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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1

  喬尼和安格斯正在潛心研究控制儀。
  在控制儀的作業台上放著一本技術手冊,是安格斯從特爾的碎物箱里找到的。塞庫洛技術手冊糟透了,這本尤其糟糕。手冊里省略了大量基礎的、重點的內容。書似乎是專為具有相當技術經驗的讀者寫的。
  這本模糊不清的操作手冊打亂了喬尼初步构思出的計划,使他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尷尬境地。封面上明明寫著“轉載控制儀操作使用說明及范例”,整本手冊卻對關鍵性的開關位置只字未提。好在它談到了什么“同空間”現象。
  這本手冊警告讀者不要在兩万五千英里以內發射傳輸物質。
  喬尼原希望不管怎樣,在每架主要戰船里放進一顆核武器,將其炸毀。
  而手冊卻告訴他們,所謂的“同空間”就是指根据“相近”原則空間“自認為”相同。根据平方定律,一個點离另一個參照點越遠,它們的“差异”就越大。如果這兩個點的位置超過了兩万五千英里,那么它們就完全不同了。
  遠距傳物發動机即是利用這一規律,它們和轉運原理大不相同。馬達的發動是依据“同空間”排斥干扰的原則。距离越近,干扰越大。因而馬達會由于空間排斥而產生干扰。在這儿我們不是在移動一個物体,而只是移動這個發動机外殼的位置。你可以在一個房間里開動十二輛發動机,盡管它們相互干扰,但它們都會運行。
  但是,一個人要想整齊地移動一個物体,既不損坏物体也不傷害轉載裝置,他必須要有兩具空間恰好重合,只要它“自認為”“同空間”就無法作用。而他只能得到一大堆廢品。
  喬尼感到不太舒服,腦袋很遲鈍,每次他靠在作業台上就覺得頭暈目眩。埃倫醫生出來,堅持讓他多服些磺胺藥。
  “我們不能用這套裝置炸毀他們的戰船。”喬尼歎了口气說。“這种裝置不能幫我們采取攻勢。”
  這裝置能用,他們對此已證明過。他們從無人駕駛飛机的備用品拿出一架旋轉上升式照像机,這是种調整圖片裝置,無人駕駛飛机用它搜尋物体并且它能按照你的需要從各個角度轉動鏡頭。你可以在里面放進任何圖片傳錄器,他們都能找到對應的實物。
  這套裝置能把一個物体放進去,再把它收回來或放出去后,把它留在那儿。你移動“這個空間”,把它收回,以便發送物体,再把它收回來。或者你將“這個空間”移過去對應于“那個空間”的配价素,“那個空間”現在裝上了物体,你拿回的“這個空間”便空了。實際上什么東西也沒在空間里移動。但是“這個空間”和“那個空間”被重合起來。
  他們在旋轉上升照相机里放進一個圖像傳錄器,把它們放射到月球上。因為月球在他們的視野通訊線路上,發射上去不成問題。他們收回一些精美的圖片,上面是些光彩奪目的火山口。
  他們將圖片傳錄器拿出來發射到火星上。他們剛剛發現上面有一個很大的村庄,估計村庄里有條河。
  他們毫不怀疑這套裝置會順利地完成任務。然而這次他們并不是為了接收漂亮的圖片。他們從附近的作戰指揮室里听到低沉的咕噥聲。大家立馬意識到他們的朋友正在吃敗仗。他們必須想出辦法用這裝置去做點什么。
  他們可以威脅入侵者說你們的星球將會被毀坏,但他們很可能會再次襲擊這個地方。
  突然,指揮室的內部通話設備的指示燈亮了,傳來斯道麥朗的聲音:“你們最好停止發射。我們在大約四百英里的高空發現一不名飛船。听候指示。”
  在線路的另一頭,斯道麥朗取下通話設備,從放像分解器得到一個清晰的彈道圖像。
  斯道麥朗的信息傳遞員,一個年輕的佛教姑娘,碰碰他的肩膀。“先生,”她用塞庫洛語說,“我在戰爭頻道接收到一條消息,破譯不出。它一直是种單調的聲音,我听起來有點儿像你和羅伯特爵士單獨談話時用的那种語言。我已經把它傳錄下來了,先生。”
  斯道麥朗沒在意她的話。他正從軌道分解器里往外抽轉印的圖畫。“放吧。”他說。
  “我的飛船上沒有任何武裝。你可以讓你的槍炮對准我的飛船或我……”
  斯道麥朗眼睛一眨。是英語?一种滑稽的机器英語?
  他現在已經抽出轉印的圖畫,看了看,抓起傳錄器跑到了控制儀室里。
  喬尼和安格斯很吃惊的看著他。
  “不,不,”斯道麥朗說,“我想它沒問題的。你們看!”
  他把轉印的圖畫放在喬尼和安格斯面前。這是艘飛船,外形像纏著一個光圈的球。“還記得我碰到過的那艘飛船現在不在那儿了?還有那個蘇格蘭海邊的老婦人?這是同一艘飛船!”他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們。“我能准予放行嗎?”
  “說不定是個陰謀。”安格斯說。
  “不管怎樣你能确定嗎?”喬尼說。“你肯定這艘飛船跟那個沒有不同嗎?”
  那個女佛教徒跟在斯道麥朗的后面,手里拿著個電動傳聲筒。斯道麥朗從她手里奪下來。“喂,喂,你能听到我說話嗎?”
  一個單調的,似金屬的聲音,“听見了。”
  “那個老婦人用什么招待你的?”斯道麥朗問。
  那個單調的聲音說道,“亞伯茶。”
  斯道麥朗露齒一笑。“在這個地方的北面有一片開闊地,槍炮會瞄准你。把你的飛船留下,你自己過來,不要帶任何武器。有衛兵接你。”
  金屬似的聲音說,“很好。接受安全放行。”
  斯道麥朗給等候在外邊的槍手及衛兵布置好任務。
  他把整條消息放給喬尼听。
  “那小子是誰?”安格斯問。他說出了大家的疑問。
   
2

  小灰人由兩個极有禮貌,但警惕性很強的蘇格蘭衛兵陪同來到了寶塔地區。他的個子剛好到喬尼的肩膀。他穿著一身整洁的灰色套裝,看起來和地球人差不多,只不過他的皮膚是灰色的。
  安格斯看看他。“這是件蘇格蘭人織的毛衣。”他疑惑地說。
  “我知道,我知道。”小灰人通過的英語聲碼器說。“很遺憾,我們沒時間講究那么多社交禮節,我們赶緊干自己的事吧!”
  其中一個衛兵說,“他有一個白色的閃光燈在他飛船頂上一眨一眨的。”
  羅伯特爵士的信息傳遞員,一個叫約翰的男孩,小聲地對他說,“小灰人在戰爭調頻上有個無線電信號,標明臨時性安全區域通行。”他當然用的是塞庫洛語。
  小灰人耳朵非常靈,他突然說:“噢!你說塞庫洛語!”他說著,把聲碼器取下來放到口袋里。“我們不用這個也行。有時他們翻譯得也不准确──譯錯了的句子還可能引起一場爭論。”小灰人顯得很老道。
  還沒等別人反應過來,他邊說邊快步走到沒有遮蓋的控制儀前的台階上,四下打量著。“啊哈!一台標准的轉船控制儀,我想,你們只有一台。”
  喬尼听出他的話中有話,便接過來。“我們還能制造別的。”他的言外之意:不要企圖偷走這一台,我們很快就能取代它。
  但是小灰人顯得興致很高。他走到台階,很快看了看周圍。“我們真的必須抓緊。這儿有哪位是星球政府的權威代表?”
  “那只有是羅伯特爵士了。”喬尼說。
  羅伯特遲疑了一下。他讓他的信息傳遞員到人群听不見的地方和正在愛丁堡打仗的克蘭費格斯族長聯系一下。通話由說巴利語的信息傳遞員接過去。克蘭費格斯說他們是最初的唯一的政府,為什么不能代表政府簽字。
  小灰人說,“請把他的簡短聲明清晰地錄下來。我們必須一切都很規范。不能有模棱兩可的事,否則非鬧到法院打官司不可。”
  羅伯特他們也不想這事弄得沸沸揚揚,因此克蘭費格斯用蓋爾語說了一遍,他們錄了下來。
  小灰人顯得有板有眼。他接過錄音說,“你們有錢嗎?我指的是星系鈔票。”
  通常他們中會有一兩個人帶著星系鈔票留作紀念。但現在喬尼的口袋坏了,安格斯只拿著工具袋,“老狐狸”羅伯特從來想不起帶那玩意儿。信息傳遞員約翰急匆匆地跑到衛兵們那里搜羅一通,很快拿著一張一百元鈔票回來。士兵說把這鈔票給羅伯特爵士,他很樂意。
  “上帝,”小個子灰皮膚男人說。“我們太匆忙了,我本應該講清楚,最少要五百塊。”
  喬尼知道哪儿有七十万元──特爾的包裹里。但那要到維多利亞湖去取。還有個秘密地方有近兩百万,但也不在這儿。
  約翰又一溜小跑,到飛行員那里。他們剝下打死的飛行員的衣服,從里邊翻出一种伍百元的,六張一百元的票子……這些都是羅伯特爵士的了,絕對沒錯。
  “好,一共一千二百塊!”灰皮膚男人說。他拿出一張卡片。“你是什么軍銜?”他問羅伯特爵士。
  “蘇格蘭作戰總指揮。”
  “嗯,我們要在這儿寫上“合法權威授權簽署者”。在這上面我們要寫上地球行星臨時政府日期……地址,聯系方式……不,不,它們沒有法律意義,還是讓它們空著。喏,請在這下面簽名。”
  羅伯特爵士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与此同時小灰人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本子,翻開它,在上面寫下地球行星臨時政府,在下一頁第一行寫上“1200元”和他的名字的字母縮寫,然后把它遞給羅伯特爵士。“這是你的銀行存折。把它放在保險的地方,別丟了。”他們握了握手。
  小灰人長長地出了口气,然后又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樣子。他翻開灰茄克的領子,對著一個鈕扣大小的無線電接收裝置說了些什么。
  在外面的值勤衛兵用內部通話設備對他們說,“他飛船頂端的燈變藍了。”
  約翰說:“他的無線電信號正顯示:區域會議,請勿打扰。”
  小杰人沖他們笑了笑,他的手胡亂地比划一下,“現在你們是顧客,我來給你們建議。我的第一條建議就是快速行動!”
  他從晨邊的口袋里拿出一本書。上面用塞庫洛語寫著“地址集”。“盡快地記下這些地址,我們會給獲胜者提供优惠權。第一個是哈克納、哈克納行星總部、配价素、配价素、啊,有了:皇宮前噴泉花園、基本配价素是、”“他滔滔不絕地說出一大串數字,安格斯赶緊記下來。它們和特爾那本行星巨書里排列的順序絲毫不差。
  安格斯怀疑問他:“你能操縱控制儀嗎?”
  小灰人拼命地搖搖頭。“不會。讓我操縱比讓我造一個還難!我只是有這些地址!”
  這時,他注意到安格斯正要用鋼筆和几張紙寫出最新的相配价素。“怎么,你們沒有配价素計算机嗎?這些用手工計算要算一輩子!我們哪有時間!”
  他豎起衣領,講話以前他行先征詢一下羅伯特爵士的意見。“我能讓手下的人帶台計算机來嗎?我也需要用。你能否派個衛兵護送他進出。它不會爆炸,我就在這儿。”
  羅伯特爵士點點頭,小灰人對著他衣領里的無線電裝置喋喋不休地說了一通,便見一衛兵跑出去了。他耐心地等著。一會儿,他站起來拍拍控制儀外殼,微笑著說。“太華麗了。通常他們都很簡朴。”
  一個穿灰色制服的机組成員和衛兵跑進來,遞給小個子男人一個計算机,把一堆紅色薄紙板樣的東西放在地上,又一起出去了。
  小灰人正用靈巧、熟練的手指操縱著計算机。他們看到不同的鍵盤時隱時現。
  “這是個配价素計算机。”他說把計算机放在安格斯面前,“你把确切的發射時間輸入計算机里,那必須是你按下發射開關的實際時間。然后‘相互交換’輸入到這些按鈕。接下來你可在鍵盤上敲入宇宙的和這表上的八個基本配价素你完全可把它當作一份新帳戶禮品,我有好几個了。我們可能通過兩千兩百個恒星的、基本的宇宙進行發射。”他看了看表,“在八分鐘內完成。一次投擲約要兩分鐘,我們需投三十個。我們將邀請這些文明民族,不包括塞庫洛,但我們會加上勞若茲勳爵──啊,上帝,但愿他沒有臥病在床。這要花一個小時。我們等上三個小時后再做‘投擲加回收’,這种每次需六分鐘──我們會讓他們從容些,這樣他們到達時就不會產生交叉了,這要用三個小時。統共算出來大約七個小時,加上一點儿組織時間,你就能夠把他們請到這儿來了。”
  他說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從紅紙堆里抓起一把卡片塞給羅伯特爵士。“你只在每張的最下邊簽上名,其他的我來填。你簽名時候我爭取把其他的也填好。”
  羅伯特爵士看看表格。都是用塞庫洛語寫的:

  緊急公文

  我們誠摯地希望你能派給我們一位權威大臣,該大臣能全權處理与其他种族的政治与軍事關系,并且有能力進行談判、簽署和監督執行條約、條款。該大臣人身諸多安全應受到保護,若不幸淪為人質,他將立即自行撤消所有合同,即刻身亡。
  出現的時間———_到達的地點———
  目的地:————
  大會場所:———_
  听任大臣決定的會議期限:——_
  行星名稱:————
  行星的大气層:————
  平均溫度:———太陽种類:———
  行星引力:————
  种族的新陳代謝:———
  食物供應:适合于你种族的————
  不适合的————_
  保證使者安全返回,各類有關程序复印件都將万無一失。
  被推荐人————_(簽名、蓋章)
  該星球合法政府的的權威代表————(簽名)
  所有涉及外交事務的開銷將由該星球承擔。

  羅伯特爵士仔仔細細地研究了這份緊急公文,急行小灰人老在旁邊催促他,“快簽,簽名!兩次,在最后兩行。我來蓋章,填其他的。”
  小來人正把各种厚度不同的紙板堆在一起,他把它們的兩個成對角線的角一折,他們就變成了一個相當大的紅盒子。每個盒子上都有一個煙罐和一個響個不停的小鑼。
  小杰人迫及待地拿起羅伯特爵士簽過名的第一張卡片,急忙把其他空項填好,標注出首字母,在上面貼好封條,扔到了盒子里。“哈克納!”他沖安格斯叫了一聲,一溜煙跑到了發射平台中間,扔掉盒子,又迅速地跑回來,開始收拾下一個盒子。
  喬尼看看表,拿出安格斯從計算机里調出的配价素和標記,把它們敲進去。“時間!”他按不發射鍵。
  第一個盒子閃了一下便消失了。
  “托爾奈普!”小灰人說,“他們賊窩的前台階!”
  安格斯不停地操作計算机,喬尼操縱控制儀。小灰人沖過去把第二盒子放到了平台上。他一离開,喬尼馬上敲進發射鍵,那個紅盒子消失了。
  兩個佛教徒信息傳遞員把兩個盒子抬出來放到平台上,松了口气。現在小灰人忙得上气不接不气。小男孩約翰注意到所有的卡片都一樣,只不過地址不同。因此約翰幫他把那些填好,他只是標注縮寫、封條、扔到盒子里。小灰人赶上了時間,現在一切都已准備好了。
  小灰人喘著粗气站在一邊,看著他們干。
  羅伯特爵士問他,“你打算了出席這次會議嗎?”
  小灰人搖搖頭。“不,我的活已干完了。他們一到這儿,所有的活都是你的了!”
  喬尼和羅伯特爵士使了個眼色。他們得赶緊整理思路。六個半小時以后,二十九個种族的權威大臣,已經控制了大約五千個星球的他們就要到這儿來了。
  小灰人沖他衣領里嘀咕了一陣。
  外面的一個衛兵通過內部通話設備傳過來,“他飛船上的燈變了。那個藍色的閃得更快了,現在一個大紅燈亮了起來。”
  一個信息傳遞員對羅伯特爵士說,“發出去的無線電信息已變成了‘區域休戰區’。你們自己代表的安全將受到你們自己的炮火、机動車、空襲的威脅。因此一定要保持這一帶五百英里的安全區。”
  羅伯特說,“難道你不能向這個星球發出停戰嗎?”
  “不,恐怕不行。這會招致別人的抗議_屬于篡奪國家權力。很報歉。你的其他地方的人民不得不堅持到底。”
  羅伯特爵士走到作戰指揮室用指揮頻道告訴他們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大家都受到鼓舞。然而,他們報告說敵人凶殘的進攻絲毫沒有減弱。他們絕不气餒,但是不會抵擋太久。飛行員報告說,敵人由于某愚蠢的原因竟使古城敦著了火。
  安格斯正為大宗的發射安排敲擊著紙帶。
  一位中國工程師和程万族長一直在那儿走來走去,他們想引起喬尼的注意。他看見了他們,把控制儀交給了安格斯。
  “請原諒,”程万族長說,“都是因為水壩。水位在下降,現在你就能看到最低水位線了。我的工程師福慶說,再地四個小時他們將無法供電。”
  他們還有六個半小時。!
   
3

  喬尼派人去叫索爾,取回一些地圖,連同那幅舊塞庫防御地形圖。
  他在那儿坐著等的時候,看到小灰人正在控制儀旁邊擺弄著計算机。他的手指不停地在鍵盤上飛來飛去,對付計算机的本事就像一個有經驗的飛行員控制操縱盤那樣嫻熟、自如。喬尼發現小灰人根本不看鍵盤,手指自動地在按鍵上來回移動。他心里犯嘀咕:小個子絕非他表現的那單純,他們甚至連他的名字和身份都不清楚。這個灰皮膚男人不暴露目標地幫助他們必定有理由。不是喬尼不信任他,這是他的一种感覺,哪怕小灰人給他們提供信息時,他這种感覺也不會消失。喬尼決定以后不管小灰人告訴他們干什么,他都要查個水落石出。只是一种感覺。不,是确信。
  現在暫不考慮那么多,還是先想想大壩怎么辦。一旦切斷電源,一切都完了!可是他只有兩個小時了。用兩個小時修理那么大的水壩?唉!
  地圖拿過來了。有一張是中國工程師最近才制作出的。他們把村庄的分布也加進去了,還在右下角單獨畫出湖的地形圖,配有漢字注解和數字說明,一目了然。他們甚至還給出了水深測量數据。
  喬尼拿起那張防御地形圖,第一次發現它竟是“從最初的測量圖复制下來的”。從上面的塞庫洛日期上看,它的原件已有近一千一百年的歷史了。他用放大鏡仔細地看著每一個原始的大壩數据。
  這個最初的加里巴水壩,是塞庫洛人首次來到這里筑造起防御工事時改建而成。它約有兩千英尺長,四百二十英尺高,背靠著一個一百七十五英里長,二十英里寬的大湖。這的确是個不小的水壩。壩堤岸可供机動車輛來回穿梭。
  喬尼把這些地圖作了比較。最初的那幅上沒注明任何村庄!這是怎么回事?難道這個星球改頭換面了嗎?
  他抓起一幅人類繪制的地圖。這條河被命令名為“贊比西河”,長約二千二百英里,是世界上的主要河流之一。它流經加里巴峽谷,至此被大壩攔住,供水力發電。峽谷四是懸崖峭壁,哪會有村庄!
  他仍在研究這些地圖。
  大壩的上部原來是條路,甚至在飛船被擊沉到湖里以前,堤岸都是与水齊平。
  這下子喬尼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贊比西河近一千一百年以來日复一日地用挾裹而來的泥沙將這個湖淤塞住了。
  難怪水位下降得這么快。河水民夾流進上百万吨的淤泥。目前因為沒有這么多的湖泊,故而找不到足夠的水流填充。大壩現在只有一千二百英里長,水寬才一千英里,剩下的盡是淤泥。
  他對程万族長和那位中國工程師說,“這個水壩有六個發動机進水港,水從湖里流進來,穿過大壩,帶動發動机發電。目前,我打算把這六個入口港關閉。在大約二十五分鐘后發射完的瞬間,我們就把所有電源切斷,然后關閉入口港。當他們需要電重新進行發射時,我們會關掉湖的防御電纜的電閘,只開兩個入口港的發電机。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啊,明白!”他們重复了一遍。“你想讓我們在二十五分鐘里切斷所有電源,關閉所有的發電机入口港,大約兩小時以后就不管湖上的防御電纜了,只打開兩個入口港發電。我們還要堵上溢水口嗎?”
  喬尼點點頭。剩余的大壩的水以前從未漫過大壩上部,只是順著壩底的溢水口流回到下面的江河湖泊里。要蓄水。這不能解決全部問題,但至少會有幫助。
  索爾站在一邊。“去叫德威特來!”喬尼吩咐他。
  “他現在在醫院里。胳膊摔斷了。”
  “他是我們這個礦區最好的爆破手,去把他叫來。”
  他們仍在控制儀上准備發射,而喬尼要利用這段時間組織一下各方面的工作。
  德威特來了。他兩眼烏表,胳膊用石膏固定著,一瘸一拐地走過來。但他的臉上挂著燦爛的微笑。
  喬尼沒有浪費時間。“德威特,你去收集兩捆一千英尺的導火索,三筒一百鎊液体炸藥,三個鑽机,各帶一根一百英尺的鑽杆,以及其他的所需物品。”
  “你想干什么?”索爾問,“想炸掉這個星球嗎?”
  喬尼又說道,“你,索爾,把我們的人都召集起來,多找些中國人。”
  斯道麥朗在那儿。“准備好,將炸藥和人運過那個湖。”喬尼告訴他。“他們一開始第一小時的發射。我便准備行動。”
  他匆忙寫下一張便條讓一個信息傳遞員交給安格斯:“你處將斷電兩個小時。發射完第一輪請通知我們以便做好爆炸准備。直到你收到我們的回話可繼續發射。用無線電跟我聯系。”
  人們陸陸續續從通道到外面。其中有些人是打仗的老手和醫院里病員。埃倫醫生顯得不愿讓喬尼去干這些,但他什么也沒說。
  喬尼走出來,天放亮了。他能看見他將要干的活了。他瞧了瞧水壩,沒錯,全是淤泥!這可是個髒活。大壩上部斷開的地方填滿了淤泥,峭壁上也甩淤泥,好像一把巨大的油漆刷。此外最大的危險就是滑下去。
  他隨身帶著無線電,等著安格斯他們的消息。大家都在忙著用小推車把炸藥從彈藥庫運到飛机上。飛行員站在一邊。兩架礦區客机正往上裝人。
  喬尼來到河堤上看看上游的湖。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原以為飛船從大气穿過落下來的沖擊能有比這大得多的威力。
  這就是那威震型飛船的殘骸,斜插進大壩上游五英里外的淤泥里。
  這個已燒焦、扭曲了的軀殼阻止了河水流進大壩!在它面前又形成一個湖。
  喬尼叫信德威特。“你挑選三個人,讓他們站到飛行平台上,把炸藥導索的一端系在那個軀殼上,炸出一條新的通水道。准備好后抓緊時間到我這儿來。”
  德威特飛跑出去找人,找炸藥。
  喬尼走到大壩的另一頭。站在這個角度看大壩,宛如一彎新月伸進了湖里。
  喬尼构思一半的計划是正确的。他看著遠處狹谷周圍的懸崖峭壁,如果他炸掉岩石填補缺口,那巨大的震蕩力時否支把大壩的其他部位撕開呢?
  “而且岩石周圍布有防御電纜風,他可不敢輕舉妄動。
  無線電里傳來安格斯聲音。”發射的一級准備已完成。等待關閉!”
  “關閉!”喬尼用無線電遙控指揮。“切斷電源!斯道麥朗!起飛!”
  防護電纜的“絲絲聲”消失了。只有一些碎物、死鳥和樹葉由于電离防護紛紛墜地的聲音。
  飛机呼嘯著騰空而起。
  喬尼找到一個廢棄的飛行平台,他走上去,敲打著控制儀。飛行平台飛過大壩和湖泊,奔向遠處的懸崖。
  德威特在那儿。喬尼目測了一下岩石的紋理,估計出靠湖水這邊的水速和沖擊力。他的任務就是把足夠的岩古投擲到湖里,讓湖水岩石卷到缺口處將其堵住。這個算法很复雜。
  三個洞。他需要鑽三個洞。每個洞約一百英尺深而且洞口角度要准确無誤,岩石就從洞內甩到湖里。
  他沿懸崖邊緣的后部一路跑過去,指出鑽洞的位置。它們在距大壩大約二百碼的湖上游,垂直角度大約為十五度。
  人們拿來便攜式鑽机開始動手。通常大家都用這鑽頭分割礦脈,但現在要它鑽出個洞,有多快?只有兩個小時。
  電纜网!湖區周圍設置了電纜网,如果他一不小心就會被電纜角著或從岩石上滑下來掉進湖里。
  “斯道麥朗!”喬尼大喊。這個飛行員正從礦區客机里鑽出來。“我們在這儿用的最大電動机是什么。”
  斯道麥朗看了看這些飛机。他們一共帶來四架,其中一架是海上進攻飛船。斯道麥朗指指它。
  “去找一些技術員到大壩這頭來。根据這張舊的防御地形圖,在那頭有一個電纜接頭盒。把它們解開,然后在那頭扯根粗線,一直牽到上面去。”
  這可真要了斯道麥朗的命。多么荒唐的主意!把一根一沒固定的纜線拴到飛机上,沿西南方向飛行飛過湖面,把纜線扯開!他不需要再請求了。他知道十分之一英里的電纜線的重量就會毀掉一架飛机,只有鋌而走險了。他派技術員快步跑去解開大壩那頭的電纜線。
  喬尼看了看鑽机。鑽頭由特殊材料做成,能耐高溫,可是它們卻冒煙了。它們能鑽多快?他看看表,望了望已完成的部分,估計應該沒問題!
  在湖上游的五英里處,德威特派來的老礦工和兩個助手正在戰船殘骸旁邊的淤泥里來回慢慢游動,整個下身都已浸泡在水里。他們帶來的飛行平台每隔几分鐘就得由操作員調整一下位置,以免它陷進淤泥里。
  這是個龐大的軀殼!他們想象不當初是怎么把這個大家伙弄的大气層上的,他們肯定是在托爾奈普上邊的阿薩特月球上組裝的,一定是一部分、一部分地運上去的。只有精密地計算出星球重力和重力流才能讓那些東西飛起來。
  看著這堆廢物,他一下傷感起來,不知道格林坎諾的尸体是否也在里面?甚至連馬克32也抵擋不住,這飛船真是個墳墓。在那堆黑乎乎的、變了形的殘体里差不多有一千五百個托爾奈普。它究竟有多長?兩千英尺?三千英尺?站在這很難說,因為有好大一部分被埋到淤泥里了。但是用它的材料建一個大壩是絕對沒問題的。人們會以為它應該埋得更深才對。忽地,喬尼看到了湖底的真相。原來飛船殘全落到湖里撞出一大彈坑,是彈坑邊緣堵住了水流。
  喬尼從口袋里拿出望遠鏡仔細地看這些人在干什么。他們正在彈坑較遠的那一岸系炸藥導索,另外一些在近岸干同樣的事。他們不需要指導。
  鑽頭鑽石發出刺耳的響聲,水冷卻劑噴射机正往外噴气。二十個人正在湖水和礦泵之間安裝管子,以引入更多的涼水。
  噢,淤泥!簡直沒法行走。几乎所有的机組成員身上都沾上了泥巴。
  喬尼看看表,時間太緊張了。鑽一個一百英尺的洞口用三個小時都有點儿算奇跡了;他們卻要用一個半小時完成!大家都靠著這些鑽頭了,每個鑽頭上都壓著四個人,以便用力往里鑽。
  喬尼希望小灰人飛船上的閃光燈一直正常亮著。他們已經把防御力量都力量都抽調到大壩這邊了。
  他的無線電響了。是湖內的那幫人在叫德威特。他們正准備點火。德威特往這邊看著喬尼。
  喬尼想用望遠鏡看大壩里的發動机入口港。他們堵上了嗎?看見的只是混濁的水,其他的他什么也看不清。他用無線電呼叫大壩里邊的中國工程師。程万族長在那儿。
  “還要五分鐘堵住最后一個入口。”傳來程万族長的聲音,“他們已經把溢水口堵上了。”
  喬尼問:“你們那儿有多少人?”
  “七十二個。”族長回答。
  上帝,他把一半的后力都集中到大壩里了。
  “你們干得很好。抓緊時間干完迅速离開那儿。”
  “我們會抓緊的。”
  遠處傳來一陣喧鬧,斯道麥朗正在拉緊鋼纜的松馳部分。他用飛机上的手提式打擴音器喊:“准備拉開!告訴我大家是否已干完。”
  那架大戰机正懸在大壩上方的半空中。鐵鉤子鉤住電纜,從接線盒慢慢拉出來。人群都在手忙腳亂地收拾著工具。
  喬尼向鑽頭那邊喊:“快站到一邊!”
  大家盡管不情愿,也還是停下手中的活,從懸崖邊上滑下來。
  喬尼檢查了一下。他們都已离開電纜了。他沖著無線電大喊:“拉起來吧。”
  在飛机里,斯道麥朗開始行動起來。這些電纜,像條蟒蛇,扭動著身子,開始從地上爬起來。飛机處于失速狀態,斯道麥朗駕駛著飛机左右搖晃。他緊拉住纜線,一英尺一英尺地,一碼碼地拉起來。飛机越升越高,沿懸崖邊上飛行。
  他几乎要使一半的電纜离開地面了。
  突然“砰”的一聲。
  電纜斷了。
  斯道麥朗的飛船像發射器反射那樣,直沖云霄,后面拖著兩百碼的電纜。
  斯道麥朗返回來在頭頂上盤旋。飛机里有人正放低爪鉤。“鉤住!”斯道麥朗通過擴音器大聲喊道。
  人們跑到懸崖邊上。他們抓住鐵鉤,把它鉤住電纜的斷頭。
  然而,這項任務需要花些時間,鑽机人員的技術實在差勁。
  他們把它重新固定好。斯道麥朗再次把河床上的繩子拉了起來。
  他把電纜拉到非爆炸區,把它扔了下去。
  人們跑回鑽机旁。
  “我們已經完成了!”無線電里傳來程万族長的聲音。
  “很好。”喬尼說,“現在讓每個人都离開那儿,等大家都走開后,告訴我一聲!”
  喬尼看到他們從發電站屋里走出來,跑向遠處的公路,那些穿著藍色工作服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小,最后他們全都离開水壩了。“都走了,喬尼。”程万族長匯報。
  喬尼向德威特發信號。德威特給收拾飛船殘体的人下指示“給火藥孔點火!”喬尼看到他們正在裝導火線,然后他們艱難地踩著淤泥上了飛行平台。他們拉著最后一個人的衣領想把他拉下來,他的兩條腿還在下面直亂蹬,平台便飛走了。平台到了一個安全地方停下來,喬尼觀察著湖內飛船殘体區。烏拉!那根炸藥導索爆炸了。
  一根長長的沾滿污泥的繩子飛上了天。頓時,濃煙四起,一些粘性物質到處飛濺。
  一陣強力波使整個大地搖晃起來。一小股水徑直流到湖里。爆炸之后的二十四秒,這聲音傳入他們的耳朵,听起來就像一只大手狠狠地抽出一記耳光。
  濃煙很快消散。巨大的飛船殘骸并沒有移走,但是大坑上面与底下的邊緣被炸出一道口子,一股細流從中流了出來。僅僅是一股細流嗎?
  喬尼大气都不敢喘,緊張地盯著望遠鏡。他很擔心因為時間短不能一步到位,還要再來一次。“快點!快點儿!”他說。“多來點儿水,多來點儿!”他知道水有侵蝕作用,能自動加大水流。“快點儿!”
  較遠的彈坑外側比壩上的湖至少高出兩英尺,那邊的沖擊力應該更大些。
  這時水流沖出來一個東西。是大机關槍。河水旋轉著,終于將它帶走了。
  河水沖擊著彈坑四周的側壁。在彈坑里面打漩、翻滾,似煮沸的渾濁不堪的泡沫攪拌器。河水已使上面的渠道加寬,更多的水沖了進來。
  現在水流開始作用于炸藥剛剛炸過的最近的坑,它撕咬著這堆廢墟,很快便打通了。
  上面的坑道又涌進第三次水浪,形成一股湍流,坑道大口地吸著,好像要把下游的湖水吸干。
  鑽頭正在冒煙。喬尼看看表。他們只剩下二十分鐘了。時間都哪儿去了?“你們那些洞打了多深了?”喬尼問索爾。
  “七十五英尺。”
  “還要加把勁儿。把那些鑽机拿走,斯道麥朗!”他沖無線電直叫。“開始把這些机組人員和設備從這儿拉走!”
  喬尼看見了程万族長,從遠處看他就像一只小螞蟻。他用無線電通知他。“族長,你在這儿不出几分鐘就能看見一片閃光。你要等著搞清楚整個大壩沒有被毀坏,一旦這里平安無事,你挑選几個精明強干的人去打開兩個發電机入口港,只恢复塔區和錐形電纜的供電。你听明白了嗎?”
  “是,喬尼。”
  “一定要注意掩護,不要讓炸藥傷著。”喬尼又補充了一句。
  “德威特”喬尼喊起來,“把那三筒液体炸藥倒進洞里,然后蓋上空筒。要快!”
  德威特用他的那只好胳膊指揮著人們來回跑動。他們開始把炸藥分別進三個洞里。洞內仍然很熱,炸藥一進去都快被煮開了,已經很難讓它在密封的管道內流動。喬尼一路跑過去,扯上炸藥導索,在每處放炸藥的地上留下一大圈導索。
  “導火線!”德威特大喊。
  “我們沒時間了,”喬尼大叫起來。“我要用飛机上的槍炮點燃它!”
  “什么?”索爾呆呆地問他。
  他們已倒空藥筒,反扣在每個洞口上,周圍是一圈炸藥導索。一顆子彈射中任何一個油桶,其他的都會跟著一起爆炸。
  “留給我那架飛机!”喬尼指著他們帶來的一架戰斗机。“其余的都裝上人,赶快离開這里!”
  斯道麥朗開始指揮匆忙的人群登上那几架飛船,各种設備也都搬了進去。
  喬尼看看表,他們僅剩九分鐘了。
  飛机正在起飛,德威特被最后一個拖了進去。喬尼看著這套方案順利實施,非常滿意。
  他跑到戰斗机上,准備起飛。
  這個地區沒人留下了。
  飛机終于起飛,行駛在約兩千英尺的高空。俯視大壩,仍感覺它很大。
  那些飛船在另一邊的沙袋圍起的墩台上著陸。
  程万族長和他手下的人都在掩体下面。
  “向洞里開火!”喬尼在無線電上說。
  他把机槍上的按鈕設置到“開火”、“集中火力”和“最大值”上,并檢查了一下安全帶。
  好,現在到了炮火操作的時候了。一時間下面顯得极其平靜。黑乎乎的飛船殘骸上游蕩著各种漂浮物。河水順暢地流向大壩湖。
  喬尼按下開關,門窗都關閉了。他該升到三千英尺嗎?不。這是最佳射程。不過他從來末听說過有人曾在飛机上引爆過一百五十加侖的液体炸藥,外加一千英尺的五號炸藥導索。
  他仔細地瞄准中間那個炸藥筒,勾動扳机。
  只見他面前的整個天空划過一道閃電,一股綠色的煙霧騰空升起三千英尺。
  轟隆一聲爆炸!
  反彈力一下子使整個飛机像個被拋出的玩具一般,竄向天空。
  喬尼的安全帶把他猛地一拉,使他差點儿沒喘過气來。
  三秒鐘以后,他發現自己頭沖下,他敲擊控制儀鍵盤,平衡器把飛机正了過來。他在倒著飛。
  發動机發出衰怨聲,抗議錯誤的方向。
  飛机平衡了。擋風玻璃裂開一條縫,需要更換了。
  這時,喬尼看到了懸崖。煙霧已散去,整個懸崖正面向下慢慢地滑到湖里。
  五十多岩石明顯還是一個整体。這只是錯覺。外觀上它如刀削一般整齊,而實際上岩石內部早已四分五裂。就在它滑進湖之前,其形狀完全改變了,變成了碎片。有些碎片几乎甩到了湖中央。
  喬尼觀察著大壩。它會不會慢慢地崩潰,湖水也會涌到峽谷呢?根据他的設計,強波只能往上走,不會往下穿過地面的。沒錯,沖擊波擊向了天空,他的飛机可以作證。
  第一股沖擊波撞到大壩了,水柱飛出壩一百英尺。但水的損失不大,濺起的只是些浪花而已。
  大壩還能抵得住嗎?
  他不敢說地下水流是否正把岩石沖到低處的洞里。他斜著飛行,發現大壩下的水仍在汩汩地往外流。
  水在減少是他的一种幻想嗎?
  他的注意力被那群跑向發電站的穿藍色工作服的人們吸引過去。他們顯然沒在等!
  他看了看表。只有兩分鐘了。他的飛机必須著陸。
  喬尼按了下控制儀的鍵,急速地把飛机停在一個空著的墩台上。他關上馬達,不得不再次确定它已經關上了──他的耳朵“嗡嗡”直響。
  還剩下三十三秒了。時間正在逼近!
  喬尼穿過地下通道進入錐形區。他看了年寶塔,那場爆炸過去,這邊的一磚一瓦都沒受到影響。
  安格斯在擺弄控制儀,小灰人在玩計算机。安格斯向他招招手,大聲喊,“來電了,我們要發射!”
   
4

  在這最后的兩個小時里還有別的人也在忙碌。忽然,傳來一陣高雅、庄嚴的音樂聲。喬尼听著有些耳熟,猛地記起一個士官生曾發現過一堆他叫“唱片”的東西:如果你把盛在紙盒里的一根有關玫瑰刺的東西放在唱片的紋道上轉,將耳朵湊過去,你就會听到二三十种樂器在演奏。有一張唱片上古代的標簽(大多已掉光了)上寫著“克利夫蘭交響團。羅英格林”。這首曲調跟“羅英格林”很相似,但比它更深沉、飽滿、動人心弦!喬尼怀疑小灰人留了一手。是從他的飛船上傳過來的嗎?一定是專為歡迎代表放的音樂。
  還有另外一种東西肯定是小灰人飛船上的。有一個顯示屏,上面用网罩住,放在發射平台的旁邊。埃倫醫生剛把它立起來。喬尼從旁邊經過時,他神秘地說了聲“疾病控制儀!”
  滿臉汗水的中國工程師從管道里鑽出來,顯得十分高興。現在他們已建好了空气流通裝置。煙霧可以被迅速排除掉。這是件好事,喬尼心里想。空間重合,尤其在反沖的時候,許多种不同的大气會同時從平台前吹過。
  從村子里出來的中國人也變了。他們或許永遠失去了他們的村庄,但他們留住了財產。現在那些零亂的包裹都不見了。孩子們和狗都安安靜靜地呆在彈坑里,那些沒有什么任務的人都站在一旁。他們穿上了他們最好的衣服。
  一支儀仗隊從地堡里出來,整整領口,系好鈕扣,收拾停當。這六個人,六個國籍,都穿著他們最好的制服。他們身上沒背槍,但是每人手里拿一把箭形三角旗。一位上了年紀的中國紳士──不,是一個穿著打扮像中國人的佛教徒住處信息傳遞員,戴頂小帽子,披一件絲綢長袍──是這支儀仗隊的領隊。當然,那些講塞庫洛語的人則要夾道歡迎這批達官貴人的來記者。
  要等三四分鐘第一個來記者才會出現,喬尼朝指揮室走去。他沒進去。小男孩約翰從屋里竄出來,往別外飛快跑去。羅伯特爵士追到門口,大聲喊,“告訴斯道麥朗把那本書也一起帶來!”小男孩几乎腳不沾地,點著頭跑走了。
  指揮室里很熱鬧,除了羅伯特爵士,里面還有好多人吵吵嚷嚷,走來走去。
  喬尼剛要開口問這是怎么回事,羅伯特爵士已搶先回答了。“他們正在使用一种新型炮彈。這种炮彈有時不爆炸,這群傻瓜想燒掉一些被舍棄的城市!我們的無人駕駛飛机正在運行,他們為什么想炸毀一座以前叫“圣弗蘭西斯科”的空城?從我們的無人駕駛飛机最后發來的照片看,那個圣弗蘭西斯科的大街上最多只有兩只熊。這些蠢笨的低能儿!”
  喬尼從他身邊過去,羅伯特爵士搖搖頭。“你也不可能經我們多干什么。你想過我們要對這些使者講什么嗎?”
  “我不知道,”喬尼說,“為什么不把克蘭費格斯叫過來?”
  “不行,不行。”羅伯特爵士又冒出他的家鄉話。“愛丁堡現在還是戰火連天呢!”
  喬尼感到心讓針扎了一下。“在克瑞茜的消息嗎?”
  “他們都在地下室里。丹那迪恩正在那里作空中掩護。”
  斯道麥朗拿著羅伯特要的那本書跑進來。
  羅伯特看看喬尼。“赶快想想給這些來訪者說什么!”他把喬尼赶向他自己的房間,在他身后關上門。這樣指揮室的嘈雜聲就不會傳到平台區了。
  喬尼朝他的房間走去。正當他拐到通道里時,听到電線的“嗡嗡”聲停了下來。
  哈克納使者已來到平台上。他穿著一件亮閃閃的袍子,沒有鼻子,戴著一個單片眼鏡。他身邊放著一個金黃色的帶蓋大籃。
  顯示屏上的鈴聲響了,屏幕周邊有一圈紫色的光環。哈克納提起籃子,用單片眼鏡瞅了一眼四周,然后扭扭捏捏地走下平台。那些儀仗隊士兵開始行點旗禮。
  哈克納走過疾病控制儀圍欄時停下了。一個信使接過他手里的大籃,那位穿著中國服裝的佛教徒向他鞠了一躬。
  哈克納使者,用一种目空一切的語調說,“我叫布蘭吉特斯,是哈克納帝王授与的全權特別大臣。我有權談判、締結、簽署种种政治、軍事的協約、條款。我本人是不容侵犯的。任何想挾持我當人質的企圖都是徒勞,因為我的政府決不會將我贖回。如果我受到折磨以及敲詐、勒索的威脅,我警告你我會用你不知道的方式自盡。我不是疾病攜帶者,我身上也沒有任何武器。哈克納帝國万歲!你們大家今天好嗎?”
  一身中國人打扮的信息傳遞員鞠了個躬,非常貼切、簡短地致了歡迎詞,并告訴他會議在三個小時以后開,讓他先去包間休息。
  喬尼得出個結論:這些來訪者將會都一樣,除了种族和衣服。
  喬尼正在想該對這些使者說些什么。羅伯特爵士提醒了他,他想到了自己的責任。如果這位花白頭發的老兵想不出任何主意的話,他肯定會為愛丁堡而悲傷。喬尼也將一樣的悲傷。
  喬尼看看表。時間不多了。
  程万族長闖進來,笑嘻嘻地。“大壩的洞口是動了點儿小腦筋堵住的。我手下的人將防護電纜給換了。天黑以前又要加固湖堤。”他伸開兩臂模仿飛机的樣子。“轟!”他說完就溜了。
  喬尼心想假如這次會議失敗的話,他們這些人真的要被“轟”了。
   
5

  三分鐘前羅伯特爵士离開了會議室。他長長地出了口气,仿佛經歷了一生中最痙的一次磨難。
  自從這些使者來到,羅伯特爵士就几乎沒睡著過覺。現在他覺得這實在是個极大的失誤。對于諢號“老狐狸”自己認為受之有。這一雅稱是因他在戰場上出其不意而得名。并非指在會議室里。如果這是軍隊部署和戰略指揮,他肯定應付自如。他將會襲擊托爾奈普,用箭頭將他定住,然后拿斧子把他劈成碎片。
  然而托爾奈普正站在他面前,風度翩翩、泰然自若,一副不可五世的樣子,羅伯特爵士在心理上已敗下陣來。
  羅伯特的士气很消沉。托爾奈普飛船喪心病狂的轟炸夷平了大半個愛丁堡。俄國地邊也有招架不住的陣勢。他妻子從通道轉到地堡內亦杳無音信。羅伯特要孤注擲爭取停火。
  可惡的托爾奈普正裝腔作玩弄著他手里的權杖,不時地同各大使調侃著,讓人覺得他已經擁有了整修世界似的。
  插爾奈普的名字叫史雷姆勳爵。他偷偷地笑起來,讓人陰險,刻薄,不寒而栗。托爾奈普往往成為辯論的主角,就像擊劍人成為他手中利劍的主人一樣。
  “因此,我的尊敬的朋友,”托爾奈普又不失時机地發表演說了。“我真不明白摟什么要召集這次聯歡會。你們諸位有自己的時間,能享受舒适和安逸,又有著自尊和威嚴,統領著各個宇宙,怎么能受一群自命不凡的野人的攻擊,忍辱參加講座這么瑣碎的問題呢?這純粹是個地方事務,小事一樁,無需簽訂什么協約、合同,故而大家的出現實屬多余,只不過是一小撮自詡為政府的暴亂分子在虛張聲勢罷了。我們干脆用這次會議,把它交給軍事指揮官去處理好了。”
  威嚴的大使們騷動起來。有些大使戴的呼吸面罩上的珠寶在閃閃發光,一走動亮晶晶的衣服飄動起來。有些大使甚至戴著象征權力的王冠。這二十九位獨裁者掌握著十六個宇宙的命運,他們很清楚自己手中的權力,認為只要動他們一個小手指頭,這個微不足道的星就乖乖地成為囊中之物。他們根本不去留心听史雷姆勳爵的演講,或是在下面掩口竊笑,或是竊竊私語,談論著他們上次見面時就已談過的花邊新聞。
  在會議桌的最邊上會著小灰人,有一個剛到的人和他長得很相,量穿的灰制服的料子比小灰人的要好。他們靜靜地坐在那儿,看著羅伯特爵士,既不去幫腔也不找話蓐。
  羅伯特爵士秀憎惡這些使者。他對這些大使的評价就是懦弱、腐敗、危險。他告誡自己,一定不要顯示對他們的蔑視。“我們現在可以開始嗎?”他問。
  大使又是一陣騷亂。他們七言八語地說起來。大多數人還是要求完成這一老套路。他們必定具有備而來。還是讓我們抓緊時間進行──我還等著為我的晰易寵物舉行一個生日聚會呢(話語之后緊跟著一陣大笑)。
  他們一到就先遞交了國書,這些國書已被小組認可──只有羅伯特爵士的除外。
  史雷姆勳爵坐在會議桌的最邊上,這個位置讓他往前一站就是他們的頭在訓話,“我們不沒真正地驗交那個……哪個士兵的國書?就是主持會議的那位。”他說。“我主為應該取消他作為主要發言人的資格,由我來代替也的位置。”
  羅伯特爵士給他們放磁盤,上面說的是蓋爾語,他們都不懂這門語言。如果不是羅伯特爵士地看著這位小灰人,如果不是一位公正的官員問起也是否已接受這些國書,羅伯特爵士恐要因為他的國書無人讀懂而取消主持這一會議的權力了。好在小灰人點了頭,其他的人都已厭煩,也隨著接受了這些國書。
  那一票對羅伯特爵士至頭重要,因為這一票讓他也有了發言權。克蘭格斯族長在一場槍戰中受傷,他不知道是滯能人愛丁堡對行為得到确認。
  “我很擔心,”史雷姆勳爵說,“我不得不再提出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們怎么能确知這個自命不凡的星球能支付得起征集這么個小會議的費用?你們的飛船當然不會想自己承當這筆開支的。他們曾經允諾要承擔外交支付費用,但是現在我們無從知道他們將來真能遵守諾言。空口無憑嘛。”
  眾使者听后哈哈大笑。
  “我們能付得起”羅伯特爵士怒丰史雷姆。
  “就用几張髒乎乎的廢紙?”史雷姆勳爵一副戲謔的神情。
  諸大使笑得更是前仰后合。
  “用星系鈔票!”羅伯特年釘截鐵地說。
  “毫無疑問。”史雷姆勳說,“從我們机組人員的口袋里掏錢。噢,那沒關系。你們這些自尊的勳爵有個冠冕堂權利去聲明會議應該繼續。但是我,本人,認為讓如此強大帝國的代表去討論投降犯的條件和重罪犯的投降約真有些掉价──”
  “住嘴!”羅伯特爵士大喝一聲。他顯得義憤填膺。“我們在這儿不是要講座我們的投降!不光是你們的星,還有其他的星,我們都曾收到過他們的挑戰書!”
  “啊,”史雷姆勳爵輕松地把手杖在空中畫個弧,”但是我的星有著這儿大多數的飛船──所有其他星總數的二倍。況一這個“同盟軍”的總指揮碰巧不是個托爾奈-斯諾萊特。”
  “已經死了!”羅伯特爵士勃然大怒。“他的領航飛船‘俘獲’號正在湖邊。你的上將和整修机組成員的尸体都已成了一堆腐肉。”
  “噢,是這樣?”史雷姆顯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我早已記不得了,事故天天發生,何況太空施行是最冒險活動,很可能是油料耗光了。但不管怎樣它并不影響我剛才說的一切。羅哥鍬特*斯諾爾上尉是個高級官員,他剛被提升。因此這使得高級指揮高和數量最我宇宙飛船都是托爾奈普。這理所當然地讓我也成了接受你們人民和星在對我們進行無緣無故的進攻之后的投降的主要談判者。”
  “我們還沒有失去這一切!”羅伯特爵士吼聲震天。
  史雷姆勳爵聳聳肩,他隨便瞥了一眼會眾,請求他們對待這個野人要有耐心。他慢吞吞地說,“諸位能否給我些時間再确診几個問題?”
  當然可以,下面的大使大叫起來。這是合情合理的要求。
  史雷姆的腦湊到他權杖上部的把手上,羅伯特爵士猛地意識到這是個偽裝的無線電,這個家伙正跟他的兵力聯系。
  “啊,”史雷姆抬起腦袋,咧嘴一笑露出他的鋒利牙齒,用他的玻璃球眼睛死盯著羅伯爵士。“你們的主要城市有十八座正在燃燒。”
  這就是他們為什么在炸毀廢棄的城市。無非是造成胜利的假象去威脅恐嚇受宣戰星,使他們不得不妥協進行投降談判。
  羅伯特爵士正要告訴他那些不過是茺無人煙的廢墟,已經几百万年沒人住了,但是史雷姆又在變本加厲。“這些可敬的會眾需要。請把這一軌跡印出!”他從無線電底部拉出一根細線,是他們剛從無人駕駛飛机上收到的一條軌跡复制件。
  “你沒權命令我!”羅伯特爵士毫不畏懼。
  全場會眾顯得有點儿惊詫。他們開始認為或許這個星的力量正在削弱。
  “毀掉語气,”史雷姆勳爵大笑起來,“是一种犯罪,要受到懲罰。我勸你態度老實一點儿。當然,如果你沒有現代設備……”
  羅伯特爵士把軌跡送到分解器。他們等待著,一會儿出來一大堆圖片。
  這些全是二十五座被炸毀城市的清晰照片。火舌噴出數千英尺高。每張照片的拍攝都選擇了最佳高度,能無一遺漏地顯示大火災蹂躪的后果。
  史雷姆勳爵把圖片分發給大家,這些這刨根問底、善于大肆渲染的家伙狂叫起來。
  “我們提出,”史雷姆繼續發話,“非常仁慈的條款。我敢保證我會因為如此二則受到劫掠議院的譴責。但是我的嶼心促使我不得不這樣做,而且我所說的對我的政府具有約束力。那就是當球屐這場無端的地,它的人民將被賣作奴隸以示補償。我敢保證他們將會受到良好的待遇──平均百分之五十都能活下來。那些戰爭販子──哈文、簡必洲、布爾巴德、德功肯和凱瑞尼斯──瓜分剩余的飛船用以支付他們開著和平戰船抵御無端地進攻的費用。你們的頭可以被流放到托爾奈普,甚至被提供一間寬敞的囚牢。這些都在太仁,太自由了,我實在拗不過同情心才提出這些慷慨的條款的。”
  其他的大使聳了聳肩。很顯然,他們被召集到這儿來就是為了在這場小型戰爭中作投降條款的見證人。
  羅伯特爵士的腦子在飛快地轉,試圖能找到一個突破口。在大會開始前他認為已兩次听到裝置的“嗡嗡”聲,也不敢确定。現在他已不能再指望任何別的了,他很疲憊。他的頭儿受作了,他妻子可能死了。他唯一的、全部的希望就是跳到這恐怖動物的背上,瞅机會把他的毒牙拔下來。但他也知道在這些使者前干這件事無异于把他們最后一線希望徹底毀滅。
  史雷姆看到羅伯特爵士遲疑不決,又飛過去几句尖酸刻薄的話,“你們的地政治協商會議人應意識到他們至高無上的勳爵能簽訂條約,強迫你們投降!我相信同盟軍的其他戰將都會同意我提的條款吧?”
  那些哈文、簡必洲、布爾巴德、德勞肯和凱瑞尼斯的代表們一個米似的點頭稱是,紛紛聲稱他們毫無條件地同意他的慷慨條款。會場的其他人只是會山觀右,這是場區域戰爭,毋需興師動眾。但是如果他們支持托爾奈普意識著對他們浪費時間的結束,他們覺得這樣做也未嘗不可。
  “我來是為了討論討論你的投降問題,”羅伯特爵士說,“但是在我們就此進行更進一步的深入交談以前,我將不得不叫來我們的全權大臣。”
  羅伯特順著鈕扣攝像机旋轉的方向發了個信號,然后坐下來。他太累了!
  羅伯特知道他這次輸得很慘。他希望自己沒有因此帶給喬尼厄運。這是絕望中的希望。一切都要靠喬尼了。然而這個可怜的小伙子又可能想出什么對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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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清遠(wavepeng@371.net or wavepeng@263.net) 邊錄邊(初)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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