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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農庄奇觀


  白利正在得意之際,忽然一個机器人從門口走來,白利不禁吃了一惊。出了什么問題?“什么事、伙計?”白利厲聲問。
  “代理保安部長艾德爾比什辦公室給你送來一份通知,老爺。”
  白利接過給他個人的密封小圓筒,小圓筒立即自動打開了,井展現了一張寫著秀麗字体的紙條。對此,白利并不感到奇怪。索拉里亞人從檔案材料中取得了他的指紋,這個小圓筒是用指紋開啟的。因此,他的手一触到小圓筒,它便立即自動打開了。
  他看完信后,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代理保安部長正式批准:同意安排“直接見面”,但須經會見人本人同意;同時要求會見人盡可能地為“白利偵探和他的同僚奧利沃”提供合作。
  艾德爾比什屈服了,他甚至把地球人的名字放在宇宙人的前面。這是偵破案件的好兆頭,偵查工作將以白利要求的方式開始走上正軌。
  剛剛進來的机器人平靜而恭敬的說話聲打斷了白利的思路。
  “卑職恭候听命,老爺。”
  白利問,“你知道怎么接通里凱恩·德爾馬拉工作的地方嗎?”
  “知道的,老爺。”
  白利聳聳肩,他怎么也不能教會自己不問這類毫無必要的問題,因為机器人什么都知道。他想到,要能最有效地使用机器人的話,必須成為專家,在某种程度上成為机器人學家。
  白利說,“接通德爾馬拉工作的地方,与他的助手聯絡;如果助手不在,設法找到他!”
  “遵命,老爺。”
  當机器人轉身走開時,白利叫住了他,“等一下,在德爾馬拉工作的地方,現在是几點鐘?”
  “大約6點30分,老爺。”
  “是早晨嗎?”
  “是的,老爺。”
  白利說:“不管怎樣都要找到那個助手。伙計,告訴他,這是政府的要求——再叫一個伙計拿點東西給我吃。一杯牛奶和一塊夾肉面包就行了。”
  白利吃著夾肉面包,陷入了沉思。夾肉面包里的肉是一种熏肉。這時,他又想到,自從格魯爾中毒后,達尼爾對一切食物都抱怀疑態度。也許,他是對的。
  他吃完夾肉面包后,并未感到不适。然后,他開始慢慢地呷著牛奶。
  机器人回來說,“助手同意會見,老爺。”
  “還有什么問題嗎?”
  “助手在睡覺,老爺。”
  “現在醒了嗎?”
  “醒了,老爺。”
  突然,那位助手面對著白利;她還坐在床上,流露出慍怒的神色。
  白利惊得后退了一步,好象在他前面突然出現了一道力的屏障。人們沒有對他講過這個十分重要的情況,他自己也沒有問過這個十分重要的問題。
  也沒有人想到要預先告訴白利:里凱恩·德爾馬拉的助手是一個女人。
  她的頭發比一般人都黑,但還可以看得出來是宇宙人所特有的那种棕褐色;不過,現在還沒梳過,散亂地披在肩上。她鵝蛋臉,獅子鼻,大下巴。她在腰部上方的一側慢慢地搔了搔痒。不知道怎么搞的,地球人一般都認為,宇宙女人都是天香國色、絕代佳人。當他看到嘉迪婭之后,更加深了這种印象。但是這個女人即使按地球上的標准而言,也只不過是中人之姿。
  然而,她講話時,那女低音卻十分悅耳動听,這大大出乎白利意料之外。她說,“你知道現在才几點?”
  “我知道,”白利說:“但是,我想与你直接見面,所以想先通知你一聲。”
  “和我直接見面?唔,天哪……”她睜大了眼睛,把一只手放在下巴上。她的一只手指戴著戒指,這是白利第一次在索拉里亞看到的個人裝飾品。
  “等一下,你不是給我派來的新助手吧,是嗎?”
  “不,完全不是這回事。我到這儿來是偵查里剴恩*德爾馬拉謀殺案的。”
  “唔?那好,你偵查好了!”
  “請問尊姓大名?”
  “克勞麗莎·坎托洛。”
  “你与德爾馬拉博士一起工作有几年了?”
  “3年了。”
  “我想,你現在在你工作的地方吧。”(白利對自己的這种外行話,感到很不自在,因為他不知道該怎么稱呼胚胎工程師工作的地方。)
  “你問的是,我是不是在農庄上?”克勞麗莎不滿他說。“我當然在農庄上。自從老板去世后,我還未离開過這儿呢!看來,在沒有把助手派來之前,我也离不開了。順便問一下,你能不能給我派個助手來?”
  “很抱歉,小姐,對此我愛莫能助。”
  “我想我得請求派助手來。”
  克勞麗莎推開毯子,毫不在乎地走下床來。她穿著直統睡衣,并開始解開鈕扣。
  白利急忙說,“稍等一下。你如果同意我見你的話,我們現在就馬上結束會見,你可以獨自一個人穿衣服了。”
  “獨自一個人?”她伸出了下唇,好奇地注視著白利。“你很注意小節,是嗎?和我的老板一個樣。”
  “你同意我來見你嗎?我想參觀一下農庄。”
  “我不打算讓你親自來看農庄。不過,你想看一下農庄的話,我可以通過電視帶你參觀。如果你讓我盥洗一下,照料一下其他雜務,同時也讓我再清醒一下,我將十分樂意為你效勞。現在就關掉電視聯絡。”
  “我不要通過電視,我要親自來看。”
  那女人把頭向旁邊一側,明顯地表現出一种職業的興趣。“你怎么啦,有點反常嗎?你最后一次基因分析是什么時候做的?”
  “我的上帝!”白利喃喃地說:“听著,我叫艾利亞·白利,是地球人。”
  “地球人?”她激動地高叫起來,“天哪!你到這儿來干什么?你這是在開玩笑吧?”
  “我不是在開玩笑,我是警宮,是偵探!我是被派來偵查德爾馬拉案件的。”
  “就我所知,大家都認為這是他妻子干的好事!”
  “不,小姐,我有怀疑。你允許我來看你和你的農庄嗎?經保安部批准,我可以親自會見任何我認為對破案有幫助的人。我可以給你看文件,如果你想看的話。”
  “讓我看看。”
  白利把那張官方的通知舉起來給她看。
  她搖搖頭。“親自來看!這太污穢了。啊,天哪!不過,請注意,別走近我!离我遠一點!如果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大聲說話,或通過机器人傳運信息,懂了嗎?”
  “我懂了。”
  “這太近了。”克勞麗莎說。
  現在,白利离開她大約有25英尺。他說,“這樣的距离可以了,我想快些進屋去。”
  這一次,白利的感覺要好得多了。他對乘飛机也感到自在多了,但是,沒有必要冒大多的風險。他不斷地拉拉自己的領口,好讓自己更舒暢地呼吸。
  克勞麗莎突然問,“你怎么啦?好象累了吧?”
  白利說,“我不習慣于在露天活動。”
  “對了,你是地球人!你們過的是禁閉生活。天哪!”講這些話的時候,她伸出了舌頭,好象嘗到了味道很不好的食物一樣。“好吧,進來吧。讓我先給你讓路。行啦,進去吧!”
  現在,他們在一個房間的兩頭,面對面地站著。
  白利說,“你不喜歡這种見面方式吧,小姐?”
  克勞麗莎聳了聳肩說,“為什么我要喜歡呢?我不是動物。不過,我還能忍受。當你得管理那些——那些”——她說不下去了;然后,她下巴一抬,好象下定決心,干干脆脆地把要說的話說出來——“孩子時,接触人就會變得有點無所謂了。”
  當講到“孩子”一詞時,她發音特別小心,特別准确。
  “听起來你好象不太喜歡自己的工作。”
  “這工作很重要,必須有人做。盡管如此,我不喜歡這個工作。”
  “德爾馬拉喜歡嗎?”
  “我想,他也并不喜歡,但他從來不流露出來;他是個模范的索拉里亞人。”
  白利問,“你說這個地方叫農庄,你還談到孩子。你們這儿養育孩子嗎?”
  “孩子在母体內怀孕一個月之后,就把胚胎取出來送到這儿來。”
  “胚胎?”
  “是的,”她感到迷惑不解。“怀孕一個月之后就送到這儿來。難道這使你感到難堪嗎?”
  “不,”白利說。“能不能帶我參觀一下?”
  “可以,但不要走近我。”
  白利從上面看下去,只見一個很長的房間。他本來很長的臉拉得更長了。他們和下面的房間之間隔著一層玻璃。他完全可以肯定,房間的另一頭是溫度、濕度和無菌控制系統,房間里放著一排排的箱子;每只箱子里面有一個小小的生命在精确地合成的液体里浮動,這种液体是用各种最理想的養分合成的。生命就在這种液体里發育成長。
  這些小生命,有的不到白利拳頭的一半大,他們蜷縮作一團,鼓鼓囊囊的頭顱,逐漸成形的四肢,以及正在消失的尾巴,都歷歷在目。
  克勞麗莎在离白利20英尺處問,“你感到怎么樣,偵探先生?”
  白利問,“你們一共有多少個?”
  “到今天早晨為止,共有152個胚胎。每個月我們收到15∼20個胚胎;大約同樣數量的孩子离開農庄而獨立生活。”
  “這是你們星球上唯一的胚胎農庄嗎?”
  “對,一個就足以保持穩定的人口數了。我們的依据是,每個人估計壽命300歲,人口控制在兩万。這個建筑是剛完成的,是在德爾馬拉博士親自監督下造起來的。整個養育過程作了很多改進。目前,實際胚胎死亡率是零。”
  机器人在箱子之間穿梭來往。他們在每一只箱子前都停下來檢查一下控制系統,并觀察著箱子里的小生命。這些机器人工作認真,不知疲倦。
  “誰給母親動手術取出胚胎的呢?”白利問。
  “醫生啊!”克勞麗莎回答說。
  “德爾馬拉博士?”
  “當然不是,我是說一般的醫生。你怎么會想到德爾馬拉博士會——好啦,沒關系。”
  “為什么不用机器人來動手術呢?”
  “机器人動手術?第一條守則就不允許机器人這么做,偵探先生。如果教給机器人動闌尾切除術的話,他可以拯救人的生命。但是,動過手術后,我怀疑這机器人還會有什么用處,除非經過大修。把人的皮肉切開來會大大地損傷机器人的正電子腦。但作為醫生,這种手術做多了,也就習慣了;即使人与人直接接触,只要需要,習慣了也就無所謂了。”
  白利說,“我看到,這些胚胎都是由机器人來照管的。你和德爾馬拉博士需要親自過問嗎?”
  “有時候出了問題時,我們不得不親自動手。例如,某個胚胎在發育過程中出現了問題,我們就得親自過間;當涉及到人的生命這樣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時,不能完全依賴机器人來解決。”
  白利點點頭說,“机器人如果判斷錯誤,就會喪失一條生命,是嗎?”
  “不,恰恰相反,机器人如果看不出胚胎的毛病,就會讓不健康的生命活下來。”這女人看上去臉色嚴厲起來了。“作為胚胎工程師,白利,我們必須保證生產出健康的嬰孩,必須是健康的。即使父母雙方最佳的基因,也不能保證其取代和結合一定會生出健康的嬰孩,更不要說基因還會有發生突變的可能性。我們最大的課題是防止基因的突變。我們已把基因突變率降低到千分之一。但是,這仍然意味著,平均10年,可能會出一次毛病。”
  克勞麗莎做了一下手勢,讓白利繼續往前走。白利就跟在她后面。
  她說,“我再帶你看育嬰室和儿童宿舍。對我們說來,幼嬰和儿童的養育問題更大。在這方面,我們對机器人勞動的依賴程度是有限的。”
  “為什么呢?”
  “如果你教會机器人遵守守則,白利,你就會知道這是為什么了。正是机器人第一條守則,使我們無法大多地依賴于他們來管教儿童。小孩子一學會講話,就知道机器人守則。我看到過一個3歲的小孩子使10多個机器人進入滯態,站在那儿一動也不動,而他只不過是叫喊說,‘你會傷害我的,我受傷了。’只有非常高級類型的机器人才能理解,小孩子有時也會故意撒謊的。”
  “德爾馬拉自己管孩子嗎?”
  “管的。”
  “他怎么管呢?是不是他自己走到孩子中間去,向他們講道理?”
  “德爾馬拉博士自己去?去碰他們?天哪!這怎么可能呢?當然,他可以和他們談話。他可以給机器人特別的指令。我看到過他通過電視會見了一個孩子,談了15分鐘,并讓一個机器人不斷地打小孩子的屁股,足足打了15分鐘。當然,這种孩子不多,被教訓過的孩子以后再也不敢在老板面前耍滑頭了。老板對此特別擅長,因此,机器人打過小孩后,只要事后作一般的調整就行了。”
  “那么你呢?你有沒有走到孩子們中間去?”
  “有時我不得不親自去。我可不象老板。也許,將來有一天我也能進行遙控,但現在不行。如果我讓机器人打小孩的話,就會把机器人整個都毀了。善于使用机器人是一門藝術,你知道嗎?一想到要到孩子們中間去,唉,這些小畜生!”
  她突然回過頭來看著白利說,“我想,你不在乎見見他們吧。”
  “我可不在乎。”
  她聳聳肩膀,不無興趣地注視著白利說,“地球人哪!”然后又繼續向前走了。“你來這儿有什么意思呢?最后,你總會得出結論,謀殺德爾馬拉的就是嘉迪婭。你也只能有這個結論。”
  “現在還很難肯定,”白利說。
  “你只能肯定,不可能有其他結論!其他什么人能謀殺德爾馬拉呢?”
  “可能性不少,小姐。”
  “誰,譬如說?”
  “唔,譬如說你吧!”
  克勞麗莎對這句話作出的反應使白利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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