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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回复的記憶2


  近日人們口頭常常輕易就說“恐怖”這詞,可我現在才真正嘗到恐怖的滋味。
  恐怖又怎樣?于事無補,我們總不能呆坐在那儿,坐以待斃,任人宰割,而不設法自救的。
  我想如果我能多了解一點狄克利,這可能會想出個辦法來對付它們,看來情緒上作這樣強烈的反應是沒有必要的。
  我說:“我看得出人人都憎恨這些狄克利,但為什么呢?只由于它們同你們作對嗎?還是由于人人都怕那种狼人或龍人的怪行呢?”
  卡斯坦道:“不是的,變形并不可怕,除了狄克利外,還有其它變形种族,有一些外表比狄克利更不像人類,但他們比人類更人類呢,嗯,也許听起來莫名其妙吧?要知道狄克利是冷酷而無怜憫心的,沒有感情,我們說一個凶殘的虐待狂是非人類,因為他沒有人類對待同類的那种人的感情。大多數智能生物的种族,不論是人類或不是人類,都有某种對所有生物怜惜的意識,他們只殺死威脅他們自身安全的生物,或者是為了要吃它們,但絕不會胡亂屠殺的。狄克利就像你們地球上的鯊魚,他們甚至對同類也沒有親屬意識,如果一個狄克利受了傷,它的同伙會立即襲擊它和殺掉它,只為了它同它們類族的完整性不再相配。我們同它仍是無法溝通的,他們不守法律,也不遵重協議,毫無道義觀念可言,最糟的是,他們也是智能生物,假如它們只僅是邪惡的動物,我們為了宇宙的安宁,早可以將它們鏟除掉了。”
  “看來目前的處境是完全絕望了,”我說,“假如我是你們,我才不理它們是不是智能生物,一定要把它們消滅光。”
  卡斯坦露出了不敢苟同的神情,反駁道:“如果是這樣,那么我們也好不了它們多少了,也沒有更大的權利生存下去,我們不能把自己淪為跟它們一樣低劣的。”
  我不再同他爭論下去,我們的心意想不到一塊的。但我感到頂不痛快,相比之下,我好象一個叢林中的蠻人,而他抑是一個宇宙文明的公民。
  卡斯坦那种反對殺盡愚昧的龍人的美好情操,可能是非常文明的。不過他們种族能長時期生存下來,必然有求生的常識,于是我說:“好吧,我希望你的顧忌不致于禁止你殺掉這一個特定的狄克利吧,我一有机會一定會殺掉它。”
  “雷獰?”他的面孔憎恨得歪扭起來,“如果我夠力量,我空手也要宰掉它!”
  我望了一眼卡斯坦流著血的手臂和蒼白的面孔,說道:“很顯然,你沒有足夠的力量,但總會有辦法以弱胜強,反敗為胜的,我不知道能不能對付這龍人,”我摸了摸面上被抓傷的傷口,“不過如果它進來的時候像人樣,說不定我們可以對付它。如果這些座椅不是固定的話,也許我們能用一張椅子兜頭把它砸死。”
  卡斯坦用一种贊美的神色望著我,說道:“我可想也沒想到這點子呢,當然,它仍是可以從基部卸下來的。”
  我伏下身子,想把一張椅子卸下來,可是我的手指根本擰不動那些固定的螺絲。我輕輕地罵了一聲,卡斯坦已跪在夏雷特的尸体旁,從那尸体的一個口袋里,搜出一個細小的工具盒子,把它扔給我。
  那是一個很細的盒子,里面裝著各种不同類型的螺絲旋子,有一個細小的瓷器質地的把手,將螺絲旋子裝在把手上就可以使用。令我奇怪的是把手有著細朵藍色和粉紅色的花紋裝飾,在地球我會把它當作一個老太婆用的工具,但用起來卻非常有效用。在盒子里還有一片四寸長的刀刃,我在卸下椅子后,把刀片安裝在把手上,說道:“我使用它來干!”
  “一片刀刃?用它來對抗它的武器?”
  “一柄小刀也可以殺人的。”我說。
  卡斯坦聳聳肩頭:“用這樣的小刀能殺死它嗎?”
  我指著他受傷的胳臂,說道:“把你手臂刺傷的刀子也比這柄大不了多少,還不是弄得你流血不少嗎?我不知道狄克利有沒有血,不管它流不流血,反正我要試一試,說不定能殺掉它。”
  他道:“我不是個技術人員,所以我沒有這么一种工具盒子,不過,我也得弄點東西來作武器……”他走到駕駛儀表板那邊,拿起一個螺絲旋子似的東西,放肆地砸碎表板上的玻璃,撿起了一塊又長又尖的,“這塊可能還有點用。”
  我心里雖然怀疑,但仍舊點頭稱是。跟著,我們就坐下來等待,一個人坐在門口的一邊。
  等了好長一段時間,大約有四十五分鐘左右吧,門把終于開始慢慢轉動了。
  “別緊張,”我低聲提醒道,“他們可能將你父親先推進來,我們可別砸破他的腦袋啊!”
  這提醒幸好及時,門一打開,華扎爾果然被推了進來。
  華扎爾的樣子像吃了藥品似的,迷迷糊糊,跌跌撞撞,兩眼無神,但至少他還活著。
  在他后邊,跟著走進來的是一個粗野的人形怪物,它手里拿著武器,眼睛和武器都對准著華扎爾。
  我從門邊一躍而起,用盡全力將沉重的金屬椅子向它腦袋砸下去。
  那狄克利像一塊石頭般倒了下來,扭動著萎頓著,我跳上去,騎在它身上,卡斯坦也扑了過來。我舉起小刀,使勁刺進它的咽喉。刀子很容易地就刺了進去,這使我感到有點儿惡心。
  我才喘了口气,它就扭動起來,作垂死的掙扎,鋼鐵般的肌肉一抽縮,就將我從它身上拋開,我往后一倒,頭撞在我用來砸它腦袋的椅子上。卡斯坦也被拋得在地上打滾。
  我半暈地躺在地上,每一分鐘都在等著激光槍一閃,把我射殺。
  但是,并沒有這樣的事發生。
  卡斯坦振作精神爬起來,用一种迷迷糊糊的聲音說:“它死了!”
  “可它還在動彈呢!”
  華扎爾用一种濃濃的低音說道:“它們的肌肉在死后仍會痙攣抽搐,還會一直抽搐上好几個鐘頭,不過,它肯定是死了!”
  我望著那變形成龍的可怕的尸体,不禁毛骨悚然。我想大聲狂叫,但我卻喊不出聲來,整個人像麻木了似的。
  我,一個地球人,竟殺死了這該死的怪物,我過去連一只耗子也沒有殺死過,從理論上說,我是個愛好和平的人,但我相信大多數愛和平的人從沒有像我這樣被迫到死角,作困獸猶斗的。
  我站起來,喘著大气,一面在考慮下一步該怎么辦。
  我發覺華扎爾和那狄克利走進來后,門立即關上,我們又被倒鎖在艙里了。
  我們殺死了一個狄克利,但仍被困在飛碟里,而我們的宇宙飛船被困在狄克利的宇宙飛船上,我們目前的境況并沒有絲毫改善。
  最后,華扎爾清醒過來,我一直沒注意,直到他已安全回來了,我才意識到我心里是頂喜歡這老人的。
  他搖搖頭,不以為然地說:“你們這樣做太危險了,可能會被殺掉,而且于事無補的。”
  卡斯坦緊緊地握住他父親的手,說:“父親,他們有傷害你嗎?”
  “還不至于那么粗野,”華扎爾稍微一笑回答道:“現在科學的方法很多,既使野蠻如狄克利,也不必使用肉刑,他們使用的是偵察腦電波活動的測腦机。”
  我問道:“它們用這机器,要測什么?”
  “測我頭腦里的記憶。當它們發現用它們那細小的測腦机,在我腦袋里并沒有測出它們想要的情報,事實上我也的确并沒有那种情報,它們就放我回來了。我早就料到會這樣的。”
  他用手捂住頭部,繼續說道:“經他們用這樣形式審問,我沒受到什么折磨,再多也只是有點儿頭痛罷了。”
  卡斯坦說出了我心頭想到的念頭:“那么說,這意味著現在我們誰也對他們沒什么用處了,他們可能會來,把我們像殺夏雷特那樣消滅掉。”
  華扎爾沉住气道:“我不認為會這樣,如果它仍要被我們,那何必把我放回來呢?當它們審訊完之后,立即將我殺掉,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或者,它們只要把我們的飛碟拋棄,任由它在太空飄流,我們早已不能飛行,只好困在這儿活活餓死。我以為沒那么簡單的,它們一定另有計划對付我們,只是我猜不透它們打算干什么。”
  他不再出聲,從座位的一個抽屜里取出一張毯子,蓋在狄克利的尸体上,我樂得不必再看那抽搐的尸体。
  我還記得小時候曾听說過,要是你殺死一條蛇,它會一直扭動不停,直到太陽下山才死的,我過去才不信這套呢,現在我相信了。
  跟著,我們圍坐在一起,等待下一步會發生什么事。
  我們誰也不說話,但心里卻想得很多,我努力不去想家,不去想妮娜、父親和云妮。看來華扎爾許諾几小時后把我放掉,這是落空了。現在我是呆在外層空間,即使是地球的宇航員也沒有多少人到達過這一帶的。
  我不敢再想下去,否則我會發狂的,我也不敢去想地上躺著的尸体,只是坐著,等待下一步發生的事。
  我們坐在那儿干等,活像坐在那儿等牙醫來拔牙似的,心里不耐煩极了。
  有一次華扎爾站了起來,研究我們打碎了的儀表板,他說:“我想弄清楚你們有沒有打碎了通訊儀,很有可能他們把我們拋棄在太空里,我們在這一帶沒有通訊儀,是無法求救的,如果我們的通訊儀沒被破坏,也許還有机會獲救的。”
  “不,”卡斯坦說,“我是有意打碎那一個儀表板的,我知道不管發生什么事我們也用不著星野觀望儀。”
  華扎爾對我說:“我很對不起你,使你卷入了這件事里,不過不要絕望,逼害中立星球居民是嚴重犯法的事,法律會嚴加處理的。”
  “可是法律什么時候才能制裁雷獰和它那類族呢?”卡斯坦滿怀悲苦的問。
  “但它們也不敢公開同法律對抗,它們也明白,如果我失蹤不見,議會將永無休止地進行搜索,這對他們的行動反而有礙。可以肯定,不管它們怎樣對付我們,它們一定會弄成好象我們是自然失蹤,那我們還會有個机會逃生。當然机會极微,如果我說逃生的机會很多,那只是騙你,但總算是有一個机會。我們得保持頭腦清醒,我們能逃生的,所以不要絕望。”
  我并沒有絕望,我相信沒有人相信自己要甘心去死的,只要体魄健全,沒有受傷,就不會輕易放棄希望。我們目前還有空气呼吸,還有糧食吃,暫時還安全。不過,我承認我很害怕,但內心有一种信念,我們最后一定會沒事。說不定,海軍陸戰隊突然登陸,就像電影里那樣,一切就扭轉過來,反危為安了。
  華扎爾叫我們把剩下的干糧帶在身邊,他說:“顯然它們不准備親手殺死我們,或將我們的飛碟撞在月面,使它看成我們准備在月面降落時發生意外。”
  我問:“那么可能會怎樣?它們可能會怎樣對付我們呢?”
  “現在我怀疑它們會只是單純在太空中將我們拋棄,讓我們困死在這飛碟里了,那么我們將永遠也不會被人發現。這艘船是很容易就可以用偵察光弦測出方位的,那就會很易猜出為什么我們不能同母船會合了。”
  我又問:“你們沒有去會合,母船會不會開始找尋你們?”
  “不會的,”他相當憂郁地說,“他們把母船停泊得相當遠,在距离較遠的軌道上運行,若派船進一個太陽的空城里作漫無沒際的巡航搜索,既困難又花費极大,這是禁止的。當然,母船上有營救船。如果,我們能發出求救信號,他們會派一艘營救船來救我們,可是我們的通訊儀在狄克利船上的干扰場中,是發不出信號的。不,我想他們會把我們困在這儿,一直等我們遠离了母船的軌道,到那時,母船就無法收到我們發出的信號了,嗯,這點誰也猜得出來,它們是有所企圖的。”
  在這以后,為了消磨時間,我向華扎爾打听他們的人到底為什么要到地球,到地球搞什么。
  過去,他一直設法回避這些問題的,現在他毫不猶疑一一作答了。從他的話中,我倒有了一种深信可以大難不死的想法。
  他的人是住在一個名叫斯比卡的星球上,他們那族人有一個名稱,叫白蘭杜爾人,是星際政府聯盟的一個組成部份,這聯合政府擁有十五個或二十個星系,大約有七十個星球。他們對在他們星云內所有有人居住的星球進行調查研究,看哪一些可以加入他們的聯合政府,哪一些該避免干預,任由它們自身發展,以避免引起文化震撼。
  例如像地球這樣的星球,定必須禁止加以干預的,但有些不法之徒卻橫加干預。
  我明白,他所說的不法之徒,指的當然是像狄克利那樣的一些族類。狄克利喜歡入侵未調查清楚的星球,而這些星球的人還沒有能力制止它們入侵。有時,狄克利對被侵犯的星球原來的居民十分橫暴,盜取他們的天然資源;有些時候,他們僅僅使用這些星球作為他們耍樂之所,把那星球弄得一團糟。星際聯合政府盡最大努力不讓它們入侵沒有設防的星球,但未被調查清楚的星球大約有四万個,還有四万多個還未列入調查計划中去,要完成這個調查工作需要好几億年,不是十年百年,目前星際聯合政府不可能維持一支警察部隊來將狄克利和它那類不法之徒嚇走。
  目前,狄克利一般只在聯合政府未查清的星球活動,因為如果激怒了聯合政府,將會對狄克利發動一場殲滅戰,采取法律制裁。我沒問什么樣的制裁,華扎爾也沒有說,不過我想准是不輕的,否則狄克利就不會遠离避免触犯它了。到這時.我才知道“狄克利”就是不法之徒的總稱,雷獰族是其中的一個集團。我從以上的事實可以看出我們還有机會逃生,因為狄克利不希望聯合政府開動制裁的机器。
  華扎爾說:“即使是狄克利,也不敢玩火的。”
  我們又吃了一頓口糧,睡了一覺,反正關在艙里,沒事可干,我們吃吃睡睡,這樣反复了兩三次。
  突然,在我們艙外開始響起了一种緩慢的嘶嘶聲,彩虹燈光開始在飛碟內閃現。我從昏睡中惊醒,挺直身子坐起來,眨巴看眼睛,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華扎爾說:“那艘狄克利船在降落,這些光線是遠程計,在這儿是自動的。”
  “我們是在哪儿?爸爸,你知道嗎?”卡斯坦擔心地問。
  華扎爾走到儀表板前,仔細地計算起來。
  他研究了一番后,說道:“當然,太空飛行儀根本不起作用,不過如果我們的飛碟已進入了一個星球的重力場,我可以從磁力儀算出吸力大小,确定這是哪個星球。”
  “它們可能把我們送回地球去嗎?”
  華扎爾猶疑了一下,很不想使儿子滿怀的希望落空,但他還是直說實話:“我認為不是那樣一回事,我們离開地球僅僅九個小時,以我們的速度飛行,就被截擊了,如果把我們送回地球去,肯定需要更多時間。狄克利的船在一個太陽系內巡航,比我們的星航母艦是快捷一些,但比起我們的飛碟就差得遠了,看來我們更像是進入了火星軌道附近的某個空間。”
  我心里暗自嘀咕,我們在太空中逗留至今已大約有四天了,誰都知道從月球墜向地球要五天的速度,所以很顯然我們并不是地球限速之內。他們的船可能是以超光速飛行,卡斯坦還這么年輕,肯定不會在太空度過很多光年。
  閃光繼續在艙內閃動不停,湛藍色、瑰紅色、琥珀色、青綠色。我感到一种奇怪的不适,頭惱像空了似的,肚子像翻了個儿,我想這可能是下降引起的吧。
  華扎爾和卡斯坦已系上安全帶,也吩咐我系上。
  地上那兩個尸体,由于船身晃動,開始在地板上滑來滑去,蓋在它們上邊的毯子已經滑落,我轉過頭不去看它們,還是不提它們好些,實在難看。
  跟著,砰然一聲巨響,這是一下沉重的撞擊。飛碟內的閃光驟然熄滅,一切都歸于死寂。
  我心里在想,我可能是地球上第一個登上火星的人呢!這倒使我感到高興,減輕了擔憂。
  我們一等安全著陸,華扎爾立即扯脫安全帶,他對我說:“巴利,快撿起那椅子,又要再用它了!”
  他跪在那狄克利的尸体旁,摸索著什么,當他站直身子時,手里已拿著那怪物使用的武器。
  卡斯坦在解安全帶,但卻解不開來;我發覺他的情況很不妙,如果沒有醫療,可能會有麻煩。
  我把椅子高舉過頭,靜靜地貼在門邊站著,這時門鎖開始轉動了。門一打開,一個變作人形的狄克利就走了進來,我用盡全身力气,把椅子砸向它那獰猙的頭上,它立即變形了,椅子被反彈飛到艙的另一頭。
  華扎爾手中的武器射出一股藍光,擊中那變形怪物,它發出一聲憤怒的怪叫,倒了下來。這時艙里已擠進了四五個狄克利,我知道我們是輸定了。
  我坐在地板上,痛苦地抬起頭來,怀著憎恨地望著雷獰,我心里在想,難道它變成人形就可以混跡世上,不會被我們地球人發覺認出來嗎?我相信它化了灰我也會認得它的。
  雷獰用一种深沉不露的聲音說:“我看見你們已殺死了卡蘭達,我認為殺了也就算了。”
  它用腳輕輕地踢了一下那尸体,然后望向還在變形和抽搐著的狄克利,我看出我把它的頭砸破了,但令它致命的還是華扎爾手中的武器。雷獰垂下它手中的武器,將那垂死的怪物射殺。
  雖然卡斯坦曾告訴過我狄克利是沒有人性的,但看見他射殺同伙,還是令我感到惡心。
  華扎爾還在同兩個怪物在搏斗,雷獰走上前去,幫忙把華扎爾手中的武器奪下來。它毫不在乎地說:“把他放掉。”
  它們放開華扎爾,華扎爾在喘著气,臉色鐵青,已經精疲力竭了。
  雷獰道:“我們不准備殺死你們。”
  我差點歡呼起來,這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
  華扎爾喘著大气,粗聲地說:“雷獰,我警告你!這孩子……”他指著我,“他是個地球人,是中立的,如果你傷害了他,聯合政府永遠也不會放過你的。”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并不打算傷害你們嗎?”雷獰微笑道,說它微笑,不如說它的嘴往旁一歪,露出一种所謂笑容,這笑容使它看來更加猙獰可怖,“你們的飛碟附在我們的船上在太空飛行,這可不是我們做成的,是你們自投羅网嘛。”
  它轉過身對其它狄克利說:“把他們赶出去!”
  門還開著,當一個狄克利凶神惡煞似的向我走來,我赶緊自己走向艙門。一陣冰一樣的寒風迎面刮來,使我的心冷了半截,后邊一個狄克利粗野推了我一把,我被推出艙門外,我踩不著梯級,一跤跌下去,大字形倒在地上,只覺得跌得胃都反了過來,猛吸了口刺骨寒冷的空气,這就是我踏上火星的第一步。
  在我背后,華扎爾跌跌撞撞地從梯級走了下來,他一手扶著卡斯坦。
  狄克利將艙內的尸体全扔了出來,它們全落在我們身邊。
  我爬起來,恐怖地瞪著眼睛,看見艙門關上,在飛碟邊緣的燈光開始一閃一閃地亮起來了。
  我抬起頭來一望,就看到了狄克利的飛船,它是那么巨大而且奇怪,像一艘巨大的海輪一樣,有著一种寒冷的磷光,我們那艘飛碟,就像一個大瘡疤似的,附在它的旁側。一陣刺耳的尖音,兩艘飛船一起騰空而起。
  兩艘船离開了地面,仍連在一起,它們慢慢加快速度。弄得越來越高,變得越來越細,最后在淡紫色的天上,只剩下針尖那么大,跟著就看不見了。
  我們被留了下來,困在火星上。在我們的腳邊,躺著夏雷特的尸体,還有那兩具變了形的狄克利尸体。
  四周什么也看不見,因為什么也沒有。
  用不了多久,我們也會死掉。
  我已記不起跟著那几分鐘是怎樣度過的,我想我大概有點儿瘋了,我只記得華扎爾在用那种我听不懂的語言在罵個不停,雖然我一句也不懂,但我知道他是在罵狄克利,肯定他是气得在用所有想得出的粗話在罵吧。
  卡斯坦只是站在那儿,迷惘地望著前邊,像暈過去似的,他后來倒下來,縮成一團,哆嗦不停,這情景使我們回复了理智。
  我這時才真正認識到發生了什么事,頭腦清醒過來。首先,我在呼吸,我雖然不是專家,我對星球的報道倒是留意看過的,我明白在火星上空气稀薄,連一只貓也不夠空气呼吸,更不用說人了.理論上是如此,但我卻在呼吸,當然呼吸困難,風很大,吹得人鼻子無法吸气,但我确是在呼吸,看來專家也還得進一步研究呢。
  好寒冷啊!我想象一定冷得像南极一樣,只不過這儿并沒有冰和雪,在我們四周,全是棕灰色的沙,間中有一些綠色或藍色的岩石,在風中,這些岩石被沙所淹沒了。有一些粗而帶尖刺的植物,就像我看見過畫家薩爾瓦多.達利所書的仙人掌似的,在一些古怪的地方冒出來,也算是裝點這沒有景色的景色吧。除此之外,极目而望,什么也看不見了,在無法測量的遠方,棕灰色的沙隱沒進一种紫藍色的境界,分辨不出天地的界限。
  在看不清的地平線上邊,大約四十度左右,天上懸著一個細小的暗紅色的球体,這大概就是太陽了吧。我穿著大衣還在發抖,就是再有四件大衣,一件加在一件上面,我也不會嫌多的。在這狂風呼嘯的荒漠餓死已經夠慘了,何況還未餓死先要冷死!我轉過頭去望望華扎爾,他站在那儿心不在焉地把手放在卡斯坦的肩頭。他也在望著我,我心里不禁怒火中燒,還不是他嗎?如果不是為了救卡斯坦,他怎么會把我硬拉上飛碟飛到這鬼地方來,害得我死在這儿!我的思想一轉,突然像發了狂似地想起了妮娜,她正在把晚餐擺在飯桌上,自言自語地在說:“那孩子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呢?”就像有一次我回家听見她自言自語講的那樣。一股熱淚梗塞住我的咽喉,我父親和母親將永遠也不知道我的生死下落,甚至根本不知道我已不在地球。我張開口,想把內心的悲哀与憤怒大喊出來,我想咒罵華扎爾:全是你的錯,我才不想糾纏進你那該死的銀河政治呢!但我閉上了口,沒有罵出來。
  他和卡斯坦還不是得跟我一起死在這儿嗎?我想他們也不曾想到會弄成這樣的。所以,我非但沒罵華扎爾,相反問了句:“卡斯坦沒事吧?”
  “他情況不很妙,”華扎爾皺著眉頭說,“如果我們不設法把他帶离這寒冷的地方,盡快找到藥物治療他,那他就很難會好過來了。”
  我苦笑道:“你也沒辦法在這儿附近找到一間好旅店吧?”
  卡斯坦听了我這俏皮話,笑了起來,他用低弱的聲音說:“我們的情況就跟騎馬在沙漠里亂走的族人一樣,不過,你們別那么擔心,我已經好多了,我覺得自己早已好多啦!”
  我听了他這話,情緒為之一振。
  我說:“雖然情況很惡劣。但也不必灰心絕望,我的曾祖父曾到洛磯山開墾,曾跟人一起在唐納隘道過冬,那可不是旅行啊。我現在跟你們不是又過著一种加利福尼亞開路先鋒式的生活嗎!”
  華扎爾道:“如果你以這种精神來面對目前的處境,那倒是值得令人鼓舞的,不過我必須提醒你,我們的情況是絕望的。”他慢慢走到那些尸体旁,把卡斯坦扶坐在沙地上,對我說:“請幫我一下忙,把這些東西堆起來,好擋一陣風。”
  我的臉色一定立即表露出我內心的恐怖,因此他嚴厲地說:“我求你!我們沒有時間去感傷或大惊小怪!它們至少可以給我們擋住寒風,而且還有一個狄克利的尸体仍有點体溫。”
  那尸体在抽搐,我從沒見過這么難看的東西,實在令人不愉決,華扎爾的話使我大吃一惊,竟然要去剝光一個死人和那兩個死了的狄克利的衣服,這太過份了,我气得大聲抗議:“我可不是個盜尸賊!不干!”
  “那么,你准會被這种顧慮重重害死,衣服就是衣服,衣服能保暖,現在它們對于夏雷特一點用處都沒有了,讓他安息吧。再說,夏雷特的口袋里,總是裝有一些細小的工具,還不知道那兩個狄克利身上帶有什么東西呢。”
  我想了想,覺得有理,于是道了一聲不是,遵照他的吩咐,一起動手去剝死尸的衣服。說實話,假如華扎爾的命令再進一步,我可能會反叛了。我宁可餓死,也不吃狄克利肉的。
  我把夏雷特口袋里的東西掏出來,交給卡斯坦,然后去搜劫那些狄克利的尸体。它們每個都有一個細小的圓形透明的東西,似乎是一种指南針;一些文件和卡片,有一個狄克利口袋里竟有一包“健力士”面紙,看見這包面紙,使我打了個寒戰。
  我心里不禁要想,他是在什么地方買這包面紙的,那賣給他的人一定沒有怀疑他不是人類的。這真叫人心寒。
  它們每一個都有一個銅的小印記,我一眼就看出這東西刻著一條小龍,不,應該是一個狄克利的形象。
  華扎爾把這些龍形的銅器拿在手心,翻來翻去,檢查了一番。
  卡斯坦衰弱地問那是什么東西,華扎爾道:“是鎖匙,狄克利小型飛船的起動鎖匙,它們很像我們的飛碟,只是普通一些,當然,正因此它們才搶走了我們的飛碟。”
  我實在難以置信,飛碟的起動鎖匙竟跟我們任何老牌的舊福特汽車鎖匙一樣,這簡直令我無法接受,我笑得肚子都痛了,對他們說:“別騙我了,可別像警察那樣訓人,說什么鎖好你的車門,把車匙帶走,簡直是誘人犯法!”
  卡斯坦也插嘴說:“現在,要是我們在附近的停車場找到一部那种東西,不偷它才怪呢!”
  華扎爾搖搖頭道:“那可是誰也說不准的。”他把兩把銅龍匙放進口袋,向卡斯坦彎過身來,把一個很像是手電筒似的小東西塞進我的手。“我得看看那刀傷,現在幫我忙,別出聲。”
  等卡斯坦的傷口重新包扎結實后,我們把尸体上剝下來的衣服瓜分了,我得說,衣服倒也不少,我就分到了一件狄克利穿的厚大衣。我們把尸体堆成一堆,躲到堆里,互相擠成一團取暖,躲避刺骨的寒風。
  華扎爾說:“我們不能在這儿久留。”
  其實不用他說我也知道,因為那些尸体已經開始冷凍僵硬,我們再呆下去,用不了多久也會變成跟它們一樣,几個鐘頭后就會結冰的。卡斯坦沒出聲,他像很吃惊,于是我充當好漢,說道:“我們不能留在這儿,也無處可去,我不相信附近會有接待航天員的豪華旅館的。”
  華扎爾道:“狄克利不會那么便宜把我們放在接近人煙的地域的,不,不幸得很,我甚至現在我們在哪儿也弄不清呢。不過,這星球是有使用過的,斷斷續續,來了又走掉,聯合政府和狄克利都使用過。我認為它們不可能把我們放落在聯合政府的領域內,但在我們飛碟降落之前,我曾看過一下我們的儀器,我們是在第十二經附近,……”他指著非常陰暗的天邊,在黑暗中我看出一列灰色山巒。“那儿會有岩洞,我曾听說過狄克利曾在這种山上建筑過一些掩蔽部,我們如果在這些岩洞中找到一個沒人居住的,那就是我們逃出生天的唯一机會了。再說,風沙季節剛剛開始,我們得找地方躲過風沙。”
  我明白這講法是合理的,不過我們能不能走到那儿,我可沒准儿了,但我只問了一句:“卡斯坦能走路嗎?”
  華扎爾決然地說:“死在找尋掩蔽部的路上,也比無所事事坐著等死強些,現在我們休息一下,然后動身。”
  當太陽慢慢降落在看不清的地平線時,我們縮成一團,躲在尸堆下邊。我們在等待,冷得渾身哆嗦。那一晚是夠受的了,我并不比別的人更富于想象力,不過我們与三個尸体作伴,而那個最近我的狄克利尸体還在動彈,時不時用力抽搐一下,連我也不由自主嚇得打寒顫戰。后來,它凍僵了,這倒好受些,雖然這樣更加寒冷,就像倚著一塊結硬了的冰。
  我不知道火星的一夜有多長時間,不過在那細小的紅球再在地平線出現時,我認為過了很長時間,我已凍得四肢發麻了。
  雖說三具尸体可算是一种擋風的掩体,但風還是像利刀一樣刮來,我的臉已凍得半僵,一點表情也沒有了。這一夜,我一刻也沒睡著,我相信再不動彈,我一定會變成冰棍了。
  華扎爾先站起來,蹦跳了一下,用手拍著腿部,使血液運行。我站起來,准備出發,管他路途多遠,總比坐以待斃好些。
  卡斯坦雖然也凍得手腳酸疼發僵,但比昨晚樣子好看多了,唯一的解釋就是得到了休息,雖說我個人一刻也沒有睡著覺,但休息一晚确是有助的,他講話的聲音也響亮多了。華扎爾從口袋里取出一句干糧,分成三份,他自己很餓地吃了下去,我也一樣狼吞虎咽,我想我已好久沒有吃過一頓正常的飯了。
  華扎爾從口袋掏出一個指南針,對它專心研究了很長時間,對著太陽校准方向,最后指著前方說:“向著這方向,我們動身吧!”于是我們踏上了慢慢的征途。
  我們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往前走,這一段征途,可以說是我記憶中最可怕的一段旅程。我們走著,風刮得很猛,飛沙走石,我們大約走上兩小時就停下來稍作休息,我在休息時曾掏起一捧沙,仔細觀看,它們像很好的金剛沙,當它被吹起刮到臉上時,簡直像利刀似的,所以用不了多久,我的皮膚宙已經被吹刮得十分粗糙。我們脫下了襯衫,用它來蒙住臉,襯衫很薄,還可以通過它看到一點東西,如果你蒙得太厚,那就什么也看不清了,不過火星也沒有什么景色可觀,所以看不清也不會有什么損失。
  休息十分鐘后,我們又再向前走。
  空气极端寒冷,我每次呼吸,就像把冰吸進肺里似的,這使我喉頭發干,張開口喘气,但我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一邊跌跌撞撞地走,一邊想著面前有一杯又燙又熱香濃無比的咖啡,想著躺在裝滿了熱气騰騰的溫水的浴缸里泡身。
  腳下盡是沙和石,石頭就像鵝卵石一樣,有時像踐踏著一些柔軟的東西,大概是一些苔蘚植物吧?
  我的喉嚨越來越干,這令我不想呼吸,當我們第四次停下來稍作休息時,我們吃了點干糧,我一點也沒有辦法咀嚼它,雖然肚子餓得發慌,卻實在無法下咽。
  華扎爾說:“設法把它吃下去,這些食物會變成熱量,沒有了熱量我們就沒有辦法在寒冷的火星生活下去了。”他自己也在机械地咀嚼著干糧,不過他的口唇也發青和干裂了。卡斯坦曾說過他的父親身体不很健康,可直到這時為止他仍是我們當中最倔強和耐苦的一個。
  太陽越升越高,一直到日滿中天,就像我們中午那樣,但太陽在這儿卻像蒙著一層霧靄,活像倫敦霧日里的太陽。一過中午,它就迅速下降,天色變得越來越暗,我們繼續不停地往前走,但遠處的山卻像同樣遙遠,我們并沒有走近多少。
  在日落的前一刻,我們吃下了最后一點食物,在夜色來臨時,我們躲在一塊低矮的岩石下,縮作一團,躺下睡覺,挨過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夜。
  我睡在最里邊,卡斯坦躺在我旁邊,華扎爾睡在最外頭。我們蓋上龍人尸体脫下的大袍,權充毯子。華扎爾顯然已累坏了,很快他就輕輕地打起呼嚕來。
  盡管我十分疲倦,但卻無法入睡。我翻來复去,胃里那些干糧不能消化,頂不好受,咽喉發疼,連咽一下口水也疼得難受。那天夜里我又產生了幻覺,我覺得自己是在家里,云妮在擺餐具,從廚房飄出來一陣陣烤燒餅的香气,引人垂涎,但當我拿起來正要大快朵頤時,立即就從夢中醒過來,又回到火星岩石下的可怕現實中了。只听見華扎爾在打著呼嚕,而卡斯坦在夢中發出輕輕的呻吟。
  如果華扎爾認為沒有食物、水和火,我們在到達任何地方之前就會死掉,那今晚大概是我們最后的一夜了。
  我終于還是睡著了一會儿,不過盡作惡夢。當晨曦漸漸稀釋了黑夜,我冷得發抖,醒了過來。華扎爾已站起來,伸展著他僵硬酸疼的四肢,我一動不動地躺著。假如今天又像昨天那樣,又何必再走下去呢?我們就死在這儿不是更自在些嗎?干嗎一步一步這么艱辛地往前走,一直走到在半中途倒地不起?卡斯坦推我,我一掌將他推開,用手臂蒙住頭,咕噥著說:“走開!我再也不走了,反正無處可去,還是留在這儿好。”
  “留在這儿干什么?”我听見卡斯坦說,但我已失去了理解力,一心只想睡……華扎爾說:“我們背不動他,而且背著他也走不遠的。”
  卡斯坦說:“不,我絕不离開他,假如他不是為了救我,他現在早已安全地在家里,不會跟我們流落在火星的荒野了,我不會拋棄朋友的。”
  我覺得華扎爾抓住我的肩膀在搖晃,把我拉起來。他聲如洪鐘地說:“我們將你帶到這儿,我們絕不會棄你而去,假如你不肯起來協助大家一起脫難,那我們就留下來跟你一塊死吧,你是要這樣吧?”
  這講法可太不公平了,我在逃迷糊糊中想,他們要我負起殺死他們的責任嗎?我生气地說:“如果你硬要這么說,我有啥好說?”于是我搖搖擺擺地站直身子。
  華扎爾的眼睛紅得像看了火似的,深深地陷進風塵滿臉的眼窩里,卡斯坦瘦了好多,臉色蒼白,眼睛像發燒似地發亮,他极力不去動那受傷的手臂。我不敢想自己已變成個什么模樣,喉嚨干得既不能咽口水,也不想再說話,我一步重一步輕地往前走,每走一步,身体就酸疼得像要散掉一樣。
  我們一直向前走著走著,誰也不再說話了,當我們停下喘一口气時,我像只死狗似的,真不想再動。
  我們就要死了,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了?我們沒有火,也沒有辦法生火,如果有木頭,還可以鑽木取火,但這儿既沒有樹木,又何來木頭呢?在地球,即使是在沙漠里,情況再糟,也還可以用陷阱捕捉一些小動物,要不還也會有一些可以維持生命的植物。人在北极或死亡谷里還會設法活下去的。可是在這儿呢?這儿看來連動物也無法生存,腳下只有一些苔蘚,樣子看來是吃不得的,再就只有一些難看极了的仙人掌……仙人掌?
  如果它真是仙人掌,那它是怎樣生長的呢?沒有生物是不賴水而活的,沒有水不可能生長,這點我倒還懂得。我突然記起這一點儿常識,就伸手進口袋,把里面的東西掏出來,有一張伯克雷中學的學生證和几枝原珠筆,我隨手往身后一扔,反正這儿也不會有人罵我隨地亂扔垃圾的,學生證留著也無用,看來根本不可能活到明天,更不用說返回地球老家去了。
  我又從袋子里掏出小刀,那上面還沾有我刺殺龍人時留下的血跡,這使我打了個寒顫。我不去理那些血跡,用手指試了試刀鋒,倒還很鋒利。
  華扎爾一直是半閉著眼睛在跌跌撞撞地走路,這時睜開雙眼,二話未說就扑過來,要從我手中奪走小刀。
  我气炸了,罵道:“你干什么?你以為我打算宰了你把你吃掉嗎?他媽的,放開我一陣,我要試試干一些事來救大家活命啊!”
  華扎爾粗聲粗气地說:“我擔心你要自殺啊。”
  我不去理他,我現在根本不想死。
  我不再浪費時間,向仙人掌跑去。
  仙人掌到處都是,不高,大約從八寸起,不會高出兩尺,樣子很骯髒,看不出是什么顏色,只是在仙人掌上有著紫色的脈絡。我舉起刀子,一刀刺進仙人掌去。
  這植物竟對著我尖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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