方去,不要被共軍包圍殲滅。”
  于是就商量往哪里走的問題。選定的目標是:
  第一步:西昌;
  第二步:滇澗邊境的騰沖一帶。
  路線呢?大家認為要盡量避免走大市鎮,借以縮小口標,要選擇一些偏道,繞到峨眉以西地區后,再沿樂(山)西(昌)公路到西昌;在兩昌休整一兩大,即繼續走向滇西。至于沿途可能會遇到一些什么阻礙和困難,以及到達滇西后怎么辦,部沒有。估計和討論,這個想法,其實也就是八月中宋希濂和胡宗南漢中密談的結論的一個投影。
  他們決定,隊伍分為三個縱隊行進,由宋希濂、顧葆裕、丁樹中分頭率領。并規定:部隊到達位置,每晚用無線電向宋報告;為了保密,自行動之日起,各縱隊的無線電台,即不与國防部及其他電台聯系。
  作了上述決定后,二十四日晨,宋希濂即派參謀長羅開甲乘車前往綦江,對已于前天到達那里的司令部人員講話,說明今后的艱苦,凡有家室顧慮及身体不适宜長途行軍的,以及不愿意再往西行的,一律發薪三個月,自由遣散。結果,當場遣散了二百余人,使司令部大大地簡化了。同一天早晨,宋又派辦公室主任陳定乘車前往重慶,去找辦事處長冷培元,要他們兩人負責,將存放在重慶的軍糧款黃金三千多兩,于二十五日運往綦江。
  宋希濂的指揮所只有兩部吉普車,都由羅開甲和陳定乘坐出去了,因此二十四日晨,他就率領著西撤的人,徒步走向綦江。走到离開南川沒有多遠的地方,便碰到陳克非和劉平,那兩人間宋准備到哪里去,宋認為不便据實以告,乃答以准備到涪陵去找鐘彬。
  宋希濂為什么不愿將動向實告陳克非呢?那又另有一段經過。陳克非是蔣介石的“浙”字號同鄉。當八月間程潛、陳明仁等人在長沙起義時,陳明仁曾有電給宋,約他取一致行動,宋希濂拒絕了,但并沒有向蔣介石報告,以致引起蔣的怀疑。八月上旬,蔣即派其內侄毛景彪(國防部第一廳廳長)到重慶調查情況。毛一到重慶,就和巴東的陳克非通電話,詢問鄂西戰場的整個情形,并對陳克非說:“老先生指示,要你隨時把情況直接用電報報告。”陳克非說:“今后一定遵照辦理。”毛、陳這次通話,被宋希濂司令部檢查郵電的情報人員記錄了下來,送給宋看。宋看了非常不快,覺得蔣介石對他不信任,即使在嫡系部隊中,仍然只以其親屬和浙江人為最可靠,對別的人則大做其特務控制,實在太自私了。這件事情成了宋希濂心中的一個疙瘩,他這次敗退到川境后,不愿再去重慶,而決心自行西走,這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一既然有上述的情況,所以宋便不愿直答陳克
  陳、劉二人听說宋希濂要去涪陵,都勸他不要去。宋反問他們:“你們准備去哪里呢?”他們說想去看看羅廣文,交換一下意見。其實羅廣文的十五兵團的部隊,正開向南川一帶。
  宋希濂說:“我們軍事失敗到這個地步,見了人也沒有什么好說的,所以我不想和你們同去看他了。”這樣就不再言語,各走各路。二十四日黃昏時分,宋希濂到達秦江附近的三溪鎮。
  二十五日,冷培元帶著三千多兩黃金,從重慶到了三溪。宋撥給他一百多兩黃金,囑他送點錢給本部副主任沈靜,遣散辦事處人員,剩下的即作為他的生活費用。同時寫了一封十分傷感的信,托他帶給自己的妹妹,囑她俟局勢平靜后,即返湖南去。因為當時他的妹妹和妹夫,都山湖南到了重慶。
  二十六比上午七時,宋部開始离開公路西行。宋自領的一個縱隊,是司令部直屬部隊及軍政干部學校的學個,約四千多人。他們行進的路向是:綦江——李市——白沙一朱家淪——刀定場——石洞鎮一怀德鎮——趙化鎮一高家場。每日行程約七十華,一路尚稱順利。
  當他們到達滬州北面四十華里的石洞鎮時,獲悉財放下已進入重慶,大不正沿成渝公路西進,听說內江一帶車輛擁塞,秩序很亂;而山貴州省畢節北進的解放軍,已經快到滬州,滬州已混亂狀態。宋即將消息電告顧葆裕和了樹中,囑他們迅速向宜賓以西地區集結。
  宋希濂自率的人馬,到達高家場附近后,本想過江人宜賓,再向兩行。但當時在宜賓的七十二軍軍長郭汝瑰,派參謀來通知宋希濂,說奉成都顧總氏(顧祝同)電話,可許宋帶少數人人宜賓,但部隊則不准進城云云。
  這樣,宋就不愿人宜賓,而決定繞過宜賓北岸一帶高地,多走了一天半的路程,于十二月六日中午以前,到達宜賓以西四十華里的牛喜場對岸。
  這時牛喜場有一千多自稱為紅幫的大刀隊,擁有少數槍枝,封鎖江面,不讓宋部通過。宋派人前往交涉,對方還是不答應,而且把宋派去的人殺了一個。于是宋部就在上下游分兩路渡江,打了一陣,那一千多的紅幫大刀隊散到南山坐去,他們便到達牛喜場。
  他們決定在那里休息一大,因憋帶的多是黃金,現金很少,買東西极個方便,預定第二天早上,派人列宜賓以黃金換現洋。
  當天傍晚,宋的參謀長彭勵自宜賓到牛喜場來看宋,彭系囚身体不佳,帶著司令部和于校的一些人及行個,由重慶乘船先到宜賓的。宋向他探問宜賓情形,据彭說:“要郭汝瑰部固守宜賓,恐怕他役有這個力量;但郭部的師團長,多數和找是同學,伐到宜賓和他們交換過意見,他門已在雷坡、屏山等地囤積糧彈,如共軍向宜賓進攻,他門就准備把隊伍拖入涼由打游擊,依此情況推斷,郭汝瑰部人致個會向共軍投誠!”
  宋希濂听罷,心寬了一些,因為他認為,解放軍必須先解決了郭汝瑰的部隊,才會派兵來追他們,到那時候,他們已走得遠遠的了。這樣,他們在西走途中,就會比較安全和順利。彭肋說他心髒不好,難于爬高山和長途行軍,所以不能隨宋西行了,宋撥了一點黃金給他,叫他回宜賓養病,當天晚上,彭就走了。木也因為連天以來,走得筋疲力倦,一早就睡去了。
  豈料一夢正酣,突然被人猛力推醒,宋一惊睜開睡眼,原來是警衛團的副團長宋展翔(宋希濂堂侄)。宋即間他:夜深來此,有何要事?
  宋展翔說:“我有一個在軍校第二分校十五期的同學,也是同鄉,一向和我很要好,他現在郭汝瑰部當副團長,他那個團奉郭汝瑰之命,來牛喜場監視我們,半夜里由宜賓秘密出發,可能不怀好意。他恐宋先生遭人暗算,故意請求同尖兵排在前面走,利用机會乘馬快跑來通知我們。”
  宋希濂問:“那個副團長在那里?”
  宋展翔說:“人已急急赶回去了。計算時間,明早六七點鐘可到這里。”
  宋一看手表,這時已經三點多鐘。心想,“郭汝瑰深夜派隊伍來,很可能是奉蔣介石的密令,想乘我不備來解決我的。好漢不吃眼前虧,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因此他立即起床,通知各部隊馬上做飯吃。大約在天色微明以前,便全部离開了牛喜場。其時正下著滂淪大雨,道路泥泞,他們向西行進,走得十分狼狽,花了八個鐘頭,、才走完四十華里。
  宋部到達高家場時,顧僳裕和丁樹中所率領的兩個、縱隊,已于先一天到達。當晚他們又再商定第二次行進路線如下:高家場——清水溪——黃丹——慈竹坪——沙坪一一金口河——富林——冕宁——西昌。并決定顧僳裕先一天出發,其余隊伍在高家場附近休息一天。
  宋當時估計,解放軍尚未到宜賓,縱然快到了,解放郭汝瑰部,也得花兩三天時間;其他大部份解放軍,正向成都附近前進,圍殲胡宗南部。如果沒有解放軍的追擊,他們繼續走向西昌,沿途雖然不免有些困難,比方道路崎嶇、糧襪缺乏等等,總是可以設法解決的。
  可是,事情卻和宋希濂的設想相反,十二月八日下午三點多鐘,他的副參謀長羅開甲,突然帶著緊張惊惶的神色跑來對他說:“參謀剛在長途線上听到一個很重要的消息,宜賓郭汝瑰部叛變,已派人前往歡迎共軍,共軍即到宜賓。”
  宋希濂听了這個報告,立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和危險性,心情十分沉重。因為解放軍進入宜賓后,立刻便會知道他們在高家場。一知道,便會派隊伍來追,而解放軍的急行軍,一天走一百五十里不算一回事,一經他們追上就很難再脫离了。
  宋立即吩咐羅開甲通知所有部隊,仍按預定計划,在明晨繼續出發。同時要少校以上的干部,在明晨七時集合,開一個會。
  第二天早上,冷雨靠靠,天色非常陰沉,宋希濂的心情也正如天色一樣。他走到一座古廟里,對集合在那里的一百多名將校級人員講話。他說:“我們在軍事上,是被共軍徹底打垮了,我們剩下的力量已是很有限了!目前的處境,坦率地對大家說,是十分艱苦,甚至是十分危險的;但是我們不愿做共軍的俘虜,不愿在共產党統治下過可怕的生活。我們是三民主義的忠實信徒,是忠党愛國的軍人,有一分鐘的生命,便應盡一分鐘的責任,現在,我們計划越過人雪山,走到很遙遠的地方去,我個憫据地,等待時机,今后的日子越過越苦,走的是崎嶇難行的小逍,吃的有時可能很粗糙,甚至個夠吃。如果情況緊張的話,可能一天要走一百多里。……你們如果自信有勇气、有決心,愿隨我一齊去干的,便同生共死,勇往直前,不愿意干下去的,就由此分手,當酌發遣散費。……”他就這樣講下去,講了差不多一個鐘頭,語气悲涼,好象高家場就是他的“垓下”。在場的人,也感到為蔣介石空流了十多二十年血汗,這時候實已到了末路窮途,這次古廟聚頭,似乎就是為自己而開的追悼會,所以有些人不禁悲從中來,凄然落淚。
  但所謂“一齊去干”,“等待時机”,又有什么前途呢?這樣頑固地于下去,“共死”則有之,“同生”則未必。所以當宋希濂要他們每個人都自己考慮一下的時候,結果就有司令部和干部學校的人員二三十個,決定領遣散費走了。
  于是,兩造人馬,各走各路。宋希濂把繼續跟他走的人分成儿路走,以免太長而耽誤行軍,并發給各單位一些金子,有一二百兩的,有五六十兩的。
  川南多山,且值寒冬季節,經常多雨,道路不好人,行軍進度頗受影響,他們一直走到十二月十四日下午二時左右,才走了一站,到達鍵為縣的清水溪。
  這是岷江上游的一個相當繁盛的市鎮。宋即派人向當地商會商量以黃金換銀元,對方答應想辦法,但說只能換三十兩,每兩兌銀洋四十元。
  在以金換銀的事情尚未辦妥之時,原未駐在當地的四川隊伍劉成樹部(劉湘嫡系)約一個營,突然倉皇地离開清水溪,向著沐川而走。這樣一來,商會及當地行政人員都紛紛逃避,商戶也亂糟糟地閉戶關門。詢問之下,始知天兵一樣的解放軍,已進抵离清水溪只有四五里的地方了!
  這時候,宋希濂的幻三在吃飯,消息傳來,不啻是晴天霹靂!宋立即從座位上站起來,說一聲“來得好快!”赶緊率部南逃。約走了五六里路,在一個小山坡上,已听到清水溪方面響起了机槍和步槍聲,估計是解放軍在清掃那些地方團隊。
  對方來得快,迫得緊,宋希濂他們只得赶緊跑,大約跑了二十里,到了一個小村庄,已經大黑。各人也已逃得疲累難堪,所以就主張在此宿營。
  宋希濂說:“絕對不行!如果今晚不走,不到明天早晨,便會被共軍所俘虜,”即令各單位立刻做飯吃,吃了以后,在晚上九點多鐘,開始夜行軍。
  由天黑逃到大亮,到十五日上午八時,先頭部隊到了鐵爐場(那里有一個煤礦公司)。突然后衛部隊槍聲大作,繼之迫擊炮彈,也連續地射擊過來。解放軍果然追擊過來了!
  宋即傳令前衛部隊加快行軍速度,并令警衛團的一個營在南面山頭占領陣地,阻滯解放軍的行進。
  這樣燒著屁股走,走到下午一時,才到達第二站——黃丹,.与前一晚先到的顧葆裕部及干校教導總隊會合。宋命顧部立即先行,教導總隊則在黃丹東北高地布防。掩護警衛團后撤。宋本人則隨干校學生,隨顧葆裕部之后行進。翻過了几個高山,到晚上九時左右,到達大渡河邊的一個小市鎮——銅街場宿營。
  當晚,宋的警衛團雖然撤下來,但該團的第二營,已被解放軍在鐵爐場以北地區,包圍解決了。
  深夜時分,一二二軍高超部也逃到,始知丁樹中所率領的二千多人,被另一路解放軍追上,包圍殲滅了。丁樹中本人下落不明。高超部因走在前頭,幸獲兔脫。
  宋部自綦江出發以后,隊伍沿途有所逃散,加上被解放軍解決的,一共已去了四千余人;十二月十六日到達大渡河邊的,只有五千余人了。除顧僳裕部已經先行外,在宋希濂身邊還稍有戰斗力的,只有高超部和教導總隊。他們沿著大渡河岸西行,由這兩部輪流擔任后衛。
  但十六日上午十時左右,解放軍又追上了他們,只因右有大江,左有高山,受著地形的限制,才沒有超過宋希濂的部隊,加以截擊。但是,解放軍緊追在他們的后邊,宋部晝夜不停地逃,解放軍變晝夜不停地追,追得他們沒有喘息的余地。每天都有几次小規模的戰斗,每戰斗一次,宋部的后衛部隊就一個連、一個排地被殲滅,所以人數愈來愈少,力量也愈來愈弱了。
  道路本來就是十分難走的,宋希濂所帶的殘余隊伍,不但人是狼狽万分,就連司令部原有的几十匹馬,也有的餓死了,有的墜人懸崖救不出來,行李輜重更是大部分丟光了。他們只靠著兩條腿,在白天拼命跑,在黑夜也不敢停留,而是摸索著前進。一心只是想走,快點走!為了一個目的——逃命。
  十八日正午,解放軍追得他們更緊了,宋部的后衛部隊在進行著絕望的抵抗。當槍聲響徹大渡河河谷時,宋部警衛排的一個名叫万朝生的兵,忽然在行列中自言自語他說:“七十二戰,戰無不利,忽聞楚歌,一敗涂地!”此兵有高小文化程度,不知是否触景生情,忽然道出這几句來。宋希濂听了,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覺得這是個不祥之兆!想到此時此際的實際處境,已認為很難逃脫覆滅的命運了。
  經過連續三天三夜的极度緊張的且戰且逃,于十八日深夜二時,宋希濂逃抵川康邊界峨邊縣的沙坪,已感到心力交瘁,疲不能興了。
  顧葆裕于六小時之前,已先宋而到達此地。原屬“川湘鄂邊區綏靖公署”的補給司令羅文山,及其所屬的一千多人,還有几十輛卡車,在路過成都時,由顧祝同委以第八縱隊司令名義,于十七日到了峨邊縣南邊的龍池、新場一帶。通過無線電聯系,宋告拆他可于十八日抵達沙坪,所以羅派了他的上校站長宋湘陵到沙坪候接。意外地添了這一千多人,使宋希濂又產生了一點希望。
  其實這一點點希望不過是驟起驟火的幻想!
  其時,解放軍的第十八軍第四十七師已到了峨邊縣。他們的任務,本來是防止胡宗南部向四昌逃竄,這時忽知龍池、新場一帶有反動武裝,還有車輛,可渭适逢其會,乃立即派出一個團前往追擊。這個團在十九日拂曉到了新場,羅文山迫于形勢,乃率部投誠。而身在沙坪的宋希濂,卻還懵然未悉。
  十九日天甫微明,顧諜裕便其殘部沿大渡河南岸西行,續向金口河去了。宋希濂由于過分疲乏,七時許才起來,吃過早飯之后,便命司令部人員及干校人員一律渡河,然后沿著樂(山)西(昌)公路走。到十點多鐘,已渡了一千多人,宋本人也渡到了北岸腳下。突然間山上槍聲大作,机槍的火力,則對著南岸待渡的宋部掃射,那邊的隊伍立刻紛紛逃散,拼命向南面一帶的山地里竄。已經渡到了北岸的,一部份也忙著向西行,但走不到几百步,便被解放軍所堵住。宋希濂看見情勢不對,便率領著警衛排向東去,但不到一里,也給堵住了,他們已在解放軍的天羅地网之中!山上的解放軍,也分几路沖了下來,上下合圍,宋部立刻被解除了武裝。
  就這樣,宋希濂亦成了俘虜。最初,他隱藏了姓名身份,后來終于被查出來了。
  在一九四九年這一年,宋希濂喪父喪妻,又打了一個徹徹底底的敗仗。他跟隨蔣介石干其反革命反人民的活動,前后二十多年,到頭來只換得個頭發零落,兩鬢先斑!雖然那時候他只有四十二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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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想時代http://www.gameforever.com/homeworld/hx/index.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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