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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企金星的气溫很高,原因之一是因為它的大气中含有大量的二氧化碳,而二氧化碳能吸收來自太陽的熱量。火星的气溫很低,原因之一是因為它的大气層十分稀薄,沒有足夠的二氧化碳來吸收熱量。地球的大气狀況處于二者之間,然而人類已經使之發生了改變。他們每次呼气都呼出二氧化碳,每當燃燒燃料來驅動發動机,或是為居室取暖(這种情況很頻繁),就制造出更多的二氧化碳。因此地球的气溫越來越高,冰雪都融化了(這就是為什么桑迪說自己住在邁阿密灘,那個女警察要笑了。如今住在那儿的只有海蜇、螃蟹、大海縫和北梭魚了;因為邁阿密灘和地球上大多數地勢較低的海岸一樣,都已被水淹沒了)。不僅如此,大气圈就像是一個熱力發動机,气溫越高,就產生更多的能量,具体表現為暴風雨、气團運動、摩擦風……最常見的就是颶風。

  “颶風”這個名詞桑迪听起來很陌生。在那些老的气象預報里才听得到這一類詞,海克利飛船上從來沒有颶風。不過,在往警察的直升飛机走去的路上,他瞅見牛棚的一角被刮得變形了,院子里有一棵樹倒在地上。想起在暴風雨中見到的其他一些連根拔起的大樹,“颶風”這個詞從他的潛意識里冒了出來。
  他本想向那兩個警察詢問一下,可他們似乎不想交談,也沒有告訴桑迪他們的名字——如果他們有名字的話。他倆看起來沒有大多相像之處。男的個頭比女的要矮,五官較為平板,皮膚較黑。他的長相很像海克利的動物飼養員。女警察和桑迪照片上的母親一樣,皮膚較白,身材苗條,不過沒那么年輕漂亮(并且,也沒有不穿衣服)。他們客气地護送他登上“直升机”,讓他坐在前排右手的座位上。
  女警官為他扣好帶子,桑迪全身緊繃起來。一半是因為她,一個地球女人,触摸了他,讓他受惊的腺体悸動了;一半是因為他們把他像囚犯一樣綁了起來!直升机起飛后,他們安慰他這些帶于是為了他的安全,他才讓自己放松下來。話說回來,桑迪自信就算情況不妙,他也能一下子把帶子掙斷。
  掙斷帶子之后怎么辦,又是個問題。男警官坐在他旁邊駕駛直升机,女的則坐在桑迪后面的座位上,身邊放著的金屬家伙是一把“槍”。桑迪對槍的了解十分清楚,主要是通過他們錄制的西部片和警匪片。他知道要是一個人對別人開槍,被擊中的人就會在极度的、常常是致命的疼痛中倒下。從那些片子中,他還知道一個穿制服的人有權向任何“嫌疑人”開火,把對方的腦漿轟出來。
  桑迪可不想讓自己的腦漿被打出來,特別是被一個地球女人——她當然不算年輕,但很可能還能生育。他把頭盡量扭過去沖她微微一笑。
  她沒有笑,只是說:“請坐直,先生。”接著,她俯過身來,桑迪能感覺到她的呼吸輕拂著他的脖子。“你說你的家在邁阿密灘嗎?”
  “是呀,”桑迪按照編好的詞說,“我正在旅行——搭車——卻在,嗯,暴風雨中迷了路。”
  她嘲弄地用鼻子哼了一聲:“那你的腮長在哪儿?”
  桑迪皺起了眉頭。她說這句話肯定有一定含義,是什么意思呢?
  “艾蒙絲,別費力了。”男警官發話道,“隊長會解決一切的。”他手腳并用地動了几下操縱儀,飛机頂部的螺旋槳緩慢的“突突”聲加快了,直升飛机從地面騰空而起。
  桑迪現在的頭號問題不是猜測讓他糊涂的談話了,而是盡量不讓自己再次嘔吐。
  直升飛机躍入大气層入口時,沒像登陸船顫抖和跳動的那么厲害。它的動作慢得多,也更优雅。然而桑迪的情況同樣糟糕。女警察從后面迅速塞給他一個飛行嘔吐袋。桑迪在那個奶牛農場只吃了一丁點東西,以為胃里應該是空的。可他的反應讓自己也感到吃惊,那個袋子居然派上了用場。
  過了一會儿,他強忍惡心,向机窗外望去,下面的山坡上樹木更多,一些直立的樹看起來蔫蔫的一光禿的樹枝,發黃的樹葉,有的樹皮被剝去了,只剩下枯死的樹干立在那儿。但這畢竟是地球!意識到這個最重要的事實,他激動得渾身發抖。他回家了!
  直升飛机向上躍起,躲過一道山脊,机身擺動著。隨后,它飛過了一處埡口,桑迪看見下方有一條公路,毫無疑問這就是在暴風雨夜他沒能找到的那條公路。暴風雨是朝這個方向襲來的,因為山坡上有更多一排排倒下的樹木。
  他前一天晚上跌跌撞撞、彎來繞去花了六個小時所走的路程,直升飛机不到五分鐘就一掠而過。桑迪突然一陣惡心,剛在考慮是不是再用一下那個袋子,駕駛飛机的警察說道:“就在那儿。”
  就在那儿。那艘海克利登陸船。它平靜地停泊在一片草木茂盛的山坡上。太陽已升得很高了,它灰色的著陸燈卻還亮著。
  登陸船停在草地上看上去小得令人惊訝,甚至有些寒酸可怜,因為這次飛行以及那場暴風雨使它受損不小。飛船外部用來抵御太空中微小流星撞擊的金屬箔已傷痕累累,皺巴巴的。著陸之后海克利人用來遮掩船体的一張网被撕成一條條的。整艘船一副飽經滄桑的樣子。
  桑迪第一眼注意到的,是登陸船旁邊還有別的東西。有五架飛行机器包圍著它,人類的机器。這是一些直升飛机,和桑迪乘坐的這架差不多,只不過大部分体積較大。此外,這儿一堆,那儿一群,站的都是人,地球人。其中一些扛著攝像机,鏡頭對著登陸船,或對著彼此,而絕大部分是對著海克利人在拍。
  六個海克利人已經從登陸船里出來了。有兩個——看上去像是波麗和波頓——正沖著攝像机鏡頭講話。有兩個堵在通往飛船艙門的扶梯杆旁。還有兩個正精力充沛、興高采烈地在圍觀的地球人面前顯示在微弱的地球重力下海克利人肌肉所擁有的超乎尋常的力量。他們玩的是一种地球小孩玩的跳過對方頭頂的游戲,桑迪在儿童電視節目中見到過,這种游戲名叫“跳蛙”。他們這副樣子的确很像青蛙。
  桑迪一下直升飛机,譚亞就朝他沖來。兩個警察忙閃到一邊,手向腰間別的手槍摸去,不過并未拔出來。譚亞流著友善的眼淚,嘴里卻用海克利語嚷道:“拉桑德,你把事情搞砸了,一點儿也不好。在接到新的命令之前,和這些地球生物講話要謹慎!”
  桑迪十分吃惊,問道:“什么新命令?你的話含含糊糊,一點儿也不清楚。”
  她不再用海克利語回答他,只是半開玩笑半責備地拍拍他,就轉身蹦開了,嘴里用英語喊道:“跟我來,桑迪!這些可愛的地球人正對我們進行電視‘采訪’呢!”
  桑迪大惑不解地朝兩個警察皺皺眉頭。男的聳聳肩,女的說:“我想你也要接受采訪,先生。”
  桑迪跟上譚亞,一面四處張望。
  他的情緒開始好轉。在陽光下,這個世界比桑迪所想像的還要美麗,也更令人膽怯。它是如此寬廣!他一生中四目所及的空間從未超過100米,而現在他能望見几公里以外的地平線,還有山脈、河流、白云!太陽也比他想像中的明亮多了,亮得刺他的眼睛!
  第二件令他吃惊的事,是看見波麗蹲在一塊平坦的、被太陽晒得暖烘烘的岩石上,面對著五六台電視攝像机,好脾气地流著眼淚。她肯定沒有遵守元老們的指示。她沒有把他們在地球上的形跡隱藏起來,反倒大肆宣揚。桑迪走上前去,人們馬上把攝像机從波麗那儿轉開對准他,歐比耶和海倫也大踏步奔過來。
  “歡迎來到地球!”歐比耶用英語喊道。
  海倫用海克利語悲傷地加了一句,“哦,沒用鬼,這次你真的把事儿弄糟了。”
  桑迪眨巴著眼睛:“你在說什么呀?”
  “說海克利語!”波麗命令道,一面從岩石上跳了下來,搖搖擺擺走過來。“由于你的愚蠢和無能,一切都被打亂了。”
  “我的愚蠢?”
  “是的,還有無能,”歐比耶插言道,一副責備的神情,“你沒能正确地執行好任務。你一張嘴,他們就知道你在撒謊,沒說真話。”
  “好吧,”桑迪說,“這事是我沒辦好,可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有關飛船的情況,不是嗎?”
  “別強嘴!”波麗命令道,“現在我們得順著這些人!我已和飛船聯系過了,拉桑德,元老們對你很失望。不過,事實就是事實,該做的事還得做,所以我們接到了新命令。我們就明白地告訴這些人我們來這儿的目的。”
  “明白地告訴他們?”桑迪問,有些摸不著頭腦。
  “哦,拉桑德,拿出海克利人的風度來,別跟胡西克似的!你就學我的樣子,微笑,讓他們歡迎你回家。注意听我對他們說的話!”
  她轉向攝像机,抱歉地流著淚,用英語講道:“請原諒,我們剛才只是有些擔心我們親愛的朋友拉桑德。現在可以繼續‘采訪’了嗎?”
  不管是桑迪,還是其他海克利人,以前都從未接受過采訪。不過,他們在那些老的地球電視節目中見識過不少。波麗在鏡頭前的表現就像個參加脫口秀的老手。她一面對鏡頭講話,一面把桑迪拖到身邊,把手親熱地塞在他的腰帶里。要不是桑迪面對著這個真實的人類世界里的机器、人、青草、野花和岩石,實在是目不暇接,眼花繚亂,波麗的表演肯定會得到他的贊賞的。她的話清晰而充滿說服力。
  “是的,我們是海克利人,是擁有高超技術的先進种族,我們有記載的歷史按你們的年來計算,能追溯到1.68万年以前。我們來地球的目的,是想与你們分享我們的智慧,并把地球人約翰·威廉·華盛頓——我們叫他桑迪——還給你們。他的父母是你們的兩個宇航員,他們在太空中陷入困境之時被我們的飛船搭救,那是由于56年前你們進行的一場戰爭。我們把他們的儿子當做自己的一員撫養長大。他告訴你們肉食動物飼養員的小故事不過是一個無傷大雅的謊言。我們只是希望他回到你們當中時行動能自由一些,這樣,在他真實的身份無可避免地大白于天下之前,他重返家園所帶來的沖擊能減弱到最輕。而且,我們覺得第一次到地球來,有必要謹慎一些,先弄清情況,才能決定怎樣最恰當地讓你們了解我們。我們不想讓你們冷不丁遇上一個真正高等的生命种族而受到极大的惊嚇。”她親切地朝鏡頭眨著眼睛,停了一忽儿,又道:“現在,要是你們不介意,我們得回船上呆一會儿,是吃午飯的時候了。抱歉,不過,你們星球上的一天太長了,我們實在等不及了。你來嗎,拉桑德?”
  海克利人想吃午餐時,什么也阻擋不了。地球人好容易弄明白這一點后,便好客地請他們享用地球上的食物。海克利人當然一口回絕了。他們個個饑腸轆轆,不想再討論下去,全都沿著扶梯杆爬回登陸船,關上了門。
  一進去桑迪便用海克利語嚷起來:“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計划改變了?”
  “因為你把事情弄得一團糟。”歐比耶用英語笑嘻嘻地說。
  “說海克利語,不許說英語!”波麗咆哮道,“誰知道這幫地球生物有什么樣的竊听裝置呢?不過歐比耶說的對,沒錯。拉桑德你這個沒用鬼,你失敗了,沒有成功,那些地球生物一下子就看穿了你的計謀。拉桑德,你怎么會這么愚蠢,一點儿也不聰明呢?”
  正在船艙另一頭往餐車上裝食物的譚亞插言道:“拉桑德,你的無能把我們的整個計划都置于危險之中。”
  海倫也說:“元老們很生气,一點儿也不高興。”
  連歐比耶也想張嘴再發表一通譴責,還好譚亞已把食物拿出了加熱器,不然桑迪要忍受更多的責難。他們馬上拋開桑迪,把注意力轉移到更有吸引力的事物上去了。
  船艙內很狹窄,沒有足夠的空間讓他們六個同時進餐。和往常一樣,桑迪放棄了自己的机會,只等著其他人搶食的狂潮退去。歐比耶個頭最小,也被擠了出來。他試著從波麗那儿擠進去,她伸手就來擰他,歐比耶赶緊縮了回去,一下子撞到桑迪身上。
  看桑迪瞪著他,他有點心虛了。“抱歉我剛才說的話,”他討好地說,“一切太混亂了。他們那樣盯著我們看!”
  桑迪哼了一聲。“你現在知道過去20年我的感受了吧。”他說,為角色的轉移感到高興。發現自己不再是眾人矚目的惟一中心并不完全令人愉快,可總的來說他還是很高興。
  波麗嘴里塞得滿滿的,轉過頭瞪了他們一眼。“我讓你們說海克利語,不要說英語!”她一邊嚼,一邊含混不清地說:“地球生物盯著我們看是很自然的。在地球的歷史上,科技和智力高等一些的种族拜訪原始的野蠻人,也會有同樣的事情發生,這一點很清楚。毫無疑問,他們把我們看作是‘神’。”然后,她女神一般地一把將波頓推了出去,扑向餐車又是一陣大嚼。
  歐比耶趁此机會馬上鑽了進去,剩下桑迪一人等在亂哄哄、激烈爭搶的人群外。桑迪并不介意等待,其實看到他們爭搶食物的情景,他心里有點儿反感。在人類肉食動物飼養員的廚房里,一切大不相同,沒有人對著食物又撕又咬的。海克利人吃飯時,為什么不能像他們那樣舉止斯文些呢?
  還有一件事他想不通,而且是更嚴重的。他納悶,他們精心策划的同地球人首次接触的計划怎么這么快就出問題了呢?地球人怎么這么快就發現登陸船了呢?
  畢竟整個計划是由元老們親自策划的。是他們決定登陸船著陸后先隱藏起來,拉桑德作為小隊成員中的地球人,混入人類當中偵察情況,以确定海克利人同人類首次接触的安全。元老們當然不會制定一個執行不了的計划,這可能嗎?
  然而事實是,從一開始就出差錯了,這說明元老們當初沒把所有因素考慮在內。
  這是不可能的。
  海克利隊員們亢奮的狀態開始松懈下來,一個個兩眼無神,歪歪斜斜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桑迪嚴肅地走向餐車,在剩飯里挑了几樣,就下了飛船,在燦爛奪目的陽光下享用他的午餐。
  他在船上只呆了几分鐘光景,又來了一架更大的直升飛机,机身為白色,看上去很有气魄,旁邊印著兩個讓人看不明白的字“國安”。直升机的螺旋槳還在轉動,門就打開了,從里面跳出五六個新來的地球人。
  桑迪爬上那塊平坦的、被太陽晒得暖融融的岩石上吃他的午餐,看見他們向自己走來。扛著攝像机的人們,還有那些四處走動警戒的警察似乎都服從這些新來的人。“你好,華盛頓先生,”其中一人叫道,“我是漢密爾頓·博伊爾。”
  桑迪小心翼翼地站起來,生怕把裝有食物的托盤弄洒。他以標准的地球方式伸出手。“很高興見到你,博伊爾先生。”他按照訓練好的套路招呼道。
  “很高興認識你……”博伊爾話沒說完便疼得呻吟起來,連忙把手抽回來,揉搓著。“你手勁很大嘛。”他惊訝地說。
  “對不起,”桑迪赶緊道歉,對自己的行為有些懊惱,“我忘記自己比你們要強壯許多,這是飛船上1.4的重力環境培養出來的。你想……”他遲疑著,竭力回想怎樣才是恰當的舉止,在地球上請對方吃東西應該算是一种友好的姿態吧?“你想嘗嘗這個嗎?”他遞過去几塊薄餅。
  博伊爾拿起一塊,仔細檢查著。“現在不想,”他很怀疑地問,“這到底是什么?”
  一個女人皺起了鼻子。桑迪不知出了什么事。“這肉是胡西克肉,”他解釋道,用左手舉起一塊,“胡西克是一种肉用動物。你拿的薄餅是用磨碎的植物塊莖做的,里面還摻著一些肉末,來自一种生活在水里的動物。我不知道你們管它叫什么,這种動物的肉几乎是固狀的,有一層殼,沒有骨頭,看得見內髒……”
  “你說的是不是蝦?”一個地球人猜道。
  “我不知道‘蝦’是什么東西,”桑迪抱歉地說,“總而言之,薄餅通常由這些組成:磨碎的植物塊莖的干粉加上含有蛋白質的東西。它們确實不錯。你真的不想嘗一下嗎?”
  那人似乎有點動心,又有點厭惡。他仔細嗅了嗅薄餅。
  “我要是你,就不會吃。”一個女人說。
  “它們聞起來是有點魚腥味,”名叫博伊爾的人說,“華盛頓先生,你吃這些東西嗎?”
  “我一輩子吃的都是這些。”
  那個女人笑了。“唔,你看起來身体夠棒的。”她說,打量著他,“真有點嚇人呢。”
  桑迪心里挺高興,他几乎能肯定這是一句溢美之詞。顯然他比任何一個地球人都要強壯許多——應該是比所有其他地球人——他几乎确信,在地球女性的眼里,這應該是可供挑選的生育优勢。他樂滋滋地暗想不知什么時候能有机會試試。當然不是現在,他很清楚,一般來說,地球人是不當眾交配的。不過快了!“什么?”他猛地從自己意亂神迷的遐想中惊醒問道。
  “我在問,你們如何獲得維生素?”一個女人重复道。
  “維生素?”
  “就是維持身体正常机能所需的化學物質,還有礦物質等等。”
  “哦,這我可講不清楚了,”桑迪抱歉地說,“你得去問波頓。一切都是由食品專家們安排好的,他們很清楚我們需要什么,并据此控制午餐吃什么,午餐包括了每個人一天所需要的全部營養。餅干牛奶里沒有太多營養,它們只不過是你們所說的‘點心’。”接著,他又不得不解釋什么是“餅干牛奶”。“我們通常一天吃六次‘餅干牛奶’,”他說,“不過在地球上,你們的一天要長些,也許我們得多吃几次了。我不知道午餐是否要做些相應的調整,他們的‘昏厥時間’一次還夠不夠……”
  當然他又要解釋什么是“昏厥時間”。博伊爾歎了口气,把手里一直握著的薄餅收了起來,裹在一塊手帕里,塞進一只衣服口袋里。
  “我可不可以保留這塊薄餅,華盛頓先生?”他問,“我想我們的食品化學家們會很高興研究一下的,還有你們的剩飯剩菜?”
  “當然可以,如果還有剩的,”桑迪大方地說,“他們可能再過,讓我想想……”他看看表,心里換算了一下海克利時間,“再過大約地球時間的47分鐘就會出來了。”
  就在這時,天空中傳來一陣轟鳴聲,桑迪停了下來。那個小個子、黑皮膚的女人扭頭一看,對博伊爾說:“瑪芝莉來了。”
  “好。”漢密爾頓·博伊爾說,眼睛仍盯著桑迪。博伊爾是個瘦高的男人,桑迪不大會猜人類的年齡,仍能肯定他是在場地球人中最年長者之一。桑迪覺得他是個嚴肅的人,盡管他常常露出笑容。“華盛頓先生,我們將盡快与你的朋友們交談一下。有一架垂直起降飛机就快到了,希望你們同意我們帶你們去一個更舒适的地方。”
  桑迪心里同時涌出了兩個問題,不知先問哪個好。他略過了“什么是‘垂直起降飛机’?”這個問題,先問道:“博伊爾先生,我不明白你說的更舒适是什么意思,我們在這里已經很舒服了。”他不得不提高嗓門,因為一架飛机已出現在視線內,從空中向他們直沖過來。然后它突然停住,几乎定在了空中,推進器和副翼轉動到新的位置,便徐徐降落在地面,噴气式發動机發出巨大的囂叫聲。這不是一架直升飛机,它的机翼和桑迪他們乘坐的登陸船几乎是一樣的。
  刺耳的發動机聲音驀地停了。“我是說去城市,”博伊爾試圖勸服他,“這儿什么也沒有,只有田地。我們想在一個文明點的地方好好招待你們。”
  “這要問問波麗,”桑迪心不在焉地回答。垂直起降飛机的机身上同樣印著“國安”的字樣。門開了,一個個頭很高的女人從里面走了出來,她邁著堅定的步伐大踏步走到他們面前,上下打量著桑迪。
  “哇,”她惊羡地說,“你塊頭真大。”
  “你也是。”桑迪低聲道,向上凝視著她。她的腰沒有桑迪那么強壯結實,可個子比他高出一頭半,和其他男人一樣高。他不禁心馳神往了。這就是桑迪遇見瑪芝莉·達普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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