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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1

  塞庫洛!
  這只擁有二十万個民族的母星体。
  三十万年來,它作為一個帝國的中心,統治過十六個宇宙,最終又造成了它們的毀滅。
  塞庫洛,它是人類毀滅的根源。
  這個帝國到底怎么了?
  塞庫洛到底怎么了?
  這個謎一樣的星球,會不會繼續威脅人類?
  一年來風云變幻,他們歷盡艱辛,這些問題卻一直縈繞在他們的心頭.如同去不掉的倒刺一樣折磨著他們。
  現在,他們終于可以找到答案了。
  打開燈,控制台上的金屬儀器淡淡地閃著光澤。空中沒有馬達聲,群星閃爍。
  安格斯和喬尼對視了一下,他們會意了。
  喬尼說,“首先檢測一下那些礦場,看看傳載裝置。說不定那里有警報,所以最好不要靠近任何目標,要當心。”
  坐標書上說盧采特附近有傳載裝置。盧采特是塞庫洛的一顆較大的供礦行星,除了采礦人員,上面沒有居民。
  他們打開旋轉盒,把攝像机放進去,算出离盧采特傳載地點四十英里處的目標,按動控制鈕。
  電波發了嗡鳴聲。
  盒子收回來了。
  一陣輕微的反沖。
  喬尼把磁盤放進投影机。
  他和安格斯還以為算錯了位置.把攝像机發到了礦場上呢。四十英里太遠了,不好看清楚。喬尼調整了畫面,定了定中心。
  是一只大洞。
  不是礦場。還有一极歪歪斜斜的傳載杆。
  也許不過是行星表面一個很平常的洞罷了,因為看不到人為的任何痕跡。
  喬尼想莫非不同行墾上的建筑布局也不同?許是盧采特的傳載平台离得太遠了。不管怎么說,塞庫洛人都是建筑高手.他們通常把一只傳載平台設計成整個星球的中心,因為全部礦藏必須經過這里;這里也會有書店和大商場,還有主管人員。
  可畫面上就只有那么一個洞,洞很大,卻別無他物。
  他們重選了一處發射點:第五宇宙的墨克蘭,面積是地球的五倍,密度稍小于地球。
  他們把攝像机再次發射出去,然后收回來。
  這次他們立刻發現自磁盤傳回的畫面有异樣,為了看得更清楚,他們放大了畫面。
  由于墨克蘭离一山脈很近,這里顯然發生了山崩,山崩很可能毀掉了大部分建筑物。
  喬尼調整了畫面,使它顯得更近些,這樣就能看得更清楚些。是呢,看!右下方便有一座倒置的圓屋頂,還有一根傳載杆和几根燒焦的電線,就這些。
  到目前為止,他們已經肯定了這樣一個事實:那些中心建筑和傳載裝置都已作廢。
  他們又胡亂選了一個行星:布來洛頓。該星球有居民,六万年來由一名塞庫洛人的“攝政王”統治。
  他們計算出离傳載裝置五十英里遠的坐標,把旋轉盒發送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放映机傳出的磁盤畫面竟是一座城市。那里的傳載裝置顯然是位于高原上的高中心。
  一度雄偉壯觀的建筑物已被炸成瓦礫,從這些建筑物留下的廢墟現場來看,爆炸以高原為中心,向四周呈輻射狀散開。
  原來的傳載裝置已被炸平了,平台炸成了一個洞,傳載杆被炸得橫七豎八。
  建筑的頂部統統被炸爛了,光禿禿的高原一覽無余。
  仔細看那廢墟的裂隙處,已經長滿了草;看草勢,大概長了一年左右。
  看不到人跡。
  喬尼回到座位上想了又想。他讓安格斯取几張從坡哥杜娃河拍回的美國建筑照片。
  安格斯取來那些照片,喬尼把它們同放映机的畫面作了比較:
  “我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了,”喬尼說,“哪怕我們連續觀察一整夜,恐怕也只能得出同樣的結論。把計算机給我,看看去年第92天塞庫洛的情況。”
  光每年可傳播5,869,713,600,000英里,去年那天塞庫洛發出的光線還在宇宙中繼續傳播。他們只需用攝像机從某顆星星上取樣,放大6,000,000,000,000x倍,便可看到那一刻塞庫洛發生的一切。
  先取恒星角,避開附近的天体,以免旋轉盒在發射途中受重力影響;讓盒子在那儿停留兩三分鐘。不,大膽些,讓它停十五分鐘,再收回來。
  他們調節了放大倍數和熱傳感器(盡量減少受其他天体的影響范圍),計算運行秒數后,把盒子發送出去。
  他們等啊等,電線發出嗡嗡的響聲.終于等來了。
  喬尼看到盒子一落到平台上,立刻便要伸手去拿,安格斯一把抓住了他。冰冷的旋轉盒表層金屬會粘掉你的皮!要耐著性子再等會儿;再說,如果不等會儿,碰盤可能因不适應溫度變化發生變形。
  仿佛一位极渴的人,水近在咫尺,他卻不能喝,痛苦啊。
  終于可以放映出來了,畫面效果特別清晰,沒有受到熱干扰的跡象,傳播了一年的光樣依然十分清晰。
  這是塞庫洛的帝國都城,迂回曲折的電車軌道,街道順崖而下像礦物傳送帶一樣,可以看出來,他們在城市設計上了采礦的觀念。
  巨大、繁忙的塞庫洛!宇宙權力的中心!掠奪成性的魔掌要害!這只三十万零兩千年的惡魔,它那貪婪、攫奪的丑惡面目歷歷在目。
  喬尼和安格斯以前從未見過如此規模的城市。不說整個星球,就說低平原上的這座城市,人口到底有多少?一億還是十億?看那么多電車,車看起來也挺像礦車,到處人滿為患。
  他們倆害怕了。
  把這里同他們的小城一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語。想打敗這城市太不自量力。他們倆憂心忡忡地看著,想著,竟忘了細看塞庫洛的傳載裝置,只好把磁盤重倒一遍。
  他們又調整了放映机的焦距和位置,使塞庫洛傳載平台位于圖像的中心部位。
  喬尼和“風馳”馳騁地球沙場之后的一系列情景又浮現在他們面前。
  開始時,塞庫洛工人們跑出平台,平台倒出來,迎接半年一次的地球傳輸物。接收棺材和工作人員的平板車整齊地排列一旁。
  一道閃光之后,第一批被喬尼和“風馳”擊斃的塞庫洛人抵達平台。
  只听見“噗”的一聲。
  塞庫洛工人紛紛后退。
  平台上的圓頂迅速關閉,形成一道抑制爆炸的強力屏障。這強力屏不像是大气防護電纜,而是某种閃光的材料制成的。
  緊接著,卡車發動起來了。一輛巨型急救卡車停在平台附近,顯然是在處理小規模的爆炸。整整一分鐘過去了,什么也沒發生。
  突然,第一只棺材爆炸了!一顆巨大的星球級核炸彈一下子落入一個肮髒礦井的底部。
  抵抗屏發揮了作用,咆哮而迅速的爆炸被圍住了,抵抗屏紋絲不動。
  隨后,第二只裝有“星球炸彈”的棺材也爆炸了,地動山搖。
  抵抗屏還是不動!無哪,什么技術才能制造這樣的抵抗屏!想想它耍承受多大的力才行。
  圓頂下又是一陣震撼。第三枚炸彈爆炸了。
  抵抗屏依然不動!
  塞庫洛人紛紛從遠處跑近抵抗屏。靠近平合的人們被抵抗屏傳出的沖擊波擊倒在地。
  第四枚炸彈爆炸了。
  抵抗屏依然不動!
  但是,從屏里傳出的沖擊波太大了,它把緊急救援大卡車甩出很遠,附近的建筑物上的玻璃紛紛碎落。
  地面像發生了特級大地震一般劇烈晃動起來。
  附近的一座大樓突然坍陷,仿佛被什么從底部吸了一下似的。接著,其余的樓房都倒下了,無一幸免。
  第五枚炸彈爆炸了。
  慢慢地,爆炸引起的火勢由小及大,逐漸蔓延成一發不可收拾的原子火海。
  不,比這還要厲害。平原上到處都有噴火點,它們轉眼燒成一片,火舌翻滾,在把大地熔化。
  他們立刻放大了視角。
  整座塞庫洛帝國都城陷落下去了,它的四周噴卷成一片洶涌的火海。
  迂回的電車軌,密集的人群,大片的樓層還有高聳的崖岩頃刻間淹沒在這片黃綠色的大火海中。
  他們赶緊再把視角放寬,觀看全景。
  他們看到整個塞庫洛星球變成了一只輻射性太陽!
  錄像結束了,他們坐在椅子上,全身癱軟。
  “天哪!”安格斯歎息。
  喬尼有點惡心。他剛才目睹了一年前他們的計划和冒險的結局,雖然毀滅的是塞庫洛,他還是有种負罪感。不管怎么說,這么大的破坏責任放在誰肩上都是沉甸甸的。
  他原以為炸彈只能毀掉塞庫洛的總部,最多也不過是其都城;沒想到他們卻炸出一只新太陽。
  “到底是怎么回事?”安格斯問。
  喬尼沒有抬頭,“我從那些棺材上抽掉了十個引爆拉環。我們知道那些炸彈一旦有放射性物質泄露便產生污染,它們是很早以前生產的,外層也很破舊。我們穿著防輻射服。”
  他用手做了一個向下的動作。“在戰斗中,我把導火拉環丟在平台上。我忘了,它們肯定帶有輻射,所以當他們擊中塞庫洛平台時,他們引起了小規模爆炸。是它們引起了去年的小反沖。”
  “他們使用了錢姆科提到的那种塞庫洛抵抗屏。那些抵抗屏很不錯,足以抵擋接二連三的爆炸。”
  “我在特爾的一本書上得知,塞庫洛的地殼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廢礦井和隧道,像只篩子。他們稱此為半核式采礦。爆炸開始了,它們連續地轟擊塞庫洛的深層地核,触及到了岩漿。”
  “第五次轟擊穿透了地核,后來的五次都是在地核中發生的。”
  “我認為核武器的威力便是触發一連串的反應,先是轟擊地殼,然后熔解內部結构,依次進行,或許會持續千万年。”
  “塞庫洛不再是一顆星球了,它變成了一顆發光發熱的太陽!”
  安格斯點頭道:“整個塞庫洛帝國的傳載裝置全然不知內情,仍定時向這只輻射太陽發射,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場。”
  喬尼也點點頭,有些精疲力盡地說:“同一年前我們在丹佛的情形一樣,”他渾身一陣顫抖,“特爾就把自己發射進火海里了,可怜的特爾!”
  這話把安格斯拉回往事,他一下子明白了,“可怜的特爾!喬尼,我有時候對你很納悶。你一向冷若冰霜,可冷不丁又會冒出一句什么‘可怜的特爾’!”
  “這么死确是一件想來可怕的事。”喬尼說。
  安格斯一下子坐直了,“嘿!”听聲音他好象猛地從湖里探出頭,“塞庫洛消失了!塞庫洛帝國消失了!我們去了一塊心病!去得好!”
   
2

  不管喬尼的情緒有何變化,他一直就是一名獵手。他生活在深山老林,大部分時間獨自奔波,四處尋覓熊、豹、狼等潛伏的地方。有時候,分明覺得一只狡猾販獵物就跟在身后,伺机扑上來,把獵人變成它的口中物。
  最后的十五秒鐘,它突然產生了那种感覺。有危險!
  他四處掃了一眼,嚴陣以待。
  他身后的小灰人說,“喂,你還不知道?”
  喬尼把他的手從槍扳机上移開。
  小灰人似乎沒有注意喬尼這一動作,“許多情況表明,塞庫洛消失了。我以前一直不太明白。當然,我們知道它消失了,只是不太清楚原因。”
  安格斯說,“還有塞庫洛人活下來嗎?在哪儿?”
  小灰人搖搖頭。
  另一個靠遠距傳物到來的小灰人剛才一直躲在陰影里。他這時走上前來:“我們查了又查,結果從探測囂上得知塞庫洛在那次爆炸后几周內便消失了。我們的飛船到處都有……”
  頭一個小灰人瞅了他一眼。是戒備的目光?
  第二個小灰人迅速打住剛才的話題,流利地說道:“傳載裝置都在礦區中央或攝政宮中:這是帝國公司的慣例。他們的管理人員和高級軍官都駐扎在平台附近,這純粹是懶惰使然。這樣,他們不必走很遠就能馬上發射。他們的巨形呼吸气体倉庫也在附近。”
  “由于他們在遠距傳物上的壟斷,他們從不進行過多的太空旅行,因此他們得到的最新消息更來自于向塞庫洛發射的時候。”
  “我們當然不可能檢查所有的宇宙,但是,出于對塞庫洛的了解,我們斷言并沒有剩下任何傳載裝置,中心營地或管理人員。我們五個月前便放棄調查了。呼吸气体倉的气体可維持六個月,這樣一來,六月前便終止了气体供應。”
  喬尼仔細地觀察著他們的一言一行。這些人隱瞞了一些事情,他們似乎有所求。他們的舉止很從容,他們顯得愉快而自然;但他們的坦誠態度卻是人為地擺出來的。
  “你們敢肯定,”喬尼問,“某個塞庫洛技師不會造出新的傳載裝置?”
  “噢,”第二個小灰人說,“如果他不把裝置發射到塞庫洛上肯定會對准我們。离我們最近的裝置炸成了碎片,還搭上了半座城。恐怖純屬偶然,那天我和家人航行去了很遠的地方。可是,我們的辦公室還是有十五層被埋到了地下。”
  頭一個小灰人暗示地看了他一眼嗎?不管怎么說,他不吭聲了,對自己的尖指甲發生了興趣,一個勁儿地看不夠。
  安格斯接口道:“我沒有看到同塞庫洛大气層相似的星球,這里查不出來。別的星球可有同樣的呼吸气体?”
  兩個小灰人想了想。后來的一個說,“弗比亞。我想肯定沒有列出來。”他們兩個不知為什么都笑了。
  第一個小灰人說,“對不起,這是個笑話,塞庫洛的最高國家机密在我們机构中卻人人知曉。不肯把弗比亞列進書里表現了他們的一貫風格。二十六万一千年前,海克國王正是被流放到這里。除了塞庫洛,該星系內就只有這一座類似的行星。它比塞庫洛要遠多了,非得用望遠鏡才能看到。那里气溫特別低,大气層統統液化了,在行星表面形成大大小小的湖泊。他們在那里建了一座圓頂屋,把海克國王和他的党羽驅逐進去,又害怕他們跑掉,所以派了殺手把他們統統干掉了。這是典型的塞庫洛人的做法。他們把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全部從教科書里抹掉。讓我們看看你的航天圖。”他把圖拿過去,端詳了一會儿,笑著遞給了他的同伴,說道:“圖上沒有!明擺著是本星系的一顆行星,卻被省略掉了!”
  注意到喬尼的目光,第二個小灰人說:“不僅沒有塞庫洛人居住,什么也沒有,只有呼吸气体凝結的冰層,面積也很小。兩三周前,据儀器顯示,上面一片荒涼。當然,也不能就說塞庫洛人被斬草除根了。我從掃描器上看到過,你們這里還有几名活塞庫洛人,可你們并沒讓他們造這個!”他拍了拍控制台上那條龍的体側,“塞庫洛人自己才能說得清呢,他們先得把自己殺掉!”他搖搖頭,又說:“還有几個活塞庫洛人,他們是支礦區的工程師。肯定有人勸說過他們,現在都死了。”
  第一個小灰人想把話題引開?可第二個小灰人穿戴更齊整,比第一個小灰人更有權似的。
  “我覺得我們真該舉行一次正式會議,”第一個小灰人說,“有些事該處理一下了。”
  哈,喬尼想,差不多了吧。“我不能代表政府。”他推諉說。
  后到的小灰人說,“我們知道。可你肯定覺得這提議不錯。我們想最好我們三個先商談一下,然后,可否請你協助我們同你的政府展開正式協商。”
  第二個說,“我們三個先談一下正式會談的事。”
  喬尼想,他就能弄明白這二位的底細了。這可不是憑空臆想,這确是兩名危險分子。
   
3

  第一個小灰人講話了,“你看,對敵對力量,你們的困難就在于防御。廢物,好在對付的是塞庫洛人,他們也從不把錢花在鞏固防御上。廉价的人員配備;几塊破銅爛鐵。他們宁可花錢買几個女奴。”
  他看著喬尼,仿佛要說的是不可挽回的大悲痛,“你知道你們的高射炮值多少嗎?不到五千匯券。廢物!連二十万英尺也達不到。簡陋的基地,破爛武器。他們可能是從武器廢品站買來的二手貨,然后在記錄上標上新武器的价格,把差价塞進自己的腰包。”
  “一只良好的高射炮多少錢?”喬尼沒話找話。
  第二個小灰人深思了一會儿,從背心口袋里掏出一個灰本本。打開它后,用閱讀放大鏡查閱起來,“嘿,這里提到一种:‘复合計算机式發射防御大炮:最大射程599英里,每分鐘發射次數為15000,同時可跟蹤130艘宇航器和2300枚炸彈,殺傷力為A-13級,折合123475元匯券。’你方陣地要是用這种大炮連續炮擊差不多能牽制聯合部隊的襲擊。”
  第一個小灰人表示同意,“是的,牽制它們不成問題。塞庫洛人既小气又不會打算,他們的裝備連你們也不如。”
  喬尼也這樣看。既然已經開了頭,不妨順藤摸瓜吧。“這么說,這個星球的正常防御開支多少才合适呢?”他問。
  這個話題不會沒用!
  兩個小灰人把頭湊到一起;頭一個小灰人從口袋里掏出許多小物件,一會儿查查這個,一會儿又翻翻那個。后來的小灰人左手上戴了一枚大戒指,開始喬尼還以為他純粹是瞎弄呢,可事實并非如此。他把戒指擰了擰,急急地拍了几下,一根細得几乎看不清的長線從戒指里吐出來。
  他們緊張地忙碌著,嘴里叨叨個不停,也分不清誰說的,只听得:“……30只宇宙探測器……15只航天飛船……2000只大气層燈標……256只五十型戰斗机……400只可飛型狙擊坦克……7000處狙擊路障……100座城市電纜防御工事……50架熱偵察机或彩色偵察机……50架自動目標摧毀机……”
  總算結束了。后來的小灰人掐斷了長線,在尾部彈了一下,只听“砰”一聲,細線擴成了色帶般寬的一張長紙條。他輕輕一彈,紙條就落在第一個小灰人面前。第一個小灰人拿起來,瀏覽了上面的數字,目光停留在紙箱末端。
  “外加零件和貨物,”小灰人說,“總值500,962,878,431元匯券;每年的軍方和維修人員的薪水、生活費和裝備費合計為285,000,006元匯券。”
  他把紙條遞過桌面,又總結道,“基本如此。這一套行星防御系統既經濟又有效,全部使用精良產品,可抵百年。你們應當配備一套,現在還不晚。”
  此地球現有的防御系統整整超出了498,960,878,431元匯券!如此懸殊,喬尼不由得想到地球多么破敗。現在可以搞清他們的身份了,他問,“非常感謝你們提供的信息。那么,請問二位紳士以何為業?軍火商?”
  喬尼的話不亞于一枚炸彈,嚇了他們一大跳。爾后他們倆互相看看,大笑起來。
  “啊,真對不起,”頭一個小灰人說,“我們太莽撞了。你看,我們對各自地區非常熟悉,對你們這里也了如指掌,從未想過自我介紹!”
  “我是德來斯·格勞頓大使。很高興認識你,喬尼·泰勒勳爵。”
  喬尼握了他的手,手很干,很粗糙。
  他接著介紹,“這位是勞若茲爵士。勞若茲爵士,這是喬尼·泰勒勳爵。”
  喬尼同他握了手,他的手也是又干又粗。喬尼說:“兩位閣下,我是喬尼·泰勒,沒有頭銜。”
  “我們對此表示怀疑。”勞若茲爵士說。
  大使說,“勞若茲爵士是星系銀行的核心理事,最高長官和總經理。”
  喬尼吃惊地眨眨眼,但還是鞠了躬。
  勞若茲爵士說:“德來斯是星系銀行負責本地區的部門經理。你可能注意到有兩次我踩他的腳趾頭。部門經理對所轄區域負有全權,因而謹小慎微,非常注意保護自己的權利。”他打趣著自己的部下,“你們的星球划歸他的轄區,一切事宜由他全權負責。”
  “我之所以來這里,是因為各星球代表在此聚齊。這都是些很棘手的——”
  德來斯·格勞頓猛地打斷了他的話,“爵士閣下無權掌握部門事務的詳情,他擅長協調各個宇宙的關系。”
  勞若茲爵士又笑了,“噢,親愛的,非常抱歉,我們替你擔憂。這不,我們一直在找……”
  德來斯又打斷了他,“我們來此星球的目的是幫助你們,喬尼爵爺。順便提一下,你愿意立個帳戶嗎?私人帳戶?”他伸手在摸索,“我們向你提供一切优惠,并替你保密。”
  喬尼突然想想他沒有錢,還不只是手頭沒錢,他從來就沒有錢,他把那只金幣也讓出去了。他想或許會拿到給克瑞茜的飛行員費,可壓根儿就沒見到這筆錢。他赶快驅開想到克瑞茜時的憂慮感,盡可能把心思集中在談話上,可他的确一分錢也沒有。
  “對不起,”他說,“也許日后我會考慮。”
  他們倆飛快地對視了一下。可德來斯說:“記住,我們不是你的敵人。”
  “你們如果是敵人就更糟了,”喬尼說著,還在試探情況,“你那次不同斯諾爾講話,艦隊是不肯撤离的。”
  “噢,你說這個!”德來斯·格勞頓說,“星系銀行為客戶提供多种服務。你那次看到的是公證服務項目。他們需要對那些命令是否屬于合法的會議決定做出公證。他們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銀行。”
  “召集代表們在此開會也是銀行的項目嗎?”喬尼問。
  “不,不算。”勞若茲爵士說。
  “要是你愿意,這么說也未嘗不可。”德來斯說,“因為有時候會議确被安排為服務項目。星系銀行有意促進各和平星球的正常商業往來。”
  喬尼對他的回答一點儿也不滿意,臉上卻不表現出來,“這些代表們看來都听你們的。可万一他們不听怎么辦?比方說,不來開會或對你們的命令置若罔聞?”
  勞若茲爵士聞听此言,大惊失色。沒等德來斯制止他,便沖口說道:“不堪設想!看,銀行會收回貸款,凍結他們的存款,他們的經濟將發生混亂,很快就會垮掉。整座星球立刻作為債務抵押售出。哼!他們最好三思……”
  德來斯到底引開他的話,“好了,爵士閣下,”他柔聲說道,“我知道你對此類做法深感不當,但必須記住,現在在我的轄區,有關此星球的諸事宜由我負責。原諒我,我想喬尼先生對我們星系銀行所知不多。我們已經多年未發行信息手冊了。你愿意更多地了解其中的詳情嗎?喬尼爵爺?”
  喬尼當然愿意。但他私下里還是對“整座星球立刻作為債務抵押出售”一語提高了警惕。
   
4

  有人上來給他們添了茶。
  “你千万不要把我們看成是凶暴的人,”德來斯說著,從茶碗里猛喝了一口茶。
  正是凶惡又殘暴,喬尼心里想。
  “我們的种族被稱作‘色雷只’,”德來斯繼續說著,“格里戴地斯星系的三顆可居住行星是我們的原栖地。行星表面十一分之九的地方都是水,剩下的土地只有那么一點點。我們主要以銀行業為生。”
  他微笑著,又喝了些茶,接著說,“我們都是最理想的銀行家。我們什么都能吃,什么都能喝,什么都能呼吸,任何引力下都能生存。按照种族的傳統美德,我們崇尚誠實正直地履行義務。”
  喬尼想這倒也是。但轉念又想他們并沒有和盤托出真相,所謂的誠實也可能是片面的。不過他還是可以從中找到真相的蛛絲馬跡,于是他也禮貌地報以微笑,更用心地听他講下去。
  “每座星球上都有約五十億人口,”德來斯道,“雖然大部分人從事銀行業,我們也不乏自己的技師和專家,更不用說數學家了。約五十万年前我們發明了太空飛行,對不對,勞若茲爵士?”
  勞若茲爵士還在怏怏地想著星球不履行義務一事,可他還是擺出一副精明強干的銀行家派頭。“准确地說,是四十九万七千四百三十二年前。”他說。
  “謝謝,”德來斯終于又把他的上司拉進了他們的談話,“三十万零兩千年前……”
  “不,三十万零兩千零三年前。”勞若茲爵士更正道。
  “謝謝……我們遇到了塞庫洛人!請不要怕。我們并沒有被他們所征服,不,甚至連仗也沒打過。那時,塞庫洛人不像十万年后那么坏;他們并不隨心所欲地殺人——我想關于塞庫洛的話題你并不十分關心。”
  “不,一點也不!”喬尼說,他听出來這個話題講到底不是什么好消息,別看他們微笑著,他的直覺准沒錯。
  “好极了,”德來斯說,“我說到哪儿啦?不管怎么說——不怕你見笑——他們對我們不感興趣,原因是我們沒有礦藏,沒有金屬。我們的星球上水太多,對采礦极為不利。我們需要金屬,塞庫洛人需要計算技術,這樣我們雙方便形成了市場。對塞庫洛人來說,這是前所未有的事。他們對于理財什么的一竅不通,我們就來教他們。”
  “在內心里,他們一貧如洗。他們就像這個地球上的一种魚……你們叫它什么來著……鯡魚!”
  “他們不敢對外殖民,害怕殖民地的人民造反;他們國內的經濟狀況一團亂麻:失業、危机……”
  “因此我們幫他們建立金屬市場。他們已經有遠距傳物裝置,建立市場并非難如登天。他們的經濟复蘇了,發展了更多的采礦方式,我們又設法幫他們處理繁榮后的經濟問題,使其保持穩定。”
  “之后不久,突然發生了一件塞庫洛人措手不及的事情,把他們嚇懵了。這是二十万年前的事。”
  “二十万零九千四百六十二年前。”勞若茲爵士訂正說。
  “謝謝。另一個种族要么發明了遠距傳物術,要么從塞庫洛人那里偷到了這技術。”
  “第六宇宙的博克斯納德人。”勞若茲爵士說。
  “那時候具体發生了什么事還不太清楚,”德來斯說,“我們并沒掌握全部軍事情報,這件事的內幕至今無從得知。据猜測,博克斯納德人要把遠距傳物術運用到戰爭方面,塞庫洛人搶先下手,博克斯納德的七顆行星全部被夷為平地,他們的人馬被斬盡殺絕。這事花去塞庫洛人几年的時間。”
  “三年零十六天。”勞若茲爵士說。
  “他們連博克斯納德的盟國和結交國也一网打盡。”
  “這場戰爭,”德來斯說,“似乎也改變了塞庫洛人,將近半年世紀的時光里,他們同外界斷絕了一切來往,我們的日子也不好過,因為我們的經濟同他們的休戚相關。他們肯定發生過內訌,据我們的記錄顯示,他們的人口減少了十一分之六。”
  “塞庫洛人又經過了一百年才逐漸恢复元气。但他們已不是從前的塞庫洛人。”
  啊哈,喬尼心里說,這下我明白他們為什么往塞庫洛小孩的腦袋里塞膠囊,要保護他們的遠距傳物術和數學知識。
  “他們燒光了書籍,”德來斯說,“他們喪失了全部審美藝術。只要看看他們的字典就會明白:數万年積累的語言知識自此遭到禁錮,他們拋棄了‘怜憫’和‘同情’等字眼。”
  “盡管我們現在把他們叫‘塞庫洛人’,那里并不這么稱呼他們,以前他們根据在位的統治者的名字命名,碰上誰當政就叫誰。”
  “好了,不拿這個話題繼續煩你了,我看出你對此事略知一二。此后的漫長時光中,人人的日子都難熬,塞庫洛人更不消說。他們從此臭名昭著,以其殘暴、無恥橫行天下。”
  “但他們內患不斷:人口劇增,經濟大亂,失業人口達十一分之九;統治者憂心忡忡,這很自然,因為已有四起謀殺王子……”
  “七起謀殺王子案和兩起謀殺女王案。”勞若茲糾正道。
  “謝謝,”德來斯繼續道,“走投無路之際,他們來格里戴地斯向色雷只人求援。他們需要錢雇佣士兵,購買武器。但是,同十六個宇宙中的任何种族一樣,我們的國會決定与之划清界線,一場戰爭馬上就要爆發了。正在這時,國會里有一位——”
  “芬尼斯特爵士,”勞若茲爵士提醒道。
  “謝謝。他把塞庫洛人帶到了談判桌前并同他們達成了協議!協議說銀行將負責處理塞庫洛人与其他种族的一切聯系,他們的一切資金交易和一切和平會議。如果色雷只人保證上述條件,色雷只星球和格里戴地斯星系絕不干涉,塞庫洛人將在全宇宙范圍內為銀行裝備遠距傳物設施。他們在協議書上簽字,拿到了援助,經濟回升了。”
  勞若茲開口了,“他們曾有兩度試圖毀約,但立刻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匆匆作罷。”
  “這便是星系銀行的全部背景,”德來斯·格勞頓說,“我們說‘星系’,其實你看,應當說‘泛星系’,它囊括了十六個宇宙。但‘星系’更親近,客戶覺得像母星系,你說呢?”
  喬尼卻想他目前的對手遠比塞庫洛人強大得多,他們可以指揮牛頭馬面,超乎想象。他更警惕了,這里面肯定有問題。
  “這是不是說,”喬尼道,“你們想就遠距傳物術同我們政府談判?”
  德來斯和勞若茲爵士互相看了看,又把目光轉向喬尼。
  “不是同政府,”勞若茲爵士說,“有沒有政府還是個問題,遠距傳物也不是當務之急,現在不必考慮它。你看,确有太空運行,雖然費時。”
  喬尼覺得他還是沒有講清全部真相,可他也不想馬上探個究竟。因為他覺得危險并不在這里,但确有危險!他覺得出來。他輕輕挪了挪身子,然后說:“那么是有關這次會議的費用問題了,也許比我們預想得要多。”
  “嗨,不!”德來斯不屑地說著,開始摸弄他手上戴的一枚戒指。手指一動,一條細線掉出來轉眼化成一張紙條,他看了看。“小數目,不足挂齒!不同代表的費用不同,要依政府的規模而定;但這筆錢加起來只有85,000元匯券。當然,會議如果延期,費用會多一些,但多也不會太多。銀行服務費是統一的:只有25,000元匯券。當然還有我的游艇一項——”
  勞若茲接過話來,“既然是銀行事務,太空游艇的費用將由銀行承擔。德來斯,由你來核算這几個月的費用很公平,因為你一直在尋找——”
  德來斯直截打斷了他的話,“游艇的費用從巴勒算起——巴勒是墨系銀行本地區分部在巴特弗星球的辦公處。”他這樣替喬尼補充道,“星球由哈文人居住,他們都不坏,每個人都很誠實。算60,000元匯券吧,總計只有170,000元匯券。”
  “他們這么有錢。”喬尼想。
  但德來斯還在猶豫,“你們是否能拿到這筆錢還拿不准。這多少要取決于這次會議的結果。”
  是這儿啦,喬尼心想,他已經找到了。
   
5

  他們看著喬尼,神態非常嚴肅,眼皮比以往更厚更重了。
  德來斯·格勞頓微微往前傾了傾身子,“會議主要是澄清資格,資格不明妨礙銀行行為。”
  “沒錯。”勞若茲說。
  “銀行的一切信譽,換言之,色雷只种族的全部聲望,”德來斯說,“都是建立在絕對忠實和完全合法的基礎上的。”
  “絕對合法。”勞若茲爵士進一步強調說,“倘有不法之處,只能招致我們失敗。我們從不犯規,這便是宇宙中無數億人信任我們的依据。”
  我可不信,喬尼想。搞不清是什么,他只覺得冷酷、恐怖、不近人情。“你最好還是說得更詳細些,”喬尼說,“如果要我為你安排會議,我必須了解會議內容的背景。”
  德來斯向后靠了靠身子,“嗯,好吧。從何說起呢?好,就從發現地球是塊好地方說起吧。”他頓了頓,“最后發現的第十六宇宙,始于不到兩千年前,至今沒有完整的版圖。塞庫洛帝國試圖做進一步勘探,但很長一段時間內收獲不大。”
  “此星球位于銀行系的邊緣部分。如果它沒有給太空發出自己的信號,很可能根本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發出的信號被塞庫洛人收到了,其余的情況不得而知。”
  “塞庫洛帝國政府取得了合法的發現權資格。此星球所在的星系也頭一次被列入書中。”
  “塞庫洛政府把星球賣給星際采礦公司,此公司由于資金匱乏,從星系銀行借貸這筆購買費。這是司空見慣的事情,無可厚非。星際采礦公司已無數次向我們借錢了。”
  “只有經星系銀行核實此星球的資格屬向,這筆貸款才能最終落實給采礦公司。利息為十一分之二,這是塞庫洛人的計算方法,也就是每年約為18%,期限為2500年。”
  “星際公司以往總能順利地償清他們的貸款。這一次是他們近期首次借款,也是唯一的欠款項,以前的都被還清了。這种交易方式稱為‘抵押’,你听明白了嗎?”
  喬尼听懂了,他開始琢磨下面還會听到些什么。
  “還有二次抵押,”大使閣下說,“即支付星際礦業公司的軍事征服費。此項費用利息較高,需在五年內償清,因而也是小事一樁。”
  喬尼明白了,星系銀行資助了向地球發動的侵略戰爭,他們出錢購買了那些戰斗机械。
  他們一定覺察出喬尼態度上的變化。
  勞若茲爵士說:“這不過是生意嘛。銀行做銀行的生意是,他們干他們的事。銀行對你們并無敵意,都是些尋常買賣。”
  “如此看來,”德來斯輕輕地說,不想重申他的特權,“基本抵押還有一千四百年才到期。”
  喬尼警惕地思索著他的話,“可是我怕戰爭毀掉抵押。”
  “啊,不可能!”德來斯說,“平常的軍事接管不會改變星球的基本債務結构,也就是說,改朝也好,換代也好,債權所屬是不會變的。不,絕不會無法無天到那种地步。”他笑了,“改朝換代或者軍事接管都不可能改變一個國家的債務,新主人償付便是。”
  “星際公司接管地球發動的第一次進攻時,卻沒有承擔任何債務。”喬尼說。
  “這是內債。”德來斯說,“內債同國際債務毫無關系。此星球從被發現到被買賣,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不存在任何疑問。抵押合同應繼續嚴格執行。一切手續都极為合法。”
  “絕對如此。”勞若茲爵士說。
  “債務不成問題,”德來斯說,“誰來付債倒成了問題。”
  “你們開會的目的便是討論誰來付債啦?”喬尼問。
  “不全是,但差不多,你看,”德來斯說,“只要戰斗不停止,只要這個星球真正的政府沒有确立,合同便不能生效。”
  他拿著一張大紙,看來便是那合同了。他沒有遞給喬尼,喬尼伸手要取,德來斯開口了:“不行,你剛才說過了,你不是政府官員。”
  “怎么才算生效呢?”
  “我們召開會議,安排債務的償付事宜;如不能達成協議,我們將取消抵押品贖回權。”
  “那又怎么樣?”喬尼問。
  “公開拍賣此星球,出价最高者將得到星球的合法所有權。”
  喬尼明白了自己為什么不相信他們甚至憎惡他們。
  “星球上的人們怎么辦?”喬尼問。
  “當然,那要看買主。不管怎么說,星球的所屬資格總算落實了。他完全可以隨心所欲,他做什么銀行無權干涉。”
  “買主們通常的做法如何?”喬尼問。
  “這很難說。一般地說,他們用現金或信用卡付清購買費;然后搬到此星球上;假如當地居民表示抗議,他們就從銀行申請一筆短期貸款,立刻發動武力鎮壓。有時候,他們需要把當地居民當奴隸賣才能付清全部費用,然后買主再讓自己的同類遷進來。”
  喬尼瞪著他們說,“我想他們絕不會輕易拿下這個星球的。”
  “噢,”德來斯滿不在乎說,“這個星球的防御不堪一擊,人也少得可怜,尖端武器不消几天就能把它拿下的。你們遭遇的聯合部隊不過是參戰方派出的几只小甲虫,真正的武裝艦隊還沒露頭呢。不過,不必惊慌,沒什么大不了的,這不過是筆買賣罷了。抵押,償付,尋常銀行事務嘛。”
  “這么說你們是在坐山觀虎斗,然后公布合同。”喬尼說。
  “我想,你們會贏的,”德來斯說,“這也是我們今晚何以同你交談的原因。我們希望你能在獲胜后馬上安排我們同你們政府交涉。這樣,就可以送交這份合同,展開討論了,就是這樣。”
  “要讓我為你們安排會議,”喬尼說,“最好先把合同拿給我看,也好知道該說些什么。”
  “我不能讓你經辦這份合同,”德來斯說,“但你可以過目一下。”
  合同書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法律細則,從發現地球,借貸到付款,一一標明。背后有一附頁。喬尼把每一頁都湊到燈下,細細讀著(這樣放在屋上角的微型攝像机也能更清楚地成像),掀到最后一頁,只見上面寫著:
  拖欠債務通知
  對方:_____________________(屆時該星球的合法領主)
  日期:_____________________
  你需与星系銀行指定官員會見并進行以下事宜:(1) 討論本債務的償還期限;(2) 星系銀行若發現上述協議不當,在上述日期一周內,要求領主馬上放棄對該星球的占有、居住和使用資格,否則后果自負。
  應付款額:
  C40,960,217,605,216 (抵押价值)加C60,000,000,000,000(星際采礦公司未付額利息)。
  _____________________        德來斯·格勞頓
  (簽名,印章)             部門經理
                星系銀行
                巴勒,巴特弗星系
                十六宇宙四分部總經理辦公室

  喬尼說:“需支付多少錢才能解除債務?”
  “噢,”格勞頓平靜地說,“每月須付五万億。你看,一般說來,如果付款中止,銀行都會馬上下令貸款到期。所以我們銀行還是相當通融的。你看,我們的确是朋友呢,我們常為自己感到自豪,不僅是我們的絕對忠實和正直,還在于我們与客戶的關系。”
  五万億!喬尼想。每月五万億!可他們統共只有二十億。他們既沒有工業,也沒有什么收入,到時候根本無法付款!
  德來斯看透了他的心思,“你還有一周的時間呢,綽綽有余!”
  “一旦會議宣布了史雷斯的命運,”喬尼說,“和此星球同其他交戰方的關系……”
  “哈,此星球的資格便可落實了,”德來斯得意洋洋地說,“你便可替我們安排會議了。合同一生效,一切都解決了。”
  “戰胜方政府將有六、七天時間考慮此事。”勞若茲說,“包括如何付款。”
  “可以向你們借錢嗎?”喬尼問。
  “不,不行。這本來就是借的錢。”
  “那么,誰有權購買此星球呢?”喬尼又問。
  “啊,任何交戰方只要愿意都有權購買。當然,他們和你們不同,他們有產業,有別的抵押物,有信用。”
  “如此一來,我們打胜了,反而是輸光了,輸給了所有對手,甚至托爾奈普!”喬尼說。
  “嗨,”德萊斯·格勞頓小手一揮,“這不過是銀行做生意嘛!”
   
6

  斯道麥朗此時正趴在桌上,連續几天指揮作戰,困頓已极,看到喬尼,著實嚇了一跳。
  “快醒醒!”喬尼急急地喊道,他想把佛教聯絡員丁妮弄醒。
  “怎么啦?”斯道麥朗一下子站起來,“又有戰斗情況?”
  “比這更糟!”喬尼說,“那些小灰人……丁妮,快醒醒!”連續几天不合眼的戰斗聯絡下來,她這一睡簡直就是昏過去了。
  喬尼禮貌地同客人們道別后,在夜幕籠罩的環形指揮室內踱了一個大圈。麥克埃德姆!他必須馬上找到盧森堡地球銀行的麥克埃德姆,也決不會安排什么政府會議,但他必須安排几個懂銀行業務的人碰碰頭。
  丁妮總算醒了,“麥克埃德姆!”喬尼說,“快跟麥克埃德姆聯系上!”
  “怎么啦?”斯道麥朗問。
  喬尼把影碟塞給他,那是晚宴的錄像帶。“快,快复制几盤。這是晚宴的帶子。”
  斯道麥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他還是照辦了。
  丁妮用巴利語向盧森堡飛快地發出聯絡信號。
  “呼叫盧森堡?”斯道麥朗說,“他們都不在,”他突然意識到喬尼還不知道那邊的大体情況。
  “你看,”斯道麥朗說,“新加坡人到達俄國后不能靠近基地,那里全著火了。”
  喬尼糊涂了,什么?地下基地著火?
  “你去過那邊,”斯道麥朗說,“我沒弄清原因,但他們有一种材料,是种黑色的,易燃的東西,全都堆放在各個入口處,如今都著火了。”
  煤!俄國基地囤集了許多冬日取暖的煤塊。“是煤,”喬尼說。
  “噢,戰斗中煤引起了基地大火。新加坡分隊無法靠近基地,他們的人手不夠,也沒有攜帶礦泵,再說就是帶了,附近沒水,也不一定用得上。他們立即呼救援助,必須先滅火,然后才能靠近基地。盧森堡是唯一一處無戰事防御區,還有飛行坦克,大約兩小時以前他們給坦克加了燃料,開往俄國了。俄國那邊目前的狀況還不得而知,盧森堡沒有留下任何防御隊員。”
  “可地球銀行有架發報机!”喬尼說。
  “有是有,”斯道麥朗疑惑地說,“可這半夜三更,它跟前也不見得有人。”
  “那我只好去了,”喬尼說,“還有沒有飛机……”
  “哎呀!”斯道麥朗說,“我有羅伯特先生的親口命令:你不得离開!”
  “可要是沒有飛行員,麥克埃德姆也飛不來我們這儿。盧森堡一個飛行員也沒有了嗎?”
  “都去俄國了。”
  喬尼簡直絕望了,“能從愛丁堡抽出一名飛行員去……”
  “絕對不行!”斯道麥朗說,“他們到那里后發現全亂套了。岩石下面的隧道工事全部坍陷,無法進去查看是否還有活人埋在里面。他們帶來了輸气設備,還從康恩沃運來了挖掘机。但他們還是离不了那些飛行員來操作机器。我想誰也不愿……”
  “你這里有飛机嗎?”
  “當然有,有五架呢!但你不能离開!”
  丁妮從麥克風上抬起頭,說:“沒有回音,沒有人從盧森堡礦區或銀行回話。才凌晨兩點。”
  “我去了。”喬尼說。
  “不行!”斯道麥朗喊住他。
  “那你去!”喬尼回敬道。
  斯道麥朗眨眨眼。不管怎么說,他剛才打了兩小時的盹儿。“那你只好自己處理這邊的事儿了!”他說,“飛行防御時你既要守在空中,還不能离開那只麥克風。”
  “我會帶上丁妮,讓她在空中幫我聯絡。”喬尼說,“可真的戰斗不是在空中,而是在地上,對付那几個小灰人!你可以保證清醒地飛行盧森堡嗎?”
  斯道麥朗聳了聳肩,然后點點頭。
  “那好,”喬尼說,“帶上那几盤錄像帶,馬上飛往盧森堡找到麥克埃德姆,告訴他我說的,他必須立刻過目那些帶子,一定要找到處理債務的對策!去吧。”
  “債務?”斯道麥朗說。
  “是的,債務。要是不想辦法,這場戰爭就輸定了!打贏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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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清遠(wavepeng@371.net or wavepeng@263.net) 邊錄邊(初)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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