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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克羅克鳥的孩子


  這顆星球上空有四個太陽在迅速旋轉,偶而才見黑夜降低除;除非复雜的計算,否則根本猜測不到,什么時候天會倏地變暗。短促的黃昏一晃即過,星球上便籠罩著不長的暗夜。過了半個鐘頭,有時連半個鐘頭也不到,一輪旭日又在多刺灌木叢上空升起,轉瞬間躍上了天穹。
  星球上林木蔥寵。在极地附近,樹叢低低矮矮,緊貼大地;在回歸線上,樹干都直插云霄。海洋里活躍著眾多的魚群、水母、海蜇和海蛇;森林中栖息著种种走獸,而蝴蝶的翅膀長達1米;陡峭的懸崖和微斜的山坡之上,各式各樣的飛禽在翱翔。
  我們的飛船降落在生長著灌木的土丘頂上,我說:“我們要在這儿停留很久光這一個星球,就能滿足五十個動物園的需求。”
  “行哪,”包洛思柯夫說。“我們順便檢修一下飛船。”
  “好,”阿麗薩說。“不過先得找到第二船長。我相信他就在這儿的某個地方。”
  “只是你別獨自出去找,”我提醒阿麗薩。”這儿有非常凶猛的野獸。”
  “可我是自然的主人哪,”阿麗薩說。
  “這一點野獸可不懂,”我說。“它們沒受過教育。”
  “那么咱們怎樣才找得到第二船長呢?”阿麗薩間。
  “先把金屬探查机放到星球上空,”包洛思柯夫口答。
  “為什么?”
  “它會沿著低低的軌道盤旋,如果哪儿有适用于宇宙飛船的金屬,它會探查到痕跡,并且向我們發出信號。”
  “它要盤旋很久嗎?”
  “為了探查整個星球,它需要兩個星期。”
  “哦,太久了!”
  “這段時間你幫我多干些活儿,”我說。"喂養動物的事儿就交給你了。”
  “還要澆小灌木,”阿麗薩補充說。、“要不然.它們會到處亂跑
  這當儿,一棵年輕的小灌木跨進休息艙,怯生生地站在門邊。它微微擺動枝葉,唱著歌,竭力讓我們明白,它想喝罐頭水果的甜汁儿。
  “瞧瞧,”机械師澤廖內說,“你把它慣成了什么樣儿!它快要長嘴咬人嘍。給它糖水吧,上帝保佑。”
  第二天,天沒亮我們就早早起來。包洛思柯夫裝備著金屬探查机,我把魚网和照相机放上越野車。
  我們專心致志,忙得不亦樂乎,沒留意巨烏克羅克是什么時候出現的。直至看見大塊黑影朝我扑來,听見猶如船帆的翅膀拍擊聲,我才發現巨鳥。
  “臥倒!”包洛思柯夫高喊。
  我扑倒在草地上。簡直緊挨著我腦袋的上方、鳥的爪子卡啦一響,那巨鳥克羅個空,隨即向上飛升,准備再次猛扑。
  當時,我把它看得清清楚楚。
  這真是龐然大物,如同一架中型客机。它的翅膀窄而長,尾巴短,扁而彎的嘴強勁有力,仿佛起重机的吊鉤。巨鳥活像轟炸机,繞了不大的一圈,又俯沖下來。
  我企望爬著躲開,但看出來不及了。
  我皺眉咬牙,緊緊抱住越野車的輪子。正在這時候,傳來砰的一聲槍響。
  原來,机械師澤廖內抓緊時間,已經帶著手槍跑到舷窗跟前,發現巨烏离開我只有三米,便發槍打它。
  巨鳥飛升,沖向高空。它的一根羽毛掉落在我的旁邊。羽毛長達一米,堅硬銳利,一端插進干燥的泥土,便豎在那儿,恰似一柄勇士的寶劍。
  我拔出羽毛,讓阿麗薩看。
  “听好,”我對她說,“長著這种羽毛的巨鳥來勢洶洶,想在我們中間抓一個去當飯吃。你明白嗎?”
  “明白。可越野車它總抓不上去吧?”
  “越野車是抓不上去的。”
  、“那我們就開越野車出去。”
  “不,阿麗薩,”我說。“我現在就出發偵查,回來吃午飯。除了你,大家都忙得很。只有你能准備午飯和給動物喂食。還有,也別忘了,原始紡織蜘蛛用完了毛線。”
  “好吧,”阿麗薩一口答應。
  我坐上越野車,回頭問包洛思柯夫:“哎,金屬探查机怎么樣了?”
  “弄不懂,”他回答“莫明其妙,不順利。從來沒出過故障可現在不對勁儿。”
  越野車在矮樹叢之間緩緩穿行,在坑坑洼洼的地方顛簸著,從土丘上輕巧地往下滑。矮樹叢在前面漸漸散開,又在越野車的后面密密地合攏.我琢磨著,要能抓住這只巨鳥就好了。在巴拉布特爾城里,大家管這种鳥叫克羅克。我很想為動物園捕到這种凶猛的巨鳥,不過我也意識到,《飛馬號》未必能把它順利地運回去。要是找到它的窩,連同它的一窩幼鳥全抓住,那情況就會不同。鳥窩多半筑在山岩上,因為克羅克鳥的住所特別重,沒有任何一棵樹承受得起.
  我掉轉車頭,朝遠方的群山駛去。一群長腳黃蜥蜴擋住我的路。爬在最前面的最大,后面的小一些……我數了數,有二十三只。最后的一只极小。我能捉到這只最小的,但沒有捉,——首先得仔細觀察,弄清楚它們吃什么,否則是運不回地球的。
  克羅克鳥在我的上方高高飛翔。它也朝著群山飛去。八成儿它的窩正是在那邊。
  我放出自動网,兜捕到一只一米長的藍蝴蝶。我操縱著机械手,替蝴蝶打麻醉針而不損傷翅膀,再把它藏進越野車的背箱。我正忙著這些,電視屏幕亮了起來,呈現出包洛思柯夫憂心忡忡的臉。
  “告訴你,”他說,“我放出了金屬探查机。”
  “那很好嘛,”我說。“等一下,我這就把蝴蝶放好……”
  “可跟它的聯系中斷了。”
  “跟金屬探查机嗎?”
  “是呀。這种情況還從未出現過。我全檢查過了,它起飛后三分鐘就沒了聲音。”
  “那只熊駕著小快艇升空,攆上它,進行修理,”我一面說面把蝴蝶放進集裝箱。
  “我也正要跟你說這事儿。我這就飛去尋找金屬探查机,你快返回飛船吧。我覺得這個星球讓人討厭。”
  “包洛思柯夫,你說錯了,”我說。“星球挺可愛。我慶幸咱們來到這里。”
  “如果第二船長确實是犧牲在這里呢?”
  “你相信這一點嗎?”
  “我也說不清。但是假定一位經驗如此丰富的船長會犧牲在這里,那就表明,星球上隱伏著某种可怕的危險,而且是咱們料想不到的。”
  “不過,也可能僅僅是發動机停轉了吧?這种意外,連最精良的飛船也難以避免。或者,當地的猛禽惡獸襲擊了船長。比如說,巨鳥克羅克。你可看見它長著怎樣的嘴?”
  “當然,看見的。”
  說完,包洛思柯夫關机了。
  又有一只巨鳥在我的上方掠過,朝著群山飛去,我便記住了它的飛行方向。十之八九,鳥窩是在那儿。一定要去一趟。忽然,暮色蒼茫了。我掉頭駛向飛船。
  我讓越野車緊靠著舷梯停下,摸黑順著舷梯登上飛船,進入駕駛台。頭一件事是弄清旅伴們的下落。澤廖內坐在机房里,著迷般地擺弄儀器。阿麗薩從休息艙回答我,說是在看書。于是我跟包洛思柯夫聯絡。
  “你那儿情況怎么樣?”我問。
  “确定了金屬探查机的方位,”包洛思柯夫回答。“我快追上了。別關机。”
  我坐在舷窗旁邊,听見包洛思柯夫嘟嘟囔囔的,竭力要逮住金屬探查机。短促的夜結束了。我眺望遠方,眺望樹林和山峰,初步設想著自己明天的路線、噶,我就沿著那條小河過去,然后登上小山包……可以帶阿麗薩、她在越野車里面不會碰到什么危險……
  “逮住了,”包洛思柯夫報告"我用鉤子把它鉤住,就打彎返間。”
  這當儿,我看見阿麗薩走到了《飛馬號》前面的一塊小小平場上。她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走,回頭望一眼舷窗,不過沒發現我
  外面冷搜搜的,阿麗薩身穿毛茸茸的黃色工裝,看樣子是打算到一個很遠的地方去;最令人惊訝的,是巧舌烏在她前面”神气活現地走在草地上。它被一根細長的鏈子牽著,阿麗薩手里捏著鏈子的另一頭。她對巧舌鳥說了什么,那鳥便朝空中飛去。阿麗薩把細鏈子放長,使巧舌鳥飛翔不受妨礙。這鳥儿似乎懂得阿麗薩不會飛,所以扑扇翅膀,慢慢地朝樹林飛去。
  直到這時候,我才如夢初醒。
  我打開電動揚聲器,喊得整座樹林都听見:
  “阿麗薩,你發瘋啦、快回來!”可我真怕她不听我的話,所以又順著舷梯往下跑,要去攆上她,帶回飛船.我才跑到船艙口,阿麗薩已經到了緊挨著樹林的地方。
  她的頭頂上,克羅克鳥在盤旋。
  “阿麗薩!”我大喊。
  但是离得太遠,她听不見我的叫喊聲。
  沒有槍,手邊什么也沒有!
  怎么辦?!
  我亂了方寸,順著舷梯奔下去。
  阿麗薩發現往下飛扑的巨鳥,嚇得放掉了細鏈子。受惊的巧舌鳥向樹林那邊飛逃。
  我朝著阿麗薩奔跑,眼看巨鳥探出白森森的爪子,眼看它攫往黃色的、毛茸茸的小身軀,加快速度,飛向高空。
  我腳不停步,雙手亂揮,眼睜睜看那巨鳥向上飛,漸漸變小
  十分鐘后,包洛思柯夫降落到《飛馬號》旁邊。這時候,我和澤廖內決定去追捕。我們在裝備小快艇。
  “你們要去哪儿?”包洛思柯夫惊奇地問。
  “克羅克鳥抓走了阿麗薩!”澤廖內大叫一聲,隨即沉默無語。是痛苦使他說不下去。
  “快跳上來!”包洛思柯夫招呼我。他把小快艇下降得貼近地面
  飛艇的艙門打開著。我縱身一跳,抓住艙門下面的邊緣,一下子攀上駕駛台。
  包洛思柯夫立刻升高。
  “巨鳥往哪邊飛的?”包洛思柯夫扯開嗓門問,蓋過發動机的轟鳴。
  “那邊,群山那邊,”我回答。“十之八九,鳥窩就在那儿。”
  才几分鐘,我們在群山上空繞了一個多小時,什么也沒發現。我們要找到活著的阿麗薩,但隨著每一分鐘的消失,這個可能性越來越小了。
  克羅克鳥自己幫了我們的忙,我們看見它在峭壁之上翱翔。
  “追上它,”我說。
  “且慢,”包洛恩柯夫不以為然。“我們嚇走了它,它就不會把我們帶往鳥窩。”
  包洛思柯夫放慢飛行速度,小飛艇便懸浮在群山之上。巨鳥朝著一個峰頂飛去,那是我們還沒飛臨過的。在那儿,巨鳥收攏雙翅,降落下去。包洛思柯夫立刻提升高度,向那個山峰飛去。
  我們已經飛近了.這時候,下面一下子飛起五六只克羅克鳥。它們把我們的快艇當做會飛的神秘仇敵。這些鳥奮不顧身地朝我們猛扑。包洛思柯夫只得邊回想邊運用特技飛行的高難度動作,避免和暴怒的巨鳥相撞。
  “噶,鳥窩,你快瞧!”包洛思柯夫說。
  我湊近舷窗。
  在山峰的陡壁上,呈露出黑黑圓圓的鳥窩。這些窩是用石頭和樹枝壘成,粘附在面臨深谷的小塊岩石上面。=
  我們降低高度,能夠清晰地看見几個窩里,有巨鳥蹲著,寬寬地張開翅膀,顯然是為了遮護雛鳥或蛋,讓它們不受侵害。
  “瞧,”我說。
  有一個鳥窩里,顯露著一團黃黃的東西。小快艇仿佛具有生命似的,朝這烏窩飛過去,快得把巨鳥們甩在后面。
  “不,這不是阿麗薩,”包洛思柯夫說,“是几只幼鳥。”
  果然,窩里蹲伏著三只毛茸茸的幼鳥。它們看到我們,便把扁而彎的嘴巴張得大大的。有一只巨鳥,在我們旁邊俯沖、降落,用翅膀蓋住鳥窩。
  “升高些,”我對包洛思柯夫說。
  就在這時候,我們看見另外一只克羅克鳥正在飛近山峰。它的嘴里叼著一條大魚。
  “跟上它!”我說。
  這只巨鳥沒有發現我們。它朝著最遠的一個鳥窩降落下去正是在這個鳥窩里,兩只幼鳥中間坐著阿麗薩。遠遠望去,我覺得她也像幼鳥。這是由于她身穿毛茸茸的黃色工裝。
  幼鳥們看到媽媽,就張開嘴巴。不料,巨鳥把大魚朝阿麗薩送去,變著法儿要向阿麗薩嘴里塞魚。阿麗薩推讓著,巨鳥卻非要她吃不可。
  包洛思柯夫哈哈大笑。
  “你怎么了?”我問,同時目不轉睛地盯著奇特的情景。
  “阿麗薩沒有任何危險,”包洛思柯夫說。“她被當做幼鳥,那克羅克鳥還硬讓她吃營養丰富的食品呢。”
  包洛思柯夫講得對。毛茸茸的工裝救了阿麗薩。
  我們懸浮在鳥窩的上空。我扔出催眠彈,播放劈里啪啦的爆竹聲,惊走巨鳥,包洛思柯夫便抓緊時間,放下舷梯,讓阿麗薩登上小快艇。
  “咱們把幼鳥抓上來,好嗎?”包洛思柯夫問,臉上依然帶著笑容。
  “下次吧,”我回答。“阿麗薩,你覺得怎么樣?”
  “沒什么不好。”阿麗薩說。
  她身上沾著魚鱗,除此之外,完好無損,安然無恙。
  “我只是開頭嚇坏了,”她說。“可后來,我被帶回鳥窩,覺得挺舒服的。我跟幼鳥相互悟暖身子。那巨鳥剛才一定要我吃魚。晦,簡直像外婆:“吃一匙子碎麥米粥吧’。”
  包洛思柯夫眉開眼笑,問阿麗薩有沒有學會飛,想不想回到新認的鳥媽媽那儿去。
  我稍稍平靜下來以后,板起臉盤問:
  “你為什么要离開飛船?”
  “去找第二船長。”
  “干嗎這樣出去?”
  “我听說包洛思柯夫叔叔的金屬探查:机出了故障。再說,要等兩個星期也不行哪。這么著,我就琢磨巧舌鳥是在哪儿听第二船長說話的,它八成儿記得去那儿的路我求它給我帶路,它就飛啦。”
  “那你怎么不請求允許呢?”
  “你會允許嗎?”
  “不會,當然不會。何況,這里根本沒有第二船長。忘了他吧。”
  “沒有?”阿麗薩反問。“他在這里。不過可惜,巧舌鳥飛掉了。要不我們很快就能找到第二船長。”
  “你還有什么奇思怪想?”
  “諾,這是我在鳥窩里找到的,”阿麗薩一邊說,一邊從口袋里掏出一塊瓷碗的碎片,上面刻有金字:《……海鷗……》,“是《藍海鷗號》,對嗎?”她問。“也許你不相信吧?”
  “哎,讓我瞧瞧,”包洛思柯夫急著說。“哦,你運气真好!”
  “可別這么講,”阿麗薩不同意。“我被巨鳥抓在爪子里飛了一次才得到這塊碎片,你什么時候用這种方式飛過嗎?”
  “沒有,”包洛思柯夫扑味一笑。
  “碎片還是巨鳥自己交給我的。看樣子,它把碎片放在鳥窩里,當做玩具給幼鳥玩。”
  我陷入沉思。阿麗薩講得在理。看來《藍海鷗號》确實在這顆星球上。然而,怎樣才能找到它呢?
  “金屬探查机出了什么故障?”我問包洛思柯夫。“你還沒檢查出來嗎?”
  “很奇怪,反正是金屬測定儀內部的取景片被人打碎了。”
  “被人打碎了?”
  “自己不可能碎裂——這套測定設備是放在探查机的中心部位的。”
  “這下可怎么辦?”我這樣想,說出了口。
  小快艇降落在《飛馬號》旁邊,我們走出快艇,站在林邊草地上,仰望天空,看看克羅克鳥是否飛來。
  “瞧哇,巧舌烏,”阿麗薩說。
  也是在這當儿,我發現,几乎就在我的鼻子跟前,有一根細長的鏈子垂下。
  雙嘴巧舌鳥從一棵樹上飛來,在我們頭頂上盤旋,仿佛在招呼我們,跟隨它去尋找第二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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